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悲惨公子觉醒后 求救
这次回去, 郗眠一个多月都没有踏出郗府的门,郗父不由得开始起疑。
遂去问郗眠,郗眠便道:“近来暑热, 陛下怜我, 特让我不必进宫。”
如此把郗父骗了过去。
这一个多月, 郗眠也并非什么事都不做。
这些年他一直跟在皇帝身边, 少不得有人想巴结他,但郗眠是个死心眼, 眼里心里都只有赵岐。
在郗眠心里, 赵岐比他自己还重要, 他怎么可能借住赵岐的宠爱去获利, 是以那些想巴结郗眠的人都吃了一鼻子灰。
现在的郗眠不一样,他当然会使用这些资源, 这毕竟也是他换取来的资源。
这一个月, 郗眠查到了当初救他的侍卫, 那人叫宋昑, 是宋太尉的侄子, 幼帝登基那年被送进皇宫, 成为金环卫的一员。
金环卫是一支独属于皇帝的队伍, 人数只有二十四人,却人人可以一当十。
郗眠在赵岐身边呆了这么多年,金环卫的二十四人他见过大半, 只是一直不知道当年救他的人就在其中,除此之外,金环卫还有预备成员,若是金环卫有人死去,预备成员中最优秀的便能顶上来。
宋昑……
郗眠轻轻叹息一声, 在纸上写下这两个字。
又过了几日,一年一度的端午到来,宫里举办的端午宴会,这样的宴会,以前的郗父是没有资格参加的,郗眠祖父也只能坐到偏僻的席位,但这两年因皇帝对郗眠的喜欢,郗家也水涨船高起来,郗父更是在朝中谋了个闲职。
端午宴前几日,郗父还特意来问了郗眠,说陛下近来喜欢些什么。
这次赵岐似乎真生气了,一个半月未召见郗眠,端午也没有专门提让郗眠和他一起。
端午宴会郗眠去了,因为闻鸿衣也会去,这是他见到闻鸿衣的机会,只是他并没能接近闻鸿衣。
宴会上,赵岐说了几句话,又特意叫今年的前三甲上前,夸赞了几句,便挥挥手上了舞乐。
郗眠和郗父郗爷爷坐一起,期间赵岐并未往这边看一眼,有人琢磨出异常来。
太后云琼也颇为诧异,她坐在珠帘后面,目光落在自己儿子身上,又落在郗眠身上,过了片刻,她让人往郗眠桌上送了一壶酒。
赵岐看到后似乎有些生气,推脱身体不适离席,让诸位卿家大臣自便。
赵岐走了,但太后还在,更何况太后下首,一边坐着国舅云睿文,一边坐着九千岁闻鸿衣,也无人敢放肆。
郗眠发现无法接近闻鸿衣,便环顾四周,看看能否见到宋昑,找了几次,也没有看到宋昑的身影。
往年无论什么宴会,郗眠总是待在赵岐旁边,这下郗父终于察觉出不对来,悄悄离席,把郗眠叫到一边质问。
“郗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惹陛下生气了?”
郗眠道:“父亲多虑了,没有的事。”
郗父道:“不是?陛下以往都会喊你侍候左右,今夜却提都未提你半句,你作何解释?”
郗眠坚持道:“父亲想多了。”
郗父指着他的鼻子道:“我倒是希望自己想多了,如果你做了什么事,导致陛下厌弃了你,由此拖累了家族,我定不会饶你!”
郗眠垂着眼不说话了,目送郗父离开,他方往后靠在了山石上,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喝一口?”头顶突然响起一道声音,吓得郗眠一惊。
他抬头往上看去,一个青年正蹲在石山顶上,手里拿着个精美玉壶,正伸手将那玉壶递朝郗眠的方向。
宋昑……
活着的宋昑……
见郗眠愣愣的没有反应,宋昑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讪讪道:“那啥,我并非有意在此偷听,你与郗大人来之前我正在山后喝酒,我跟你道歉吧,今日之事,我绝不会说出去半个字。”
正在宋昑绞尽脑汁解释时,山石底下仰头看过来的少年也朝他伸出手。
少年眉目舒展,笑意盈盈,“不是要请我喝酒吗?”
宋昑愣了愣,也笑了,爽朗道:“来!”
郗眠和宋昑一起坐在山石最高处,一边赏月,一边饮酒。
宋昑手里那壶酒很快就喝光了,郗眠便将自己的酒壶递给他。
宋昑没接,而是问道:“你不嫌弃?”
他以为郗眠这样的人,不会和人共饮。
郗眠摇头,宋昑便接了过去,仰头灌了一大口后将酒壶口擦干净,方又还给郗眠。
这一幕完完整整落在了底下站着的人眼里,那人的脸黑沉沉的,死死盯着畅饮的两人。
“陛,陛下?”身后的大太监小心翼翼道,“需要奴才去把郗大人叫下来吗?”
皇帝没有说话,甩袖离开。
大太监只能战战兢兢跟上。
这些郗眠并没有看到,又喝了一会酒,他转头看向宋昑,“你记得我吗?”
月光下,郗眠的脸被镀了一层银光,仿佛不是真人,尤其被他这样看着,宋昑慌乱的偏开了视线。
“记得。”
只要见过郗眠一面,谁会不记得他,宋昑亦是如此。
他记得郗眠,只是郗眠不记得他罢了。
想到今晚听到的话,又见郗眠情绪低沉,宋昑便道:“你父亲的话你不必太在意,陛下还是很在乎你的,你想想,除了你还有谁能睡龙床啊!”
郗眠挑眉,“这你也知道?”
宋昑低声道:“皇宫里谁不知道。”
他说得很小声,语气也带着几分自己都说不明白的意味,话说完才一惊,整个人都有些不对劲。
郗眠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宋昑却匆忙站了起来,他不该和郗眠有过近的接触,对他二人都不好。
宋昑朝郗眠抱了一下拳,“抱歉,告辞。”说完便跃下石山,瞬间消失不见。
当天晚上,小皇帝赵岐在寝殿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直接惊动了太后。
太后赶到皇帝寝宫,殿内早已跪倒了一片太监宫女。
“哐啷”,又一个玉制摆件砸在地上。
太后朝太监宫人挥了挥手,众人便战战惶惶的退下。
太后越过地上的碎瓷片,朝皇帝走去,“谁惹哀家的岐儿生气了?”
赵岐站起来朝太后行礼,“母后。”脸色还是很难看。
太后坐下,方朝皇帝道:“过来,跟母后说说,母后给你出主意。”
赵岐方冷着脸坐到太后对面,只是仍旧一言不发。
太后足够有耐心,也不催促。
过了好一会,赵岐终于开口了,“母后,如果有人说会为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现在一点小事,对方便退缩了,不愿意去做,当如何?”
太后道:“你说的是郗眠吧?”
赵岐哼了一声,撇开脸,“我才不提他!”
太后道:“岐儿,还记得母后跟你说过什么吗?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那便不能留情,利用身边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
“若是你下不去手,这事可由母后来做,也能保证郗眠不会因此对你有怨。”
赵岐脸色却微微一变,他迅速调整好,没有让太后看出端倪。
“母后都知道?”
太后没回答,只是叹了口气,“你也长大了,该知道怎么做了,将来这天下可是要交到你手上的,别让母后失望。”
太后说着站起来,“哀家也乏了。”
赵岐道:“是,孩儿知道了,谨遵母后教诲。”
其实他还想问太后,若是那人还跟其他男子不清不楚,共用一个酒壶呢。但他没有问,因为他知道,太后一定会说“不能为我所用,杀了便是”。
赵岐阴沉着脸把宋昑叫来,看着宋昑在地上跪了一炷香,赵岐方走上前一脚将人踹翻。
他冷笑道:“前几日闻鸿衣找朕要人,指明了需要一个金环卫出身的人,朕看你就很合适,现在便滚去报道吧。”
赶走了宋昑,怒气仍然未消。
赵岐忽然想,也许母后说得对,不是他的,毁掉就好了。
端午宴后,又过了十几日,太后突然传旨召见郗眠。
在此之前,太后基本没有在意过郗眠这个人,忽然召见他……事出反常必有妖。
只怕与赵岐有关。
郗眠进了皇宫,到太后寝殿时并未看到赵岐,太后和国舅正在下棋。
郗眠跪下行礼:“臣拜见太后,拜见国舅。”
太后纤纤素指执着一枚黑棋,眉头微蹙,似是在思索如何走下一步。
直到黑子落到棋盘上,太后云琼才抬眼看过来,脸上是温柔的笑:“来啦,起来吧,走近些,哀家看看。”
又吩咐道:“来人,赐座。”
郗眠坐到太后和国舅下首位置。
太后云琼看着郗眠,笑道:“真是个漂亮的孩子,这么漂亮的男孩子,世间少见,你说是吗?睿文。”
太后进宫那年也才十六岁,如今也不过三十出头,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反而越发有韵味。
国舅云睿文则要年轻上许多,不过二十五六的光景,和太后一母同胞所出,长相极为相似,一双丹凤眼增添了几分疏离。
说来赵岐和太后长得并不像,倒是眼睛和国舅的眼睛有几分相似。
国舅云睿文闻言方慢慢把视线从棋盘上挪开,看向郗眠,半晌,轻轻“嗯”了一声,却又重新看向棋盘,并落下一个白子。
太后忍不住笑道:“怎么还在乎棋,哀家今日不下了。”
云睿文微微皱眉,想要说什么,但看到郗眠在,又闭上了嘴。
太后便拉着郗眠聊了一会,问些什么“喜不喜欢皇宫”、“在宫里吃住可习惯”、“没事多去陪陪赵岐”之类的话。
还让人给郗眠倒了茶水,“口渴了吧?润润嗓子。”
喝过茶水,太后仍没放过他,又拉着郗眠说了一会话,方打了个哈欠道:“哀家乏了,今日先这样。”
郗眠告退。
云睿文也起身告退,却被太后叫住,“睿文且稍等片刻,哀家还有事同你说。”
离开太后寝宫时,郗眠有些不明所以,按理太后叫他过来当是敲打,毕竟他没资格跟皇帝闹矛盾。
如今看来并非如此,郗眠一时也摸不透太后的目的。
郗眠朝宫门走,走着走着,身后传来脚步声,他立刻意识到不对劲,拔腿便跑,那脚步声也跟着跑了起来。
郗眠拐到一旁的花园,那里山石众多,路形复杂。
几个小太监追上来,四处找郗眠的踪影。
“人跑哪去了?赶紧找!若是找不到,只怕要出大事!”
“陛下那里还等着呢!分头找!”
太监们分头往四面八方寻,他们走后好一会,郗眠方从一个灌木丛中爬出来,他拍拍身上的树叶便往回走。
走了几步他便意识到了不对劲,脑袋有点晕,身体发热。
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太后寝宫喝的茶,他没想到这对母子会用这样的方法逼他就范。
郗眠的腿渐渐没了力气,一张脸异常潮红,脸上全是汗珠。
不行,现在这个样子走不了,更不能胡乱的转。
趁着还有意识,他赶紧又回了后花园,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死死咬住嘴唇,希望能将药效挨过去。
与此同时,太后寝宫,太后刚和云睿文讨论完国事,便有太监急急忙忙求见。
那太监一进来便扑通一声跪下,“太太后,人跑了……”
“跑了?什么意思!”太后一张美貌的脸顿时有些狰狞。
云睿文道:“姐姐,臣弟先告退。”
太后挥挥手,云睿文退下,离开时听到那太监的求饶声,内心毫无波澜,不过又是一条人命罢了。
云睿文在皇宫也有住所,不过今夜皇宫的事情似乎有些多,吵吵闹闹,惹人好梦,云睿文决定回府上去,明日再过来。
对于那位叫郗眠的孩子的事,他并未参与,却也能猜到一二,甚至说乐见其成,毕竟于他们云家而言,是好事。
只是云睿文怎么也没想到,在途径后花园时他会被人拦住了去路。
十七岁的少年满脸潮红,一双眼睛湿润,睫毛一簇一簇坠在薄薄的眼皮上,嘴唇咬得绯红,整个人都站不稳,一手扶着石头,一手拽着他的衣袖,指尖发白。
“你,救,救救我……”少年的发丝也被汗水浸湿,看上去像承受了巨大的痛苦。
云睿文轻轻拂开他的手,并没有什么反应,随后仿佛没有看见郗眠一般走过。
郗眠看着他的背影,费力的眨了下眼睛,视线方清晰几分。他咬咬牙,冲上去抱住了云睿文整只手臂,仰头看着对方。
“求你,救救我,我……太难受了。”
本来他打算一个人撑过去的,但这药太厉害了,一个人根本撑不住。
想来也是,云琼可是在宫斗中笑道最后的女人,她出手必是一击致命的,怎么会如郗眠想的那样简单。
就在郗眠意识迷迷糊糊时,看到了一个月白色云纹锦衣青年,是国舅云睿文。
云琼、云睿文和赵岐看似站在一边,其实三人亦是互相防备,他们云家的人,心眼都比马蜂窝多。
可郗眠不能被抓住,至少此刻他不能被送到闻鸿衣身边,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害怕。
迷糊的脑袋里,他仍然保留着最本能的意识……如果这个样子落到闻鸿衣手里,那个疯子会把他咬得骨头都不剩。
如今云睿文是郗眠唯一的选择,却也是一个不算坏的选择,于是他撑着走了出来。
被抱住手臂,云睿只是微蹙起眉,但这次没有拂开郗眠的手,而是道:“你可知我是谁?”
“我,知道。”郗眠道。
他觉得他快要被着要夺舍神志了,若是真被控制了头脑,只怕会做出损害颜面之事。
郗眠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用了全部力气猛的往跳到云睿文身上,往他唇上胡乱亲了两口,“我知道,国,国舅,帮,帮帮,我……呜。”
他的手抱着云睿文的脖子,双腿则圈着对方的腰,欲哭无泪的想要打动这座冰山。
云睿文的手垂在身侧,没有任何动作,任由身上的人快要脱力般往下滑。
郗眠有些慌乱的重新去抱他的脖子,但没什么力气了,只能仰着头亲他的下巴,声音带上了哭腔。
“国舅,国舅……”
随着往下滑,下巴也亲不到了,只能去亲喉结。
云睿文的身体颤了一下,但郗眠意识混乱,没有察觉,还无知觉的去亲对方的喉结脖子。
一只手握住他的大腿根,托着他往上一掂,郗眠的视线变高,赶紧乘机抱住云睿文的脖子,这次抱得死死的,一副怎么都不松手的样子。
云睿文道:“你会后悔的。”
郗眠此刻可不管什么后悔不后悔,他被折磨死了,他只记得他不能死,他要杀掉一个人才能死。
云睿文叹了口气,用宽大的袖子遮住怀里的人,抱着人往自己在皇宫的住所走。
他住的地方在皇宫的东北侧,因他喜静,那里素来没什么人。
到了屋内,云睿文欲把郗眠放到床上,但郗眠死死抱着他的脖子不放,腿也紧紧缠着他的腰,像一根缠住大树的藤蔓。
云睿文道:“先松手。”
郗眠不愿意,多说了两遍,他还把脑袋偏向一边,耳朵贴着云睿文衣服上,一副什么都不听的样子。
云睿文无奈极了,只得自己坐在床上,让郗眠坐到他怀里,又叫了心腹去喊太医,特意强调:“别让太后皇上知晓。”
心腹点头离开,过了一会“提”来了一个太医。
这太医本在太医院晒药材,国舅的人突然出现,一句话不说便把他抓了过来,吓得他以为自己人头不保。
直到国舅说:“看看他。”
太医这才忙去看国舅怀里的人,那人面对面坐在国舅怀里,脸也埋在国舅身上,太医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看身形猜测是个少年。
太医一时卡住,不知如何下手。
国舅道:“就这样看。”
太医只好走到侧边给少年把脉,这一把脉,太医登时大惊,慌忙跪下。
“这这这,小公子中的是一种西域的药,若是中了此药,需,需要泄,泄……十次,方,方能解开。”
料是云睿文也没想到,空气一片静默。
他姐姐想得还挺周全,闻鸿衣是个阉人,没有那物,是以药只需郗眠的十次。
过了半晌,云睿文才道:“可有解药。”
太医结结巴巴:“解药,就是,就是十次。”
云睿文挥挥手,心腹立刻将太医打晕带走。
怀里的人正难受得小口小口呼气,气息全喷在他脖子上。
云睿文低头看着郗眠,道:“方才太医说的可有听到?”
郗眠轻轻点了下头。
云睿文便道:“如此,你便自行解决,我会遣散周围的人。”
他说着重新抱着郗眠转身,欲将郗眠放到床上。
在他准备起身时,郗眠再次勾住他的脖子,可怜的吸着鼻子,“不,不行,没力气。”
云睿文沉默了很久,才皱眉问道:“想让我帮你?”
