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人鱼专家觉醒后 你是没心……
三年后, 沿海边陲小镇。
一排排白砖红瓦的房子整齐排列,小镇沐浴在初升的阳光之下,空气中弥漫着咸湿的海风。
白色小道上有一青年在晨跑, 青年身形偏瘦, 脸颊脖颈覆盖了一层汗水。
青年气喘吁吁的在路边长椅上坐下, 双手伸长搭在长椅背上, 微微仰着头感受微风,身后是一大片碧绿的草地。
这一幕落在正在写生的艾薇眼底, 她呆滞了片刻, 手上的画笔才又落下。
画本已完成了百分之八十, 艾薇手指飞快的动作, 原本风景画上渐渐多了一个青年的身影。
她完成画作时对方刚好起身准备离开,艾薇忙取下画小跑过去。
“你好!等一下。”她边跑边喊。
郗眠听到声音停下脚步, 晨光中一个女孩跑过来, 跑到他身边时已经气喘吁吁。
“这个, 给你。”女孩说着递过来一张纸。
郗眠低头看去, 是一幅画, 画上正是他靠在长椅上仰头闭眼感受微风的样子。
“送给我的吗?”他问道。
被对方看着, 艾薇立刻红了脸, 她飞快点头。
“谢谢。”郗眠收下了画,随后散步回去,走了二十多分钟停在一座小庄园门口。
他推开门进去, 院子里正在织毛衣的老奶奶听到动静转头看了一眼,见是郗眠又低头继续织毛衣,同时道:“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郗眠笑着答:“能下床了,就出去走走。”
说完回屋子换了衣服。
郗眠到这个小镇已经三年了,当年在海上杀了克洛后, 忽遇风暴,船被摧毁,郗眠也落入海中,不知怎的最后飘到了岸边,被老奶奶的孙子发现。
郗眠身体本就不好,经历了那一场海浪后便一病不起,药一把一把的吃,连床的下不了。
一开始那一年多都是在医院度过的,他带出来的积蓄根本不够医药费,是老奶奶和家人他才能一直活到现在。
后来病好了些也见不了风,直到今年,他才觉得身体渐渐好起来。
郗眠也想过回去找姜明,为此三年前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去打听姜明的信息,未曾想得到的是姜明的死讯。
据说在一个雨夜里,姜明潜入塔尔克庄园意图刺杀塔尔克唯一的继承人里斯·塔尔克,被当场反杀。
而里斯·塔尔克自此也没了消息,至少大众面前没有再露过面。
塔克尔家族开始全世界寻找一个叫郗眠的人,说他便是致使姜明刺杀里斯·塔尔克的凶手。
当时郗眠完全迷茫了,姜明死了,但世界仍旧没有结束,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他需要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不能死,于是便改名换姓在这座小镇住了下来。
现在终于能行动,郗眠想他或许该离开了。
只是没有想到,在离开前有人先找了过来。
那是几天后的一个傍晚,郗眠骑着自行车去不远处的集市买了些菜回来,远远的看到婆婆家门口停了好几辆车,还有黑衣保镖似乎在和院子里的人说着什么。
郗眠心中一咯噔,立刻想到是塔尔克家的人找了过来。
他几乎没怎么思考,调转车头便打算离开,只是有保镖发现了他,朝他这边大喊:“站住!那边的,让你停下听到了吗?”
他这一喊让郗眠有些着急,一紧张之下自行车倒了,他也摔在地上,更倒霉的是扭伤了脚。
一道影子出现在他面前,长长的影子遮住了那一抹夕阳余晖。
郗眠抬眼看去,是一个金发青年,青年身形高大,脸上带着一个白色口罩,宽阔的肩膀下是宽松T恤也遮不住的、每一个男人看到都会羡慕的好身材。
金发……郗眠忽然想起里斯,此人或许是塔尔克家的人。
知道逃不掉,郗眠便也没了其他动作。
青年静静低头看着他,看得郗眠已经开始皱眉,青年忽然蹲下身。
在青年伸手试图碰郗眠的脸时,郗眠偏头躲过,脸上的疑惑也达到了顶峰,下一瞬,他被青年抱起,随后朝最前方漆黑的车走了过去。
这太不对劲了,如果塔尔克家认定他是刺杀里斯的幕后指使,抓到他的第一件事不该是用手铐把他拷起来吗?
这金发青年对他的态度太过奇怪,郗眠不记得他认识这号人。
青年把他放在后座,自己又绕到另一边上车,随后吩咐前面的人:“开车。”
他的声音很低沉,像厚重的大提琴,郗眠对他的音色毫无印象。
车行驶在乡间道路上,一排排广袤的田野向后飘去,郗眠的身体靠车门很近,问道:“你是谁?”
青年没有说话,而是拿出一个汉堡:“饿了吗?先吃一点,回去再带你吃好吃的。”
郗眠看着伸过来的手,没有接,但也没有再说话。
过了一会,青年叹了口气,食指勾起口罩边缘将口罩摘下来。
郗眠的眼睛慢慢变大,眼前的脸他太熟悉了,这张脸和里斯长得一模一样,不对,有一些不一样,像是里斯长开后的版本。
“里斯?”郗眠试探着喊道。
里斯点头,“是我。真没想到你躲在这种地方,难怪这么多年我都找不到你。”
此时郗眠脑子有点混乱,里斯怎么会……这变化太大了。
里斯见郗眠拧着眉,脸色也不太好看,便解释道:“郗眠,我有四分之一鲁斯特人血统。”
鲁斯特人是一类原本生活在极北的人种,此类人有一个很大的特点,他们的身材都极其高大,但是发育迟缓。
其他人种十八岁成年,鲁斯特人26岁成年,鲁斯特人的寿命也比一般人要长,但如今鲁斯特人已经很少见了,因为这类人种不喜与其他人种通婚,渐渐消失于历史长河中。
从里斯的口中,郗眠得知三年前姜明用一把匕首刺进了里斯腹部,质问里斯郗眠在哪里,那时的姜明状态很不对劲,看上去像是快疯了,一直在喃喃找不到郗眠,说是里斯把郗眠藏了起来。
得知郗眠失踪,里斯立刻想叫人去找,但姜明不给他机会,坚定的认为是里斯再次绑架了郗眠。
里斯的保镖就是那个时候冲进来的,那一枪打在了姜明后背。
姜明死了,里斯也进了医院,在医生几天几夜的抢救下活了过来,也因此激发了鲁斯特血统,他的身体开始生长,很缓慢,但若是以一个月来看,便能明显看到他的生长。
里斯再没有出现在大众面前。
加之姜明死后,姜家步步紧逼,塔尔克和姜家明里暗里不断斗争。
而里斯的父亲查到了郗眠曾经发给姜明的信息,很简短的几个字:“他来了!姜”。
那个信息像是没有编辑完便发出去了,似乎想说“他来了,姜明”,又或者其他,总之,发信人看上去很惊恐。
里斯的父亲便放出了消息,皇家德里克实验室的生物学教授郗眠与里斯·塔尔克结怨已久,郗眠诱导其助手姜明,意图杀害里斯未果,姜明反遭误杀。
这也是塔尔克家族给出的公告。
郗眠听完后问道:“所以你现在要抓我回去问罪吗?”
里斯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很可怕,仿佛覆盖了一层冰霜,他定定看着郗眠,目光幽深,没有说话,片刻后转开了头。
郗眠又问道:“里斯,姜明真的死了吗?”
这次里斯恶狠狠瞪了郗眠一眼,随后把头转回去,开始闭目养神。
见他这样,郗眠便也不再问了,世界没有消散,会不会是姜明没死,或者……克洛没死。
除了这两个原因,他实在想不到其他原因了。
方才还晴朗的天忽然下起了暴雨,雨水堵住了去路,里斯一行人只得在镇上的旅馆休息一晚。
当里斯把郗眠带回房间时,郗眠并不意外。
他手上没有镣铐,如果他是里斯,也会选择把人放在身边,况且……
郗眠看了看里斯的身体,又低头看了看自己。
他这病恹恹的样子根本无法和里斯较量,谁能想到曾经在研究院,每次打架他都是占上风的那个呢。
里斯去洗澡了,郗眠便单脚跳着去拿了张被子在沙发上躺下。
他刚睡下一会,浴室的门打开,水雾蒸腾而出。
郗眠没有睁眼,听着那脚步声走到床边,似乎停了片刻,脚步声再度响起,这次朝他走来,最后停在了沙发面前。
里斯一言不发,直接揭开了郗眠的被子。
郗眠坐起来,有些生气了,道:“睡觉也不让吗?行,你说我该怎么做,反正我是你的阶下囚。”
里斯的嘴唇抿的紧紧的,额角青筋显露,终于咬牙切齿的开口。
“不是你说我要抓你回去问罪的吗?你这么关心姜明,他在哪?最后来带你走的不还是我?郗眠,三年前你让姜明来杀我,现在居然还能对我横眉竖眼?”
“你真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心的人。”
他这些话意味太奇怪了,郗眠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忽然道:“里斯,你是不是喜欢我?”
里斯忽然大怒,“谁喜欢你!谁会喜欢你这样的人!”
他一把揪着郗眠的衣领将人提起来,里斯的力气很大,郗眠被提得脚尖离地,直到被抓进浴室。
里斯将他扔进浴缸里,留下一句:“脏死了,洗干净,如果熏到我,我会让你后悔还活着。”
里斯走后,郗眠才松开因疼痛而咬紧的牙齿,低头去看自己的脚,脚踝有些红,似乎肿了。
不洗澡,里斯不会让他出去,况且他自己也走不了。
浴缸放满了水,郗眠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小腿上爬。
低头看去,除了清澈的水什么也没有,可郗眠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第182章 人鱼专家觉醒后 失败
里斯听到郗眠的叫声立刻便冲了过去, 三两下撞开了浴室门。
浴室内,郗眠已经不在浴缸里,而是抱着腿缩在浴室一角, 看上去害怕极了, 红肿的脚踝明显刺眼。
里斯两步走过去, 脱下衣服罩在郗眠身上, 随后将人抱起。
把人放在床上时,对方还在发抖。
里斯没有问郗眠怎么了, 而是一下一下, 缓慢且轻柔的拍着郗眠的背, 将人揽在怀里哄着。
过了一会, 郗眠在他怀里睡着了,里斯便就着这个姿势抱着人躺下。
这次他不会再让郗眠逃掉了, 他找人找了三年, 要不是他的手下在社交平台上发现一张很像郗眠的画像, 里斯不知道自己还要找多久。
自从生病后, 郗眠便极度畏冷, 而旁边又有一个火炉一般的热源, 本能驱使着他靠近热源。
第二天早上醒来才现在自己手脚并用的缠在里斯身上。
郗眠一动, 放在他后背上的手便轻轻拍了拍,里斯眼睛都没睁开,习惯的说道:“别怕, 我在。”
郗眠坐了起来,因他的动作里斯也清醒过来,跟着一并坐起身,问道:“怎么了?”
郗眠摇头,他不想说。
里斯无法, 也不敢逼迫,郗眠看上去像一片随时能碎掉的玻璃。
雨仍旧哗啦啦下着,无法离开。此地又偏僻,旅馆条件并不好,也找不到医生,到了晚上郗眠的脚似乎更严重了。
里斯找老板要了几块木板,只能先粗糙的固定。
好在第三天雨终于停了,本应该再等一日,道路上雨水排走一些再上路,但里斯等不了了,当天便带着郗眠离开。
几日后,回到帝国首都,里斯没有将郗眠带回家,而是带回了他常住的别墅。
几乎是里斯刚到家,门铃便响起,外面站着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朝里斯鞠了一躬,“少爷,大人让你回府上一趟。”
中年男子离开后,里斯先找了医生上门,又跟郗眠说很快就回来。
他换好衣服准备出门时郗眠叫住了他。
“里斯,98号怎么样了?”
里斯骤然转头看向郗眠。郗眠面色不变,问道:“怎么了?”
过了半晌,里斯方摇头,“没事。”
顿了顿,又道:“98号和你同一天失踪。”
郗眠道:“所以你父亲找你是因为这事?觉得98号的失踪与我有关?”
里斯定定看着郗眠,问道:“和你有关吗?”
郗眠却问了另一个问题,“姜明真的死了吗?”
里斯点头,郗眠道:“98号失踪与我无关。里斯,等你回来我有话跟你说。”
他决定杀掉里斯看能不能走。
里斯却忽然折返,他大步朝郗眠走去,手掐住郗眠的腰将人提起来抱在腿上,低头便吻了下去。
他吻得很凶,像进食的野兽,把怀里的人吻得毫无反抗之力。
里斯走后不久,医生便到达别墅,郗眠的脚包上药又打了石膏,随后静静等着里斯回来。
而里斯此刻刚挨了一巴掌。
里斯的父亲打完人后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偷走了98号,你应该将人交出来,监狱里有的是法子让他说出98号的下落!”
里斯低着头,说出的话却是:“父亲,他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你,你!”里斯的父亲气得手抖,抄起桌上的摆件便朝里斯砸了过去,“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色迷心窍的混账!还是早点打死为好。”
里斯的母亲听到动静推门进来,看到的便是里斯被砸破了脑袋,于是里斯父亲母亲吵了起来。
医生给里斯包扎伤口时,他催促道:“快一点。”
里斯母亲在一旁一边掉眼泪一边道:“你又要急着走吗?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带着伤也要往外跑,实在不行你把人带回来,你爸那里我去解决。”
里斯道:“谢谢妈妈,等过段时间,他适应了我再带他回来。”
等里斯马不停蹄赶到别墅时,郗眠早已没了踪影,别墅全是水,像是遭遇了洪涝,水像是从浴室渗出来的。
里斯冲进浴室,眼前的场景让他脑袋一阵阵轰鸣。
手下立刻上前,查看后道:“是血水,水的颜色很淡,流的应该不多。”
怎么可能不多,这是被稀释过后呈现的颜色。
“找人!无论什么方法,给我把人找出来!”
