漆黑裂缝中风驰电掣的飞剑片刻便载着二人离开了此间，直至步伐再次踏上那片孕育着漆黑池水的幽洞地貌，涂三一才不动声色地松了眉心。
“好险……吾守在外头许久，见那人离去这才来此地寻你。”她呢喃着，见对方面容怔愣似是未曾听见自己的话，涂三一抬起手在对方眼前招了招，“灵犀？”
顾清归恍然回了神，下意识脱口而出：“方才在下方，你可有看见什么东西？”
“东西……什么东西？”她满目困惑不解，收起了手中长剑看向身后死寂一片的幽深池水，“你如此一说吾便有所体会，适才下方异常阴森，便如眼前池水一般，似是有何物盘踞其中。”
顾清归没有说话。
柜格之松周遭的尸体如此显眼，混沌妖怎会无从察觉。
却见眼前白衣女子面色凝重地望向了自己：“对了，适才在下方，你可有发现青雀山心法的踪迹？”
她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真的一本也没有？”好似不确信，涂三一追问了一番，继而蹙眉呢喃，“这便糟糕了，若是寻不得心法，你我该如何是好。”
“别急，此时已寻得心法之人统共不过一只手可数尽，你我再去别处找找，总会有办法的。”
“事关能否拜入师门，吾如何能不急。”
话音落下，顾清归无声无息地抿了抿唇，静默片刻，忽而恍然大悟地微微睁大眼睛：“我想起来了，方才此处有一男修闯入，意外被人杀害，我隐约瞧见他身上掉落的心法被人丢进了池水中……不错，便是眼前这片池水！”
白衣女子的视线下意识扫过不远处伏身于乱石边的男修尸身，而后又投向了一旁平静无波的幽深黑水。
“当真？”
“不会有假，我亲眼瞧见的。”她郑重地点了点头，头疼万分地伸长脖子去寻池水中的心法踪迹，“也不知被人丢到了何处，若是池水下凡暗流涌动，被卷走便糟了！”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当即，白衣女子蓦然变了脸色，目光竟也随之一并投向了池面：“你可还记得落水点？”
“我想想……”顾清归犹豫着蹙了蹙眉，语调微微颤抖透出几分急不可耐，“那儿……不对不对，好像是那儿……”
“究竟是哪儿？”白衣女子几不可察地眸光微变，掌心轻压着腰间剑柄。
哪知她的一声催促竟叫身旁女子急得手足无措：“当时洞内漆黑，我真的瞧不分明……”
几乎是片刻之间，涂三一握紧了腰间长剑，而后压了压，又松开手来，放轻了几分语气：“别慌，你仔细想想，大致方位也行……事关你我二人前程，可千万莫要浪费了这大好的机会！”
轻柔的安抚娓娓道来，顾清归渐渐平静了心绪。
一双黑眸犹疑且小心地打量着与钟石洞四壁浑然一体的黑池：“应该是那儿……对了，就是那儿！那处巨大的钟石下方！”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白衣女子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
“涂姑娘可是打算潜入其中寻找？”身旁人的语调清澈婉转，隐隐夹杂几分天真、茫然和担忧，“可此地乃是青雀山拜师秘境，并非寻常地方，若是遇上危险……”
“若是遇上危险，吾会全力救你出来。”
顾清归：“……”
这是打算令她下去。
好一招空手套白狼。
白衣女子眨了眨眼，诚恳而郑重其事地与之四目相对：“别怕，如若真遇上什么危险，吾便是拼尽全力，也不会留你一人面对。”
顾清归心底的怀疑彻底坐实，她拧眉摇了摇头：“涂姑娘怎么忘了，我不会水。”
“什么……”对方略微一怔，原本毫无破绽的面容忽而被撕出一道微小的裂口，笑得有些僵硬，“对对……吾想起来了，你确实不会水。”
“你我当初启程时，家中长辈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担……池水深不见底，也不知下方究竟是何模样，涂姑娘若是一人下去，我也不放心。”说着，顾清归满面愁容地四下环顾，望见一旁的男修尸身眼前一亮，“有了！”
她快步小跑至尸体身旁，抱歉地向那尸首行了一礼后，道：“涂姑娘，我们不如用此人的衣物做牵引，绑在你我腰间，我便在岸上候着，若遇上什么危险，涂姑娘便牵动引绳，我拉你上来。”
对方陷入片刻沉默。
“你……”
“若是涂姑娘不放心，我便将另一端绑在石头上，怎么也不会让你失去底靠。”说话间，顾清归便要伸手去脱一旁尸体的衣饰。
见她手脚果断利索，白衣女子一脸吃瘪地咬了咬牙：“算了！”