郗眠眨掉眼中的水汽,没有说话,而是抓住云睿文的手放到自己身上,最难受的地方。
“帮帮我……”
此处寝殿本就偏僻,眼下云睿文忽然过来,院子便只留下了他的心腹,过了一会,心腹也悉数退到院子外。
即使如此,还是会时不时听到几声抽泣和呜咽声。
日暮西沉,天空一点点变黑暗,寝殿的门终于打开,云睿文走了出来。
他的白衣变得稍微凌乱,吩咐道:“命人打水来,我要沐浴。”
心腹侍卫跪下,道:“是。”
说着便站起来去安排此事。
直到把水送了进去,心腹侍卫还在想方才跪下时看到的东西,那时因他跪着,刚好看到主子垂在身侧的右手,那手上似乎有些液体,手指不自然的弯曲着。
屋内,云睿文用帕子擦干净手,方抱起早已睡过去的郗眠去内室,那里有一桶冒着热气的水。
进了水,郗眠还是没醒,云睿文只好站在浴桶便,让郗眠坐在浴桶的同时也能靠在他身上,不至于倒下去,把人洗干净,他自己全身却湿了。
又把郗眠放到床上,云睿文叫人进来换了水,洗过澡后方觉得舒服了些。
他走到床边看着睡得很熟的人,一时间有些无奈。
其实他对郗眠印象很深,第一次见对方,还是个十三岁的孩子,郗父带着他来拜见皇帝,那日云睿文正在教小皇帝功课。
小皇帝看到郗眠,眼前一亮,惊奇的说郗眠长得漂亮。
云睿文便也抬头看了一眼,确实是个漂亮的孩子。
云睿文的姐姐算是出了名的美人,否则也不会得皇帝如此宠爱,这郗眠却更了不得,十三岁便已初见端倪。
后来郗眠渐渐长大,又时常出入皇宫,自是常见。
有时云睿文也会想,这孩子若是生对了性别,只怕会是一代红颜祸水。
未曾想,即使是男子,也诱惑着他做了一个不算好的决定。
如今他破坏了姐姐的计划,少不得要被说几句。
但……云睿文竟出奇的不觉得后悔。
与此同时,闻鸿衣喝完桌上的茶水,朝上首坐着的人道:“陛下说有礼物给臣,甚至扬言要用那礼物换取云小将军之事再审,如今两个时辰过去,茶都上了两三次,陛下的礼物呢?”
闻鸿衣脸上的嘲弄刺痛了赵岐,他花了好大力气才压住怒气,咬牙切齿道:“九千岁急什么,定叫你满意。”
闻鸿衣站起身,拍拍衣袖,“陛下还是去问问太后娘娘吧,傻傻在此坐了那么久,都没人通知陛下。”
他说完便离开了。
赵岐气得把桌上的茶杯挥到地上。
这个死太监!阉人!欺人至此!
发过脾气后,赵岐方站起来朝太后寝宫走去,得知郗眠失踪的那一刻,他的内心竟破天荒的有些慌乱。
好像……将会有什么事情超出他的预料。
第192章 悲惨公子觉醒后 怎么这么……
郗眠盯着房顶已经好一会了, 仿佛失了魂一般,只有片刻后缓慢眨一下的眼睛说明他是个正常的活人。
云睿文洗漱后自外间走进来,见郗眠还是这幅样子, 便道:“你该回去了。”
郗眠又缓缓眨了下眼睛, 一骨碌翻身起来。
云睿文招招手, 宫人便端着水上来。
郗眠游魂一般洗漱完, 又游魂一般穿好衣服。
见他又如游魂一般飘荡荡的往外走,云睿文喊住了他, “郗眠, 稍等, 我们谈一谈。”
一炷香后, 两人坐在桌子的两端,郗眠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但微微拉耸着的眉毛显示出他心情不太好。
云睿文给他斟了一杯茶, 道:“昨日之事, 实属无奈之举, 有所冒犯, 以此茶致歉。”
郗眠低着头没有说话。
云睿文又道:“喝了茶便回去吧。”
郗眠这时才抬起头来, 他看着云睿文, 犹豫着问道:“国舅大人,此事……可否当作没发生。”
这让云睿文难得一滞,他的本意确实是如此, 只是见郗眠心情不佳,遂没有言明,未曾想这话倒是郗眠主动说出来了。
按理,云睿文该觉得松了口气才对,就看昨夜少年那缠人的姿态, 就此斩断方为上上之策。
但这话由郗眠先提出来,他心里却莫名觉得不舒服。
他明明不是注重面子之人。
“好。”云睿文道。
他拿起茶杯喝了口茶,面色温和,“我昨日未见过你,我们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
郗眠不由得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感觉他脸色很正常,但说这句话的语气怪怪的。
咬字格外重了些。
云睿文气质清俊温和,一身白衣更衬得他温文尔雅,此人不但博学多闻,在剑术上亦有造诣,加上那张长相优越的脸,京中无数女子对他芳心暗许。
太后云琼曾在他二十二岁时替他指过婚,被他拒绝了,说:“暂无心儿女之事。”
太后知他忧心朝政,只怕闻鸿衣不倒台,云睿文便不会踏足婚姻。弟弟素来很有主见,太后后来便没再提此事。
云睿文就是这样的人,君子一般的人物,很容易得到他人好感。
是以权倾朝野,和太后云琼掌握了大半个朝局,却没有什么大臣弹劾他。
反而是闻鸿衣,因行事诡谲,手段残忍,成为了众朝臣的眼中钉肉中刺。
郗眠起身朝云睿文告别,便离开了皇宫,当天晚上,赵岐出宫了,直奔郗府去。
赵岐到时郗眠刚洗漱了准备上床,郗父派人来喊他。
那仆人满脸惊喜,“公子,陛下来府上了!老爷让奴才来喊公子,陛下此刻正在前厅呢,指明要见公子。”
郗眠只穿着寝衣,闻言脸上止不住的烦躁,但赵岐是皇帝,他没有说不的权利。
只是心中郁结,穿衣服的动作自然有些慢。
前厅的赵岐却坐不住了,站起来咬牙道:“带路,朕亲自去见他!”
郗父登时擦了擦脸上的汗,可又不敢阻拦赵岐,只能走在前面带路,同时给一旁的下人使脸色。
那下人正欲前去报信,被人提住衣领,是赵岐身边的侍卫。
赵岐道:“不必去,朕倒要看看他在干什么,这么久不来见朕。”
郗眠正在系腰带,门忽然被一脚踹开。
是赵岐的侍卫。
郗父站在一旁不敢说话,这时郗爷爷听到动静也爬起来,赶了过来,便见赵岐怒气冲冲站在郗眠门口。
郗爷爷连忙携家眷跪在赵岐身边,郗眠也走出来拜见皇帝。
赵岐看着郗眠还没系好的腰带,气消了一些,但脸色还是不大好看。
他挥挥手,道:“都下去,我和郗卿有话要谈。”
郗爷爷满脸愁色带着家眷下人离开,郗眠的房间外则被皇宫侍卫层层把守。
赵岐大步走进郗眠房间,走到桌边坐下。
郗眠打开门想让人倒茶来,却发现郗府的人全被赶走了,门外两个带刀侍卫镇守两方,每隔六七米又有两个侍卫,如此往外三层。
他只好重新关上了门,回头却见赵岐坐在桌边,正盯着自己。赵岐的手指搭在桌面上,有一下每一下的敲击着桌面。
这是他生气的预兆。
郗眠朝赵岐走过去,桌上只有冷茶,如果给赵岐倒冷茶,只怕会惹得他更生气。
郗眠干脆什么都不坐,走到桌子另一面坐下。
四四方方的桌子,赵岐坐在西边,郗眠则坐在他对面。
赵岐敲击桌面的手终于停下,那双凤眼眯起,“昨夜你去了哪里?”
郗眠垂着眼,面不改色的撒谎,“臣昨夜一直在府上。”
郗家没有人在乎他,自然也没有人会注意到他有没有回来。
早年郗眠刚得皇室青睐时,郗父还往他身边拨了两个奴才,但郗眠习惯了一个人,也不喜欢有人在身边服侍,那两个奴才便被退了回去。
如今他的院子里除了每日洒扫的两个奴婢和四个老妇,再无其他人。
赵岐就是去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果然,赵岐明显不信,派人去查,自然问不出什么。
他站起来,一步步走到郗眠身边,垂眼看着郗眠。
“眠眠,没有骗朕?”
郗眠毫无畏惧的仰头直视他,“臣何时骗过陛下。”
赵岐双眼微眯,又问道:“昨日太后可是召见过你。”
看着赵岐的样子,郗眠有些想笑,这人不去唱戏真是太可惜了。
郗眠露出一副困惑的样子,道:“说起此事,臣倒是觉得奇怪,昨日太后召见臣,从太后娘娘宫里出来后,臣觉得浑身不适,倒像是……”
郗眠抿了抿唇,似是有些难以启齿。
又过了片刻,仿佛才做好心理准备般,道:“倒像是中了虎.狼之药。”
赵岐脸色骤然变了,他抓住郗眠的手,急急问道:“你后来如何……”
郗眠看了一眼两人握在一起的手,道:“臣察觉后立刻躲到了山石后的草木中,熬过了药效后方离开皇宫。”
赵岐缓缓松开了手,抬脚便想回宫去质问太后,但很快脚步又停住。
他好不容易才能出宫一趟。
况且,这是他第一次到郗眠家里来。
赵岐又坐了回去,这次他倒是安静了下来。
郗眠道:“陛下,前几日臣不是说替陛下想办法吗?臣思考数日……”
赵岐抬手打断了他,“别总在朕面前称臣,以前怎么说话,以后还怎么说。”
郗眠顿了顿,才继续道:“我觉得陛下说得对,我受陛下恩泽,自当为陛下分忧,我愿意去接近闻鸿衣,只是请陛下完成我的一个心愿。”
赵岐心中先是一惊,随后坐直了身体,“什么心愿。”
郗眠道:“我要我母亲沉冤得雪,我要她迁入皇陵。”
“啪!”赵岐拍着桌子站起来,怒道,“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郗眠道:“我知道,当年我母亲之死绝非意外,况他本是公主。”
赵岐:“公主又如何,这不合规矩。”
郗眠:“高祖时期,笙和公主不也葬入皇陵?”
赵岐:“笙和公主有多得高祖宠爱,天下皆知,至于你母亲……”
赵岐剩下的话没说,冷哼了一声,却已表明了他全部立场。
郗眠起身,弯腰行了个礼,道:“如此,陛下请回吧。”
赵岐不可置信道:“你赶我走?”
郗眠:“臣恭送陛下。”
赵岐指着郗眠,手都在发抖,气得连喊了好几个“你”,最后甩袖而去。
赵岐离开后,郗眠给自己倒了杯冷茶水,一饮而尽,此时他也没了睡意,便将房间的灯全部点上,随后打开窗户,坐在窗边的木椅上发呆。
其实就算赵岐不把他送给闻鸿衣,他也要去接近闻鸿衣的。
只是郗眠不想像前世那样被动了,如果在闻鸿衣眼里,他一直只是一个随时可丢弃的小玩意,闻鸿衣永远不会重视他,更别提喜欢上他。
或许,他还是得去找宋昑帮忙,只有宋昑会不计回报的帮他。
郗眠抬手捂着自己的眼睛,凄凉一笑。他确实不算一个好东西,将他人的善意也算计进去。
忽然,一阵风吹来,屋内烛火灭了大半,风拂起郗眠的发丝,激起一阵凉意。
郗眠只觉后背发麻,反应过来时,冰凉的铁器已经抵在了他脖子上。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对方的衣服,但这就够了,因为那是金环卫才有的衣服。
身后的人道:“烦请郗大人跟我走一趟吧。”
在皇宫,他们都叫郗眠大人,但其实郗眠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人,皇帝只是为了方便,给了他在吏部挂了个名。
金环卫压着郗眠从郗府后门离开,一路上一个人都没遇到,出了后门,金环卫收起手中匕首,朝背对着他们的少年跪下。
“主子,人带来了。”
赵岐转过身来,“朕从小到大,头一次被人赶出来,郗眠,你说藐视皇权、不敬天子,朕该如何罚你?”
郗眠看着赵岐,没有说话,周围的侍卫也都低下了头。
过了片刻,赵岐嗤笑道:“你就是仗着朕宠你!”
说完转头便走,走了两步发现郗眠还站在原地,回头道:“还不赶紧跟上!”
郗眠这才跟了上去。
皇帝带着郗眠漫无目的在大街上逛,平日里夜间并没有什么人,今夜却格外热闹,过了一会郗眠方想起今天是七夕。
河边尤其热闹,河面上漂着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花灯,天空亦是亮着一盏盏孔明灯。
河面靠近下游处有一座石桥,那是今夜最热闹的地方,因那石桥被叫做小鹊桥。
赵岐站在石桥上不走了,看着满河缓缓流动的花灯,不知道在想什么。
郗眠站在他旁边,忽然有一女子走过来,往郗眠手里塞了个荷包,便害羞的跑开。
郗眠想还回去,对方已经跑得没影了,他拿起荷包打量,是一个浅绿色的荷包,上面绣的是芍药花。
赵岐自然看到了全程,周身散发出幽幽冷气。
郗眠察觉,便将荷包放到赵岐手上,“陛下若是喜欢,臣便赠于陛下。”
赵岐抬手将荷包扔到了河里,脾气坏极了,“谁会喜欢这种东西?”
郗眠只当他口是心非,赵岐再早熟,再心思深沉,始终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见有女子送郗眠荷包,却不送给他,生气也是正常的。
之后一路,郗眠收到了无数个荷包,赵岐的脸色则越来越黑。
或许就是因为他脸上戾气太重,才无人敢上前。
于是郗眠便悄悄买了个荷包,又随便找了个女子,将荷包并一些银两递给女子,“姑娘可否帮个忙,帮我把这荷包送给走在前面那位公子,就说是你送的。”
那位姑娘被郗眠的脸迷得晕晕乎乎,红着脸答应了。
她收下荷包,又偷偷瞅了郗眠几眼,然后飞快把银两塞回郗眠手里,拿着荷包小跑着朝赵岐的方向去。
“公子。”有人拍了拍赵岐的肩膀。
赵岐回头,是位女子,那女子见到赵岐的面容,似乎呆了一下,随后才回神般将荷包递给赵岐。
今天晚上也太幸运了吧,一下子遇到两个相貌如此惊艳的公子,这位虽没有方才的公子好看,但也是拔尖的长相了!回去一定好和小姐妹们说!
赵岐冷冷看了一眼荷包,视线从荷包上逐渐移到少女脸上,随后抬手将荷包挥到地上,冷声道:“滚。”
郗眠原本站在不远处,见赵岐那一挥差点把人家姑娘挥倒,忙跑过去扶住女子。
担忧的问道:“你没事吧?”
那姑娘委屈极了,要哭不哭的,轻轻摇了摇头。
郗眠自责极了,不该麻烦人家姑娘的,让人平白受这种气。
他正要安慰几句,赵岐拽着他的手将他一把拉过来,同时冷笑道:“拉拉扯扯的,你是要做什么?给我滚过来!”
说着他一个眼神,掩藏在人群中的金环卫便靠近那姑娘,意识到赵岐要做什么,郗眠连忙按住他的手,朝他摇头。
赵岐冷冷勾起唇,眼神嘲讽,仿佛在说:朕想做什么,轮不到你质疑。
郗眠便半抱住赵岐往另一边走,声音也难得带上了一丝祈求,“陛下!”
面对发疯的神经病,算了,不跟他硬刚,怀柔吧,否则疯狗疯起来,谁都咬。
赵岐身量和郗眠差不多高,此时整个人像是被郗眠抱在怀里,郗眠的体温从胸膛传递到他侧边手臂上。
金环卫慢慢退下。
过了一会,赵岐手里拿了个荷包,是郗眠重新买的。
两人又去猜了花灯,随后赵岐还想上花船。
此时已经后半夜了,郗眠早就困得不行,见状他抓着赵岐的双手,认真看着他道:“陛下,我们回去休息吧,明日再陪你玩好吗?”
对上郗眠的视线,赵岐忽觉得脸有些发热,或许是为了掩饰,他猛的挣开郗眠的手,眉头拧紧:“你是要朕听你指挥?”
郗眠深吸了口气,转头就走。
赵岐立刻拉住他的袖子,吼道:“郗眠!朕是不是对你太好了!你三番五次的蹬鼻子上脸,朕要……”
郗眠转头快步走回来,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这么大声在这里“朕朕朕”的,也不怕暴露身份。
赵岐被郗眠的手捂着嘴,脸顿时涨红,胡乱的伸手去扯郗眠的手。
郗眠手上有一股香味,不知道是不是方才接触了太多了荷包,赵岐觉得他快要呼吸不过来了,心脏因缺少气而狂跳,脑袋也有些晕晕沉沉。
郗眠继续捂着赵岐的嘴,尽量放缓了语气,“陛下,回去吧,好吗?若是你同意便点一下头。”
赵岐的回应的怒目而视。
郗眠叹了口气,道:“陛下,求你了。”
“轰!”赵岐整个人都变成了煮熟的虾子,他骤然偏开头,眼神闪躲,不敢看郗眠。
半晌,他小幅度点了下头。郗眠方放开手。
回去的路上,郗眠走在前面,赵岐走在后面,视线幽恻恻的盯着郗眠的背影。
走到郗府门口,郗眠回头看向身后的人:“陛下,你不回宫吗?”