被寻找的郗眠此刻已经出现在了海边。
其实自从三年前,郗眠总会做奇怪的梦,一开始梦里有歌声,那歌声是低低的吟唱,他不知道歌声来自哪里,但每次听到歌声都会特别悲伤。
后来有一次在睡梦中听到歌声,现实中他却梦游了,拿着刀对着自己的手腕割了下去,还好被婆婆家人发现,及时送进医院,因划得不深,又发现得及时,没有什么大碍。
那次后他再也没有梦到过歌声,但总会做溺水的梦,梦里本该温和柔软的水会突然变成无形的绳索,勒紧他的脖子,拽着他往深处坠。
渐渐的,不知道是精神出了问题而产生的错觉还是什么,这种被水包围的恐惧映射到了现实中。
有时候是洗手,有时候是洗澡,总会觉得水在动,变成了冰凉的蛇,缠着他,勒紧他,想要杀死他。
频率虽不高,但每次都能将郗眠惊得大病一场。
这个世界并没有鬼啊怪的,也联系不上小八,郗眠渐渐的觉得自己精神出了问题,但是他没有去看医生。
而今天早上里斯离开后大概两个小时,浴室忽然传来的哗哗的水声,像是花洒或者水龙头没有关闭。
一开始郗眠以为是错觉,过了一会察觉不对劲,已经有水从浴室渗了出来,像蜿蜒的蛇在地板上流淌。
他立刻喊别墅的管家和保姆,无人应答。
明明不久前医生来给他包扎脚踝时这些人都在,可现在偌大的别墅似乎只有他一个人。
水越来越多,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恍惚间郗眠又听到了那阵歌声,他站起身朝浴室走去,打着石膏的腿像是没有受过伤一般踩在地上,若是有人看一眼,便会发现他目光呆滞。
直到手腕的疼痛传来,郗眠终于醒来,左脚的疼痛让他一瞬间便跌倒在地上,而他的手腕破了一道伤口,血正缓缓流出来。
这里明明没有任何利器……
郗眠忽然看向装满水不断溢出水的浴缸,一个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水,水。
他撑着手站起来想要逃离,忽然身后响起脚步声,是别墅的保镖。
保镖一脸像是丢了魂魄,又像被人控制蛊惑,抓着郗眠就往外面走。
郗眠被丢上车后又被套了个麻袋,一路颠簸,他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停了下来,保镖将他扯下来推着往前走。
腿钻心的疼,郗眠觉得这次左脚怕是废了。
保镖拿走了他头上的麻袋,随后转身离开,车子启动,不一会儿便消失在视线里。
海水沙沙的响,海浪一次又一次朝岸边推过来,又往后退去。
这里是他和克洛乘船离开的地方,此刻所有的害怕都消失,郗眠反而隐隐亢奋起来。
或许克洛没死,所有的异常都是因为克洛,克洛想要找他报仇。
这对于郗眠反而是好事,哪怕克洛因此恨他,但克洛是实打实存在的,总比漫无目的的再浑噩三年好。
找不到任务目标才是最难的问题。
潮水越涨越高,很快盖过了郗眠的小腿,他往后退了几步,那海浪像是突然发怒,猛的卷起浪花朝郗眠扑来。
郗眠被冲得倒在地上,海水瞬间将他吞噬。
一只手将握着他的肩膀将他扶起,脑袋终于离开海水呼吸到空气。
郗眠转头看去,一条人鱼和他并排躺在沙滩上,和克洛一模一样的脸,只是比起三年前的克洛要成熟太多。
郗眠犹豫的喊了一声:“克洛?”
人鱼没有回答,而是看着远方的海水。
不对劲,哪里不对劲。郗眠眉毛拧得紧紧的,他无法忽略心中的违和感。
他又去看人鱼,一模一样却更为刚毅的侧脸,同样蓝紫色的眼睛,鱼尾为深蓝色,蓝到发黑,而靠近下腹的地方是银色,又带着点清透的粉。
他终于意识到问题了,眼前的克洛和当年在船上捕捉的那条人鱼一模一样。
或许他不是克洛,而是克洛的克隆主体。
“时间到了”,人鱼的声音也比克洛沙哑得多,几乎是他话音刚落,海浪便再一次扑来。
郗眠能感觉到对方提着他的衣领在海水里游,离开海水较浅的岸边,人鱼停了下来。
他掐着郗眠的脖子将郗眠提高,郗眠的脑袋得以露出水面,但因脖子被掐住而传来窒息感。
他一边去扯脖子上的手,一边喊:“克洛,住手!”
对方歪了下头,似乎在辨别郗眠的话。
过了一会,他松开手,郗眠掉下来,忙抓住人鱼的手臂才没有掉下去。
“克洛,我……”
郗眠只说了几个字便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了,他愣愣低头,看到血掉在海水里,一滴,两滴,三滴……
人鱼抬手看了眼自己染满鲜血的指甲,嘲弄道:“身为我的血脉,死于你这样的弱者手里,死便算了,竟然还试图阻止我杀掉你……人类果真是世界上最卑鄙的物种。”
后面的话郗眠听不清了,眼前的世界陷入一片漆黑。
这个世界失败了啊……他明明努力了那么久,他明明那么努力的。
第183章 人鱼专家觉醒后 帮我杀了……
黑, 无尽的黑,灵魂似乎在被拉扯,疼得郗眠想要卷缩车一团, 可又被那股力道扯得被迫伸直身体。
要死了吗?
灵魂被撕裂原来是这样的疼痛。
忽然, 似乎有一道细微的白光透了进来, 无边的黑暗中似乎响起了一点声音, 很微弱,像没有出声只用气音的窃窃私语。
但渐渐的, 那声音变大了, 也清晰起来。
终于, 郗眠听清了, 是小八,他在嘶哑的喊郗眠。
郗眠觉得自己快要消散了, 他咬着牙回应:“小八, 我在这。”
“宿主!”小八的声音似乎更近了。
郗眠感觉身上撕扯的力道变大, 不对, 应该说一边变大, 一边不变——他被两种力量争抢。
小八喊道:“宿主, 坚持住, 轮回界的力量试图将你重新丢回去,如果回去了,所有都要重新来一遍, 而你将再次失去记忆。”
可小八似乎有些抵不过轮回界的力量。
郗眠一点一点朝身后的深渊移动,眼前的那点光亮越来越弱。
“宿主,你要回去啊,你的亲人还在等你,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才能救你”,小八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我该怎么做,才能避免再次眼睁睁看着你被封印。”
他已经使用了全部能量,可另一头的力量越来越大,而他的能量越来越弱。
过了很久,郗眠才虚弱的安慰道:“没关系的小八,大不了……我们再来一次。这里我已经呆了那么久了,再来一遍也没关系,不要自责,好好修养,等待机会,再来找我。如果……如果没有机会了,保全自己,我们总要回去一个的不是吗?当年我让你带的话,你记得。”
小八没有说话,只是哭着不愿意放手。
郗眠能看到那光弱得快要消失了。
“小八,听话,否则你会被拖死在这里的,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小八一点一点松开手。
就在这一刻,黑暗中忽然多了一道金色的光,小八本要松开的手又立刻迸发出强烈的白光,与那金光一道缠绕在郗眠身上。
光亮一点一点向前吞噬黑暗,黑暗消退,郗眠沐浴在光亮之中,两种颜色的光化作千万只光蝶旋转翻飞在他身侧。
“宿主,我先,把你送回,你杀掉克洛,之前,后面的事,得靠你自己了……”
小八的声音虚弱到极致,郗眠焦急的朝虚空中喊:“小八,你怎么样?严不严重?”
只是没有回应了,一只白色光蝶落在他肩膀上,翅膀轻轻扇动了两下,化作光沙,其他光蝶也变成随风飘扬的沙,世界一点一点陷入黑暗。
“眠眠,你怎么了?”有人在和他说话。
郗眠睁开眼,面前是一张俊美的脸,苍白的皮肤,蓝紫色眼睛,长而卷的海藻般的头发。
带着锋利指甲的手在他眼前挥动,对方一脸担忧:“眠眠?怎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郗眠猛的转身扶着船沿干呕。
克洛愣了一下,立刻紧张的伸手替郗眠拍背,“你,你怎么?”
郗眠吐完后一脸惨白的靠在船边,看到克洛在一旁着急得团团转,便扯了下唇道:“有点晕船,我自己呆一会就好。”
郗眠这个样子克洛当然不愿意离开,他退而求其次道:“你进船舱休息,我就在外面。”
郗眠道:“去海里吧,你离开水有一会了。”
克洛咬了咬唇,发现郗眠没有松口的样子,才道:“那我抱你进去。”
说着便弯腰过来。
郗眠握住了他两只手的手腕,看着克洛的眼睛强调道:“我想一个人呆着,好吗?”
他的脸上甚至眼睛里都有浓浓的疲惫。
“扑通。”
克洛终于离开了,郗眠看着浩瀚无垠的大海,又坐了一会才踉跄起身,迈着虚软的步伐朝船舱走去,随后一头倒在了简陋的被褥上。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耳畔似乎还回响着小八的话。小八喊他宿主,是不是意味着对方也想起来了。
他好累啊,好想休息,可是……他已经走了那么久了。
走了那么久……
意识沉入黑暗,梦中他睡得并不安稳。
过了一会,船舱里响起了声音,有人坐在了被褥上,手轻轻抚摸着郗眠蹙起的眉头。
海鸥和海里声随着船一起轻轻摇晃,空气中响起了一声叹息。
“眠眠,梦到了什么,让你这么痛苦。”
郗眠醒来时外面天已经黑了,整个船舱只有他一个人,嘴唇又干又苦。
他拿了一瓶储藏的矿泉水淑过口后才往船舱外走。
夜里是风要比白天更大一些,海浪也更汹涌。
一双手搭在船沿上,克洛露出上半身,鱼尾则在海水里跟着船一起游动。
他道:“眠眠,再过几日便能到我说的地方,以后我们会快乐的生活在一起,那里有很多漂亮的贝壳,对了,你们人类不是喜欢珍珠吗,我……”
“克洛”,郗眠忽然喊了他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克洛道:“你说。”
郗眠低眉看着眼前的人鱼,脸上很淡漠。
“我不去那里了。”
克洛的脸色有些发白,他艰难扯出了一个笑,只是这个笑容怎么看怎么僵硬。
“眠眠,你是不是在开玩笑。”
郗眠摇了摇头,“没有开玩笑,我不去那里了,我想去月亮湾,那里有一座小镇。”
他看向克洛,“克洛,你愿意陪我去吗?”
克洛道:“可是我们说好的。”
郗眠将视线从他身上挪开,轻声道:“没关系,你不愿意去,便回家吧,你可以回去找你的主体,回到属于你的国度……”
他的手忽然被抓住。紧紧的抓住。
克洛一脸愤怒的瞪着郗眠,“你什么意思?我有说不去吗?你是我的,我说过,认定了就是一辈子,所以你这辈子都别想甩开我。”
郗眠看着他,忽然浅浅笑了一下。片刻后,他低下头在克洛唇角落下一吻。
“是的,我是你的。”
黑暗中,克洛的耳朵红成了血色,若是他还在实验室的鱼缸中,郗眠便能看到他尾巴上的银色鳞片也透出了淡淡的粉。
几天后,两人到达了小镇,郗眠租了间靠海的房子,那房子据说曾经是一位富豪建来度假用的,后来那富豪破产了,房子便被转卖了出去。
这座小镇风景不错,但因为比较偏僻,旅游的人并不多。
房子背面便是大海,郗眠和克洛见面十分方便。
在克洛再一次抓了许多深海鱼上来时,郗眠终于忍不住道:“不用这么多。”
克洛却不觉得,道:“人类不是需要很多钱吗?这些应该都是不常见的品种,可以换钱,眠眠,你要珍珠吗?”
他说着摊出手来,手心躺着三颗圆滚滚的珍珠,无论是成色还是尺寸都极为上乘。
郗眠接过珍珠,看了片刻后问:“你的?”
他的意思很明显,是不是克洛自己“制作”的。
克洛点了点头,却不敢看郗眠,脸还有点红。
见状郗眠也没有再问,克洛在实验室多年,无论遭受什么样的酷刑,什么样的实验,从来没有流过眼泪。
又过了一会,郗眠还是有点好奇,“人鱼的眼泪真的能变成珍珠?”
这次克洛扑通一声钻进水里没了踪影。
那三颗珍珠被郗眠悄悄放在了一位老奶奶家的门口,用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装着。
这个房子还有一个妙处,有一个很大的泳池,而泳池边缘的墙外边是海。
这天晚上,郗眠在泳池边晒月亮,克洛在泳池里游泳,游累了便趴在边上看郗眠。
郗眠忽然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吗?”
克洛摇头,他觉得此刻的郗眠太好看了,不对,郗眠任何时候都好看,只是此时格外好看,淡淡的月光在他身上萦绕出一层忧郁的气质,他半垂着的眼睫像蒲扇的蝴蝶,每一下煽动翅膀都悄悄撩拨着克洛的心脏。
郗眠仰头看着天,漫天星辰闪烁,越靠近月亮,星辰越黯淡。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们到了你说的山洞,但是有一天,一条人鱼闯了进来,他杀掉了你,我逃掉了,被海浪冲到了这个小镇,但过了不久,那条人鱼再次找到了我,这次……”
郗眠闭了闭眼睛,似乎是噩梦残留的余悸。
“他用尖锐的指甲划破了我的咽喉。”
他说完歪头看向水里的人鱼,唇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你知道吗,那条人鱼和你用着同一张脸。”
克洛脸色大变,他立刻意识到郗眠说的是谁。
这个世界上和他用同一张脸,还能轻易杀死他的人只有一个——他的主体,亦算他的父亲。
克洛终于明白为什么这段时间郗眠总是拒绝他的亲近,每次他想抱郗眠,或者想吻他,他都会下意识躲避。
克洛道:“你在害怕?”
郗眠点头:“是啊,我好像在梦里出不来了,怎么办呢。”
他像是在和克洛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克洛想抱一抱郗眠,但是又不敢伸手触碰。
郗眠看上去脆弱极了,仿佛一阵风便能吹走。
克洛的心随之一阵一阵收紧。
忽听郗眠道:“帮我杀了他吧,杀了他,我们回到那座小岛,回到那个山洞。”
第184章 人鱼专家觉醒后 人鱼王艾……
郗眠说完后等了很久, 也没能等到克洛的回答。
他站起身来朝屋内走去,赤裸的脚在地上留下一串湿湿的脚印。
“眠眠!”克洛有些惊慌的喊了郗眠一声,但郗眠没有回头。
这下克洛更为焦急, 一跃出了水面, 他的鱼尾并不适用于陆地上行走, 只能借住双手, 同时靠摆动鱼尾移动。
此刻他突然发现郗眠和他不一样,若是郗眠想离开他, 只要一转身, 他连追都追不上。
等挪过去才发现阳台门从里面关上了, 郗眠不想见他。
克洛更加慌乱, 抬手一边拍阳台的玻璃,一边道:“眠眠, 你放我进去, 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好好商量。”
他并不是不想答应郗眠, 而是他根本打不过他的父亲。
可如果郗眠说的是真的呢?如果那位真的要杀掉郗眠, 他愿意为了郗眠去拼命吗?
克洛不知道, 但他可以确定一点, 他绝不会眼睁睁看着郗眠死去。
克洛在阳台等了一晚上, 郗眠仍旧没有开门。
第二天他的身体因缺水而开始不适,他才眷恋的看了里面一眼,离开。
晚上, 克洛再次过来时郗眠正坐在泳池边上,半截小腿放在泳池里,一下一下百无聊赖的用脚掌拨水。
克洛潜入水中游过去,到郗眠跟前时再泼水而出。
他一把抓住郗眠想要收回去的脚踝,又顺着小腿往上, 捏了捏小腿上的肉。
“眠眠,你给我点时间好吗?事情比你想的要复杂得多。”
郗眠闻言不动了,静静看着克洛,似乎在等着他的下文。
克洛道:“我们种族和你们人类不一样,我们繁殖极其困难,在人鱼统治者的宫殿,类似你们人类的皇宫,最中心处有一个泉水,被称为海洋之心,人鱼靠交.配无法孕育后代时,便可将两鱼的尾尖血各取一滴,放入海洋之心中,如果被认可,里面会孕育出新的生命。”
“我是你从他的尾巴上得到的新生,所以能算他的血脉,而他对我有绝对的血脉压制,如果有一日我死去,他甚至可以回收我的记忆。”
“眠眠,你放心,我会想办法的,一定不会让他伤害你。”
郗眠问道:“你相信我的梦吗?”
克洛没有犹豫的点头,“造梦,对于他来说是非常容易的事。”
郗眠又道:“有没有一种歌声可以蛊惑人?而水能变成割破手腕的利刃?”
克洛脸色一变,立刻浮起大半个身体,抓着郗眠的手查看。
“他割了你的手腕?”