话音落下，顾清归心底不动声色松了口气。
道友见谅，道友见谅，等离开这儿再为您好好送葬……
顾清归满面困惑茫然地向她投去目光，只见白衣女子掐诀念咒间便要一头栽入池水中。
身后响起了一道更为吃惊讶异的惊呼：“涂姑娘，原来你会仙术！”
“……”
白衣女子彻底没了耐心，便是半点儿好脸色也不愿继续伪装下去，她沉着脸一脚踢开身旁碍事的石块，活动筋骨时发出“咔咔”的声响。
随着身后女子诧异的语调落下，白衣女子的四肢骨骼好似重新拆分拼构，原本窈窕纤瘦的身姿赫然撑大，变作一具结实壮硕的身躯。
几不可察地，顾清归挑了挑眉。
眼前人修为不高，不过锻体期，一招缩骨术却可谓是炉火纯青。一般而言，锻体者难以驱使灵力亦或御剑飞行，然眼前人不同，他身上似乎藏着何种法器，令其能借用外界灵力随心所欲。
对方回过身来，远远望见此方面容僵愣的女子，嘲讽般轻轻一笑：“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便罢了，今日你若不把心法交出来，休怪我无情。”
“涂姑娘你……”
“少废话，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死在我手中，要么淹死在水里。”
恃强凌弱者，怎么都喜欢说这些话。
不经意间，脑海中浮现了那绿袍女修的身影。顾清归甩去心中的胡思乱想，心下琢磨着自己能否敌过对方手中的法器。
如今她洗髓成功，已然能引气入体。虽为练气初期，然对付锻体者亦压倒性的轻而易举。她本不欲恃强凌弱，却也不得不考虑对方手中的法器会否危及自身。
顾清归定了定神，略显无措地退后半步：“你是谁，你要做什么，涂姑娘去了何处，你……”
“少废话！”对方不耐烦地打断了自己，摩拳擦掌时指节“咔咔”作响，“下去，把那心法带上来！”
她面色不改地勾动指腹，一缕灵力无声无息地缠上了她的指尖。
“我不会水……”
“来这的人谁又能万般皆会？”来人嗤笑一声，直勾勾瞪着她，“当然，你还有第三种选择，那便是由木牌唤来青雀山弟子，离开这儿。”
她若走了，自己便能少去一竞争对手，何乐而不为。
只怕换作任何人，皆会选择第三种机会。
顾清归敛眉思忖，好似果真认真考虑着他话中之意，眼见其洋洋得意、成竹在胸，她处变不惊地笑了笑：“可我若是走了，阁下只怕也待不下去。”
“什么意思……”
“与我同行之人，那位涂姑娘，为人做事快意恩仇，虽不确信她是否会为我报仇，可你假冒她的身份若是被发现了……”她言语间轻飘飘，全然不带半分威胁之色，可偏就是这般古井无波的语气，令他生生头皮发麻。
“少唬人，我可是亲眼所见，你二人一路徒步赶来秘境，分明是个凡人！”
然他话音落下的当即，便见一道迅捷的光影一闪而过，砸在了自己的胸口。
“唔……”男子闷哼一声、连连踉跄后退，身形一歪便栽进了池水中，溅起大片水花。
那光影随之驻足，立在了岸边。
男子扑腾着浮起笨重的身躯，一边艰难地维持平衡，一边抹去眉眼间的水痕。
“谁！谁敢把老子踢下水！不想活了！老子非要把你……”
咒骂声戛然而止，他的目光定在了一只绣有暗纹的素靴上，裙摆微微落地垂于鞋尖，显得十分轻盈。视线沿着白衣一路向上，直至锁住对方的面庞，男子转瞬噤了声。
涂三一抱臂而立，身姿颀长，目光便这般居高临下打量着他，眼底多了几分探究。
“你的衣服，从何而来？”分明没有质问，亦没有逼迫，一句简单寻常的询问，生生吓得对方颤了颤。
见他不出声，涂三一微微前倾几分.身子，好奇地观察着对方已然湿透的衣襟和广袖：“区区锻体凡人的幻术，竟能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么……”
她口中低声呢喃着，落在男子耳中便成了威胁与讽刺。
唯有不远处的顾清归明白，混沌妖不过单纯好奇罢了。
“你总算来了……”
适才她察觉周遭灵气流动异常，似是有人靠近此处，便借用指尖聚灵四下探视。
借用涂三一的名号与那男子僵持，一来是不确信来者何人，不欲轻易暴露自己的修为，二来便是通风报信，如若来者恰恰是混沌妖，也好将自己如今的处境告知于她。
她并不知混沌妖是否继续在迷雾中游荡，也不知她能否再次寻得此间踪迹。
幸而，她还是来了。
涂三一闻声不再舍目光予那水中男子，不疾不徐地点了点头：“吾寻你良久，途中顺道收了几本心法，走吧。”《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