赵岐慢慢收回自己的视线,道:“不。”
随后又不说话了,郗眠也不说话。
于是赵岐看上去又要发火了,郗眠这时才道:“陛下在府上住一晚吧,我让人去通知父亲。”
再不说话,这祖宗只怕要和他对站到天亮。
赵岐哼了一声,越过郗眠十分自来熟的往里走,“不用,朕住你那。”
郗眠顿了一下,才慢慢跟上。
因为赵岐要求,此事便没有惊动郗父和郗爷爷。
洗漱过后,郗眠脱了外衣,问赵岐:“陛下睡里侧还是外侧。”
赵岐道:“和在宫里一样。”说完张开了手。
赵岐在皇宫都是睡内侧的。
郗眠脱完外衣便上了床,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冷哼声,回头才发现赵岐正张开双手站在那。
郗眠有些疑惑,“陛下这是……”
赵岐气死了,咬牙切齿道:“更衣!”
郗眠从来没有替赵岐更过衣,因为在皇宫里,赵岐身边时刻有一大批宫人,且他每日上早朝要穿朝服,朝服复杂,若是让郗眠来,只怕穿好也到了下朝时间了。
郗眠此刻真的很累了,昨天中了药,折腾了好久,因是在国舅的地盘,睡得也不太安稳,今夜又陪赵岐逛了大半夜,此时已经过了两更,赵岐还在作妖。
他深深叹息了一声,方下了床,朝赵岐走去。
赵岐今日穿的是一件青色常服,袖口收紧,皮革制的细腰带,腰带上坠着一枚玉佩。
郗眠走到他身旁,帮他解腰带。因低着头,赵岐刚好能看到郗眠的头顶,有时郗眠的发丝甚至会划过他的鼻尖。
赵岐的眉头蹙起,郗眠今夜是碰了多少荷包,快要被香气腌入味了,熏得他难受。
于是他转开了头,脸尽量离郗眠远一点,片刻后又悄悄转回来,鼻翼翕动。
他只是再确定一下,以防是自己误会了郗眠,对的,是这样。
郗眠帮他脱了外衣,又把玉佩用手帕垫着放在桌案上,一抬头发现赵岐正在嗅自己的头发。
郗眠:“……”
被发现后,赵岐只是微顿了一下,便若无其事的转开了头。
郗眠正准备回床上,又听赵岐道:“还有头发,朕的头发没解。”
郗眠只得又回去,帮他把发簪取下,长发如瀑般落在肩头。
赵岐也伸手欲来扯郗眠发带,郗眠偏头躲过。
“臣自己来。”
赵岐方才已经缓和的脸色再次变的阴沉,可郗眠已经没有心思理会他了,扯了发带随手扔到桌上,便上床盖好了被子,双手规整放在身前。
睡意渐浓,忽然被人摇醒。
郗眠睁开眼,见赵岐站在床边:“朕要睡外面。”
郗眠额角青筋突突直跳,忍无可忍道:“陛下方才说和在皇宫一样。”
赵岐理直气壮:“朕现在想睡外面,朕说了算,你进去。”
郗眠手捏紧,片刻后又松开,一言不发睡到了里侧,背对这赵岐。
过了一会,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是赵岐上床了。
就在郗眠想终于消停了的时候,赵岐又开始说话了,“你转过来,不准背对着朕。”
于是郗眠躺平,赵岐还是不满,“朕的意思是你面对朕睡。”
郗眠直接翻身,半个身体压在了赵岐身上,闭着眼睛道:“祖宗,睡觉了可以吗?”
赵岐浑身僵住,比石像还要僵硬,眼神瞬间有些慌乱,梗着脖子道:“不可以,你冷淡了朕这么久,岂能轻易揭过,陪朕聊天吧。”
聊个鬼的天!
郗眠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他道:“陛下是喜欢我吗?否则陛下今晚的行为太过奇怪了。”
“你在说什么!”赵岐惊呼吼出声。
郗眠道:“那陛下是很讨厌我吗?”
赵岐偏开脸,“没有。”
郗眠道:“那便别折腾我了好吗?真的好累。”
郗眠说完便睡着了,留下赵岐大睁着眼,一双眼睛瞪得都成了杏眼。
之前想让郗眠去接近闻鸿衣,一方面是觉得养了那么久,要物尽其用,另一方面,郗眠虽性子木讷,但这张脸太有杀伤力了。
以及……闻鸿衣有好几次,把视线落在郗眠身上,他都发现了!
如今,赵岐觉得郗眠不一样了,如果郗眠去接近闻鸿衣,只怕真有手段把那死太监勾住。
他看向郗眠的眼神不由得有些愤怒。
这人上哪学来这么些魅惑勾人的手段,连他都险些中了招。
看来以后不能小瞧了郗眠。
赵岐就着这个僵硬的姿势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他是被惊醒的,脸色通红,额头全是汗珠。
郗眠被他吵醒,揉了揉眼睛,嘟囔道:“再睡一会。”说着又睡着了。
赵岐一张脸像打翻了颜料盘,五彩斑斓。
他僵着脸将半压在自己身上的郗眠小心翼翼挪开,期间郗眠迷迷糊糊睁开过一次眼,但很快又闭上了。
郗眠睡朝里面后,赵岐揭开被子,看着一片狼藉,头一次有了无措感。
过了一会,他叫了一个金环卫进来……
郗眠醒来时天光早已大亮,他伸手摸了摸,赵岐那块已经没人了,床铺是冰凉的,只怕走了有一会了。
他慢慢坐起来,忽然发现不对劲,床单被褥怎么换了新的。
随即发觉锁骨下方有些疼,像是被点过穴道。
就在郗眠穿好鞋子下床,准备扎头发时,发现发带也不见了。
皇宫,赵岐正在太后宫里,他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太后倒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赵岐道:“您说只是下迷药,为何……是那种药。”
太后一边择花瓣,一边道:“都是要送过去的,什么药又有何关系,岐儿,你心软了,当皇帝,最忌讳心软,你这样哀家怎么放心把江山交到你身上。”
又是这句话!
赵岐阴翳的想,每次母后都用这句话来堵他。
若是平日,他定然就会说不让母后失望,但这次,他不想说了。
太后也发现了,择花的动作停下,看向赵岐,“岐儿,真是心软了?”
赵岐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太后道:“若真喜欢,换一个便是,虽找不到容貌如此绝佳的,但也并非没有合适人选,母后会帮你的。”
太后握住赵岐的手,满脸慈爱。
第193章 悲惨公子觉醒后 闻鸿衣
赵岐走后, 太后脸上的温柔慈爱尽数消失,眼中闪过一丝狠意。
郗眠……留不得。
当初不过因他长相及身份,是捡回来养在皇帝身边的一颗小棋子, 结果这棋子反倒要跳出棋盘去, 不但让皇帝犹豫不决, 就连她弟弟也被蛊惑。
倒是他小瞧了郗眠, 想来对方平日的蠢笨只怕都是装的。
如今,她只能将这棋子捏碎。
郗眠并不知晓这些, 自从那日之后, 赵岐又恢复了以前的态度, 时不时召他进宫, 奇怪的是赵岐再也没有提过让他去接近闻鸿衣的事。
郗眠怀疑他提的条件让赵岐打了退堂鼓。
还有一点,赵岐再没有让他留过宿, 而且刻意避免和郗眠的肢体接触。
这甚合郗眠的意。
没想到月底时郗眠遭遇了一场刺杀, 那些刺客竟皇而堂之潜入郗府, 若不是那夜郗眠刚好未睡着, 只怕已经遭遇了毒手。
当时郗眠已经躺在床上, 忽闻到了一丝极淡的烟味, 立刻警觉, 捂住口鼻躲进了柜子里。
过了一会,有几个蒙面黑衣人潜入,直奔床的位置, 提刀便砍,砍了个空。
那些人并未就此离去,而是开始在屋内寻找,很快便找到了柜子里的郗眠。
郗眠趁他们不备,猛的推开柜子, 柜门撞倒了一个黑衣人,郗眠便趁此机会捂着口鼻往门口跑。
黑衣人很快追了过来,一刀朝郗眠后背砍去,郗眠躲开了,刀砍在门上。
屋内都是迷烟,郗眠已经觉得头晕了,只能一手捂紧帕子,一边躲那些明晃晃的刀。
未曾想屋顶忽然榻了,有人自塌陷的屋顶落下。
郗眠以为今夜逃不过去时,从屋顶下来的黑衣人与最先一批黑衣人打了起来。
这样的变故别说郗眠,就是最初进来的黑衣人都呆愣住了。
郗眠趁着他们打斗,无暇顾及他时跑掉了。
第二天赵岐听说了此事,连忙派人去接郗眠进宫。
郗眠刚一到皇帝寝殿,赵岐便迎了上来。他抓住郗眠的手,脸上的掩饰不住的担忧和紧张。
“眠眠,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怎么会有刺客呢?你放心,朕一定把人给抓出来。”
郗眠道:“没事,谢陛下关心。”说着便想抽回自己的手,却发现赵岐抓着不放。
郗眠并不觉得赵岐真关心他,相反,这次遭遇刺杀,赵岐是他的头号怀疑对象。况且前几天赵岐不是一副不想和他接触的样子吗?怎么现在……
他还没想明白,便被赵岐牵着手去了御书房。
期间郗眠无数次想抽手,皆以失败而告终。
到了御书房,手才得以解放。
赵岐要处理奏折,又不让人走,郗眠便挑了本书在一旁看。
他的心思并不在书上,而是在想赵岐如今的目的是什么。
他想得认真,视线便时不时往赵岐身上投。
赵岐很早就发现了,下意识坐直了身子,余光一直关注着郗眠,同时心里升起一阵隐蔽的高兴。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高兴,但他知道,他喜欢郗眠看着他。
晚上,赵岐破天荒的要求郗眠留宿,郗眠却不愿意。
赵岐便道:“如今郗府不安全,万一那些人又回去找你。待在皇宫吧,在朕的身边一定是安全的,朕已经命人去查了。”
看似是说服,实则是命令,郗眠留在了皇宫。
晚膳前,太后派人来请皇帝,赵岐想带上郗眠,太后的宫女道:“陛下,娘娘说今日为家宴。”
赵岐只得叫人单独给郗眠传膳食,自己前往太后寝宫。
没想到云睿文也在。
太后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云睿文倒是一如既往的看不出情绪。
因记挂着郗眠,用过晚膳赵岐便想告辞,却被太后叫住。
太后道:“皇帝急什么?哀家叫你们来是有事商议。”
赵岐又坐了回去。
太后的视线从赵岐身上转到云睿文身上,最后又落回赵岐这边。
“哀家便直说了,前儿个你舅舅找到个和郗眠样貌相似的,送到闻鸿衣手上,晚上那人的尸体便被扔了出来,你们说说如今当如何?”
赵岐猛的站起来,“你们怎么能这样,长得再像那也不是郗眠!”
郗眠就是郗眠,没人能替代的。
太后似笑非笑看了赵岐一眼,“是啊,长得再像也不是本人,所以哀家打算把正主送过去。”
赵岐脸色骤白,但还是不服气的说:“闻鸿衣素来阴晴不定,虽传闻他喜欢年轻的男孩子,或许传闻有误呢。”
太后看向赵岐的眼神有些失望。
“岐儿呀,你还是没明白当初哀家为何让你劝说郗眠去接近闻鸿衣,你从来没发觉过,闻鸿衣看郗眠的眼神不对劲吗?哀家看你舅侄二人如今也被蒙了心了。”
赵岐脸色骤然变了,但还是道:“眠眠说了,他有条件。”
赵岐将郗眠的条件说了,希望能打消太后的念头,但太后听罢,道:“等将来闻鸿衣倒台,自然有他的功劳。”
赵岐还想辩解,云睿文却道:“姐姐说得有理,将郗眠送过去确实是最优解。陛下,闻鸿衣的势力越来越大,若不除他,将来恐为大患,何况如今私吞军饷案未结,陛下的表哥还在他手上,相信陛下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
赵岐回来时,夜已经深了,郗眠正撑着下巴在桌边打瞌睡。直到腰被抱住,他才惊醒。
赵岐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边,蹲下身抱住郗眠,头也靠在郗眠的腿上。
“眠眠。”他的声音听上去难过又委屈,郗眠看不清他的表情,也从未见过这样的赵岐。
当然,他也不在乎,所以并未说安慰的话。
过了一会,赵岐自己将情绪收拾好,站起身来,朝郗眠伸手,“我们休息吧。”
当夜无事。
第二天郗眠醒时赵岐已经上早朝去了,宫人受赵岐吩咐,不让郗眠离开皇宫。
于是郗眠便在宫人的陪同下逛了逛。
郗眠本意是想请宋昑帮忙,但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宋昑了,平日里郗眠根本见不到闻鸿衣,或者说在上闻鸿衣的床之前,他根本没见过对方几次。
仅有的几次隔着很远的距离。闻鸿衣在宫外倒是有宅子,但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在宅子里。
况且闻鸿衣身边高手众多,贸然靠近,恐有危险。
只靠他自己,无法接近闻鸿衣。
赵岐上朝回来,见郗眠还呆在他寝宫,心情大好,但很快又沉郁下去。
他应该跟郗眠说的,但是他不想说,是以直到郗眠离开,赵岐都没有开口。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有人敲响了郗眠的窗户,他吓了一跳,以为又是刺客。
郗眠拔出之前准备好的长剑,又将柜子里的迷药藏在袖子里,警惕的看着窗户。
他明明安排了侍卫在周围站岗,想来侍卫已经被解决了。
窗户再次被敲击,郗眠察觉出不对来,若是黑衣人,不可能敲窗户。
郗眠靠近窗户,小心的问道:“谁?”
敲击声停住,“是我。”
郗眠打开窗户,宋昑站在外面。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找宋昑,却没想到宋昑主动找了过来。
宋昑没说他来干什么,只是把郗眠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后松了口气的样子。
两人聊了几句,郗眠方知宋昑如今在闻鸿衣身边当差。
郗眠道:“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宋昑见郗眠没有受伤,便拍着胸脯道:“定当尽心竭力。”
于是郗眠便转身回桌案边,拿起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待墨干后,将纸折好放入信封。
“烦请将此信交于九千岁。”
宋昑没接,皱眉问道:“为何?”
郗眠道:“你来找我,想来也是听到我被刺杀的事,宋昑,我需要找一个靠山。”
宋昑已经顾不得去探究郗眠为何知道他的名字了,他满脸不赞同。
“郗眠,九千岁是什么样的人,你根本不了解,你要找靠山,陛下不该是最合适的吗?”
郗眠道:“你真这样想?你真觉得陛下会帮我?如果刺客和陛下太后有关系呢?”
郗眠虽只是猜测,但想对他下杀手的,无非就是云琼或云睿文,当然,赵岐必然也是同意的。
他们云家的人,向来是得不到便毁掉。
宋昑满脸怨气的将信送到闻鸿衣手上。
闻鸿衣拿着信,饶有兴致道:“谁?郗眠?皇帝身边那小老鼠?”
宋昑没有说话,眉毛却立了起来,足以看出他的愤怒。
闻鸿衣看到了,难得心情好没计较,他摆摆手让宋昑退下,方打开信封。
看完信,闻鸿衣问一旁的太监,“陛下身边的小老鼠说仰慕本督,你觉得有几分可信?”
突然被点名,太监慌忙跪下,战战兢兢,“必是师傅丰神俊朗,郗家公子被师傅所折服,方献衷心。况且听闻郗家公子前儿个被人刺杀,想来死里逃生后意识到谁才是皇宫真正的主……”
“嗒。”扳指搁在桌上发出轻微声响,太监的声音戛然而止。
闻鸿衣闻言嗤笑一声,那太监跪得更低了,整个身体都快要贴到地面上。
过了许久,就在他冷汗唰唰直冒时,闻鸿衣道:“既如此,还不去把人请来。”
太监连忙告退。
闻鸿衣的人上门时,郗眠很是诧异。
他打算循序渐进,多花点小心思准备各种礼物,走柏拉图式恋爱。没想到闻鸿衣直接派人来请他,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闻鸿衣在宫外有宅子,郗眠再次站在这座高门大宅前,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前世那些记忆,脸色不由得变白了些。
太监见郗眠不走了,回头恭恭敬敬道:“郗大人?”
等郗眠又跟上,太监也不由得在心里为这郗家公子默哀。
落到那位手里,只怕凶多吉少。
郗眠到时,闻鸿衣正在给院子里养的花浇水,看到郗眠,他将浇水壶递给身后的人,朝郗眠招招手。
郗眠跟着闻鸿衣往屋子里走。
这是闻鸿衣的房间,前世郗眠来过无数次,当然,最让他害怕的不是这个房间,而是房间的内室。
闻鸿衣是个变态,他把自己房间的内室打造成了“刑具房”,那些刑具全是用于房.事上的。
闻鸿衣没有发现郗眠的脸色越来越白,他走到案桌旁的摇椅上坐下,手指点了点桌上的信封。
“记得此物吗?”
郗眠当然记得,那是他昨夜让宋昑帮忙送的信。
闻鸿衣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念出来。”
郗眠的脸一瞬间从白色变为红色,他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闻鸿衣。
摇椅轻轻晃动,闻鸿衣貌若好女的面容上满是兴致,“怎么?会写不会念?还是说你写的都是假的?”
郗眠看出来了,闻鸿衣就是故意的。
他上前拿起信封,闭眼深深呼吸了几下,随后才打开信纸,正准备念时,手中的信纸却忽然被抽走。
闻鸿衣两指夹着信纸,道:“既是你写的,想来也不用看,便这样念吧。”
郗眠眼中明显有了怒意。
闻鸿衣见状哈哈大笑,从躺椅上起身,他手掌放在郗眠脸颊上,像是包裹住郗眠的半张来,拇指上的玉扳指冰凉的贴着郗眠的皮肤,寒意刺骨。
闻鸿衣道:“确实心悦于我?”