郗眠没有再说话,但克洛知道这些事情都发生在郗眠的梦境里。
克洛只能想到是那位给郗眠的威胁,但并不知晓对方的目的。
克洛终于下了个决心,“眠眠,我需要回去一趟,如果一个月后我没有回来,你便逃,逃得越远越好。”
克洛走后,郗眠又回到了一个人的生活,他带出来的钱够他花很久,于是每天只是看一看新闻或者看看书。
郗眠也和附近的老奶奶熟悉起来,时常过去陪老人坐一坐,聊聊天。
半个月后的一天晚上,有人敲响了郗眠的门,是老奶奶的儿子,邀请郗眠到家里吃饭。
这人便是前世将郗眠救回家的人,他的工作在市区,现在是周末,带着妻子和儿子回来陪陪老人。
吃完饭后,男子送郗眠回来,两人在门口告别,郗眠又向男子道谢。
男子则摆摆手道:“别客气,我妈很喜欢你,他说你总是悄悄给她送鱼。”
他往屋子里看了一下,黑漆漆一片,便问道:“老弟你一个人住啊?”
郗眠点头。
他又道:“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怪阴森的。”说着还打了个冷颤。
“不和你说了,我得回去了,你一个人无聊了可以多来我家逛逛,我儿子和老婆也都很喜欢你。”
郗眠点头,又说了一遍,“谢谢。”也谢谢前世这家人对自己的接纳。
男子拍了郗眠肩膀一下,豪气道:“客气,回见哈。”
男子离开后,郗眠才转身进门,一进来他便察觉不对劲,“啪”的打开灯,客厅沙发上端端正正坐着一条人鱼。
郗眠揉了下因喝酒而微微疼痛的脑袋,边往里走边道:“回来了?还顺利吗?”
克洛定定看着郗眠,半晌勾起唇角,“当然。”
郗眠的脚步顿了一下,很快便恢复如常,他径直朝克洛走去,随后鞋子都没脱便躺到沙发上,头则枕靠在人鱼的鱼尾上。
他一边用手轻轻敲脑袋,一边闭着眼睛抱怨,“头好疼,不该喝酒的。”
明显感觉克洛的身体僵硬了一下,随后才慢慢放松。
过了一会,克洛的情绪变得不太好,他皱着眉问道:“你身上什么味道,难闻死了。”
郗眠道:“刚才说了,酒,酒是个好东西,有机会带你尝尝。”
克洛冷笑一声:“不用。”
郗眠似乎没有听出他烦躁的情绪,闭着眼睛去摸他的手,把他的手放在自己额头上,使唤人道:“帮我按按头,难受。”
克洛顿了好一会,手指才抚上郗眠的太阳穴,两边的手指都轻轻按着,按得郗眠发出舒服的哼哼声。
这声音却让克洛越来越暴躁,过了一会,他似乎忍不了了,抬手捂住郗眠的嘴。
“你能不能别出声?”
郗眠的声音骤停,“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你的手法很好。”
克洛却不打算帮他按了而是点了点郗眠的脑袋,“起来,我要回水里了。”
郗眠却转头就着这个姿势抱住了克洛的腰,“不要,你离开了很久,我很想你。”
他的脸正好埋在克洛的腹部,呼吸反复扑洒在腹肌上,腹肌也随着主人的呼吸起伏。
这次克洛直接扯着郗眠的手臂将人扯开,随后黑着脸站起身离开。
走了一段距离他回过头去,却发现郗眠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克洛走到海边,纵身一跃跳入海水中,身影很快消失在蓝色的海水里。
他没有发现,他刚离开,沙发上的郗眠便睁开眼睛坐了起来,此时郗眠身上哪里还有半分醉意。
郗眠去卧室把枕头下的那把枪拿出来,放在了口袋里。
那个人不是克洛,尽管两人长得一模一样,但郗眠能分辨出来。
毕竟他可是死在那人手里。
现在克洛没有回来,回来的是主体,郗眠自然想到克洛已经失败,要么被杀,要么被囚禁。
如果被杀还好,他需要想办法解决主体,要是克洛被囚禁,事情才是真的难办。
他无法进入深海,就算他杀了主体,可克洛或者,这个世界并不能结束。
深海,人鱼宫殿。
一条深蓝色鱼尾的人鱼游过去,路过的人鱼纷纷朝他低头,人鱼径直走到一座宫殿,哪里有贝壳雕刻成的牢笼。
牢笼里关着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只不过那位囚犯的脸相对要稚嫩一些。
看到他,克洛立刻道:“艾索,放我出去,他还在等我!”
“你该叫我父亲”,人鱼王艾索嗤笑一声,“为了一个卑贱的人类,克洛,你看看你自己,还像人鱼吗?若是女巫还存活于世,只怕你会用心脏去换腿吧?”
“明明是人类弄出来的卑贱之物,海洋之心竟会认可你这样的东西。”想到那个预言,人鱼王眼中闪过了一丝狠意。
他的手伸进牢笼中掐住克洛的脖子,“我去陆地看过那个人类,虚弱,瘦小,一无是处,究竟是什么让你这样着迷。”
他的手骤然掐紧,“不惜跑回来盗取海洋之心。”
但随着他力道的增加,自己的心脏处也传来疼痛。
人鱼王愤怒的松开了手。这该死的预言!
克洛咳嗽了好一会,才捂着胸口道:“你是不是给他织造了梦境?”
“什么梦境?”人鱼王问道,过了几秒,他忽然笑了,“是我干的,你的小人类是不是被吓得惊惶失措了。”
克洛恨恨的瞪着他没有说话。
人鱼王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他去了海洋之心那。
人鱼的寿命并不是无限的,他已经活了很久了,活了近三百年。
克洛出生时他便通过海洋之心知晓,海洋之心也给出了克洛的名字并附有一个预言。
预言中,他泯灭后克洛将是新的人鱼王,这是预言也是枷锁,因为预言一旦形成,为了避免老的人鱼王为私欲杀掉新的人鱼王,会将两条鱼的命线连接在一起。
这导致现任人鱼王无法对下一任新王出手,人鱼能继续延续下去。
这是人鱼几千年来的模式,一开始他自然也是接受的,但知道克洛这家伙为了一个人类企图带走海洋之心中的水,他便决定让这该死的预言滚一边去。
曾经有一个传说,人类若是喝一口海洋之心的水,便也能在水里生存,但海洋之心的水是不可再生的,数量又少,千年前有一位人鱼为了一己私欲盗取海洋之心,最终下场凄惨。
人鱼王本就肩负着守护海洋之心的重任,克洛身为下一代王,监守自盗,这样的鱼怎么可能带着人鱼族走向未来。
当然不行,他必须想办法在海洋之心许可下解决掉克洛。
只能从那个人类下手。
郗眠是吗?他会让对方后悔造出克洛,后悔招惹人鱼一族。
以及报当年乘他受伤捕捉伤他之仇——
作者有话说:这个世界大概还有三到四章完结(大概吧,希望这次准一点)
下个世界是太监世界,攻是太监,在前面小世界有提到过。
宝宝们看文愉快呀~
也谢谢你们一直以来的陪伴,比心[比心][比心][比心]
第185章 人鱼专家觉醒后 我不跑了……
克洛回来了, 他回来那日是个风雨交加的黑夜,郗眠正在睡梦中,察觉床边似乎有人, 睁开眼便看到克洛站在床边。
他浑身都是水, 水珠从他的发丝滴落, 顺着身体、鱼尾流到地上。
他声音低缓的说:“眠眠, 我回来了。”
黑暗中,郗眠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能看到那些缀在他身上的水珠像明亮的宝石, 反射着那一点点微弱的光。
郗眠隐约察觉不对劲, 电光火石间便做了个决定, 他伸手抱住了克洛的腰,像是溺水之人抱住了唯一的浮木, 声音听上去委屈极了。
“明天就有一个月了, 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克洛的手顿了一下, 随即安抚般拍着郗眠的后背, 道:“不会。”
克洛回来了一个多月, 他们像之前一样相处, 一起晒太阳, 一起听音乐,克洛不太喜欢人类的音乐,他总是非常直白的说人类唱歌很难听, 压根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对此郗眠只是一笑置之。
只是无人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便会消失殆尽。
这个克洛或许是假的,但这只是他的直觉,真相需要确认。
有一天,郗眠放了音乐, 克洛便钻到了水里,过了一会再钻出来时忍不住喊了郗眠一声:“眠眠。”
他的语气里有无奈,还有一些祈求,说是祈求也不恰当,毕竟他的态度算强硬。
郗眠关掉了音乐,弯下腰用手碰了碰泳池的水,道:“克洛,你唱给我听吧,这里太安静了。”
似乎是怕他再放那难听又恼人的音乐,克洛同意了。
人鱼的歌声很空灵,像是低低吟唱的精灵,没有任何一句人类的语言,而是一些听不懂的音符,这些陌生的音符组成了大海的奏歌。
可郗眠却在这歌声中白了脸。
克洛哼了几句忽然发现郗眠脸色不对,歌声立刻停住,他游过来,脸上看上去担忧极了,“不舒服吗?”
郗眠再次仔仔细细打量克洛的脸,或许是发现了端倪,这次竟发现克洛的脸部线条更为刚毅。
当天晚上郗眠失眠了。
第二天早上,郗眠起床时克洛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长长的鱼尾一半在沙发上,一半在地板上。
郗眠走过去十分自然的坐在他身边,问道:“你在这坐了多久了?”
人鱼不能一直暴露在空气中。
克洛道:“一个多小时。”
郗眠闻言慢吞吞“哦”了一声,视线却一直落在盯着电视看的人鱼身上。
克洛察觉到郗眠的眼神,转头问:“怎么了?”
郗眠没有说话,而是扬起头,微微闭上眼睛靠近克洛。
克洛猛的后退了一大步,退完意识到不对劲,忙看过去,对上郗眠受伤的眼神。
那一刻,他竟意外的有些心虚。
郗眠没有说话,站起来回房间了。
此时心中已经确定,这条人鱼不是克洛,克洛不会躲避他的亲吻。
当天晚上,人鱼发现郗眠失踪了。
这么弱小的人类居然敢跑,这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
除了意识到郗眠可能认出他不是真正的克洛,还有一种头一次出现的情绪——悔恨。
他应该在见到郗眠的第一次便将人带回海底,划破他的手腕,让他血全部流进海洋之心,而不是在这里玩这种该死的替身游戏。
郗眠离开小镇后搭上了往东方的车,这个世界的大陆和他所生活的现实世界一样,那么,他的家乡呢?
他知道他逃不了多久,可是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这样的世界,总要去看看的,不是吗。
到达目的地已经是一个月后,这里高楼耸立,山是一样的山,河是一样的河,建筑物却天差地别。
郗眠定了一家不错的酒店,从酒店窗户可以俯看城市光景。
这里其实和帝都没有什么分别,这个世界基本没有人种之分,大部分人都是混血,哪怕郗眠这样看上去非常纯正的东方血脉,祖上也是混血。
夜里,郗眠做了一个梦。
梦中,少年坐在窗台上,一只脚弯曲踩着窗台,另一只脚则懒散的坠在外面,一晃一晃的。
身后传来清润的读书声。
少年没有回头,而是看着窗户外的满院桃花,道:“谢易,你知道吗,在我的家乡,桃花也代表姻缘,如果一个人姻缘运好,别人会夸他桃花运好。”
身后的读书时骤停,过了一会,那位叫谢易的读书人问道:“你的家乡在哪?”
少年回过头去,看清了屋子里的人,那是一个端坐着的少年人,一身白衣,领口和袖口都用金线绣着竹子样式的刺绣,头发规规矩矩束起,十五六岁的年纪,脸颊尚稚嫩,眉眼却已隐隐有了沉稳之态。
窗台上的少年笑了一下,“你好奇?我现在不想说,我要出去走走。”
白衣少年皱起眉,“郗眠。”
眉眼间已经有了不赞同之意。
窗户上的少年——郗眠见状跳了下来,走到书桌对面坐下,手支着脑袋,看上去颇为苦恼。
“我太闷了,谢易,我发誓我只出去玩几天,很快就回来了,这次一定不骗你!”
他说着还举起两根手指指着天。
谢易面无表情拆穿他,“发誓要三根手指。”
郗眠只好放下手,忽然又道:“这样吧,你不是对我家乡感兴趣吗,我给你讲讲我的家乡,你让我出去玩两天,就两天。求你了谢易,你每天在我耳边读书读得我脑仁疼。”
谢易没有点头,但是也没有摇头,郗眠便察觉有希望。
于是道:“说我的家乡之前我先问你几个问题。”
谢易言简意赅,“说。”
郗眠道:“你有没有发现太阳是从地平面升起的?”
谢易顿了下,看到郗眠期待的眼神,才配合的点了下头,郗眠立刻道:“因为地面不是平的,他是一个球体,我的家乡就是在这样的球体上,它叫地球。”
“地球有七大洲四大洋,来来笔借我一下,我给你画。”
日头西斜,郗眠说得口干舌燥,而听的人则一直没有出声,似乎一直在沉思。
郗眠说完后见对方还无反应,于是伸手在谢易眼前挥了挥,把人挥得回神后立刻道:“我说完了,你刚刚答应的,我后日一定回来。”
郗眠说完便站起来,袖子立刻被拉住,加上坐了太久腿麻了,立刻跌坐回去。
一双漂亮的眼睛微微睁大,瞪着谢易:“你拉我干嘛?”
那眼神明晃晃在问是不是想言而无信。
即使遭受对方目光的强烈谴责,谢易仍不松手,他的表情认真到郗眠有些害怕。
“两日,若你不回来……”
他的话没有说话,但郗眠打了个寒颤,忙保证一定说话算话,谢易才松开了他的袖子。
……
郗眠猛的坐起来,周围是酒店的环境,他急促的呼吸了很久才慢慢平复心情。
夜寒露重,可他已经没有了睡意,便披了外套坐在落地窗前的单人椅上,静静看着黑夜,看着城市高楼的灯随着深夜到来一点一点熄灭。
过了好久,他轻轻叹息,“怎么会做这个梦呢?”
这种千年前的事,早该忘记了才对。
可他忘不了,那个人自然也没有忘记,否则这个世界的所有地名,为什么都和他来的世界一样。
郗眠在单人沙发上坐着,渐渐觉得眼皮沉重,连什么时候失去意识都不知道。
等他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很大的泳池里,泳池的背面的一栋小别墅,前面往下则是大海。
他回到了小镇。
郗眠心中一紧,立刻转头,果然看到了身后的人鱼。
见他醒来,人鱼的手搭在了他脖子上,对手的手指太冰冷,像在雪堆里浸泡了很久,郗眠的脖颈上的寒毛瞬间立起。
人鱼脸色阴沉,眉眼见带着化不去的戾气,说出的话却轻声细语,像是怕吓到面前的人,又仿佛情人间的低语。
“郗眠,你喜不喜欢我呢?”
郗眠看着对方蓝紫色星空一般的眼睛,轻轻点了下头。
人鱼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那笑却未进眼底。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个传说,人鱼公主为了王子,用声音跟女巫换了双腿,有了腿,可她每走一步都行于刀尖,她需要王子爱上她,否则便会变成泡沫。”
郗眠点头。
人鱼又道:“这个故事大半是假的,但有一点是真的,这位即将死去的公主需要王子的爱。如果王子爱上这位公主,并心甘情愿献出鲜血,公主便能活下去。所以你愿意为我献出鲜血吗?”
郗眠没有说话,只是认真的看着眼前的人鱼。直到对方脸上明显闪过不耐的情绪,“你不是喜欢我吗?”
郗眠才有了反应,“克洛,你带我游回来的吗?”
人鱼的神色明显变了,多了分恼怒。
郗眠忽然伸手,捧着人鱼的脸吻了上去。
这突然的袭击让人鱼呆愣在原地,等他反应过来,这位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小人类,已经把他小小软软的舌头试探般伸了进来。
人鱼放在对方脖颈上的手忍不住收紧。
就在他想要将人推开时,对方却自己先往后退了一步。
郗眠看着人鱼如遭雷劈的表情,说道:“这次你没有推开我,所以这次我不跑了,克洛,我饿了。”
人鱼被卡顿的思维像生锈的机器,咔嚓咔嚓磨合了许久才正常运行。
“所以呢?”
半个小时后,郗眠把克洛抓来的鱼放进了烤箱。
他转头问克洛,“对了,你之前不是说你有一个父亲吗?他叫什么?你说他会接纳我吗?你们人鱼有恶婆婆这种东西吗?”
人鱼的脸黑了,他没想到那死恋爱脑连有父亲这种事都和人类说了。
见他不说话,郗眠奇怪道:“你怎么不说话,他脾气很差吗?”
“不!差!”人鱼咬牙切齿道。
郗眠转回去继续盯着烤箱,“那就好,我有点担心他不接受你和其他种族在一起。”
看着烤箱门上倒映出的人鱼身影,郗眠的眼底闪过了一道暗光。
或许……他该赌一把。
第186章 人鱼专家觉醒后 说你会一……
假克洛伪装得很好, 如果不是郗眠有前世的记忆,一早就发现端倪,只怕会被骗过去。
因郗眠也装得很好, 假克洛并未发现自己的身份已经败露。
两人的相处和当初郗眠跟克洛的相处基本一致。
唯一不同的是, 他们之间亲密行为主导方的变化。
真克洛很喜欢身体接触, 是以他主动的时候更多, 但假克洛不一样,或许是他对郗眠没有感情, 从来不会主动亲近郗眠。
而郗眠因为某些目的, 他会试探性的主动去亲近假克洛。
每次他亲上去时, 假克洛都下意识想躲, 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假克洛很快便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仿佛方才的躲避只是郗眠的错觉。
但随着两人一起生活, 假克洛渐渐适应了郗眠的亲近, 到了后面, 在郗眠仰头靠近时, 他甚至会下意识去托住郗眠的后脑勺。
比起真克洛, 假克洛在水中呆的时间更少, 只有开始缺水了,他才会回泳池呆一会。他对人类的科技似乎很感兴趣,坐在电视机前的时间居多。
两人第一次上床其实是个意外, 那天郗眠又被邀请去婆婆家吃饭,饭桌上喝了一点点酒。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受前世影响太大,导致这个世界一杯倒的特性仍旧存在。
但现在或许是呆得久了,影响渐渐变小,也可能的死过一次, 摆脱了那些影响,如今他能喝一些酒而不至于马上醉过去了。
回来时假克洛嗅到他身上的味道,问道:“这是什么味道?”
郗眠抬起袖子闻了闻,并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很快他脑子一亮,想到假克洛说的或许是酒味,便道:“酒。”
假克洛眼神充满疑问,却用手背遮住了鼻子,“你们人类说的酒?”
郗眠:“嗯”
假克洛觉得很难闻,但是没有说出来。
郗眠自然也看出他不喜欢,于是突然心血来潮问:“你想试试吗?”
假克洛想要拒绝,但看到郗眠的眼睛亮晶晶的,莫名其妙“嗯”了一声。
等郗眠跑出去买完酒回来,他都没有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点头。
假克洛觉得郗眠似乎醉得不轻,否则为何今日的他看上去格外活泼,情绪高昂。
郗眠拿出两个高脚杯,各倒了一杯酒,酒红色的液体在杯中缓缓流淌,郗眠笑着将酒杯递过来,“尝尝,这里的葡萄酒很出名。”
假克洛接过酒,喝了一口,立刻便皱起眉头。刚要把杯子拿开,看见郗眠期待的盯着他的眼神,于是又喝了一口。
郗眠问:“怎么样?是不是很不错。”
假克洛停顿了几秒,将嘴里辛辣的液体咽下去才试探的点了下头。于是他看到郗眠脸上乍然迸发出的笑容。
假克洛偏过头去,鱼尾和腮都有些发痒,心脏却一点点冷了下来。
这个人类确实有点手段,有那么一瞬,他都差点被蛊惑,怪不得能勾得那复制体死心塌地。
眉毛被轻轻触碰,人鱼脸上的表情化为错愕,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到郗眠说:“怎么皱着眉,还是喝不惯吗?”
那只手轻轻抚摸着他的眉头,似乎要将其捋直。
假克洛抓住郗眠的手,防止他继续乱碰。
郗眠歪头看了看他,下一秒,仰头凑了上来。
嘴唇被柔软触碰,带着浓烈的葡萄酒味道,人类的体温相较于人鱼真的很高,高得要将他的嘴唇烫化,这股烫意让人脑袋止不住眩晕。
不止是脑袋,整个身体都是晕的,听说人类的酒能醉人,原来也能醉鱼。
他伸手握住人类的腰,往前一提,小人类便坐到了他的鱼尾上,同时他的眼睛也微微睁大。
人类的腰……这么细的吗?
是人类种族的特性,还是只有怀里的小人类是这样。
细得他一只手便能掐住大半。
鱼尾蠢蠢欲动的拍打着地面,坐在上面的人类却没有任何危机警觉,两只手环住人鱼的脖子,颤巍巍将自己的嘴唇送上去。
人鱼的眼睛变成了极深的紫色……
郗眠的脸上冒出一层细细的汗珠,很快又被带着凉意的嘴唇吻走,缀在湿润睫毛上的泪珠一并被吻去。
迷糊颠簸中,他听到一道声音说:“眠眠,如果你也是人鱼,今晚的泪水可以做一串极其漂亮的项链了。”
怀里的人类哭得惨极了,人鱼却觉得全身血液都在沸腾,这种感觉比在海洋中奋战后徒手撕碎大白鲨的感觉还要好上几分。
于是说出来的话更加恶劣。
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尾巴和人类接触的地方,指尖轻轻转了几下。
“你说,你能吃得下几颗珍珠?”
“可惜你的眼泪不能变成珍珠,不过如果以后我有漂亮的珍珠,都留给你。”
他这一生,几百年的岁月,只在幼年时期有过两颗珍珠,那是和海底的怪物战斗,被一尾巴甩到珊瑚礁上,疼痛刺激留出来的。
他开始后悔为什么不将那仅有的两颗珍珠收藏起来。
这样便能看到他的珍珠,染上属于他的小人类的湿漉漉亮晶晶的液体。
似乎有什么东西流到了尾巴上,人鱼的眼神又幽深了些,他咬着郗眠的耳朵,双手掐着那截又白又细的腰,往下按了按。
如愿听到了想要的声音。
怀里的人一开始还能勉强用手抵着他的胸膛,现在完全没了力气,只能慌乱的想要逃离。
郗眠手撑着鱼尾想站起来,但鱼尾滑腻腻的,下一瞬手一打滑,整个人又跌坐下去。
“怎么,你的尾巴,怎么这么,滑……”
他哭得更可怜了。
人鱼伸出舌头去舔他湿成一簇一簇的睫毛,将新溢出来的眼泪都卷走,尾巴却没有停止。
郗眠只能软在他的怀里。
这次除了若有若无的抽噎声,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郗眠睡着后,人鱼看着沙发上的狼藉,脸色却不太好看。
他再次被这个人类蛊惑了,哪怕是人鱼的歌声都没有这么强的蛊惑能力。
他的手伸向熟睡的人,漆黑的指甲掐住对方的脖子。
心里一个声音在喊:杀了他,这个人类太危险了,杀了他。
如果不趁早杀了这个人类,只怕有一天他会变得和那个没脑子的复制体一样。
墙壁上的挂钟转了一圈又一圈,那只带着细小鳞片的手却迟迟没有掐下去。
半晌,手的主人抱起了沙发上累得睡过去的人类往房间走,巨大的鱼尾在地上拖出一条湿痕。
人鱼的脸色很沉,像铺满了浓厚的乌云,尽管黑着脸,却是小心的将人放在了床上。
先留着吧,他暗自想。
留着,等人类真正爱上他,便诱惑人类献出自己全身的血液。
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这到底是真实的计划,还是只为内心的托词。
郗眠第二天早上醒来时整个屋子都找不到假克洛,到了晚上对方才回来,还带回来了许多海产。
郗眠暗想,不愧是主体和克隆体的关系,两条鱼没有沟通,但做出来的事却是一样的。
后来郗眠开始尝试教对方吃熟食,他也知道了这条人鱼的名字——艾索。
那是一次在床上,郗眠哭着说自己不行了,那人鱼便一边哄他,一边道:“你对我父亲感兴趣,我和你说说他,他叫艾索,是人鱼族现任的王,他……”
郗眠用手捂住他的嘴,“这种……时候,就,不要,提,其他人……呜!你……”
后面的话说不出来了,因为这条鱼就跟发疯了一样。
郗眠从来没有坐过比这更颠簸的船。
而且也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人鱼做这种事的时候,身上的鱼鳞会分泌粘液,又湿又滑。
郗眠的臀部以及大腿根都被粘液弄得黏糊糊的,难受极了。
在某一次,他终于忍不住提起控诉时,眼前的人鱼却突然停住动作,抱着郗眠将他翻了过来。
对方的力气很大,天旋地转间郗眠便趴在了对方的鱼尾上,这下粘液将他的胸部和腹部也沾得黏糊糊的。
人鱼的体温低,他能感觉到冰凉的手指抚摸着他腰部以下的位置。
“还是有点红”,人鱼说。
指尖的璞抓沾起一点粘液看了看,又道:“如果没有他们,你的皮肤会被我的鳞片磨得更红,甚至刮伤。”
“况且”,顿了顿,他低头凑近郗眠,“这些不止是我的粘液。”
这话像是瞬间触碰到了郗眠的神经,他咬着牙喊道:“你,闭嘴!”
有气恼伸手垫在腹部,存在感极强的东西扒开,“拿走,戳到我肚子了!”
扒拉完便伸脚去够地面想要逃离,他没穿鞋,接触到地面,瞬间被地面冰得忍不住卷起脚趾。
人鱼被这么偷袭一下,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将已经跳到地上的“凶手”重新抓到鱼尾上。
“能跑能跳,看来是我不够努力,不过今晚是夜够长。”
“眠眠,可要抱紧了,会滑下去。”
他们仿佛是一对真正的爱侣,日常生活温馨,会轻吻、拥抱对方,会拥有彼此。
人鱼一生只会有一个伴侣,艾索存在了几百年,却从来没有想过要找伴侣。
求偶期?他在年幼时便成为了人鱼的王,人鱼王没有求偶期这种东西。
那时的他绝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他会有交.配对象,这个对象还是个人类。
人类这个种族,贪婪、狡猾,肆意破坏自然,污染海洋,最后成功遭到大自然的反噬,人类是他最看不惯,最厌恶的生物。
可郗眠似乎是不一样的……
对方会哄他,会给他做好吃的,会笑眯眯扑到他怀里,会给他买漂亮的会说话的小鸟,会跟他说:“克洛,我好喜欢你,带你逃离实验室是我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如果没有“克洛”这两个字就更完美了。
如果海底传来消息,说复制体逃掉了,艾索或许会忘记他来地面的目的。
可听到消息的一瞬,最先涌上艾索心头的却不是愤怒,不是懊恼,而是……害怕。
如果复制体找回来,他不敢去想郗眠的反应,也不敢保证到时候自己会不会因郗眠的选择,而愤怒的放干郗眠的血。
郗眠喜欢的一直是低劣的复制体啊,他几乎能想到郗眠知道真相后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郗眠发现假克洛的情绪不对劲,自从克洛消失,这条人鱼冒充克洛到现在,已经有半年了。
他无数次想过在对方睡着的时候杀掉对方,有一次甚至去厨房拿了一把很锋利的刀,但最终都没有下手。他不知道人鱼对他有没有感情,有多少感情。
如果失败,他没有再重来一次的机会了。
他走上前坐到人鱼的旁边,“不开心?”
艾索伸手圈住郗眠的肩膀,将人半抱在胸前,没有说话。
没想到仅仅半年,他在这个人类身边体会到了这么多的情绪,这对于他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可却又如同人鱼族极具诱惑力、让人上瘾的歌声,让他清醒着沉沦。
过了很久,久到郗眠小声说:“我肩膀酸了。”
艾索才忍不住问道:“眠眠,说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
郗眠没有说话,这个角度艾索只能看到他毛茸茸的头顶,和一小截没被碎发遮住的鼻尖。
艾索说不清自己的感觉,这一刻他莫名有些心慌。
“眠眠?”他又喊了一声。
怀里的人抬起头,目光一如既往的充满眷恋。
郗眠双手抱着人鱼劲瘦裸露的腰,仰着脑袋在人鱼下巴亲了一下。
“我会一直陪着你。”
这仿佛宣读誓言一般的语气让艾索那颗半飘在空中的心有了一点落地的实感。
他的手捏住郗眠的下巴,把对方的脸又抬高了些,是一个很适合接吻的姿势。
“我记住你说的话了,如果敢骗我……”
他话没说完便低下了头,擒住那张温热的唇,一切言语都在这场激烈的亲吻中。
情至深处,手也从捏住下巴变为暧昧又留恋的抚摸对方的脸颊和耳朵。
人鱼的指甲漆黑,若是仔细看其实是深紫色,紫到让人误以为是黑色。
右手的指甲锋利且长,左手的指甲却修剪得和人类一样。
他不会褪去海洋猎食者的天性,但也要怀里的配偶。
他都要——
作者有话说:还有一章,稍微晚一点,十二点前一定放上来。
第187章 人鱼专家觉醒后 他需要拿……
艾索并不知道, 郗眠在一个多月前便已经联系上了里斯,他犹记得刚联系上时,里斯激动的声音, 以及疯狂追问郗眠在哪里的焦急语气。
“里斯, 你先冷静听我说。”这句话郗眠说了三遍, 才勉强将对方安抚下来。
里斯用有些哑的声音道:“我没有激动!好, 我不激动,郗眠, 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 我去找你。”
郗眠:“你还在医院吗?”
这句话就仿佛一道惊雷, 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平衡。
郗眠知道他受伤了, 所以姜明刺杀他确实的郗眠的手笔吗?
里斯却不敢问出来,反而看向一旁的医生, 朝对方挥了挥手, 直到对方提着医药箱离开, 他才对郗眠说道:“不在医院, 我已经出院很久了。”
郗眠:“我有事情需要你帮忙。”
里斯从床上下来, 穿上拖鞋走到镜子边, 镜子里的人有着一头漂亮的金色短发, 身体正处于一个少年和青年的交替阶段。
“郗眠,我可以帮你,但是你知道的, 塔尔克家族从不做亏本生意。”
如果郗眠此刻在这里,便能发现如今的里斯比起他离开实验室时要成熟高大许多,但是又没到前世郗眠死前那个程度。
郗眠:“98号在我旁边,当初他威胁我并将我带走,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找逃离的办法, 但98号是实验室的财产,我无法放任他离开。”
“他长得很快,如果不是我一直跟着他,我都会怀疑这不是98号,而是当初船上那条人鱼,里斯,那家伙有多恐怖你是知道的。”
“我需要一个笼子,一个能将他关起来,他绝对逃脱不掉的笼子。如果成功了,98号以后归你所有,我只有一个条件,如果需要解剖他,心脏那部分由我动手。”
里斯听完,一张脸黑了又黑,“谁要那条臭鱼!”