郗眠扭开头,“不是。”
闻鸿衣也没生气,而是道:“哦?”
郗眠:“想投靠九千岁,寻求庇护。毕竟,我现在可是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闻鸿衣挑了挑眉,“还算聪明,但你可知,我从不做亏本买卖。”
郗眠看向他:“九千岁要什么?”
闻鸿衣的手落在郗眠头发上,轻轻抚摸着,似乎在思考,过了一会,才道:“不如就按你信上的来,如何。”
郗眠没有说话,闻鸿衣便收回了手,语气颇为遗憾,“可惜了。”
郗眠咬牙道:“行,我答应。”
闻鸿衣又坐回了躺椅上,闭上眼睛,朝郗眠挥了挥手。
“明天晚上来找我吧。”
郗眠走后一会,闻鸿衣从抽屉里翻出一张图纸,又叫来下属,吩咐道:“卧室的里间,按图纸的样子打造出来,明天下午我要看到成品。”
第二天晚上,郗眠按时到达闻鸿衣的府邸,被下人带到闻鸿衣的寝室。
闻鸿衣穿着白色寝衣坐在桌边,应该是在处理公务,看到郗眠进来,便道:“过来,会捏肩吗?”
郗眠摇头:“不会。”
闻鸿衣却没有放过他,眼睛微微眯起,“过来。”
郗眠只得走过去,闻鸿衣的意思很明显,不会捏也要捏。
郗眠站在他的身后,手搭在他肩膀上。
闻鸿衣的身材并不单薄,相反,很有力量,他的脸则和身材不符,更为阴柔些。原本的长相就雌雄莫辨,成为太监后更甚,若是穿上女装,只怕会被当成身量高一些的女子。
郗眠曾听说他成为太监时已经快成年,据说闻鸿衣曾经也是官家子弟。
郗眠将他的头发扒开,乌黑的长发发尾还是湿的,他发现闻鸿衣后背的衣服也有些湿,想来是刚沐浴过。
上辈子他第一次过来时,闻鸿衣也沐浴过吗?郗眠记不得了,他只记得那天晚上闻鸿衣好像很生气,他被折磨得失去了意识。
因回忆,郗眠手上的力道忍不住加重,阴恻恻的声音自前方传来:“你想掐死我?”
郗眠忙收手,手腕却被抓住。
闻鸿衣的手犹如铁钳,紧紧禁锢着郗眠的手,他问道:“知道怎么服.侍太监吗?”
郗眠摇头。
闻鸿衣又问:“知道怎么服.侍男人吗?”
郗眠再次摇头。
闻鸿衣握着郗眠的手腕往内间走。或许是郗眠的错觉,不然他为何觉得闻鸿衣看上去心情不错的样子。
内间的光线要比外面黑上许多,即使四周都点着灯,仍旧阴寒之气十足。
那一排排的柜子,以及放在柜子上的各种各样的器具,都让人胆寒。
郗眠忍不住往后退了半步。
闻鸿衣察觉了,侧头看向郗眠:“怕了?”
郗眠咬着牙摇摇头。
闻鸿衣这种神经病,若是在他面前露出怯意,只会让他更兴奋。
闻鸿衣不置可否,按着郗眠的肩让他坐到凳子上。
那是一只固定在地上的铁器制成的凳子,郗眠刚一坐上去,闻鸿衣便拉过两侧的皮制绑带,把郗眠的手绑在了椅子两侧。
似乎看出郗眠有些紧张,闻鸿衣难得的好脾气。他弯腰摸了摸郗眠的脑袋,道:“放心,今天只是开开胃,会给你时间适应的。”
他在郗眠身边蹲下。
没一会,郗眠眼底便沁出泪花,他的手挣扎了一下,只发出哐啷的铁器碰撞声。
过了很久,闻鸿衣从郗眠胸口抬起头,他的嘴唇湿漉漉的,手指在郗眠嘴唇上抹了一下。
“多谢款待。”
郗眠整个人都蒙了,前世不是这样的。
前世他看到这个房间,吓得转身便跑,同时喊道:“我后悔了,我要去找陛下。”
当时闻鸿衣的脸色难看极了,犹如恶鬼。
他压着郗眠进了房间,关上了门,随后用冰冷的工具占.有了郗眠。
又在郗眠身上留下了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痕迹。
莫非是因为这次他主动,所以闻鸿衣态度变了?
还未等郗眠想明白,闻鸿衣已经拿着一个玉.势过来,诚然和前世是一个。
郗眠脸瞬间黑了,果然没什么改变。
月上枝头,星辰闪烁。
郗眠把头偏向了一遍,嘴唇咬到快破皮,但仍有几丝压抑不住的声音溢出。
过了一会,一只手触摸着他的嘴唇,几根手指分开他的唇瓣,摸了摸里面白而整齐的牙齿。
“别咬,再咬,我便放东西进去。”
郗眠被吓得睫毛颤了颤。
不,不能再放东西了。
此时他才察觉出嘴里的味道不对,忙将那几根手指吐了出去。
吐完才反应过来,赶紧去看闻鸿衣的脸色。
意外的是,闻鸿衣没有生气,反而看上去很愉悦,这让郗眠心中一紧,忍不住捏紧了手。
大腿.根的肉被轻轻掐了一下,闻鸿衣道:“放轻松,我的手指,也被你吃掉了。”
郗眠:“???你!闭嘴!”
闻鸿衣轻轻笑了一下。
觊觎许久的小老鼠心甘情愿撞到了他手心,他都快怀疑自己在做梦了。
……
云府,云睿文正在处理公务,有人走进来跪下禀报:“主子,昨日郗眠让一个叫宋昑的金环卫给闻鸿衣送了一封信,他和闻鸿衣交往似乎很密切。”
那侍从说完,忍不住道:“属下不明白主子为何要救郗眠,甚至因此和太后娘娘离了心。”
云睿文的手停住,笔尖滴下墨水,“啪嗒”落于纸上,一点漆黑在纸上晕染开来。
侍从立刻意识到什么,猛的磕头,“主子饶命,属下,属下不该多嘴!”
风拂起纸张,飘转几圈后落到了侍从旁边,侍从却不敢去捡。
过了一会,头顶传来声音,“知道了,下去领罚。”
侍从离开。
云睿文起身,自案桌后走出,锦鞋踩在纸张上,他像是没有看到,径直走向屋内的花几,上面摆着一个精美的琉璃缸,缸里有一条通体火红的游鱼。
他往鱼缸里丢了几粒鱼食,小鱼便张着嘴欢快吃起来。
云睿文眼底的神色温柔了许多。
那小孩到闻鸿衣身边,至少能活着。
他不知道,将来某一天,他会因今日的无所作为而后悔。
第194章 悲惨公子觉醒后 我后悔了……
郗眠醒了有一会了, 但他没有起床,而是面朝里侧躺着,一脸幽怨的咬着被子。
闻鸿衣这个骗子!神经病!说什么开胃菜, 结果把他……
郗眠简直不敢回忆昨夜的细节。
太监没了那东西, 所以才这么变态的吗!
“还在生气?”身后的声音带着轻快的愉悦。
郗眠不回答, 又默默将被子咬得更死, 以发泄自己的怒气。
死变态为什么还在这里,他没事做吗?
见郗眠不理人, 闻鸿衣心情反而好极了, 他起身下床, 长发未束, 白色丝绸寝衣增添了几分慵懒随性。
听到他出去,郗眠松了一口气, 但还是没起床, 因为他根本动不了, 一动就扯着疼。
就在郗眠哀怨的瞪着眼睛盯着墙看时, 闻鸿衣又回来了。
他走到床边, 手搭在郗眠肩膀上, 郗眠身体瞬间僵硬。
闻鸿衣自然也感受到了, 但他当做不知道,把郗眠从被子里挖出来。
郗眠僵着没动,直到闻鸿衣解开他的寝衣, 他才慌忙挣扎,一挣扎,立刻疼得“嘶”了一声。
闻鸿衣斜瞥着郗眠,道:“动什么,嫌不够疼?”
郗眠咬牙:“不都是拜九千岁所赐?”
闻鸿衣嘴角勾起, “当然。”
郗眠:“……”
看上去还挺骄傲?
见郗眠脸色不好,闻鸿衣难得将语气放软了些,“这是消肿止痛的上好药脂,涂过后就不会疼了。”
郗眠伸手去拿他手中瓷瓶,“我自己来。”
闻鸿衣将药瓶举高,似笑非笑道:“害羞?有何害羞的?在我身上出小恭的事都做了……”
他话没说话,郗眠猛的将他扑倒在床上,“闭嘴!要不是你!你!”
他实在说不出那些话,闻鸿衣此人太过可怕,郗眠到现在都忘不了那种失控的感觉,以及被弄脏了胸口和手臂的衣服,反而在笑的闻鸿衣。
闻鸿衣的双手趁机揽住郗眠的后腰。
郗眠的心却骤然一跳,脸色变白,慌忙撑着手就要起来。
他忘了,闻鸿衣最讨厌别人碰他,尤其是郗眠。
或许是昨天晚上到今天,闻鸿衣看起来心情一直不错,才让郗眠忽略了这一点,以至于差点在狮子嘴上拔毛。
只是他刚起身,又被闻鸿衣按着扑了下去,整个人倒在闻鸿衣身上。
闻鸿衣抱着郗眠,竟笑了起来,笑得胸膛震动。
笑完捏了捏郗眠的脸,“小老鼠,你挺会讨我开心的。”
郗眠此时只觉得心砰砰直跳,残留的记忆让他控制不住的害怕。
仿佛下一刻,他便会出现在漆黑的屋子里,一丝极其微弱的猩红灯光下,低头瞥下来的闻鸿衣犹如恶鬼。
闻鸿衣没有发现郗眠的异常,手指又往郗眠唇上蹭,“漂亮的小金丝鼠。”
有时候又像个外厉内茬的小狼崽子。
发觉郗眠发抖时,闻鸿衣瞬间抱着郗眠坐起来,伸手去摸郗眠的脸,“怎么了?”
郗眠闭上眼睛,压下心底的情绪,轻轻摇头。
闻鸿衣右手按着郗眠的后脑勺,让那毛茸茸的脑袋按到自己肩膀上,这是他能做的最温柔的哄人动作了。
鼻尖都是郗眠发丝的香味,他不由得开始好奇,郗眠用的什么皂水洗发。
闻鸿衣想起第一次见郗眠,那时候对方还是个十五岁的少年,站在小皇帝身后,看向他的眼神带着敌意、戒备,还有……恨。
他可不记得得罪过这么个小孩。
闻鸿衣便多看了一眼,他并没有放在心上,甚至没过几天便将这小插曲给忘了。
第二次是郗眠十六岁时,那日大雨,闻鸿衣去见皇帝,小皇帝不知道发什么疯,让人把一个小太监拉到院子里杖毙。
闻鸿衣到时,那小太监似乎只剩一口气了,血流到地上,又被雨水冲散。
这种事情太常见了,闻鸿衣自己的手上就沾了不知多少人命,他连看都没多看一眼。
等从延英殿出来时,院子已经被打扫干净。
闻鸿衣沿着长廊回去,忽然听到了哭声,也不算哭是声,是极其压抑的抽泣声,很低,很小,又被大雨盖住,若不是闻鸿衣耳力易于常人,只怕也听不到。
闻鸿衣朝后摆了下手,身后撑伞的小太监便站在原地不动了,闻鸿衣自己则往前走了几步,拐角处,长长的檐廊外面,一个少年抱着膝盖坐在那里,他的脸埋在膝盖上,屋檐落下来的雨水全滴在他头上背上。
闻鸿衣不明白当时自己怎么想的,竟站在那看着那少年哭,看了一会后才惊觉自己有些好笑,转身欲离开。
这时又有一人走来,那人一身白衣,撑着一把伞,另一只手拖着一个小巧的琉璃缸。
是国舅云睿文。
闻鸿衣不走了,在一旁看起戏来。
云睿文这老狐狸最喜欢伪装了,伪装得全天下都要赞他一句风光霁月才罢。
云睿文停在少年旁边,伞微微倾斜,遮住少年头上的雨珠。
“为何在这里哭?”
少年没有说话。
云睿文蹲下身,把伞递到少年手里。
少年这时才抬头,“我没有哭!是雨水。”
说完看清眼前的人是国舅,吓得面无血色。
云睿文温和道:“拿着,当心着凉。”说着把伞放在少年手里,正准备起身时,琉璃缸里的鱼跃了出来,跳到了少年膝盖上。
少年低头看看鱼,又愣愣的抬头看看云睿文,随后方反应过来,连捧起鱼想放回鱼缸。
不知道是因为哭过,还是雨水的缘故,少年的脸脏兮兮的,眼神中带着害怕,双手小心翼翼捧着一条火红的鱼。
那一刻,闻鸿衣不知道云睿文什么反应,但他心里忽然有了一个想法:想养。
即使过了这么久,少年哭得一整张脸湿漉漉的样子仍清晰的印在他脑海中。
闻鸿衣的眼神幽深了许多,食指试探般往郗眠嘴巴里探入一截。
“乖,张嘴,让我摸摸牙齿。”
郗眠把嘴巴闭得紧紧的。
后腰上漫不经心的左手往下,手的主人道:“既然如此,便上药吧。”
郗眠立刻张开了嘴巴。
闻鸿衣挑起半边眉,“笑纳了。”这样说着,他的手指早在郗眠嘴巴里搅合着了。
过了好一会,郗眠口齿不清道:“别,别老抓我舌头,麻……”
闻鸿衣的手一顿,另一只手在郗眠臀部拍了一下,“别撒娇。”
郗眠顿时无言以对。
又过了很久,久到郗眠已经感受不到舌头的存在,闻鸿衣方收了右手。
骨节分明的手上带着亮晶晶的液体,闻鸿衣拿帕子擦了一下,便起身把郗眠抱到腿上。
郗眠穿的寝衣是闻鸿衣的,一件淡绿色寝衣,寝衣偏大,柔软的丝绸材质下,郗眠的身体很明显。
闻鸿衣的手放在腰下的柔软上,轻轻捏了捏,手便从侧边探了进去。
郗眠立刻大惊,扭头按住闻鸿衣的手,不可置信的控诉,“你说我自己上药的!”
闻鸿衣轻易便将他镇压。
“你或许听过我的名声,宝贝,我是什么会守信用的好人吗?”
他太过理直气壮,倒叫郗眠一噎。
郗眠离开闻鸿衣府邸时,脸还是黑的,送他出来的小太监是闻鸿衣新收的徒弟,据说他之前收的徒弟都死了,且都是闻鸿衣下的手。
眼下这个新徒弟每日都活得战战兢兢的,他在闻鸿衣身边的样子,和前世后期的郗眠差不对,已经到了条件反射害怕的程度。
小太监送郗眠上了马车,又一路护送郗眠到郗府,方回去交差。
闻鸿衣的药确实不错,上了药后有明显缓解。
郗眠进入郗府时,郗家一大家子人都在大厅坐着,见郗眠进来,便齐刷刷看了过来,场面实在诡异。
郗眠一瞬间都以为他“投奔”闻鸿衣的事传遍了大街小巷。
郗父看着郗眠欲言又止了半晌,方朝他挥挥手,“回房间吧。”
郗眠不明所以的离开。
回到他的住所,才发觉不对劲,平日里他的院子里会有老嬷嬷打扫,但今天院子里有未清扫的落叶。
郗眠心提起,往房间走去,推开房门,桌案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听到动静,那人缓缓抬起脸,一张脸上阴云密布。
郗眠顿了一下,朝对方行礼:“陛下。”
怪不得郗家的人脸色都很怪异。
赵岐没有说话,看向郗眠的眼神带着森寒的冷意,他轻轻抬手,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金环卫将门自外面关上,屋内瞬间暗下来。
赵岐坐着没动,脸藏在阴影里。
郗眠听到他说:“眠眠,过来。”
郗眠没有过去,反而往后退了两步,赵岐的行为太过怪异,让人不禁想起一些阴森可怖的东西。
他的动作激怒了赵岐,赵岐起身朝郗眠走了过来。
他走到跟前时,郗眠已经退无可退。
郗眠的后背靠在门上,看着赵岐道:“陛下,我叫人给你送茶水来。”
说着便转身开门,没打开,门从外面锁住了。
赵岐冷笑一声,抓着郗眠的手拖着他往床上走。
郗眠被扔在床上时,眼冒金星,等赵岐上手扒他衣服,才惊得险些跳起来。
他死死抓住赵岐的手,脸色难看:“你在做什么!”
赵岐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道:“我要看看,那个死太监都碰了你哪些地方!”
郗眠怒道:“这本来就是你一直期望的,如今遂了你心愿,你当高兴才对。是你提出来的,是你一直在劝说我,太后娘娘给我下药,你也是知情的吧。”
赵岐把郗眠的双手绞在后背,把人按在床上。
郗眠的脸被迫埋进枕头里。
“是,是我提出的”,赵岐吼道,“我后悔了我后悔了!我现在后悔了不行吗!啊?”