那条鱼丢了他根本就不在乎好吗!只有研究员那几个老头子在乎,整天哭嚎得让他想揍人,但他现在基本不去研究院,再怎么哭嚎烦的也是他父亲,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郗眠能猜到他想要什么,但还是问道:“那你的条件呢?”
里斯像是思考了好一会,才道:“我会帮你,等你回来,别说心脏,那条死鱼从头到尾巴跟都是你的,到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我的条件。”
“好”,郗眠道,“你尽快吧,一切准备妥当再联系我。”
郗眠说完便挂了电话,里斯还不死心的想问郗眠目前大概在哪一片,只来得及“喂”的拦了一声,手机便传来了嘟嘟声。
等他再打过去却无法接通,显示不在服务区。
他有些生气,这样让他怎么联系郗眠,何况……他还想悄悄去看一看郗眠来着。
里斯这边开始马不停蹄的制作笼子,以及高强度麻醉枪,又准备了许多枪支,准备齐全花了半个月,他联系不了郗眠,只能焦急的等着对方联系他。
等到郗眠联系他,距离上次已经过去了一个月,里斯不由得有些埋怨,语气也不大好。
“这么久没消息,我还以为你跑单了。”
郗眠没有理会他的阴阳怪气,而是飞快且小声的报了一个地址,“三天后我会动手,里斯,在我放出信号前不要打草惊蛇。”
郗眠说完又挂了,里斯愤愤的将手机扔到桌子上,手机滑出去一大截,险些掉到地上。
他骂道:“连信号是什么也不说清楚!”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乎的其实不是什么信号不信号,他在乎郗眠能不能跟他多说几句话。
也恨不得立刻冲过去把郗眠救回来。
郗眠联系了里斯后,再次扔掉了电话卡,艾索的一条很谨慎的人鱼,比克洛要谨慎多了。
最近艾索似乎很忙,每天都有大半日看不到影子,但他回来的时间并不固定,使得郗眠不得不谨慎。
这段时间,他特意为艾索准备了一把匕首,那是一把由乌兹钢制成的匕首,锋利无比。
那日,郗眠准备了酒,又准备了烤鱼,烤鱼什么都没放,只放了一点盐,现在艾索会吃一点熟食了,但还是无法忍受人类的调料。
艾索回来时天色已黑,桌子摆在离泳池不远处,郗眠开了暖色的灯,灯光照得泳池的水波光粼粼。
艾索游到泳池边就不动了,朝郗眠伸出一只手来。
郗眠去拉他,却被他一用力拉到了泳池里。他的手拖着郗眠的臀往上掂了掂,这个姿势郗眠比他高出半个头,又因骤然的失重感只能抱紧艾索的脑袋。
尴尬且暧昧。
郗眠道:“先吃饭,我准备了酒和烤鱼。”
“不”,艾索道,说着将脸埋在郗眠胸膛处。
郗眠只穿着一件白色T恤,现在全身被水打湿,那T恤竟显得有些透明,偏偏艾索还在前面供。
他隔着T恤咬住郗眠的一边。
郗眠倒吸了一口凉气,忙去扯他长长的卷发。
“吃饭!”他又说了一遍。
“不要”,艾索说着抱着人往泳池靠近海的一边走,道,“先吃你。”
说完也游到了泳池边,从泳池边往下看去,大概三四米高便是海。
郗眠立刻意识到对方想做什么,果然下一刻便听到艾索说:“从来没有在海里做.过,早就想试一试了。”
郗眠压根没来得及拒绝,便被对方抱着跃入海里。
冰凉的海水瞬间将他淹没,口鼻耳朵似乎都有海水想要涌入,一双手捂住了他的耳朵,嘴被冰凉的唇吻住。
郗眠才知道原来人鱼的尾巴在水里更滑,不,不止尾巴,胸膛也带着一点奇怪的滑腻,在腰腹边上似乎有细小的鳞片,硌得他皮肤难受。
艾索抱着郗眠冲出海面,两人上半身在水面上,下半身则在水底。
“屏住呼吸。”艾索说道。
郗眠下意识照做,下一刻便又被抱着沉入水底。
这一次他睁开了眼睛,能明显的看到艾索在水里呼吸时一张一合的腮部。
可此时他想的确实另一件事:他的刀还在餐桌上。
他需要拿到刀。
第188章 人鱼专家觉醒后 “嘶!”……
“嘶!”他疼得轻轻吸了一口气。
T恤不知何时被艾索的利爪撕开, 右边的胸口正挂着一个新鲜的牙印。
艾索咬得并不重,但郗眠皮肤太白了,白且嫩, 那一圈牙印便格外显眼。
只是再显眼, 也红不过中间那一点。
艾索咬完又一点一点舔舐着牙印, 说道:“这种时候还敢走神, 你说是不是该罚?”说完在另一边复刻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牙印。
于是郗眠报复性的扯他的头发,扯得艾索也“嘶”了一声。
他看上去没有生气, 反而笑着道:“睚眦必报的小混蛋。”
说着手托住郗眠的臀, 重重揉了两下, 便抱着人再次沉入水底。郗眠只来得及将不小心扯下来的一把紫色长发悄悄扔掉, 随后便说不出一句话了。
意识浮浮沉沉,他却一直记得要拿刀。
在艾索又准备开始新一轮时, 郗眠终于有些崩溃的去扯他的脸扯他的耳朵, 但接触了水, 又加上情.动, 艾索侧脸和脖子上的鳞片全部浮现出来, 滑得郗眠揪不住。
他只能哭咽着喊, “不, 不行了,我们回,去, 我不要再,在这里……”
艾索见他哭得可怜,心都化了,同时某一个地方却更加坚硬。
他抱着郗眠游到了别墅的泳池下面,从下面看上去, 是一面很高的围墙,墙上的水源源不断流下来,像一个很小型的瀑布,只是水流层很薄,没有瀑布那么湍急。
鱼尾摆动的频率增加,郗眠埋在他怀里闷闷的哼哼,难受得抱紧的艾索的脖子。
艾索看着围墙,低头亲了亲郗眠的嘴唇,“眠眠,我带你从这里上去。”
郗眠被吓得脸色有些白,断断续续道:“你先,先出……”
下一刻,艾索抱着他一跃而起。
他知道人鱼有很强的跳跃能力,也一直知道艾索和克洛都是从这里跃上去的,只是没想到有一天他会被人鱼抱着一起跃上去。
除了死死抱住对方,他什么也做不了。
更何况,他们那儿并没有分开。
郗眠觉得自己要死了。
事实他,他远比自己认为的要坚韧,跳上去,他还活着。
回到别墅,艾索还是不愿从泳池里出去,他兴.致仍旧很高。
应该说这段时间他都这样,白天不在别墅,忙忙碌碌不知道在干什么,郗眠只隐约听到过什么预言变了,更多了就不清楚了。
回来时每次都比以往要凶上几倍,让郗眠莫名想到了动物频道里护食的狼。
迷迷糊糊中,身体一点点被舔舐,郗眠抬了抬酸软的手臂,眼睛都没有睁开,没有了一丝力气:“结,束了,吗?饿。”
艾索给两人都简单清理了一下,抱着郗眠上岸,已经是后半夜,餐桌上的鱼早已凉透,艾索倒是不在乎,但他不想让郗眠吃凉的。
他想把郗眠抱到沙发上,路过餐桌时,郗眠却扯着他的手臂,“我要在这。”
艾索哄道:“凳子硬,去沙发躺着,我给你做吃的。”
郗眠摇头,坚持道:“我要在这里。”
艾索无奈,但也没有把郗眠放在那张凳子上,而是一只手抱着郗眠,一只手把客厅的单人沙发拖了出来。
他小心翼翼的把郗眠放在单人沙发上,又盖上毯子。
人类非常脆弱,很容易生病,尤其是他的小人类,那么瘦小,纤细的脖子仿佛一折便会断掉,腰肢一只手便能完全掌握。
他抓了好多对人类身体很好的海洋生物,也没能将对方养出多少肉。
今天在水里待了这么久,又被他折腾了这么久,再吹不得一点风了。
这样想着,艾索一边将速食面条煮上,同时去把医药箱翻了出来。
提着医药箱出去时,郗眠已经睡着了,修长的双腿卷缩在沙发上,全身被毛茸茸的毯子裹住,只露出小半张熟睡的脸。
艾索将火关掉,温着眠,随后又走到郗眠旁边,带着鳞片的手将他额前碎发拨开,艾索又忍不住低头吻上去。
郗眠迷迷糊糊睁开眼,软着手去推眼前的人鱼,结果反而被对方抱起来。
艾索坐到了单人沙发上,郗眠则坐在他怀里,被他用毯子牢牢裹住,只露出脑袋接吻。
吻得郗眠眼睛鼻子都湿漉漉的,他吸了吸鼻子,有气无力道:“我好累。”
艾索见状便不再招惹他,抱着人轻轻拍着背哄道:“我不动了,你睡,我抱着你睡。”
等一会再抱郗眠去吃面吧。
此时小人类在他怀里熟睡,脸颊侧靠在他胸膛上,浅浅的呼吸一下一下撩拨着他的皮肤。
人类的体温真烫啊,体温滚烫,呼吸也滚烫,全是都是暖融融的。
艾索看向桌上冷掉的烤鱼,想要伸手去抓,又忽然想起郗眠跟他说的话。
人鱼一直是用手抓食物,他们吃生食,徒手撕开,带着血一起吃才是人鱼的常态,但郗眠不喜欢他这样,一直让他改。
先是试着让他吃熟食,后来又说:“用手抓不卫生,有工具,筷子、刀叉,你随便学一样。”
他回道:“我的手比你的刀叉还要锋利。”
没想到郗眠却变了脸色,艾索不知道怎么形容郗眠当时的表情,总之不太好看。
过了一会,对方才说:“以后,做……那样的事,你必须洗手!”
这话倒是让艾索冤枉,他知道小人类干净,且不说交.配之前洗手,哪怕是刚吃完东西想去抱对方,他哪一次没洗过手。
艾索用叉子一点一点吃掉冷鱼,又喝了半杯红酒,企图压一压消磨了一晚上仍旧没消磨完的燥意。
就在他准备抱着郗眠进去时,胸口忽然一阵钝痛。
艾索根本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抱着郗眠想要站起来,却头晕脑胀,一瞬间又跌坐下去。
怀里的人慢慢坐起来,郗眠和毯子一起离开,艾索才看到了自己胸膛的蓝色。
一柄亮堂的匕首插在他胸口,匕首的手柄在郗眠手里,蓝色的血沾满匕首,沾满郗眠的手,也沾满了艾索的整个胸膛。
郗眠松开手,匕首仍旧插在艾索胸膛。
一阵一阵的钝痛,艾索分不清是胸膛的伤口在痛,还是心脏痛。
他的小人鱼想要杀他。这个想法一遍一遍在他脑子里回放,震得他痛不欲生。
“为、什、么!”他嘶吼道。
郗眠没有回答他,而是从他怀里起身,站了起来,脚落地的一瞬却软得差点跌倒,勉强伸手扶住了一旁的餐桌。
艾索看见郗眠裹紧了身上的毯子,毯子并不大,只能遮盖住他的上半身,以及膝盖以上的位置。
露出的脖颈和小腿布满斑驳的痕迹,密密麻麻,像一朵朵盛开的桃花。
明明全是都是他留下的痕迹,明明被他干.得连站都站不稳,可却反手将匕首送进了他的心脏。
人类,果真是太狡猾了。
无情又狡猾的生物,该从地球上消失的生物!
“为什么?郗眠,我对你不好吗?”艾索从未想到自己会有这样歇斯底里的时刻。
郗眠仍旧没有理会他,仿佛他对于郗眠来说,只是一团无足轻重的空气,不,人类需要空气呼吸,而郗眠完全不需要他。
他连空气都比不过。
艾索忽然大笑起来,如同癫狂了一般。
笑完,他满是恨意的看着郗眠,缓缓抬起了手,像是巫师下了个诅咒。
“郗眠,今日你加注在我身上的痛苦,他日必定会百倍奉还,等着吧,人鱼的复仇不会终止。”
郗眠为什么要杀他他已经不在乎了,只要他能活着离开这里,他会让郗眠后悔!
他会让郗眠……求着他,求他放过!
郗眠终于给了他一个眼神,那眼神却冰凉无比,比海底最深处的温度还要冷上几倍。
随后,郗眠拿出了烟花筒,点燃,烟花冲向天空,炸出一朵五彩斑斓的绚丽的花,漂亮的烟花,和眼前的场景格格不入。
放完烟花,郗眠终于看向艾索。
“我知道你不是克洛,告诉我他在哪,我可以考虑放你一命。”
“你知道,原来你一直知道”,艾索觉得他的伤口更疼了,就好像幼年那次和几十条鲨鱼厮杀,他并没有打赢,而是被开膛破肚了。
否则为什么这么疼。
不止是伤口疼,连嗓子都是疼的,如同吞进去了无数人类丢弃的碎玻璃片,让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说不出话。
过了很久,他咽下那一口带着碎玻璃的血,艰难道:“你做的,都是为了他?”
“不然呢?”郗眠的表情看上去不解又无语。
艾索又笑了一声,笑声里有多悲凉只有他自己知道。
“郗眠,他不会要你的,我们交.配过,不止一次,你已经是我的伴侣了,我们的关系得到了海洋之心的许可,他无法再拥有你,你们不可能在一起。”
“你知道为什么人鱼一生只有一个伴侣吗?因为一方死去,另一方的心脏也将渐渐衰竭而亡,我们生是夫妻,死亦同穴,灵魂纠缠,你终其一生都无法摆脱我。”
像是威胁,又像是诅咒。
艾索捂着胸口想要离开,但他刚从沙发站起来便一整条鱼都扑到了地上,他的鱼尾似乎失去了知觉,无法支撑他直立行走。
他忽然看向餐桌,半个小时前还温馨诱人的烤鱼和红酒,现在却如同砒霜毒药。
为了那个复制品,郗眠真是费尽心思,竟在食物里下了药。
郗眠居高临下看着他,语气平静,“你走不掉的,我得不到克洛的踪迹,你便不能轻易离开。七年前我就该带你回实验室了,可惜当初被你跑掉了。”
“是啊”,艾索喃喃,“七年前我应该撕开你的肚子,而不是只用手穿破你的后腰。”
郗眠听着并没有什么反应,他从艾索身边走过,白皙裸.露的脚跨过艾索的鱼尾。
这双漂亮的脚几天前还被他抓在手心把玩,现在却仿佛他是什么肮脏的垃圾。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无情的人,怎么会有郗眠这种没心的人。
唯一让艾索觉得畅快的便是那复制体没来找郗眠,他当然不会告诉郗眠对方早已逃离。
发丝凌乱的黏在他脸侧,嘴边,艾索也不在乎,即使躺在地上,他看向郗眠的眼神仍是上位者的眼神。
他恶狠狠说道:“你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
郗眠闻言,脚步停住,回头看向艾索,淡淡道:“总有办法让你开口的。”
艾索还想再说一些什么,狠话也好,威胁也好,这时忽然听到有人喊郗眠的名字。
那声音听上去无比焦急。
“砰!”别墅的大门被撞开,脚步声一个接着一个,无数穿着黑色制服的人猫着腰抬着枪进来,排除危机后比了个手势,黑暗中走进一个高大的身影,一头金色的短发利落的梳到后面,手里也拿着一把枪。
“郗眠!”里斯喊道,视线注意到阳台边的人影,拿着枪往前走了几步,终于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
他立刻快步走上去,一个身穿黑衣制服的人伸手拦住他,“里斯少爷,危险。”
那人说着把枪对准郗眠,小心的一步一步往前走。
后背传来一阵力道,他被里斯一脚踢得爬在地上。
里斯吼道:“谁准你拿枪对着他的!”
“郗眠”,里斯说完立刻对郗眠伸出手,同时朝郗眠跑过去。
他并不知道98号现如今是什么情况,右手里的枪一直没有松开过,左手碰到郗眠的一瞬用力一拉,将人拉进怀里,紧紧揽住。
“别怕,我在,没事了。”
十几二十个黑衣制服者早在里斯朝郗眠跑过来时便扛着枪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只要有什么可疑人物冲出来,这十多二十把明晃晃的枪准能将他打成筛子。
把心上人抱在怀里,里斯才发现郗眠此刻的不对劲。
他身上只裹着一张毯子,那毯子根本挡不住身体的痕迹,连嘴巴都是肿的。
里斯沉浸在喜悦中的心脏立刻被浇了一盆冰水,噼里啪啦的冰块冻得他全身都在颤抖,随即又变成熊熊燃烧的怒火。
此刻他也发现了地上躺着的人鱼,人鱼比起半年前逃离研究院时成熟了太多,和当初船上他开枪射伤的那条几乎一模一样了。
人鱼肩膀和胸口的抓痕如一根根带毒的刺,刺得里斯眼睛一阵一阵酸疼。
他先转头吼道:“看什么看,眼睛不要了?都给我闭眼!”
他的拇指按在郗眠嘴唇上,用力的按着,像是要将上面属于另一个人的气味抹去,“你说是拖住他,就是这样拖住的?”
“谁让你这样拖的!”他的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
“郗眠,你真是好样的!”
里斯看上去生气极了,气得仿佛下一刻便能背过气去。
可郗眠却不想安抚他,他累得不行,其实杀掉艾索才是一劳永逸,但杀掉艾索,他无法离开这个世界。
他所做的一切,只为了离开。
先把艾索关起来,寻找去海底的方法,或者逼出克洛的下落。
只要能接触到克洛,那艾索便失去了他唯一的价值,郗眠会亲手杀了他,了结前世恩怨。
郗眠伸手环住了里斯的脖子,他已经不想用任何力气了。
“走吧,我想休息。”
这句话将里斯所有想发的火都憋了回去,他憋闷的重重呼了几口气,像是发泄自己的不满,但手却已经拖住了郗眠的腿弯,将人拦腰抱起来。
“郗眠!”地上的人鱼不知何时已经用手撑着身体,起来了一些。
他那双蓝紫色的眼睛此刻变成了蓝色,是浅色的蓝。
“他是谁!你不准走!我会杀了你,杀了你们!”
郗眠回头看了一眼,刚好看到艾索猛的吐出一口蓝色的血液。
脑袋上的手按了按,里斯将他的头按得只得埋在对方胸膛。
“别看。”简单的两个字,但郗眠能听出里斯语气中的怒意。
果然,他抱着郗眠走到门边时,朝那些黑衣制服者说道:“把这条臭鱼杀了,尸体带回去。”
郗眠道:“不,他不是98号,他是98号的主体,你说过,他的心脏归我,我要亲自取。”
里斯手不受控制捏紧,他恨不得将这条鱼碎尸万段。
过了好久,他才勉强将愤怒与恨意压下去。
“把这条死鱼抓起来,随便怎么弄,留一条命就行。”
半个月后,皇家德里克研究院。
凶悍的人鱼被关在铁笼里,笼子四周布满电流,只要他有异动,强大的电流便会瞬间让他晕厥。
这是一条货真价实的人鱼,不是克隆体,是一条真正的成年人鱼。
帝国无数掌权者都来看过人鱼,都惊叹于对方的凶猛和强壮。
里斯的父亲来时,看向郗眠的眼神很复杂,“我想不明白那小子为什么对你有这么大的执念,我并不觉得你值得。”
郗眠脸上并没有明显的情绪,只是将视线投向了笼子里的人鱼:“当然,他的价值都比我高。”
里斯的父亲突然笑了,“能捕捉到人鱼族群的首领,确实不是个简单的人,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里斯自小被宠坏了,实则心思单纯,如果要骗他,请骗一辈子。”
连这样凶悍的生物都栽在这瘦弱的研究员手里,他那蠢儿子只怕会被哄得渣都不剩。
正在里斯父亲想跟郗眠再说些什么时,听到消息的里斯急急赶到。
他拦在郗眠跟前,道:“父亲,您别为难他。”
里斯父亲要被蠢儿子气死了,抬手便给你里斯一巴掌,“混账东西!瞧瞧你现在的样子!”
打完见里斯还一副母鸡护小鸡的姿态,里斯父亲气得甩袖离开。
里斯父亲走后,里斯才慌忙的握住郗眠的肩膀问:“他,有没有为难你?”
郗眠摇头,后背像是被人盯着,灼热带着恨意的视线仿佛要将他贯穿,没有回头也知道是艾索。
艾索不肯说出克洛的行踪,从进入研究院后,艾索再也没有开过口,无论如何都不肯开口。
而郗眠也申请到了资金,用于研究人类如何进入海洋。
迟迟得不到克洛的消息,他只能走别的途径。
这也让郗眠日益焦躁起来,研究出人类如何进入海洋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他不想在小世界耗费太多时间。
高强度沉迷工作,让郗眠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肉又掉了下去,日益消瘦,仿佛一阵风便能吹走。
里斯心疼的不行,可是无论他怎么劝,郗眠不听他的,他只能变着法的给郗眠准备各种补品,接手郗眠的一日三餐。
有一天,郗眠忽然问他:“姜明的事,你不恨我吗?”
里斯的嘴唇瞬间绷成了一条直线,怎么可能不恨,最开始躺在医院的时候,他每天想的都是抓到郗眠后怎么折磨对方。
想着想着,变成了找到郗眠后,要把对方关起来,要郗眠哭着求自己,无论怎么求他也不会心软。
到后来找不到郗眠,一天天焦灼,生气。那时他想,如果郗眠回来,他可以从轻处理。
但却私底下准备了一个别墅,找到郗眠后,那将是郗眠的“牢笼”,也是他那一个个旖旎缠绕的梦境生根开花之地。
真正接到郗眠的电话,他才知道这场对决他早就输了,输得彻底。
“不恨。”里斯道。
他对郗眠的爱完全盖过了恨,就算当初恨,也是因爱而恨。
郗眠以为还要在这个世界熬十年二十年,老天却忽然送给他一个惊喜。
克洛回来了。
那天郗眠下班回宿舍,刚一进门便察觉不对,脖子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郗眠甚至没去开灯,转身便拉门打算跑。
一只冰凉的手按在他后颈上,将他按得贴在门上,随后是湿漉漉的呼吸和黏腻的吻,全部落在后颈上。
郗眠手捏成了拳,心中一阵一阵发凉。
这样的温度……他以为艾索逃出来了。
“眠眠”,对方喊着,同时将郗眠翻了过来,吻落在郗眠鼻尖,又往下游弋到嘴唇。
“眠眠,宝贝,我找了你好久。”
郗眠脑子里忽然闪过另一个念头,他试探喊了一声:“克洛?”
“嗯”,克洛从鼻腔里发出声音,随后拖着郗眠的腿弯将人抱起来,郗眠双腿环住他的腰才没有掉下去。
克洛将脸埋在了郗眠胸口,用力的吸取郗眠身上的味道,像即将窒息濒死的人骤然呼吸到新鲜空气一样。
第189章 人鱼专家觉醒后 人鱼世界完
“我好想你, 我一直在努力,来见你。”
郗眠忽然发现不对劲,右腿试探般往下碰了碰, 随即瞪大了眼睛。
“你, 你的尾巴……”
克洛抬起头, 因姿势问题, 他需要仰头看郗眠,没有开灯, 郗眠看不清他眼睛的颜色, 但能看到那双眼中的光亮, 耀眼夺目。
“眠眠, 我有腿了”,他说, “我以后可以和你在陆地上生存。”
说完发现郗眠没有说话, 空气中诡异的寂静, 漫长的沉默像一块沉重的巨石, 缓慢往下坠, 压得他喘不过气。
克洛眼底的喜悦一点点褪去。
“你……不喜欢吗?”
郗眠闭了闭眼睛, 再睁开时, 似乎轻轻叹息了一声。
他伸手拍拍克洛的肩膀,“放我下来。”
克洛不想放,可他怕郗眠生气, 只能一边护着郗眠落地,一边小心的问:“你不喜欢?”
脚接触到地面,郗眠抬手打开了灯,灯光下能清楚的看到克洛的眼睛变成了黑色,头发还是紫色, 但变成了浓稠的紫,紫到近似黑色。
注意到郗眠看他的头发,克洛便将身后的头发也抓到前面:“之前你很喜欢我的头发,所以我保留了它,但还是有点变色了。眠眠,你们人类不是有染发的东西吗?我明天就把它染回去,眼睛……眼睛的话,我可以带美瞳,我没有变丑,我……”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郗眠的指尖轻轻触摸着他的腿,即使隔着裤子,他还是忍不住微微颤栗。
“疼吗?”郗眠问道。
克洛的鼻子似乎有些发酸,他摇了摇头,“不疼,一点都不疼。”
郗眠又道:“人鱼长出腿,不是需要东西来换吗?你用什么换的。”
克洛摸了摸郗眠的脑袋,眼神眷恋温柔,“傻瓜,那只是神话,我是人鱼族未来的首领,不需要东西去换。”
其实是需要换的,他的双腿是生生划开鱼尾得来的,每走一步,都像行于刀尖上。
但这些郗眠不需要知道。
克洛忍不住又伸手去抱郗眠,郗眠身上的味道让他沉迷。
忽然,他的心脏一阵紧缩,仿佛被透明冰刃扎破般剧痛,千疮百孔。
他甚至快发不出声了,反复几次才说出那句话,“你,他给你下了烙印。”
他用的陈述句。
人鱼族的烙印是给终身伴侣的,只有在交.配时才能在伴侣的身体内印刻。
所以郗眠和艾索……已经是那样的关系。
“怎么了?烙印是什么”,见他神色很不对劲,郗眠问道。
克洛摇头,摇了很多下,视线却没有看郗眠,只是低声说,“没事。”
郗眠双手捧起他的脸,看到他眼眶泛红,嘴唇也抿得紧紧的。
“怎么可能没事”,郗眠叹息道。
没事的话,为什么看上去要哭了。
刚这样想,“啪嗒”一声,克洛的眼眶迅速溢满泪水,泪水划过他的精美如雕塑般的脸蛋,从下巴滴落的一瞬,变成了一颗洁白的珍珠砸在地上。
“啪嗒、啪嗒。”
紧接着便是珠子落地的噼里啪啦声。
郗眠没想到他会哭得这么伤心,也没见过这么多的珍珠,一时愣在了原地。
克洛一边哭一边抬手去抹眼泪,但泪水太多了,仿佛无法关闭的水龙头,左手抹完右手抹,两只袖子上布满了亮晶晶的碎珍珠。
郗眠不明白他为什么哭,更不知道该怎么哄,只能干巴巴道:“别哭了。”
克洛的哭不是大声的哭,而是小声的呜咽,像小兽受了伤,疼痛饥饿下声音低小的抽噎。
郗眠抱住他的脑袋,压到自己肩膀上,“别哭了,克洛。”
克洛又抽噎了两声,双手紧紧抱住郗眠后背,半张脸都埋到了郗眠肩膀上,“你是我的!”
“我要杀了他!呜呜呜,我要杀了他!”
他一边哭一边说。
此时郗眠才有些明白过来。
他的手指穿过克洛的长发,在克洛耳边,像是赞同,又像蛊惑,道:“好,杀了他。”
克洛骤然抬起头来,“你,你说的是真的吗?可是你不是……”
郗眠捧着他的脸,在他唇上落下一吻,说道:“我以为是你,我以为他是你。”
克洛嘴角往下瘪的弧度更大,脸上的表情痛苦到极致,浑身颤抖,腿也疼得无法再站立。
都是他没用,是他没用!
他的郗眠,他的眠眠,被艾索欺骗,占有。
克洛知道艾索的控制欲有多强,知道艾索的手段有多残忍。
他抹了抹眼泪,恨意像毒药,从内而外浸满了全身,“我会,亲手杀了他。”
郗眠在他坐到地上时也跟着蹲下身,此刻他的视线和克洛持平。
“艾索被我抓了,现在关在实验室。本来应该杀了他,但没有你的消息,就留下了他的命,现在你回来了,他也没必要活着了。”
他牵着克洛的手放在自己脸上,“你会亲自动手的对吗?”
克洛点头。
郗眠:“好,我相信你。”
碎片能杀死碎片,他已经验证过,艾索太强了,又对郗眠有着绝对的恨意,郗眠决定不冒这个险。
他们两无论谁被杀死,另一个也绝对不能全身而退,那时再解决剩下的,会简单很多。
郗眠见克洛哭得没那么伤心了,便开玩笑道:“现在可以起来了吗?你可是哭废了我一件衣服。”
克洛的眼泪干了后变成了珍珠结晶,郗眠的衬衫肩膀处硬成了一块,洗是洗不掉了。
他牵着克洛的手把人拉起来,心里却在谋算其他的事。
首先克洛不能出现在其他人面前,哪怕发色和眼睛变了,他这张脸一出现准能暴露他98号的身份。
那天之后,克洛在郗眠宿舍住了下来。
过了八天,郗眠终于找到了机会,那天里斯被他父亲喊回去,没有人会一直粘着他,于是在夜里,郗眠悄悄切断了保安室的监控。
克洛穿着一件黑色兜帽外套,帽子遮住了他的上半张脸,双手则插在衣服兜了,低着头跟在郗眠身后。
两人一路走来,好在没有遇到什么人,只有在快到实验室时遇到隔壁实验室刚下班的一位职员,对方也没有怀疑,只是哈欠连天的跟郗眠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
郗眠用指纹打开实验室大门,随着门缓缓挪开,巨大鱼缸中间,被八根粗壮铁链固定着的笼子里,人鱼立刻看了过来。
锐利的视线先落在郗眠身上,又看向郗眠身后的人。
艾索冷冷勾起唇,眼底却无半点笑意,“克洛,为了一个人类,你居然放弃了腿,你可真是人鱼的耻辱,真想不明白,海洋之心为什么会选择你这样的人鱼。”
克洛抬眼,怒视着艾索,没人知道他此刻有多恨他这位“父亲”。
郗眠递给克洛一把匕首,又踮起脚在他的嘴唇上吻了一下,才道:“去吧。”
嘴唇刚离开,克洛的手便掌住他的后脑勺,把他按了回去。
吻得郗眠眼睛都湿了,克洛才放开郗眠。但并未完全离开,两人的嘴唇只隔着几厘米,说话时甚至能感受到空气的震颤。
克洛:“好,解决了他,我们就离开,去一个只有我们两人的地方。”
郗眠点头。
笼子里的艾索看着两人,牙齿咬出了血,尖锐的指甲刺破手心。
他静静看着那难舍难分的两人,他们是两情相悦,那他呢,他是什么?明明是郗眠先招惹他的,明明是郗眠先勾引的他啊!
勾得他头脑发昏,栽在了人类手里。
凭什么?凭什么他成了故事里的反派!