“我凭什么……不能后悔……”
他松开了对郗眠的压制,郗眠爬起来时看到赵岐双手捂着脸。
他在哭。
郗眠静静的看着他,“陛下,‘就算去了闻鸿衣身边,你还是朕唯一的朋友,你替朕做的事,朕都记得’,这话是陛下亲口说的,为什么要后悔呢?”
赵岐整个人埋在了双臂间,哭声抑制不住,“我就是,后悔了。”
郗眠由着他哭了一会,才道:“为什么后悔呢?小舅舅。”
这一声小舅舅犹如一颗投入湖水的雷,猛的炸开,随后又归于平静。
赵岐缓缓抬起头,他的脸上挂着泪水,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郗眠。
郗眠道:“陛下,你是我的舅舅啊,我母亲是你父亲的女儿。”
“你,闭,嘴!”赵岐道,“闭嘴,朕不想听这个!”
他抬手捂住了耳朵。
他为什么是郗眠的小舅舅,他不要做郗眠的舅舅。
郗眠冷眼看了片刻,不再管赵岐,而是理了理被扯乱的衣服,准备下床。
赵岐忽然抓住郗眠的手,语气森然:“你去哪?”
郗眠还没回答,赵岐已经说道:“哪里都不准去,现在跟朕回宫。”
赵岐的情绪很不稳定,一双赤红的眼睛像装着定位,黏在郗眠身上。
郗眠被赵岐带走,郗家众人忙跪下恭送皇帝,赵岐脸上的眼泪已经擦干净了,他看都未看郗家众人一眼,扯着郗眠往马车上走。
马车晃晃悠悠朝宫门驶去。
车上,郗眠闭目养神,赵岐则半低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忽然,赵岐伸手抓住郗眠的肩膀。
在郗眠看过去时,他才一字一顿道:“表兄妹结亲,是为亲上加亲,古时刘氏亦有舅舅娶外甥女的案例。”
郗眠:“所以呢?”
赵岐一时噎住,他慢慢松了手,又重新垂下眼睛,“我只是……告知你一下。”
郗眠忽然笑了一下,“陛下啊,我已经是闻鸿衣的人了。”
这话就像点燃爆竹的引子,赵岐跳了起来,满脸怒色:“你给朕闭嘴,朕不要听这个!你为何总要说朕不喜欢的话?”
郗眠的声音冷了下去:“那陛下要听什么?我喜欢你?”
赵岐瞬间哑火。
马车忽然停住,驾车的宫人慌忙喊道:“陛,陛下,九千岁……”
宫人话未说完,一道偏中性的声音已经传来。
“臣闻鸿衣拜见陛下。”
赵岐的手握成了拳头,当街阻拦皇帝的马车,可见闻鸿衣有多嚣张。
赵岐道:“闻鸿衣身为一个太监,从来不自称奴才,反而自称‘臣’,怎么?这样他就不是太监了?他被割掉的东西就会长出来?太监就永远是太监。”
这话像是说给郗眠听的。
郗眠叹了口气,道:“好像我怎么做,都不能让陛下满意,是吗?”
他的语气很失落,或者说很失望。
赵岐忙解释:“不是的,朕,我没有那个意思,眠眠,我只是不想你和一个太监纠缠,太监因身体缺陷,大多变态,况且听说他们会憋不住,身上总有一股骚味,眠眠,你不觉得很恶心吗?”
郗眠知道赵岐已经慌不择路,开始胡言乱语了,闻鸿衣这人人品不行,但确实很爱干净,他的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香,像的檀香。
郗眠道:“是啊,可是我不去的话,陛下只怕又要派人来杀我了,就算死在闻鸿衣手上,我也不想死在陛下手上。”
赵岐整个人都懵了,“什么派人杀你,我怎么可能派人杀你。”
赵岐说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母后……
马车外的闻鸿衣道:“臣的人在陛下马车里,还请陛下归还。”
赵岐对驾车的宫人道:“为何还不走!给朕走!驾车!”
宫人一边抬手擦汗一边道:“陛下,九千岁带了很多人。”
那些人嚣张的挡在马车前,马车根本无法前行。
这里的事情很快引起了街上人的围观,有些人认识九千岁,但不知道马车里坐的是皇帝,还以为是那位公子哥又得罪了这位权倾朝野的大太监,纷纷对公子哥即将到来的悲惨遭遇摇头叹息。
马车周围,赵岐的人都把手搭在了刀上。
两方对峙,冲突一触即发。
郗眠站起身欲出去,赵岐离开拦住他:“朕不准你走!”
郗眠道:“陛下,闻鸿衣铁了心要抓我回去,为了我这样无关紧要的人和他叫板,只怕太后娘娘会对陛下失望。”
赵岐最怕太后对他失望了。
没想到赵岐抱住郗眠的腰,倒像小孩子耍赖般:“朕不准你跟他走!朕要带你回皇宫,以后你只能住在皇宫!”
“嗒,嗒,嗒。”整齐的脚步声有规律的靠近。
一只修长的手揭开车帘,云睿文一只脚屈膝踏在车辕上,看向马车内。
看到两人抱在一起的姿态,他眼神先是微微一变,随后立刻侧了下身子,将车内两人挡住。
云睿文道:“陛下,今日之事莫叫姐姐知道。”
他只说了这样一句半是劝解半是警告的话,便放下了帘子,先生让人将整条街的百姓疏散,随后朝闻鸿衣走去。
隔着马车,两人的对话传进来。
云睿文:“当街阻拦皇上车驾,引起骚乱,九千岁是想做什么?”
闻鸿衣嗤笑一声:“我们的陛下夺人多爱,我只是要回自己心爱之物。”
云睿文似乎生气了,声音沉下去许多,“他是人,不是你的东西,他不属于任何人。”
闻鸿衣道:“你们既然将他送给了我,自然是我的,云国舅,云小将军昨夜已经回家了吧,你看,我多讲信用,只是我们的陛下……”
他哼笑一声,“你作为舅舅,只怕要好好教一教了。”
云睿文和闻鸿衣算是老熟人了,当初闻鸿衣家族未遭变故,没有净身成为太监之前,两人都是有名的世家公子,酒局宴会,常能碰面,又都因相貌出众,常被人放在一起比较。
不过两人一人重文,一人重武。
云睿文虽剑术上有造诣,但在闻鸿衣跟前,不值一提。
闻鸿衣不想再和云睿文费嘴皮子功夫,朝马车喊道,“眠眠,出来。”
过了一会,郗眠走出了马车,一步步朝闻鸿衣走去。
闻鸿衣脸上的神色依旧的冷的,眉毛的弧度却缓和了许多。
郗眠走到他跟前,他留下两个字:“跟上。”
方转身离开。
郗眠走在闻鸿衣身后,看着对方高大森冷的背影,心想闻鸿衣应该是生气了。
闻鸿衣生气很可怕,他会一言不发的对郗眠做哪些事,郗眠求饶他也不动于衷。
郗眠伸手拽住了闻鸿衣的袖子。
他没有怎么用力,闻鸿衣却停下了脚步,只是没转身,仍背对着郗眠。
郗眠道:“他是皇帝,他要带我走,我无法反抗,你不能因此定我的罪。”
闻鸿衣终于转过身来,居高临下看着郗眠,视线冰冷,“我不能怪你,倒要夸你?”
郗眠一直看着自己的手,那只拉着闻鸿衣袖子的手在轻微发抖,但仍旧捏着那截湛青色的袖子。
他赌赢了,闻鸿衣没有挥开他的手,也没有威胁要折断他的手。
闻鸿衣不知道郗眠在想什么,见人低着头不说话了,心里的阴戾越发浓重。
他不该给郗眠好脸色的,这世间怎么可能会有人喜欢阉人,怎么可能会有人愿意留在阉人身边。
平常人都不可能,更何况是郗眠。
他不该让郗眠以为自己可以爬到他头上来。
闻鸿衣脸色越来越阴沉,仿佛能滴下水来。
郗眠仿佛没有发现,仍旧在钢丝上蹦迪,他扯着闻鸿衣的袖子,半是埋怨半是生气道:“不用夸我,但你也不能怪我,应该怪你自己,你没能力,别人才敢抢。”
闻鸿衣看向郗眠,那张黑沉沉的脸上像是缓缓浮现出一个问号。
对上郗眠理直气壮的眼神,半晌,他气笑了。
他的手握住郗眠的手臂,将人扯到怀里,另一只手在郗眠臀部打了一下,骂道:“小混蛋。”
郗眠的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眼睛瞪得溜圆,两只手捂着臀部的肉,同时瞪着闻鸿衣。
闻鸿衣打得不疼,根本没用什么力。
但是当街被打屁股,这是脸面问题!
瞪着瞪着,郗眠看到闻鸿衣又抬起了手,慌忙想跳开,结果刚退开一点,又被对方拉到怀里。
“去哪?”闻鸿衣道,说着帮郗眠整理背后的腰带。
就在郗眠松了一口气时,闻鸿衣弯腰凑近郗眠耳边。
“急什么,回去你想让我怎么打都可以。”
郗眠:“??!”
死变态!光天化日要点脸好吗!
他的反应明显取悦了闻鸿衣,闻鸿衣哈哈大笑起来,笑完才压低声音对郗眠道:“别怕,只有你听见了。”
郗眠咬牙道:“被听到,丢脸的又不是我。”
闻鸿衣又笑了,笑完牵起郗眠的手回轿子。
走了两步,他回过头,和站在不远处的云睿文对上视线。
闻鸿衣唇角勾起,眼底全是得意和挑衅。
直到郗眠和闻鸿衣的背影消失,云睿文才转身回马车。
少年猫儿般怒视的表情挥之不去,他一边走,手却轻轻放在了心口的位置,那里……堵得慌。
云睿文走进马车,赵岐早已泪流满面,看见云睿文,道:“舅舅,他明明说过最喜欢我的,他点了我的穴道。”
云睿文解开了赵岐的穴道,将人带回皇宫。
第195章 悲惨公子觉醒后 抓包
白雪纷纷扬扬, 院内一隅天地,银装素裹,屋檐如覆上了一层柔软的雪白棉絮。
少年裹着毛茸茸的貂裘披风立于雪地中, 身后的小太监恭恭敬敬撑着伞, 说道:“大人, 先随奴才进去吧, 若受了冷,九千岁该心疼的。”
郗眠没有理会身后的人, 他在发呆。
那次赵岐试图将他带回皇宫失败后, 郗眠和赵岐已经将近四个月未见面了, 大多数时间他都待在闻鸿衣的宅子, 少部分时间回郗家。
闻鸿衣这人独占欲太强,床上更是花样百出, 这让郗眠迫不及待的想结束这个世界。
可有了上一世的教训, 没有十足的把握, 他不敢轻举妄动。
小太监见郗眠没有反应, 想再提醒一遍, 又怕惹了这位郗大人不高兴, 不说, 万一郗大人真生个病,九千岁只怕会剥了他的皮。
小太监继续劝道:“郗大人,今日宫中有事, 九千岁不回府上,大人若实在无聊,我叫杏园的小戏子们来给大人唱小曲儿?”
郗眠拢了拢身上的貂裘,转身朝屋内走,“不必。”
小太监登时松了一大口气。
他是这个月才到这位郗大人身边的, 据说上一个服侍郗大人的小太监被九千岁拔去了舌头,听说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郗眠的脚刚榻上石阶,“啪嗒”一声,一个雪团子落在地上。
小太监立刻呵斥道:“谁?谁在那?”
郗眠也转身去看,末了道:“许是梅枝落下的雪,进去吧。”
小太监犹犹豫豫,朝门口的侍卫使了个眼色。
屋内燃着热蓬蓬的炭火,一进来热意便铺面而来,小太监欲上前替郗眠解披风,郗眠抬了下手,拒绝。
他拿过小太监手里的伞,转身往外走。
小太监忙跟上。
郗眠一边撑开伞,一边回头道:“别跟着我。”
小太监哪里敢这样放他走,急得快哭了:“不行,大人,等等我,九千岁回来我就完了。”
郗眠烦躁道:“我想自己走走,只在后花园走,别跟着我。”
小太监被郗眠的眼神镇住,欲哭无泪。
他不敢跟上去,只好让人守好大门,九千岁回来之前,不能让人离开府邸。
若是平时,他们不会这样紧盯着郗眠的行踪,只是因为前不久,九千岁在酒楼抓到郗大人跟其他男子不清不楚的,于是大发雷霆。
加之近来朝中局势动荡,九千岁自己都遭遇了几次刺杀,于是把郗大人看得更紧了。
可他也不敢得罪郗大人,九千岁对郗大人的纵容,他们都看在眼里。
这位小祖宗一句话,他们这些下人便会变成灰烬。
郗眠知道小太监害怕什么,他叹了口气,承诺道:“没关系的,是我自己想散步,与你无关。”
这段时日闻鸿衣很忙,有时候两三天都未必有时间出宫一趟,之前他也会把郗眠带到皇宫里去,但自从上次酒楼的事,闻鸿衣不愿意带郗眠回皇宫,也不愿意让郗眠回家。
只要郗眠离开了他的控制范围,他立马就能杀过来。
其实酒楼的事,郗眠至今不知道闻鸿衣生气的点在哪。
那日,郗眠与人在酒楼吃饭,他其实没什么朋友,那人也是因帮过郗眠几次,包括宋昑的身份,也是那人告知,对方盛情想邀,郗眠无法拒绝。
此人是翰林院的学士,其祖父为当今刑部尚书大人。
郗眠到时,被酒楼的老板娘亲自带到了三楼的包厢。
他本以为是正常吃个饭,也感谢了对方之前的帮助,未曾想这人醉了酒,忽然开始表白。
郗眠完全僵住,片刻后道:“多谢你的喜欢,只是我们不合适。况你家里人也不会同意你跟一个男子在一起。”
那人年岁和郗眠差不多大,郗眠甚至不记得他的名字,只知道对方姓陈。
陈姓少年涨红了一张脸,急急拽住郗眠的袖子,“我,我真的喜欢你,三年前宫宴上,我第一眼看到你便喜欢,郗眠,只要你答应,我家里人我自会说服,大不了,大不了我脱离家族,自立门户!”
郗眠悄悄往后退了退,小心的把自己的袖子扯回来,说道:“你醉了。”
少年急了,竟朝郗眠扑了过来,“我没醉!我喜欢你!好喜欢你!”他一边说着一边便要凑上来亲郗眠。
郗眠脸都青了,用手抵住少年的脸,声音都忍不住带上了怒气:“你祖父会打断你的腿!”
少年不听,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上头得不得了,什么都顾不得了:“打断就打断!”
偏偏这时,郗眠好像听到了闻鸿衣的声音。
这属实让郗眠一惊,如果被闻鸿衣看到,他已经能预料那人会怎么折磨他了。
郗眠手上猛的一用力,将陈姓少年推开,着急往外走。
刚出包厢,便听到闻鸿衣的声音似乎在二楼,他在和人说话。
郗眠站在红漆栏杆后,探出头往下看,果然是闻鸿衣,他身侧偏后的位置跟着一位官员,如果郗眠没有认错,那是当今的大理寺卿,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楼上走,眼看就要到三楼。
除此之外,酒楼老板也跟在后面,还有乌泱泱十几个带刀侍卫。
这时,闻鸿衣恍若有感应,抬头看过来。
好在郗眠反应及时,迅速往后躲了几步。
并不是他真的怕闻鸿衣,而是闻鸿衣这人锱铢必较、小肚鸡肠,手段又多,没抓住把柄尚且折磨得郗眠看到他都有些发抖,若是被抓住把柄……
郗眠权衡利弊后,决定躲一躲,又见隔壁包厢开着门,想来是没客人,便闪身进去。
郗眠刚一关上门便意识到不对劲,这间屋子有很浓的血腥味。
还未来得及反应,瞳孔骤缩,一柄匕首抵在了他后腰的位置。
血腥味更重了,那人受了很重的伤,郗眠不清楚对方的实力,不敢轻举妄动,身后的人也不说话。
两人僵持之迹,闻鸿衣的声音也越来越近。
郗眠不由得有些紧张,于是想转头同身后的人表明自己并无恶意。
这一转头,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云睿文那张清尘脱俗的面容苍白无比,汗珠自额角落下,嘴唇亦是白到没什么血色,抿得紧紧的。
他的肩膀处受了很重的伤,白衣被染成了血红色。
隔壁的隔壁,门被敲响,店家不知道和里面的客人说了什么,随后听到闻鸿衣几人进去。
再之后,是郗眠所在房间的隔壁。
很快便能到这个包间。
云睿文意识似乎不太清晰,他的眼睛是没有焦距的,仅剩的意志力让他用匕首死死抵住郗眠的后腰。
郗眠小声喊他:“国舅?云国舅?”
云睿文的瞳孔聚焦了一下,随后又有些迷茫的样子。他眨了下眼,冷汗顺着睫毛滴到眼睛里,可他似乎没什么感觉。
郗眠轻轻摇了摇对方的肩膀,又喊了一声:“云国舅?”
云睿文终于清醒了些,他虚弱道:“带我走。”说完脖子一歪,头倒在了郗眠肩膀上,郗眠忙伸手扶住,他才不至于直接睡到地上。
那匕首也“当啷”一声掉在地板上。
闻鸿衣该不会是在找云睿文吧?按理,郗眠不该管这事,如果帮云睿文,被闻鸿衣抓到,那更不得了。
但他有自己的私心。
郗眠看着晕过去的人,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帮了你,以后我可是要回报的。”
可惜云睿文听不到。
郗眠转头在屋子里搜寻,这里根本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
他的视线落在帘幕上。
闻鸿衣等人已经从隔壁出来,脚步声离郗眠越来越近。
片刻后,郗眠把帘幕扯下来,一块接一块打结在一起,固定在窗户边,便背着云睿文从窗户顺着帘幕往下爬。
他们前脚刚离开,后脚闻鸿衣便站在了包厢门口。
酒楼老板谄媚道:“大人,这间房今日无人预定,是空的。”
闻鸿衣没理老板,挥了下手,身后的侍卫便上前欲踹门。
这时,隔壁有人喊道:“郗眠,郗眠,我喜欢你好久好久了,抱抱。”
闻鸿衣一张脸顿时沉了下去,抬脚往最里面的包厢走。
他一脚踹开包厢门,只见里面一个少年正醉醺醺的抱着柱子喊郗眠。
一边喊还一边凑过去亲那柱子,亲完又羞涩的垂着头捏捏衣角,没多久又抱住柱子。
闻鸿衣的视线落在桌上,显而易见,这里原来有两个人在吃饭。
他走过去提起少年的衣领,问道:“郗眠呢?他在哪?”
少年嘿嘿直笑,“郗眠,好漂亮的郗眠啊,好想要……”
闻鸿衣冷笑一声,眼里却无任何笑意,只有风雨欲来的压抑。
“想要?那就看你有没有命了”,他将人提起来仍到门口,“来人,拿下。”
闻鸿衣让人抓了姓陈的少年,再回隔壁屋子时,很轻易闻到了血腥味,自然也发现了窗户上坠下去的帘幕。
人早已没影了。
一个手下上前道:“主子,要不要追?”
闻鸿衣的视线缓缓落在那手下身上,“你说呢?”
手下立刻意识到闻鸿衣很生气,只是他没来得及补救,一刀寒光闪过,便被抹了脖子。
血飞溅而出,在地板窗沿上洒了长长一条,屋内的血腥味更加浓郁。
所有人都瑟瑟发抖,不敢再说一句话。
闻鸿衣抬脚往外走,众人才擦擦冷汗,慌忙不已的跟上。
且说另一边,郗眠带着云睿文离开酒楼,便往小道巷子里走,避免吸引太多人的注意。
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带云睿文去哪。
走了好一会,郗眠认为安全后,便把云睿文放下来。
他也坐在一旁,一边用手垂酸软的腿,一边开始后悔,不该掺和这种事的。
同时思考:现在把人扔这是不是还来得及?
他扶着墙站起来,欲离开,心想自己也算仁至义尽了。
一只苍白的手拉住他的衣摆,云睿文吐出一口血,血全吐在了郗眠的鞋子上,他艰难道:“带我,去,春柳阁。”
春柳阁是一家青楼。
郗眠道:“春柳阁距此处较远,只怕还没到,就被你仇家找到了。”
郗眠说着蹲下身,问道:“是不是闻鸿衣在追杀你?”
云睿文没有回答,他看着郗眠,重复了一遍:“春,柳阁。”
说完又吐出一口血来,这次郗眠右腿小腿被染上血,全红了。
郗眠背着云睿文到春柳阁时,整个人都快没力气了,每走一步,腿都是抖的,腰也是酸的。
他们走的是春柳阁的后门,随后又按云睿文要求,找到了后院阁楼二楼第三个房间。
云睿文道:“进去,有个柜子,把我,放里面。”
郗眠背着人推开门进去,似乎是个女人的房间,房间里有一张床,一个梳妆台和一个衣柜。
打开衣柜,里面挂了很多件女子的衣服。
他不明白为何云睿文要让他把他放到柜子里,转头欲问明白,却发现云睿文又晕过去了。
郗眠只好按他所说,把他放柜子里。
若是就此离开,又怕走后云睿文被人遗忘在此。郗眠只好在一旁守着,等云睿文醒。
约莫过了两炷香,门外忽然传来吵闹声,像是官兵在搜人。
郗眠立刻从窗户边往下看,果然看到了闻鸿衣的人。
顾不得许多,他只好去摇云睿文,一边摇一边喊:“醒醒。”
云睿文没有任何反应,没一会,那些人便搜查到了此处。
郗眠来不及多想,只能也钻进柜子,用层层叠叠的衣服将两人盖住。
柜子不大,两人就不得不紧挨在一起。
他隐约听到门外有人喊:“这里有血迹!”
随后门“砰”一声被踹开。
郗眠有些紧张,此时云睿文还在昏迷,脑袋靠在郗眠肩膀上,郗眠则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脚步声渐渐近了,似乎有一只手搭在柜子上,郗眠忍不住往后退了退。
这一退,手却按到了什么东西,柜子地下的木板忽然消失了。
郗眠反应快,抓住了头顶挂衣服的木柜,云睿文却整个人掉了下去。
下一刻,木板合上,柜子门也被人打开——
作者有话说:明天恢复日六,直到完结(希望我的flag不要倒!)
这两天头疼得厉害,要早点睡,我明天再修错别字,比心~
第196章 悲惨公子觉醒后 求我
郗眠抬头, 对上了一张阴郁的脸。
闻鸿衣垂着眼,目光阴沉沉的看着柜子里的郗眠,一言不发。
郗眠顿了顿, 自己先爬了出来。
他能感觉到闻鸿衣很生气, 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便也没说话, 闻鸿衣的情绪似乎还在往不好的地方崩坏,一张阴柔的面容布满寒气。
闻鸿衣使了个眼色, 立刻有人上前查看柜子, 片刻后, 那人转头朝闻鸿衣道:“主子, 没有发现异常。”
闻鸿衣冷笑一声,随手抽出靠得最近的侍卫腰上的刀, 走过去, 往那柜子劈了两三刀。
所有人都以为他在泄愤, 大气都不敢出, 这时“哐啷”一声, 柜子塌了, 底下的木板被劈开, 露出一个漆黑的隧道来。
闻鸿衣将刀扔在地上,拿出帕子仔仔细细擦着手,“怎么?还需要我教你们怎么追吗?”
“属下不敢!”侍卫捡起刀率先跃入隧道, 其余侍卫一一跟上。
站在闻鸿衣身后的官员立刻拍马屁道:“不愧是九千岁,轻易便发现了窃贼躲藏之地。”
闻鸿衣一边擦手,一边往外走,不做回应。
走到门口时,回头冷冷看了郗眠一眼, 那一眼带着凌冽的杀意。一旁的官员、侍卫全部都垂下了眼,谁都不敢出声,怕触碰到这位煞星的霉头。
郗眠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血迹,片刻后还是跟着闻鸿衣出去。
春柳阁外的街道上停着一辆极其豪华的马车,郗眠揭开车帘进去,闻鸿衣正坐在里面,手指轻轻拨动着手上的玉扳指。
郗眠上了马车,坐在一个离闻鸿衣不远也不近的地方,心里则思考闻鸿衣若是真要杀他,他该怎么办。
闻鸿衣摆弄扳指的动作停住,双眼微微眯起。
片刻后,他一伸手便将郗眠拽了过来。
郗眠从坐进马车便一直防备着他,即使视线未看闻鸿衣,全身心也放在他身上,以防他突然发疯,是以闻鸿衣一伸手他便躲了一下,但闻鸿衣动作极快,力气又大,郗眠没有躲过去。
他整个人被拽过去,跌坐在闻鸿衣怀里。
闻鸿衣一手掐在郗眠的脖子上,鼻尖在郗眠白净的脖颈上轻轻蹭着,说出的话却令人胆寒,“你说,我该如何罚你?”
他的呼吸刺得郗眠脖颈发痒,便想躲,可闻鸿衣的手还掐在他脖子上,郗眠往前躲,那宽大粗粝的手掌便按着他的脖子往后,更加朝男人怀里送。
闻鸿衣露出森森白牙,一口咬在郗眠侧脖颈上。
他咬得很用力,郗眠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忙用手去推他的脸,又想去捂伤口,指尖刚碰上牙印,便被另一只手抓到,攥进手心。
闻鸿衣抓着郗眠的手不让他碰牙印,自己则伸出舌头细细密密的舔那伤口,感受到怀里的人在轻轻颤抖,他心底的阴霾才稍微消散了一些。
血的腥味在口腔散开,闻鸿衣的视线落在郗眠被染红的衣服上。
“刺啦!”
郗眠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衣服便被撕碎了,刚想说话,闻鸿衣用虎口钳住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扳得转到后面,舌头强硬的抵开郗眠的唇缝,探了进去。
察觉到闻鸿衣带着烫意的手落在胸口,郗眠想躲,可他根本无法动弹,脑袋被对方钳制着,嘴唇被对方占据,胸口也落入对方指尖。
没一会,郗眠眼底便沁出泪花来,郗眠快要受不了了,他的手死死抓着闻鸿衣的衣裳,将衣裳抓出了褶皱,终于有了几秒的空隙,他急急道:“对,对不,起我错,了呜!”
识时务者为俊杰,可惜闻鸿衣不吃示弱这一套。
郗眠只能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彻底软了在对方怀里。
察觉对方的手往下,郗眠眼睛都红了,手也捏成了拳。
他全身上下不着一缕,连发带都被取下了,反观闻鸿衣,衣服仍旧规规整整,一丝不苟。
闻鸿衣的手很粗糙,可能是曾经做过重活,亦或是练剑的缘故,郗眠的皮肤则又白又嫩。
那只粗糙的大手,轻易便包住了半个白腻腻的臀瓣。
只是稍微用力揉捏两下,怀里的人便化成了一滩水,他的手继续往下,指尖轻轻一抹,指腹便湿润了。
闻鸿衣眸底的颜色深了许多,看来这段时间的调.教已经有了成效。
他掐着郗眠的腰,将人转了个身,郗眠被迫岔开腿坐在闻鸿衣膝盖上。
背后的手触摸着肩胛骨,背脊,腰,一直到最下面。
闻鸿衣终于说话了:“你没错,错的是我。”
郗眠迷糊的抬眼,便对上了他似笑非笑的表情。
发现郗眠在看他,闻鸿衣凑过来,将郗眠睫毛上的泪珠舔去,道:“宝贝,你把我裤子弄.湿了。”
郗眠的心像是被锤子重重敲击了一下,混沌的大脑瞬间清明了些,他挣扎着要离开闻鸿衣的怀抱,但很快又被闻鸿衣掐着腰贴得更紧。
闻鸿衣咬住郗眠的耳朵,半是威胁半是蛊惑道:“用你的水,把我整条裤子弄.湿,今日的事我便不追究,如何?”
郗眠道歉只是企图这人放过自己,结果现在这人说出这么,这么不要脸的话。郗眠脸都气红了,气性上头,竟是什么也顾不得了,抬手便想给对方一巴掌。
他的手还未挥下,便被闻鸿衣抓住手腕。
闻鸿衣面无表情道:“想打我?”
闻鸿衣眼底的神色太过危险,郗眠一瞬间冷静下来,随即开始懊恼,他什么样的事情没有经历过,不该一时冲动。
闻鸿衣的手劲很大,抓得郗眠手腕发疼,就在他以为闻鸿衣想把他的手腕折断时,闻鸿衣忽然凑过来,嘴唇在郗眠手腕内侧留下一串湿漉漉的吻。
他的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说出来的话却让郗眠无比震惊。
“宝贝,我说了,刚才的事你若做到,我自然让你打。”
说着还握着郗眠的手轻轻拍了自己的脸一下,似乎是给人甜头。
郗眠想抽回手,根本抽不出来,被迫抚摸似的拍了闻鸿衣的脸一下,根本没有任何解气的感觉,反而憋屈的不行。
郗眠气得骂道:“死变态!”
闻鸿衣动作顿了一下,问道:“变态是什么意思?”
郗眠不说话了,闻鸿衣也不在乎,他有的是办法让郗眠说。
马车晃晃悠悠往前走,车外的热闹繁华的街市,车内则冒着腾腾热气,一只被汗水浸湿的白嫩手掌扑在车壁上,又缓缓滑下去,宛如脱水的鱼。
身后的人强势且恶劣,咬着郗眠的耳朵道:“眠眠,乖孩子,告诉我什么是变态?嗯?”
“呜!”
郗眠的瞳孔一瞬间涣散,他死死捂住嘴才不至于发出奇怪的声音。
又过了不知多久,他终于崩溃的大哭,一边哭一边抽噎着道:“就是,神经病、疯子的,意思。”
闻鸿衣闻言没有生气,反而哼笑一声,十分坦然的收下这个称号,“我是,不然如何能辖制得了你?”
马车停了下来,郗眠的衣服完全没办法穿了,闻鸿衣下半.身因被水浸湿而显现出更深的颜色。
他从车厢暗格里拿出一件披风,把郗眠裹起来,便要抱着人出去。
郗眠吓得脸都白了,酸软的手臂不停去推闻鸿衣,脚也胡乱的踢。
“我,我不要这样出去,衣服,我要穿衣服。还有,那,那个,拿出来。”
他的脚踢到了闻鸿衣的脸。
下一瞬,脚踝被抓住,闻鸿衣薄薄的嘴唇蹭着郗眠的脚踝,视线却盯着郗眠:“那个?哪个?”
郗眠抿着嘴不说话了,只是一味的想把自己的脚抽回来。
闻鸿衣忽然笑了,在郗眠脚踝上轻轻咬了一下,“真可怜。”
他倾身靠近,几乎半压在缩在马车壁上的郗眠身上,手指压在郗眠眼角,按压着那一抹红。
“怎么这么可怜。”
闻鸿衣这样说着,可眼底没有任何怜惜的样子,全是兴奋的占有欲,像黑夜中瞳孔散发出幽幽绿光的狼。
郗眠想骂他,但一想到刚才骂了后,这人非但没有生气愤怒,反而心情更好的样子,只能憋屈的把骂人的话咽下去。
闻鸿衣又道:“眠眠,想穿衣服出去?”
他说完见郗眠不给反应也不着急,非常有耐心的等着郗眠,同时在郗眠脸上的手一下一下,漫不经心的揉着,把郗眠眼角的皮肤揉得更红,像上了一层胭脂。
过了很久,是郗眠先耐不住,轻轻点了下头。
闻鸿衣勾起了唇角,道:“那个东西,自己拿出来,我便让他们送衣服来。”
郗眠抬起脸,不可置信的看向闻鸿衣,气得有些发抖,“你,疯子!神经病!变态!”
闻鸿衣笑得更开心了,“是的宝贝,我都是,所以你愿意吗?”
“还是说,你更喜欢,含着?”
郗眠闭了闭眼睛,咬牙切齿道:“你出去,我自己拿!”
闻鸿衣道:“不行,我现在出去,旁人一看便知道你流了多少水,还是说你不在乎?”
“眠眠,拿吧,我帮你看着。”
郗眠再也忍不了了,握着拳头再次朝闻鸿衣扑去。
闻鸿衣抬手包住他的拳头,将人整个抱入怀中,愉快的哈哈大笑起来,全身上下都是得逞后的笑意。
低头见郗眠整张脸都气红了,才又低头亲了亲怀里人的头发,哄道:“别生气。”
下一句又是:“宝贝,你好漂亮。”说这句话时,他脸上的笑完全消失,周身的气息都沉了下去。
这么漂亮,所以什么苍蝇老鼠都围了上来。
他朝车外吩咐了一声,很快便有人进府里拿衣服。
郗眠已经快要习惯这人的喜怒无常,上一秒还晴空万里,下一秒便阴云密布,这是闻鸿衣的常态,见有人去拿衣服,目的达成,郗眠便闭上眼睛不想理人了。
闻鸿衣可不会放过他,察觉闻鸿衣的手指,郗眠一惊,瞬间睁开眼,手也按住那只精壮结实的手臂。
他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你做什么!”
闻鸿衣眯着眼道:“不是想拿出来,自己不愿意,我帮你也不愿意,你想怎么拿?”
郗眠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片刻后道:“你,转过去,我自己来。”
闻鸿衣挑了下眉:“别想。”
郗眠气得说不出一句话,干脆不管那东西了。
谁曾想过了一会,闻鸿衣忽然道:“我的玉扳指呢?还我。”
郗眠:“……”
他头一次有了想与人同归于尽的感觉。
偏偏闻鸿衣还把手伸到他嘴巴里,轻轻抚摸着他的牙齿,道:“我的玉扳指好吃吗?”
郗眠的手不断捏紧,怒气蹭蹭蹭往上冒,又想不管不顾和闻鸿衣较量。
视线触及闻鸿衣眼底的谐谑,郗眠的怒气瞬间熄灭。
闻鸿衣就是故意的,故意挑衅,想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郗眠才不要让他如愿。
见郗眠没有被激怒,没有再次握着拳头扑过来,闻鸿衣遗憾的舔了下唇。
这时下人敲响了马车壁,道:“九千岁大人,衣服拿来了。”
一只手揭开车帘一角伸出来,接过衣服。
马车内传出争吵的声音。
“我自己来,走开,别碰我!”
“眠眠,听话。”
“闻!鸿!衣!”