克洛拿着匕首进入鱼缸,即使没有鱼尾,在水中仍如鱼得水,游到铁笼外,抬手便用匕首朝艾索扎去。
艾索徒手接住匕首,冷笑:“就凭你也想杀我?刚换上腿,很痛苦吧。”
艾索说着手上一用力,那匕首竟被他生生折断。
他的手伸出铁笼,刚要掐上克洛的脖子,忽然一阵电流,艾索瞬间被电得弯下了腰。
这个铁笼用了很高的技术,电流只在笼子上游走,艾索看向玻璃外,郗眠正站在控制铁笼的仪器旁。
电流是郗眠打开的。
这时克洛拿出另一样东西,那东西像贝壳、又像花瓣,流光溢彩,坚硬无比。
艾索瞬间变了脸色,他知道,这片只有玫瑰花瓣大小的东西能杀死他。
克洛低低的说了几句话,那是人鱼的语言,郗眠听不懂,也听不到。
艾索能听懂,那张和克洛一模一样的脸变得扭曲,这样的扭曲很快定格在他脸上。
艾索死了,被克洛划破了脖子,蓝色的血液像雾一样散开,很快便淹没了鱼缸里的两条鱼。
过了一会,克洛的身影从那蓝色雾气中游出。
他出来后便快步朝郗眠走去,他已经迫不及待了,现在就想带里面离开,随便去哪里。
他会抹去属于艾索的印记,重新刻下属于自己的烙印。
鉴于身上全是水,他没敢抱郗眠,一双漆黑的眼睛却像闪着万千星辰,明亮灼热。
郗眠垂眼看向他的手,“你用什么杀死他的。”
他看到匕首掉到鱼缸底部了。
克洛没多想,举起了手里的东西。
“人鱼族有一处泉眼,叫海洋之心,我和它做了个交易,他给我的这片贝壳可以轻易划破人鱼的脖子。”
郗眠道:“可以给我看看吗?”
克洛毫不设防的将贝壳递给郗眠。
郗眠将贝壳放在手心,沉甸甸的,通体白色,五彩斑斓的白,形状很像花瓣。
他拿起贝壳在克洛脖子处比了比,满脸好奇,“是这样吗?”
“对”,克洛握着他的手,左右划了一下,“它是你的了,如果有人想伤害你,就用它划破对方的咽喉,见血封喉。”
郗眠好奇般问道:“克洛,如果有一天发生了意外,需要献出你的心脏,否则我会死,你会愿意救我吗?”
“我……”克洛只回答了一个字便顿住。
郗眠觉得确实该如此,克洛怎么会轻易答应呢,克洛就是那个人的碎片啊。
克洛忽然道:“眠眠,我不能献出心脏,但是,我可以为你去死。”
郗眠不解,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呢。
他没有再纠结,而是抬手将那片贝壳送进了克洛的心脏。
“如果有下辈子,不要再遇到我了。我也不要再遇到你……”
克洛瞳孔皱缩,他缓缓低头去看胸口,又抬头看向郗眠。
他没有说话,眉毛拉耸着,嘴唇也下拉,像是委屈到无以加复。
郗眠看着他把胸口的贝壳拔出来,却没有死去,反而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过来。
郗眠惊讶得微微睁大了眼,“你骗我?”
他的表情和说出的话都像淬毒的刀,一刀一刀片下克洛的肉。
克洛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只听到自己说:“没有骗你,它确实能杀人鱼,但是眠眠啊,我并没有心脏。”
如果郗眠割破他的喉咙,他现在已经死了,偏偏郗眠刺进的是他的心脏。
他没有心脏,却久违的感受到了心脏的疼痛。
他握住郗眠的手腕,一点一点将他手里的贝壳拿走。
“眠眠,你没有机会了。”
他不会杀掉郗眠,也舍不得……即使这样了,他还是不敢想郗眠死去。
他会把郗眠关起来,永远关起来。
除了他,郗眠的生命再也接触不到其他的东西。
没想到郗眠却忽然一脚踹在克洛腿上,随后抢回贝壳,朝自己的咽喉划去。
克洛大惊,身体一瞬间爆发出强大的力量,猛的朝郗眠扑了过去。
他的手抓住了贝壳,手心流出蓝色的血液。
“杀我不成,便要自尽吗!”
“郗眠,郗眠,到底是为什么啊?为!什!么!”他吼道。
郗眠:“你想知道为什么?好,那我来告诉你。你应该记得我说过,在我的梦里,艾索杀掉了我,那并不是我的梦,是真实发生过的事。克洛,这已经是我的第三世了。”
“第三世?”克洛喃喃道,他想起了海洋之心看到的东西。
郗眠本人看上去倒是很漠然,他的情绪甚至没有克洛激动,他太冷静了,冷静到……仿佛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事。
“是啊”,郗眠道,“第一世,你逃出了实验室,走之前杀掉了我,第二世,我和你一起逃了,结果艾索杀掉了我,有人告诉我,只能你们都死了,我才不用死。你说得对,我没有第二次机会了,我失败了,但我不要再死在你两的手里,我自己结束。”
克洛的眼睛布满血丝,却再也没有任何动作。
因为……他知道郗眠说的是真的。
海洋之心的预言:奉献心脏,方得成果。万般皆虚无。
所以他把心脏给了海洋之心,现在看来,海洋之心说的或许是郗眠。
郗眠的手用力,想要抢回贝壳,克洛却死死抓着不放,手掌被割得快见到骨头,他仍不松手。
郗眠疲惫的闭了闭眼,“克洛,如果你对我还有一点感情,请放过我,行吗?我不想再来一次了。”
克洛脸上蓝紫色的血管都暴了出来,嘴里溢出血,是被他硬生生咬出来的。
“不”,他极力将眼底的酸涩逼回去,他才不要在这个无情的人面前流眼泪,“我不要。”
郗眠冷冷道:“那你去死啊!”
“啪嗒。”
克洛的眼泪还是流了出来。
僵持了很久,他也不知道到底多久,只是右手几乎没有知觉了,却还是抓着郗眠的手,连带那片贝壳一起抓在手心。
他哑着声音问:“我死了,你就能活下去吗?”
郗眠没有回答,只是瞪着克洛。
即使被怒目而视,克洛也没有偏开视线,他看着郗眠,像是看即将分别的爱人,每一眼都要篆刻在心底。
“好,我同意了”,纤长的睫毛垂下,克洛看向自己的右手,郗眠的手被他的手包裹,如果忽略那些蓝色的血液,忽略手心的贝壳,两人多么像一对爱侣啊。
“但是,我想慢一点死。”他说着松开右手,同时用左手将郗眠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拿过那枚贝壳,在自己手腕上比划了两下。
“唰”,手腕被划破,立刻涌出蓝色的血液。
他朝郗眠露出一个惨白的笑,“等血流干,我就会死去。”
克洛的身体晃了两下,似乎有些头晕,他坐到了地上,垂着眼默默看着手腕不断溢出蓝色液体。
眼前开始发黑,忽然,他抬头看向郗眠,眼神中带着殷切的祈求。
“眠眠,可以最后再亲亲我吗?太疼了,你亲我一下,或许就没那么疼了。”
郗眠低头看着他,没有任何动作。
尽管猜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可他还是好难受。
“抱抱我吧,眠眠,抱抱我,好冷。”
怎么会这么冷?克洛慢慢躺在地上,将自己卷成一团。
太冷了……
原来当死亡来临,是这样的感觉。
突然门口传来“砰”的一声,有人闯了进来。
“郗眠!”里斯一脸慌张的跑来,他身上还穿着睡衣和拖鞋,头发也乱糟糟的,一看就是刚从床上爬起来。
看到郗眠没事,他才送了一口气。
郗眠被里斯大力抱进怀里,听到对方说:“你要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又消失了。”
天知道大半夜得知研究院监控失效时,他有多害怕。当年郗眠消失那晚也是监控失效,第二天就再也找不到郗眠了。
确定郗眠没事后,里斯才注意到地上的人。
没错,是人。但是……
“他的脸?98号?”
郗眠“嗯”了一声。
里斯却立刻把郗眠挡在身后,98号拥有了人的腿,半年前也是因为这家伙,郗眠才消失。
地上的克洛却如同回光返照,挣扎着站起来,摇摇晃晃想来抓郗眠,但很快又倒在地上,他便废力的伸手去够郗眠的脚。
“我不要死,我不死了!我不想死!”
他嘶哑的叫喊,声音却越来越弱,视线也越来越迷糊。
他后悔了,他死了,郗眠能活着。
可是他死了,郗眠会和其他人在一起。
郗眠不喜欢他,郗眠会忘记他。
凭什么!他无法接受,郗眠不能和这个人类在一起,除了他,郗眠不能和任何人在一起……
地上的人渐渐没了气息,蓝色的血流了一地。
里斯用脚踢了踢克洛,确定道:“死了。”
这时他又注意到鱼缸里一片蓝色,便走到仪器操作面板前,开了快速水循环,鱼缸的水很快变得干净,也露出了里面的场景。
那条人鱼已经死在了铁笼里。
里斯忽然没来由的恐慌,一阵一阵的恐慌瞬间淹没了他,他立刻朝郗眠看去。
郗眠又要离开他了。
又?
他不明白为什么是“又”,也不明白为什么觉得郗眠要离开他。
只知道这个想法出现的一瞬,他已经抬脚朝郗眠跑了过去。
郗眠听到里斯喊:“不要。”
他却没有去看里斯,而是看着这如水波一般渐渐消散的世界。
这个世界结束了。
他费尽心思的演戏,不禁多次在心里暗示,连自己都险些被骗过去。
事实证明,他是成功的,艾索被他骗住了,克洛也死了。
再睁眼时,郗眠回到了小八的空间。
他愣了一下,朝空间里的那棵树走去。之前树上有花有果,现在花是枯花,果的败果,这颗树要枯萎了。
整个空间都没有小八的身影。
郗眠不由得担心起来,他伸手触摸树。
“沙沙,沙沙。”树皮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慢的流淌。
他喊道:“小八?”
没有回应,树上的花和果实又掉落了一部分,原先满树的粉色,现在却变成了灰色。
这棵树的形态和郗眠父亲的姻缘树一模一样,姻缘树不可能进入轮回界,这棵树只能是小八所化。
但小八的本体不是姻缘树。
轮回界封印了郗眠全部法力,他什么都做不了,连将小八变回原型都做不到。
郗眠背靠着树慢慢坐下,仰头去看那些腐败的花。
他轻声道:“小八,我会带你回去的,我们很快就能回家了。”
回家……好想回家。
郗眠渐渐闭上了眼睛。
好累。
下一刻,他又猛的睁开眼。
不行,不能睡,快结束了,有人在等他。
可是他好困。
小八无法送他去下个世界,他先睡一会吧。
就睡一小会,很快的……
“眠眠,看我今天给你带了什么?棒棒糖!喜欢吗?”
有人在说话,谁在说话?
“眠眠,好孩子,以后……你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啊。”
谁?
一张慈祥的脸浮现在郗眠面前,他猛的惊醒,呼吸急促,满头大喊。
他站起来,用手咬破手腕,血流出来,滴到了粗糙的树皮上,很快便被树吸收。
手腕上的伤口疼痛无比,他现在是灵魂状态,印刻在灵魂上的伤,是深入骨髓的疼,且会一直伴随着他。
下一刻,强烈刺目的光让他睁不开眼。
第190章 悲惨公子觉醒后(修) 郗……
眼前是一片明黄色的床帐, 被褥枕头都绣着龙纹,帐外幽幽烛火闪烁,跳动的火光将两个身影映在床幔上。
“眠眠, 你会帮我的对吗?我只有你了, 母后他一介女子, 舅舅又暗藏祸心, 闻鸿衣那太监也虎视眈眈,除了你, 我不知道还能找谁帮忙。”
双手被握住, 郗眠慢慢将视线转向说话人。
是一个长相清俊的少年郎, 少年正认真的看着郗眠, 火光在他眼底跳动。
见郗眠毫无反应,少年眉眼的阴翳一闪而过, 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温和高贵的模样。
他松开了郗眠的手, 故意偏过头去。
“罢了, 那闻鸿衣鸷狠狼戾, 你害怕也正常, 只是我以为你是这世间唯一在乎我的人……眠眠, 是我不该开这个口, 我会再想别的办法。”
郗眠想起这个世界的剧情了。
这是一个古代世界,郗眠的母亲是当朝公主,只是这位公主自小在冷宫长大, 并不受宠,长到十六岁才被她的父皇想起,因需要和亲,和皇帝膝下无适合的女儿。
公主未能见自己生父一面,便要前往他国和亲。
世事无常, 那位和亲的王子突然暴毙,还未出嫁的公主便背上了克夫的罪名,草草下嫁到一个六品大臣家里,那位大臣的儿子便是郗眠的父亲。
皇帝不在乎公主,那大臣的儿子本身也是个混不吝的,没几年公主便被磋磨死了,只留下一个三岁的孩子。
郗眠便是那个孩子。
父亲整日寻花问柳,爷爷也不喜欢他,郗眠便这样磕磕绊绊长到了八九岁。
郗家府上无论什么人都可以踩他一脚,但不管怎么说,郗眠也是皇室血脉,当今皇帝是他的外公,虽然皇帝从未想起过他这个外孙和那死去的女儿。
事情的转折在郗眠九岁那年,皇帝驾崩,皇帝最小的儿子九皇子登基,彼时这位九皇子才七岁。
皇帝一死,郗家就更肆无忌惮,郗眠父亲将一直养在外面的外室接了回去,抬成正妻,那位比郗眠还大两个月的哥哥成日带着仆人欺负郗眠。
在此之前,大家也只敢背地里为难他,同父异母的哥哥回来后,郗眠成了郗府人人可欺辱的对象。
有时他也会站在水井口,探头往下看,想着跳下去,就不会每天挨打了。
但每一次他站了一刻钟半刻钟,又默默离开。
他怕疼。
每日挨打,按理早已习惯,可郗眠还是怕疼。
他十三岁这年,被哥哥带人压到了他时常驻足的枯井旁,哥哥郗成压着他的脑袋抵在井口,恶狠狠的骂他。
“你每天跑来这里不就是想跳吗?怎么不跳?哦!你就是做做样子,最好是让祖父祖母发现,让我挨一顿骂,是不是这样!”
整个郗家,也只有郗眠祖母会照顾他一二,但祖母身体不好,常年生病,也顾不得郗眠太多。
郗眠疯狂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
郗成狞笑着把郗眠往井里压,他只比郗眠大两个月,个子却是郗眠的两倍还不止。
郗眠拗不过他的力气,情急之下咬了他一口。
郗成疼得哇哇大叫,郗眠便乘机推开他往外跑。
“小杂种!”郗成在后面大喊,“别让他跑了,给我抓回来!”
郗眠长期营养不良,小胳膊小腿,没跑几步便被家丁抓回去。
郗成指着井恶狠狠道:“把他给我扔下去!”
几个家仆有些犹豫,“少爷,这,这可是人命啊。况且他怎么说也和上面有关系。”
郗成吼道:“我是少爷还是他是少爷!十多年了,上面的人管过他吗?他算什么东西,跟他娘一样,不过是个贱货!”
郗眠猛的推开人朝郗成扑去,张牙舞爪去抓郗成的脸。
谁都不准说他娘!