“宝贝,我在。”
下人和车夫均垂着眼低着头立在一旁,不敢出一点声音。
半炷香后,他家九千岁抱着个人从马车里出来,九千岁身上的衣服也从青色变成了绛紫色。
一件披风盖在他怀中人身上,那人把脸完全埋进了九千岁怀里,犹如鸵鸟,全身上下,什么都没露出来,但府上所有人都知道他是郗家公子郗眠。
闻鸿衣一路抱着郗眠,穿过前厅,穿过长廊,穿过花园,走到卧室,方将人放下。
郗眠脚一碰到地便立刻和闻鸿衣拉开了距离,他现在难受得紧,只想赶紧把人赶走。
他的躲避的动作瞬间让闻鸿衣变了脸色,他的嘴角下压,正想把人拉过来,忽听郗眠道:“我饿了,想喝粥,青菜瘦肉粥。”
闻鸿衣阴沉的气息像是突然被截断,片刻后,他转身出去。
门口的小太监低头站着,闻鸿衣只看了对方一眼,小太监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忙不迭的跪下。
很快,几个侍卫上前,捂住小太监的嘴将人拖了下去。
郗眠把闻鸿衣支走,才红着脸去取玉扳指,但那扳指太深,他花了好大力气才取出来。
看着掉在地上湿润的玉扳指,郗眠拿出个帕子裹着,打开窗户将它扔得远远的。
郗眠刚整理好衣服,坐下去没几分钟,门忽然被推开,有人闯了进来。
是闻鸿衣安排照顾他日常的小太监,叫顺颂。
顺颂脸上全是巴掌印,两侧脸都肿了起来,血污和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他哭着跪在郗眠跟前,疯狂磕头。
“大人,郗大人,救救我,求您救救我,他们,他们要杀了我。”
他完全不敢提闻鸿衣,只是不停的磕头求郗眠。
郗眠伸手去扶他,“你先起来。”
顺颂却不敢起来,只是一味的磕头,求郗眠救命。
郗眠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善良的人,但是他会救顺颂,因为他想验证一件事。
他先问道:“他们为何要杀你。”
顺颂哭着摇头,像是害怕到极致,整个人都在发抖。
一个想法在郗眠脑海中浮现,他问道:“与我有关?”
顺颂磕头的动作停了一下,他没敢回答,只是继续磕头,道:“求郗大人看在我平日伺候您还算尽心的份上,救救我。”
郗眠道:“我知道了,你先起来,我会尽力而为。”
闻鸿衣亲自端着粥回来时,郗眠正坐在桌边的凳子上,鼻青脸肿的顺颂站在他身后。
闻鸿衣的视线轻飘飘落在顺颂身上,随后拿着粥坐到郗眠旁边,一边吹气,一边用勺子轻轻搅合。
等粥凉了些,他才舀起一勺喂到郗眠嘴边。
因为有事要求他,郗眠没有拒绝,张嘴把勺子含进去。
如此吃了四五勺,郗眠偏开了头。
闻鸿衣道:“不是饿吗?”
郗眠摇摇头,“不吃了。”
他实在不习惯被这样喂,闻鸿衣自然知道,他将碗放在桌上,伸手握住郗眠的手腕就要把人拉过来,仿佛没有看到郗眠身后的顺颂。
“啪”,郗眠拍开他的手。
清脆的声音让屋内三人都变了脸色。
闻鸿衣脸上的笑消失,目光沉郁下去,郗眠则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顺颂则直接跪了下去,头磕在地上,身体伏得很低,无限的想要将自己的存在感放到最低。
闻鸿衣的视线再次落在顺颂身上,如同裹上了冰渣:“谁准你进来的?”
顺颂刚要求饶,郗眠立刻站了起来,“我让他进来的,你是不是想杀了他?”
闻鸿衣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郗眠。
郗眠继续道:“因为什么,他没‘看’好我?闻鸿衣,我是人,不是你的物件!”
这是他第一次直呼闻鸿衣的大名。
闻鸿衣冷笑一声,把郗眠扯进怀里,手掐住郗眠的下巴,抬起他的脸。
“这样质问我,谁给你的胆子?”
郗眠眼睛瞬间红了,他垂下眼遮住眼底的情绪,偏头躲开下巴上的手臂,挣扎着要站起来。
闻鸿衣碰他他就躲,一言不发,一副就是不想待在他怀里的样子。
过了半晌,闻鸿衣先叹了口气。
“闹什么?说吧,你想怎么做?”
他说着,强硬的把郗眠按在怀里,让人无法起身。
郗眠垂着眼,抿着唇。
闻鸿衣的拇指抵住郗眠的嘴唇,轻轻叹息道:“该生气的是我,你倒是能耐了。罢了,你想要如何,都依你,但仅此一次。”
郗眠道:“我自己离开的,况且你也没说过我不能离开,今日的事本就是意外,跟他没有关系。”
闻鸿衣笑了一下,“好,我会放了他。”
若是此时郗眠抬头,便能发现他的眼底没有半点笑意,只有冰冷刺骨的寒意。
他讨厌这个恶心的老鼠,讨厌郗眠把视线放在这些老鼠身上。
第197章 悲惨公子觉醒后 还有时间……
闻鸿衣答应了, 郗眠内心微微一动,这意味着他离目的又近了一步。
但之后顺颂被调离了他身边,重新安排了一个小太监过来。
后来, 郗眠才知道顺颂被闻鸿衣拔掉了舌头。
郗眠试图结束任务的心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 他不得不再次按捺住心中的杀意。
而那之后, 闻鸿衣把他看得更紧。
从闻鸿衣答应了放过顺颂, 转头却拔了人的舌头来看,郗眠觉得闻鸿衣对自己不一定是喜欢, 或许只是独占欲作祟。
这让他更不敢轻举妄动。
这天站在院子里看雪发呆, 雪团砸到地上时, 郗眠便猜到是宋昑, 闻鸿衣近来忙得抽不开身,自然没空管他, 说服了小太监, 郗眠便撑着伞往宅内的人工湖走去。
湖的四周有许多高低错落的假山, 山与山之间有许多树, 树都只剩下枝条, 皑皑白雪覆盖在枝条上, 又如碎玉坠落。
郗眠沿着湖边走, 靴子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在走到一个假山旁时,一只手把他拉了进去, 伞掉在外面。
片刻后,那只手再次伸出来,把伞也拿了进去。
宋昑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把纸包一层一层打开,里面冒出腾腾热气, 香味亦扑鼻而来。
他的手往前递了递,“尝尝,这是城南满香坊的糕点,趁热吃。”
郗眠拿起一块咬了一口,甜腻瞬间充斥着口腔,融化在齿间,见宋昑看着自己,郗眠将嘴里的糕点咽下,道:“很好吃,谢谢,排了很久的队吧?”
宋昑笑了笑:“你喜欢就好,下次还给你带。”
郗眠把手上的糕点吃完,见宋昑还看着自己,便道:“你也吃。”
“好。”宋昑说着便也吃了一块,他三两口便吃完了,不像郗眠,细嚼慢咽的,郗眠吃东西很文雅,宋昑看着便觉得赏心悦目。
他当年救下郗眠时根本没想到那个脏兮兮、虚弱得快要死掉的小孩,有朝一日会长成……完全契合自己喜好的样子。
不对,应该说郗眠这样的人,无论谁,只要看他看得久了,喜好都会被他所改变。
不止是他,包括当今天子,包括九千岁。
郗眠长得那么漂亮,眉目间却总是萦绕了淡淡的、无法挥散的忧郁,垂着眼不说话时,仿佛隔绝尘世,关心人时笑又是温柔的,可也不是没脾气,相反,生气时更为可爱,让人忍不住想哄,若是用一种花来形容,莲花最为恰当。
静静矗立在荷塘中央,含苞待放的荷花,毫无知觉引来无数觊觎者。
郗眠道:“你找我是有什么事?”
其实宋昑很少联系他,而他为了不给宋昑惹麻烦,也不敢联系宋昑。
宋昑找郗眠其实没什么事,只是看郗眠一直被困在九千岁的府上,担心他心情不好,便自作主张买了糕点,希望郗眠能开心点。
当然不排除他的私心。
宋昑道:“没什么事,满香坊出了新品,便想请你尝尝。”
郗眠笑了一下,道:“谢谢。”
他是真的很感激宋昑,无论前世还是今生。
宋昑小麦色的脸红了一下,片刻后拿出酒壶问郗眠:“今天还想喝酒吗?”
郗眠刚想摇头,宋昑又道:“天太冷了,喝点酒暖和。”
于是郗眠接过了他的酒壶,他只喝了两三口,便还给了宋昑。
宋昑把酒壶盖子盖好,却让盖子小心的不要碰到郗眠喝过的地方,随后才问郗眠:“有没有暖和些。”
郗眠点了点头,眼睛弯起:“暖和很多。”
说完又问道:“你不是在闻,九千岁身边做事吗,我平日里怎么都看不到你?”
宋昑:“这处府邸,只有心腹之人才能进来,我……一般都是在皇宫。”
郗眠之前在皇宫也没见过宋昑,想来宋昑是从赵岐身边调过去的,闻鸿衣不信任他,便远远支配了。
宋昑似乎不在乎,反而乐得自在。
雪花簌簌飘落,他们在的假山山洞并不能遮挡全部雪花,郗眠和宋昑的发丝上便都沾染了一些。
宋昑想伸手帮郗眠拂去,但也知这是冒犯的行为,身侧的指尖压抑到发痒,最终也没有动作。
最后,他小心的问:“郗眠,我可以叫你阿眠吗?”
说“阿眠”这两个字时,他的声音完全哑了下去,心脏跳动,鼓动着胸腔,脑袋也有些发晕,像飘在半空,整个人都是虚的。
郗眠点头。
宋昑发飘的症状非但没有缓解,反而更甚。
郗眠看着宋昑,认真的说道:“宋昑哥哥,谢谢你,一直都谢谢你。”
这是他第一次喊哥哥,没想到直接把宋昑喊懵了。
小麦色的皮肤瞬间变成辣椒的红色,脑袋里仿佛放了个沸水壶,咕咚咕咚往外冒着热气。
宋昑猛然转过身去,“啪叽”一下,整张脸埋进了雪堆里。
郗眠吓了一大跳,忙蹲下身去看。
宋昑缓缓举起手,“我,我没事,让我冷静片刻。”
郗眠道:“好。”
过了一会,宋昑感觉脸上的热度降下去了,才翻了个身,仰躺着看向郗眠。
郗眠蹲在他身边,表情担忧,雪花纷纷扬扬,恍若千万梨花飘落。
宋昑道:“阿,阿眠,你想离开这里吗?我的意思是离开京城,远远的离开。”
此刻他说“阿眠”这两个字,还有些烫嘴的感觉。
郗眠立刻意识到宋昑的意思。
他轻轻摇了下头。
宋昑猛的坐起来,“为什么?”明明郗眠看起来不像是自愿留在闻鸿衣身边。
郗眠抬头看了看天,又看向宋昑:“抱歉,我不能走。”
他朝宋昑伸出手,宋昑把手放上去,郗眠用力把他拉起来,才道:“以后也不要再来找我了。”
“为什么?”宋昑有点急了。
郗眠道:“在我心里,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是我的兄长,我不希望你有事。”
宋昑心里的喜悦消失得一干二净。
原来郗眠喊他“哥哥”是这个意思。
可他不想做郗眠的亲人。
郗眠却转身背对着他,下了逐客令,“你走吧,谢谢你当初把我引荐给九千岁。”
身后的声音消失,郗眠才抬脚往外面走。
一走出假山,便看见站在风雪中的闻鸿衣,他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肩膀上积气一层白白的雪,发丝亦被染成斑驳的雪色。
郗眠愣住。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动。
过了一会,闻鸿衣朝郗眠伸手:“眠眠。”
郗眠走过去,把手放在闻鸿衣掌心。
闻鸿衣拿出一张手帕,捏着郗眠的手掌,一点一点擦拭,仿佛要将上面的脏东西全部擦干净。
郗眠由着他擦,他没想到闻鸿衣会回来,又想起那个小太监,便道:“顺德……”
闻鸿衣头也不抬,仔仔细细擦着郗眠的手,声音却很冷:“关心他,不如先关心你自己吧。”
郗眠仰头看着闻鸿衣:“你要罚我?随便吧,你罚的还少吗,但不关顺德的事,如果和顺颂一样,以后便不用拨人到我身边了。”
闻鸿衣冷冷勾了下唇:“你怎么不关心你那位‘好哥哥’的死活。”
郗眠的身体一瞬间僵硬,但他很快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可惜,被闻鸿衣察觉了。
闻鸿衣的心情从来没有如此糟过,他想把那个金环卫碎尸万段。
心中暴虐攀升,脸上却露出笑意,“你说我把他的脑袋砍下来,给你养花如何。”
脸上在笑,捏住郗眠的手却控制不住力道。
郗眠轻轻吸了一口气,闻鸿衣立刻察觉,手松开了些。
郗眠道:“九千岁,你在生气?”
闻鸿衣没有说话,眼睛却危险的眯起。
郗眠又道:“你在吃醋吗?”
闻鸿衣笑了,他的手抚摸着郗眠的脸颊,“宝贝,有时候不要对自己太有信心。”
郗眠淡淡的“哦”了一声,收回落在闻鸿衣脸上的视线,也抽回了自己的手。
“那就好,不然我会以为你喜欢我,那样会让我很苦恼。”
闻鸿衣嘴角的弧度消失,额角青筋凸起。
片刻后,他一言不发扛起郗眠往卧室走。
郗眠被他扛在肩上,肩膀硌着肚子,有些难受,他稍微一动,闻鸿衣便在他屁股上打了一下。
这次闻鸿衣直接把郗眠带到了卧室的里间,那个刑具房。
看着满屋子的“刑具”,郗眠的心中泛起阵阵冷意。
闻鸿衣从墙上扯出一条银链子,“咔塔”一声扣在郗眠脚踝上,随后转身从柜子上拿了个戒尺一样的东西。
黑暗中,他阴沉沉走过来,极高的个子像是一团凝聚的、极具压迫感的森冷黑气。
郗眠忍住心底的惧意,没有后退,而是选择直视闻鸿衣:“我不喜这个,如果你仍要强迫我,那便杀了我。”
闻鸿衣的脚步停住,捏紧了手里的戒尺,一只手抬起郗眠的脸:“就这么讨厌吗?明明……的时候,舒服得魂都要飞走的样子。”
郗眠这下彻底怒了,一口咬在闻鸿衣的手上,“闭嘴!别胡说八道!”
郗眠生气,闻鸿衣反倒笑了。
他把郗眠抱到腿上,声音平静了许多,“犯了错就该受罚,我说过,不准和其他人拉拉扯扯,听话一点,我只打一下,否则……”
他后面的话没说,但妥妥的威胁。
郗眠以一个朝下的姿势趴在闻鸿衣腿上,很快裤子被褪去,他能感觉到对方的手落在自己臀部。
下一刻,“啪”的一声,郗眠瞬间痛得惊叫出声,被打的地方火辣辣的疼,疼痛、屈辱同时漫上心头,一瞬间,他没忍住哭了。
闻鸿衣看着那白嫩嫩的臀肉浮现出一道绯色的鞭痕,呼吸不受控制的加重,手竟有些颤抖,激动得颤抖。
他的指尖碰到鞭痕,便有一阵酥麻敢顺着指尖传递,沿着血液流到心脏。
整颗心脏都早跳动。
这时,他忽然发现不对,郗眠的肩膀轻轻耸动着。
闻鸿衣忙把人拉起来,却见郗眠一张脸上布满泪痕,咬着唇无声的哭。
闻鸿衣的心蓦的一疼,一阵没来由的心慌。
这一下对于闻鸿衣来说是情趣,对郗眠却不是。
郗眠只是抬手擦干眼泪,挣扎着便要下去。
接下来的日子,郗眠像是失了魂一样,不开口说话,不自己吃饭。
……也不反抗。
无论闻鸿衣做什么,他都不反抗。喂他饭,他便张嘴吃,不喂,饭便在桌上放冷。
闻鸿衣冷声威胁,把他带到情趣房,无论什么手段,郗眠都不给予反应。
他甚至把宋昑抓过来威胁郗眠,用顺德威胁郗眠,郗眠只是极其淡然的看了一眼,便又没什么反应了。
他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了。
闻鸿衣自己都没发觉,他彻底慌乱了,连皇宫都不去了,手上需要他亲自处理的事也都停了下来,为此还被拔掉了几颗埋得较深的钉子。
他从未有过后悔的感觉,这次确实实打实的后怕起来。
只是打了一下屁股,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影响。
哄了一个月,郗眠还是这样,闻鸿衣终于忍不住了。
那天晚上,他把郗眠压在床榻上亲,亲得又凶又恨,亲完后拿了一把尖锐得如针刺一般的匕首塞进郗眠手里。
一边吻郗眠的眉眼嘴唇,一边握着郗眠的手往自己肩膀上刺。
“眠眠,你别生气了,我不该打你,这样你有没有解气一点?”
郗眠的手被他带动着,匕首刺激肉里,血液染湿衣袍,黏糊糊的流到手心。
“不解气吗?”闻鸿衣说着,握住郗眠的手转动匕首,“这样呢?”