那些家仆惊叫着拉开郗眠,最后,郗眠被他们抓到井口,推了下去。
郗眠没有死,那井是一口快干枯的井,井低有一些淤泥,还有碎石头,郗眠觉得浑身都要散架了,他动不了,连翻身都做不到。
如果没有人发现他,用不了几天,他便会死在这里。
“救命啊,救命啊……”郗眠躺在井底,望着那圆圆小小的天,弱弱的喊着,每隔一会便喊几声,以此来保存体力。
意识越来越模糊,他以为快死时,有一道身影跳了下来,郗眠想要去看对方,可他勉强睁开眼睛,也只能看到模糊的身影。
那人用手指在他鼻子处碰了碰,他听到对方说:“还有气。”
随后一双手抱起他的身体,感受到失重的同时,郗眠彻底晕了过去。
那人是个十五六岁的侍卫,抱着郗眠,轻松跃出枯井,又翻过围墙,墙外停着一辆马车。
侍卫抱着郗眠走到马车外,“主子,是个孩子。”
马车的车帘揭开,露出一张十一二岁的少年脸,粉雕玉琢,和侍卫怀里的郗眠完全不一样。
少年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怎么带回这么个脏东西。”
侍卫道:“主子,这里是郗府,这少年想必是玉和公主的孩子。”
郗府那点子事早就人尽皆知了。
这时马车另一边的帘子也拉开,是一位美貌妇人。
那妇人上下打量了郗眠几眼,道:“送上来。”
侍卫说道:“是”,随即抱着郗眠放到马车上。
少年则不满极了,喊道:“母后!”
妇人摸摸少年的头:“岐儿,母后是不是告诉过你,要用身边能用的一切去达成你的目的。”
少年努着嘴点头。
妇人又道:“那便不能错过任何可以利用的东西。”
“今日你闹着要出宫,如果逛也逛了,该回去了。”
少年看向郗眠的眼神更加怨念了,仿佛郗眠是个扫把星,一出现,他就得回宫了。
郗眠醒来时在一座马车上,马车宽大辉煌,正晃晃悠悠往前走。
马车里坐着一位小少年和一美貌妇人。
郗眠动不了,只能用眼睛去看那两人,艰难的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嗓子完全嘶哑,发不出声音了。
他“啊啊”了两声,很快便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少年嫌恶的瞪了郗眠一眼,往边上挪了挪,坐在离郗眠最远的位置。
妇人则道:“你叫郗眠吗?”
郗眠艰难的点了下头,那妇人便说:“你受伤了,我们带你回皇宫医治。”
过了一会,妇人又补充了一句:“别怕。”
到了皇宫,立刻有太医来给郗眠看病,诊断后,郗眠才知这一摔,胸腔里的肋骨摔断了两根。身上其他地方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伤。
郗眠一直记着那个救他的人,但他再也没有见过对方。
养好伤后,郗眠的父亲亲自到皇宫来接他。
这段时间,他也知道了那两人的身份,那位妇人是当今的太后,而少年则是当今天子,亦算郗眠的小舅舅。
离开皇宫那日,郗父带郗眠去拜谢天子,少年坐在高高的案桌前,旁边站着一白衣男子。
郗父道:“微臣拜见陛下,拜见国舅,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国舅千岁千岁千千岁。”
郗眠也跟着一起拜。
少年跳下椅子朝郗眠走来,满脸惊奇。
“你是那日的脏小孩?”
脏小孩?
郗眠脸瞬间红了,没敢说话。
少年却不在乎,看着郗眠啧啧称奇,“洗干净了居然这么漂亮!”
郗眠低着头,神色却有些慌乱,从来没有人夸过他。
回到郗家,郗父看着郗眠说:“陛下很喜欢你。”
那之后,再也没有人敢欺负郗眠了,因为上面的人想起了这位“公主遗孤”。
此后,皇帝隔三差五便派人来喊郗眠去皇宫陪他玩,两人不出意外成为了朋友。
郗眠以为对方把他当朋友。
如此过了几年,郗眠也渐渐明白了少年皇帝的不容易。
当今朝廷局势复杂,那时最有希望登基的不是九皇子赵岐,而是三皇子。
赵岐能坐上这个位置要感谢他的母亲和舅舅。
赵岐的母亲叫云琼,一进宫便备受宠爱,那时老皇帝已渐渐昏庸,对这位年轻又貌美的妻子勾得丢了魂,竟废掉了当时的太子,太子死于牢中。
于是三皇子成为最受推举的太子人选。
但在宠妃云琼的枕头风下,皇帝迟迟不立太子。
皇帝驾崩后,云琼与其弟云睿文欲扶持赵岐登基,而三皇子得知此消息,直接举起了“清君侧”的大旗,欲杀进皇宫,手刃云氏姐弟。
朝堂上支持三皇子的大臣不胜枚举,甚至不少武将都倒向了三皇子一边。
云琼的弟弟云睿文倒是武艺高强,当初也带兵打过仗,但一人何以抵万军。
就在这时,大太监闻鸿衣向云氏兄妹递出了橄榄枝。
闻鸿衣在后宫摸爬打滚多年,从籍籍无名的小太监变成如今手握重权的九千岁,可谓颇有手段,背后势力也不容小觑。
天宁二十九年,三皇子意图谋反,被国舅云睿文斩于玄武门。
同年,成宣帝赵岐登基,年七岁,史称幼帝。
自此,朝中局势便为两方势力的明争暗斗。
太后国舅,和九千岁闻鸿衣。
随着幼帝年岁渐长,既不满于舅舅母后的干政,又不满于太监篡权,于是开始养精蓄锐,暗地筹谋。
郗眠便成为了其中一枚棋子。
赵岐不知从哪查到闻鸿衣喜欢男的,尤其极具少年感的男性,于是便诱哄着郗眠去接近闻鸿衣。
赵岐是郗眠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虽是他名义上的舅舅,却比郗眠还小两岁,又身处权力漩涡,郗眠把他当成亲弟弟一样的存在。
在郗眠的世界,赵岐是唯一对他好的人,所以这些年只要赵岐开口,无论什么事他都愿意去做。
什么脏的累的,他都心甘情愿,毫无怨言。
这次也一样,郗眠去了。
闻鸿衣此人,阴郁病态,手段残忍,手上沾的人命不尽其数。
郗眠去找闻鸿衣那晚,闻鸿衣笑着抬起他的下巴,脸上带着笑,却无端让人觉得阴寒。
“陛下养的小狼崽子”,他挑起眉毛,看上去兴致高极了,“为什么想来投靠我呢?”
郗眠知道无论撒什么谎都骗不过这只阴狐狸,道:“陛下是我的恩人,我想帮他。”
闻鸿衣的手指在郗眠唇上按了按,“会做那些事吗?”
郗眠浑身都僵硬了,除了赵岐,他从来没有和其他人这么亲近过。
不对,就连赵岐都没有碰过他的嘴唇。
他僵硬的摇头。
闻鸿衣手捏着他的下巴左右看了看,他以前就注意到郗眠了,总是站在赵岐身边,看上去毫无存在感,偏偏那张脸如此鲜明,丢在人群中一眼便能看到。
闻鸿衣道:“我是太监,无根之人,你可知如何服侍太监。”
他低头凑近郗眠的耳朵,用气音道:“我们太监可是喜欢花样多的。”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郗眠却觉得羞辱极了,脸色极其难看,但为了赵岐,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只剩下决绝。
“我可以的。”他说。
闻鸿衣笑了两声,道:“明夜戌时来找我。”
郗眠离开时手脚都是冷的。
他很想放弃,想跑,可他死死按捺住了逃跑的心。
第二日,他去找闻鸿衣,才知道太监的手段有多可怕。
闻鸿衣从头到尾没有脱一件衣服,郗眠却被折腾得神志不清,他是被抬走的。
此后,没隔三日,他便需要去闻鸿衣那里一次。
闻鸿衣从来不让郗眠碰他,有一次,郗眠实在受不了,抓了他的袖子一下,那天晚上郗眠被关在那个黑漆漆满是刑具的房间一整晚。
此后他小心翼翼,不敢碰到闻鸿衣,哪怕一片衣角。
而赵岐对郗眠的态度也慢慢变了,郗眠时常能看到他眼底的厌恶。
有一次,赵岐在批阅奏折,郗眠走到他身边替他研墨,赵岐却忽然皱眉看向他。
“你身上什么味?臭死了,全是死太监的味道!”
郗眠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在闻鸿衣身边,他尽自己所能替赵岐谋算,最终两边不讨好。
赵岐看不起他委身于一个太监,而闻鸿衣则觉得他一心向着赵岐,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赵岐十七岁那年,欲将闻鸿衣及其党羽除尽,而闻鸿衣早已经知晓并提前做了准备,郗眠得知,便想去给赵岐报信。
还没离开便被闻鸿衣抓住。
他至今都记得那日闻鸿衣脸上的表情,阴沉沉的笑。
他说:“老鼠尾巴这么快便藏不住了,急着去报信,也要看自己有没有那条命。”
闻鸿衣绑了郗眠。
郗眠被关在一个没有光线的房间,他不记得被关了多久,只知道他嗓子已经喊哑了。
就在他以为自己会死掉时,有人打开了门。
刺目的光照进来,长时间处于黑暗,郗眠的眼睛根本无法适应亮光,疼得他不停流眼泪。
可他不敢闭眼,害怕闭上眼睛,看见的这丝光成了错觉。
有一个人背着光走进来,郗眠看不清他的样子,只知道对方劲瘦高大。
他手一用力便将郗眠抱起,单手抱着郗眠往外走,另一只手则拿着一柄长枪。
郗眠在他身上嗅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时隔六年,他再次闻到了这样的味道。
“是你。”他用仅剩的力气说道。
男人脚步顿了一下,随后轻声说:“是我,当年你能在井里活下来,这次也能活下来。”
郗眠轻轻“嗯”一声,随后便晕了过去。
似乎有人来了,周围在晃动,有人在说话。
男人抱着他和那些来抓他们的人打了起来。
郗眠的意识彻底陷入黑暗。
“哗啦”,一盆冰凉的水浇在了他脸上,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被人压得跪在地上。
“醒了?”熟悉的声音让他浑身仿佛被冰雪冻住。
闻鸿衣看出了他的害怕,却不在乎,而是朝面前的人道:“陛下,你说朝三暮四,不忠诚的狗,是不是杀了更好?”
赵岐道:“九千岁的狗,何须问朕!”
郗眠此时已经不在乎他们说什么了,他死死看着地上的尸体,是那个侍卫,那个救了他两次的侍卫。
他的眼眶像决堤的水坝,源源不断流出眼泪,可他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他哭不出声音,只是挣扎着朝那尸体爬去。
侍卫将他抓回来,按住他的肩膀。
郗眠一直盯着那具尸体。
过了好一会,他突然暴起,捡起地上一块石头朝闻鸿衣冲了过去。
在即将砸到闻鸿衣头上时,被闻鸿衣身边的侍卫斩杀。
郗眠瞪大了眼睛,维持着举起石头的姿势缓缓倒下。
他的眼底映出闻鸿衣有些错愕的脸。
他似乎听到闻鸿衣说了一个字:“你……”
在这个世界,郗眠彻底结束了生命。
“眠眠?”青涩的少年声唤醒了郗眠的回忆,他看向那张无比熟悉的脸,心中涌起一阵一阵的恨意,但面上却无任何表现。
郗眠道:“陛下,您对我真好,事事替我着想,陛下放心,我会和你一起想办法的,我们定能想出完美的对付闻鸿衣的办法。”
郗眠说着打算握住赵岐的手,显得更加真诚,但手指一直未动,他握不下去,也不想握。
赵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但还要保持笑意,一时间竟有些扭曲。
他道:“说,说得对。”
这几个字可谓是咬牙切齿说出的。
郗眠又问道:“陛下,此时宫门落锁了吗?”
赵岐不知道他为何这般问,下意识摇了下头。
郗眠便下床穿衣服,“臣宿于龙床终究不妥当,如今宫门未落锁,臣还是先回去为妙,明日再进宫拜见陛下。”
赵岐脸色更难看了,“眠眠,是因为我刚才的话吓到你了吗?你若是不愿意,我再也不提了。”
郗眠道:“到现在陛下还在为我着想。为陛下分忧本就是我的责任,但陛下心疼我,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我不能让陛下一个人付出,我回去,定当尽心竭力,为陛下想出一个好法子,否则我无颜再来面见陛下。”
一边说一边飞快穿上鞋子,又拿了衣服便匆匆告退。
在郗眠快要离开时,赵岐幽幽道:“眠眠,此刻确实未落锁,但未待你走到宫门,宫门便已关闭。”
他看向郗眠,一双瑞凤眼眯起,“眠眠,回来,朕只说一次。”
郗眠抱着衣服,僵着背影在门口站了片刻,才转身回来,他慢吞吞半步半步的挪动,仿佛进的是什么龙潭虎穴。
赵岐脸色一沉,郗眠对他向来是言听计从,无论什么要求,郗眠都会去做,拼尽全力去完成。
每次看向他的眼神也亮晶晶的,钦佩、濡慕、喜欢。
有时他都怀疑如果郗眠是个女的,两人又无亲缘关系,只怕郗眠的表现都是因为喜欢他。
怎么他一提去闻鸿衣身边,郗眠就变了,那副躲避不急的样子,仿佛之前所有的表现都是假的。
郗眠对于他救命之恩的感激就这么廉价不值钱吗?还是闻鸿衣太过令他害怕?
闻鸿衣在郗眠心底是比他这个皇帝还厉害的存在吗?
赵岐越想内心的戾气越重,等郗眠慢吞吞挪到床边时,他的一张脸已经阴沉沉的了。
“怎么,要朕请你上来吗?”他目光冷冷看着郗眠。
郗眠将衣服搭在一旁的屏风上,又脱了鞋子上床。
赵岐的态度他并不意外,不和赵岐的心意,对方当然不会给他好脸色。
郗眠爬到床的外边躺好,手规规矩矩放在肚子上。
“那臣便谢陛下收留,明日一早,臣便回去,定为陛下想出一个好主意来。”
他用的不是“我”,而是“臣”,这彻底惹怒了赵岐。
赵岐只冷冷看了郗眠一眼,转身睡朝了里面,背对郗眠,一言不发。
他不说话,郗眠不用敷衍他,乐得轻松。
于是便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过了半响,赵岐忽然坐起来,推了郗眠一下:“你呼吸这么重做什么?想让朕睡不着吗?朕明日还要上早朝,耽误了你负责?”
郗眠已经快要睡着了,一下子被推醒,有些生气又有些无奈。
他揉了揉眼睛坐起来,“陛下,如果你觉得臣的呼吸声重,臣可以去睡外间。”
说着便起身要下床。
“滚回来!”赵岐从未如此生气,“敢走,朕打断你的腿!”
只是一个闻鸿衣,只是提了一下闻鸿衣,郗眠就变成了这样。
郗眠又躺回去了,这次赵岐倒是没再作妖。
只是第二天一大早,他便将郗眠叫醒。
郗眠迷迷糊糊睁眼,便看到赵岐站在床边:“还睡?不是要回去给朕想办法吗?你就是这样想的?在梦里想?”
郗眠哈欠连天坐起来,有太监端着水上来给,郗眠便拿过帕子净手净脸。
“啪”盆被掀翻,赵岐一脸怒意看着郗眠。
“朕还没洗,你倒是先洗上了。”
郗眠彻底沉默了,他叹了口气,道:“陛下是觉得我不愿意卖身于闻鸿衣,所以生气了吗?”
他说得太直白,从未有人会这么直接的和赵岐说话。
偏偏郗眠的眼睛直直看着赵岐,仿佛透了一切。
赵岐大怒,甩袖而去。
“郗眠,此后你不要再到皇宫找朕!”
赵岐走后,郗眠穿好衣服便离开了皇宫,皇宫他肯定要去的,因为离开的关键在那里,但他确实不想再和赵岐有纠葛。
只要杀了闻鸿衣……——
作者有话说:错别字已修,如果宝宝们发现作者修漏的,可以指出来哦,非常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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