又突然用力,将整个匕首插进去,闻鸿衣疼得闷哼了一声,说出的话却还在哄人。
“眠眠,你别这样,我承认,我是吃醋,我是生气,我见不得你和其他人站在一起,我见不得你对他们笑。”
他每一次“惩罚”郗眠,都是为了满足自己内心的欲望,包括打郗眠,当然有嫉妒郗眠和别人走得近的原因,更多是则是把喜欢的人按在腿上,惩罚的打他的臀,是闻鸿衣内心深处恶劣的欲.望。
他从不觉得自己的欲.望有错。
可是郗眠不理他了。
郗眠不喜欢他的那些癖.好。
闻鸿衣的脸因失血而变得苍白,他却仍握着郗眠的手捅自己。
“如果一次不解气,那就十次,一百次。”
屋内弥漫着血腥味。
郗眠的瞳孔终于动了,他的视线落在闻鸿衣脸上,这一瞬间,闻鸿衣恍若有了守得云开见月明之感。
然而,郗眠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便让他如坠冰窟。
郗眠道:“如果我想要你死呢?”
闻鸿衣沉默了许久,才碰了碰郗眠的脸颊,道:“我不会死的。”
他死了,郗眠岂不是会和他那个“哥哥”走得更近?那小皇帝也会想狗一样扑上来,还有云睿文那条老狐狸。
郗眠知道了,闻鸿衣不愿意。
他垂下了眼睛,也收回手。
闻鸿衣的心也跟着沉下去。
片刻后,郗眠忽又抬头:“你喜欢我吗?”
这次,闻鸿衣“嗯”了一声。
郗眠轻声道:“那好吧,还有时间。”他像是在和闻鸿衣小声的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闻鸿衣把人抱进怀里,“嗯,我们还有时间,以后不准吓我。”
那间“刑具房”被闻鸿衣锁了起来,只是没有了刑具,他并没有因此禁.欲,郗眠仍旧每天被他缠得下不了床。
比之以往更甚。
明明是无根之人,怎么会这么多花样。
郗眠忽然想起闻鸿衣的传闻,以前就听说过,闻鸿衣最喜少年,他在皇宫的住所里,有一个阁楼,据说阁楼里曾经养过一个少年。
或许这便是他花样多的原因吧,可是这样一想,郗眠便瞬间觉得有些恶心。
半晌,他自嘲了笑了,他觉得别人恶心,他自己又何尝不恶心。
无数次被拖进欲.望了,哪里来的资格嘲笑别人。
新年那日,闻鸿衣要参加宫宴,他不乐意郗眠去,于是郗眠便说想回家,闻鸿衣同意了,要求是晚上需回来和他一起跨年。
晚上,闻鸿衣从宫宴回来时,郗眠还在郗家,闻鸿衣便直接上门接人。
回到宅子里,把郗眠带回房间,压到床上亲了好一会,便扯了发带把郗眠两只手绑在一起。
郗眠脸色有些发白,闻鸿衣立刻亲吻着哄道:“别怕,我没有要打你,我绑得很松。”
郗眠动了动手腕,确实绑得不紧。
闻鸿衣抓着发带,伸手在屋顶一扯,竟不知从哪扯下一个钩子来,钩子勾住郗眠手上的发带,郗眠的双手被迫举到头顶。
钩子在床的正中央,其实不高,但是一个很尴尬的姿势,郗眠能轻易的站起来,但若是想坐在床上,即使伸直了双臂,还是差一点距离,闻鸿衣拿了个枕头放在郗眠屁股下,刚好能坐下。
一个跪坐的姿势。
那时郗眠还不知这设计是为何。
直到闻鸿衣扒掉郗眠身上的裤子,只留了一件短款的里衣。
枕头被抽走,闻鸿衣的头替代了枕头的位置。
他轻轻拍了拍郗眠的腰:“眠眠,坐下来。”
“我给你吃。”
郗眠大惊失色,吓得快要跳起来,闻鸿衣的手牢牢抓着他的腰,让他无法起身。
他能感觉到闻鸿衣的呼吸从下面拂过,背后起了一层凉意。
闻鸿衣的手在他腰上掐了一下,郗眠瞬间脱力,坐了下去。
他能感受到闻鸿衣高挺的鼻梁、温润的嘴唇,以及……舌头。
郗眠想要起身,可被握着腰,无法起身,想要解开手上的发带,但发带虽绑得松,可此时因拉伸绷得很紧,根本解不开。
里衣堪堪遮住臀.部,也将闻鸿衣的脑袋遮住,若是不仔细看,只怕没人会发觉底下藏了个人。
到后来,郗眠的意识模糊不清,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何时结结实实坐了下去。
他从来没有这么……从来没有,坐人脸……
最后仅存的意识里,是闻鸿衣把他抱在怀里低声诱哄,以及对方高挺鼻梁和薄薄的嘴唇上沾满的湿漉漉水痕。
恍惚中,他似乎听到了凌晨的钟声,深沉而悠远,一声,两声,三声。
钟声在静谧的夜空中飘荡,新的一年到来,他听到闻鸿衣说:“眠眠,宝宝,新年快乐。”
“你是我的,永远是我的。”——
作者有话说:今天莫名的兴奋,睡不着,又写了一章,今天晚上看,尽量再更一章[撒花][撒花][撒花]
第198章 悲惨公子觉醒后 郗眠这个……
郗眠睁开眼时, ,已是第二日。手腕和臀.部的疼痛告诉他昨夜不是错觉。
手腕上的勒痕很轻,且已经上过药, 疼痛主要来自那双举了好几个时辰的手。
至于臀部……昨夜闻鸿衣在上面留了好几个牙印。
闻鸿衣没给他穿衣服, 仍旧只穿着一件里衣。郗眠伸手碰了碰, 牙印也已经上过药。
新年过后, 天气渐渐回暖,冰雪融化, 万物复苏, 闻鸿衣又重新忙了起来。
可即使再忙, 每隔两日, 不超过三日,定会回来一趟, 有时已经是深夜, 郗眠早已睡着, 他一回来准要把郗眠闹醒。
第二日郗眠一般起不来床, 醒时闻鸿衣多半已经没了身影。
这样的情况持续到三月。
郗眠如今回郗府闻鸿衣也要叫人跟着, 郗家人都知道他跟了闻鸿衣, 郗父曾因此一度想和闻鸿衣套近乎, 奈何闻鸿衣压根不给他一个眼神。
郗父自然很生气,在某一次郗眠回家时,阴阳怪气了几句。
明明是在自家说的话, 不知怎的被闻鸿衣知晓,那段时日,郗父被针对恐吓,整日惊惊惶惶,人都瞬间老了好几岁。
这些事闻鸿衣没有跟郗眠说, 只是越发命人跟紧郗眠。
郗眠对郗家并没有什么感情,他每次回去只是因为在闻鸿衣的府邸呆闷了,想出去走走。
这天,郗眠从郗府回来,意外见到了闻鸿衣,明明还是下午,太阳挂得树枝那么高,这一个月来,闻鸿衣从来没有这么早回来过。
郗眠不由得有些诧异,但也没主动问。
闻鸿衣看向郗眠手上的半根糖葫芦,问道:“吃的什么?”
糖葫芦明晃晃的在他手上,闻鸿衣这种明知故问、没话找话的方式,让郗眠一时有些无言。
闻鸿衣自然看出郗眠不想回答,他挥了挥手,下人们皆低头退下。
闻鸿衣仍旧坐在椅子上,朝郗眠伸出手,“过来。”
郗眠走过去,还未完全走到他跟前,便被他抓到腿上抱着。
闻鸿衣的手圈在郗眠腰上,手掌颇有些急不可耐的揉着郗眠的侧腰,低声道:“眠眠,喂我一颗。”
郗眠把糖葫芦放在闻鸿衣唇边,闻鸿衣却没有吃,侧头躲开。
他看着郗眠,道:“你先吃。”
郗眠皱起眉,不明白他又在作什么妖。
但此刻闻鸿衣又变成了一个十分有耐心的猎手,一直盯着他,等着他。
糖葫芦还剩三个,郗眠把最上面一个咬下来,将剩下的两个糖葫芦带串递给闻鸿衣。
闻鸿衣没接,而是倾身下来,咬住郗眠咬在嘴里还没吃的糖葫芦。
郗眠眼睛微微瞪大,松开嘴,脑袋往后一扬。
闻鸿衣咬着裹满糖浆的山楂,一手按着郗眠的后脑勺防止人仰倒下去。
他咬着山楂压下去,两人鼻尖相触。
郗眠想躲,但后脑勺和腰上的手犹如两个钳子,将他牢牢固定住,那颗山楂重新触碰到他的唇瓣,甜丝丝的糖衣蹭得他的嘴唇水亮光泽。
山楂被闻鸿衣抵着送进嘴里,随即闻鸿衣的舌头也探了进来,与他一同分吃同一颗山楂。
吃完一颗,郗眠已经完全靠在了闻鸿衣怀里,他的手抓着闻鸿衣的衣领,指尖因用力而苍白,两人都气喘吁吁的。
他的视线落到闻鸿衣的衣服上。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无论两人荒唐混乱到了什么地步,闻鸿衣从来不曾在他面前露出过身体。
至少都穿着一件薄款寝衣,别说下方,就是连胸膛都不曾在郗眠跟前展露过半分。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闻鸿衣对他不是足够的信任。
“又发呆。”闻鸿衣颇为不满道。
他从郗眠手里拿过糖葫芦串,咬下一个,依法炮制喂给郗眠,糖衣在唇齿交.缠间融化,丝丝缕缕的甜味混杂着爆开的果酸味,以及闻鸿衣强势侵占的气息。
闻鸿衣含着他的唇吃完了第二颗山楂,竟还打算吃第三颗。
郗眠忙用手挡住自己的嘴,“我不吃了,牙好酸。”
闻鸿衣捏了捏他手心的肉。
“张嘴,我看看。”
郗眠自然不愿意,手不但挡住了嘴巴,也挡住了他下半张脸,露出的上半张脸上全是拒绝。
闻鸿衣当然不会放过他,我的手指伸进郗眠嘴巴里,一边把玩着软舌贝齿,一边哄骗道:“眠眠,我帮你舔舔,便不酸了,嗯?”
郗眠又不是小孩子,当然不信他的鬼话。
闻鸿衣倒是没有生气,反而笑了,他托着郗眠的屁股将人抱起来,是一个抱小孩是姿势,抱着人往房间走。
郗眠没有被这样抱过,脸瞬间因羞恼而变红。
两人回了房间,闻鸿衣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盒子,看到那个盒子,郗眠脸色就变了,他上次明明已经将盒子扔了,为何还在。
郗眠抑制住想跑的冲动,直到闻鸿衣把盒子拿过来,打开。
里面是七八颗金色的珍珠,直径大约两厘米。
闻鸿衣修长的手指捏起一颗珍珠,看了看,道:“比上次的还要大些,这是南洋金珠。眠眠,上次的白珠你吃进去了六颗,这次想必能再多一两颗吧。”
“毕竟,扔了白珠,总要受罚的,你说呢?”
郗眠“唰”的站起来就想跑,但闻鸿衣早有防备,稍一用力便把人拉进怀里。
他特意放柔了声音,哄道:“宝贝,今天只有这个。当然,如果你喜欢,那我们可以再多些玩法。”
明明里间已经锁了起来,闻鸿衣还是能拿出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郗眠至今都记得上次被逼着吃葡萄,吃了还要让他自己吐出来,等掉到地上,闻鸿衣像一匹疯掉的狼,狠狠把他压倒。
那种害怕、无措、被支配的恐惧让郗眠心有余悸。
可闻鸿衣显然不打算放过他。
挣扎了几下,郗眠便被制服。
闻鸿衣把他压在床榻上,一边低头轻吻,轻声诱鸿,一边一颗一颗喂葡萄。
一颗,两颗,六颗……
郗眠带着哭腔道:“够,够了!吃,不下……了!”
闻鸿衣的手在他柔软的肚子上按了按,随后笃定道:“可以的宝宝,再吃一颗。”
最后,一共八颗。
郗眠撑得无法动弹,闻鸿衣便把他抱在怀里吻,从额头吻到鼻尖、嘴巴,再到下巴、脖颈。
一边吻一边道:“好了,眠眠,没事了。”
等郗眠的抽泣声小了些,他才又伸手帮郗眠整理好着装。
郗眠有些疑惑。
闻鸿衣帮他把腰带也系好,方道:“带你出去走走。”
郗眠瞪大了眼睛,猛的将人推开,吼道:“我不去!”
他这个样子怎么出去走!
见他不愿意,闻鸿衣竟破天荒的放过了他。
郗眠诧异的同时又松了口气。
只是不出去,却也不能下床,这次闻鸿衣自己靠在床上,让郗眠分开jio坐在他身上,手牢牢握住郗眠的腰,与之接吻。
水声响了很久,郗眠早已不是坐着是姿势,整个人都躺在了闻鸿衣身上。
闻鸿衣终于放过了他的嘴巴,郗眠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困意袭来。
过了不知多久,闻鸿衣轻拍了拍郗眠的侧腰,郗眠揉了揉眼睛,便顺着他的力道从他腿上下来。手被闻鸿衣牵起,牵着他往外走,同时道:“带你去个地方。”
此时外面的天已经快黑了,郗眠刚睡醒,还有些懵懵懂懂,直到走动间觉得不对劲,小腹坠着难受,头脑才瞬间清明。
他停住脚步,两条腿并在一起,不愿意再走动半步,眼睛则满是怒意的瞪着闻鸿衣。
闻鸿衣挑了下眉,脸上的笑多少带着点得逞的恶劣。
眼见郗眠越来越生气,他走过去,用手背轻轻蹭了蹭郗眠的脸颊,随后抱着人往外走。
郗眠不愿意他抱,也不愿意出去,便挣扎。
闻鸿衣在他臀上拍了一下,威胁道:“别动,掉出来怎么办。”
郗眠气红了脸,把脸埋在闻鸿衣胸膛上,恶狠狠咬了一口。
闻鸿衣“嘶”了一声,心情好极了。
于是郗眠更憋屈了,他拿闻鸿衣完全没办法。
更让他绝望的是,这次不是马车,门外停着一匹健壮的黑马,油亮光滑的皮毛,结实的肌肉,一看便矫健有力。
他这个状态去骑马……郗眠脸白了几分。
闻鸿衣看到他的表情,又哄道:“别怕,我会让它跑慢点。”
郗眠觉得闻鸿衣就像童话故事里骗白雪公主吃毒苹果的女巫,不安好心,嘴里没一句真话。
闻鸿衣握着郗眠的腰抱他上去。
郗眠的手撑在马背上,触碰到黑马的皮肤,入手光滑,又蕴藏着无穷的力量。如果是平时,他一定很喜欢这样的良驹,可现在,他只想逃。
后背一沉,闻鸿衣也上了马。
他的双手虚虚圈住郗眠,握住前面的缰绳,轻夹马腹,黑马便往前走。
两人共骑一乘,穿过长街,往北城走去,郗眠不知道闻鸿衣要带他去哪。
郗眠难受极了,马儿每走一步,于他而言都是折磨。身体无限的往后缩进闻鸿衣怀里。
他难受的问闻鸿衣要去哪,闻鸿衣将手指竖在唇上,神秘兮兮道:“秘密。”
郗眠觉得他听到了珍珠相互碰撞的声音,他彻底崩溃了,侧身把脸完全埋到闻鸿衣肩膀上。
闻鸿衣拿起一顶斗笠,戴在郗眠头上,才又驱着马前行。
又拐过一道高高的墙,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座很高的阁楼,精美华丽,气势磅礴,仿佛一柄直入云霄的剑。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整栋楼灯火辉煌。
马继续前行,停在楼下,从这个角度抬头看去,更觉此楼巍峨,足足有六层。
他记得这里是有一座楼,但没那么高,只有两层还是三层。
闻鸿衣下了马,郗眠也跟着下去。
他被闻鸿衣带进楼中,中央巨大的旋转楼梯层层往上,除了第一层和最上面一层,其余每层都有房间。
两人一路行至顶层,那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环形走廊,廊边围栏上缀满了漂亮的灯笼,从这里看下去,仿佛能将整个京城尽收眼底。
俯瞰大地,房屋错落有致,行人似蚂蚁。
后背贴上紧实的胸膛,闻鸿衣取下郗眠头上的斗笠扔到一边,自身后抱紧郗眠,道:“此为摘星楼,伸手可摘星辰。”
说完,手又放在郗眠肚子上,“宝宝,好棒,一颗都没掉出来。”
郗眠的回答是转头给了他一拳,这一路上他憋了太多气,眼眶都是红的。
这一拳闻鸿衣没躲,结结实实受着了,左侧脸颊瞬间红肿。
挨完打,他牵起郗眠的手查看,骨节处已经红了。
“你是第一个敢这么打我的人”,闻鸿衣一边舔着他的指节,一边道,“疼吗?打这么重,手都快破皮了。”
看着闻鸿衣的行为,郗眠微微蹙起眉,正想说几句话试探试探,忽然,闻鸿衣又道:“我们去五楼。”
郗眠不明白怎么又要拐到其他地方去。
随即又释然,他向来不理解闻鸿衣的脑回路。
心里想着事情,便随着闻鸿衣下了五楼。
五楼一共有两个房间,南北各一间。
闻鸿衣带他进了南面的房间,随后从怀里拿出一条发带来,那是闻鸿衣常用的发带,今日他没有用发带,头上带的是发冠,黑金发冠将乌黑的头发尽数束起,比平日更加威严冷寂。
只是说出的话却十分不要脸。
指尖挑着发带,闻鸿衣道:“眠眠,裤子,脱掉。”
郗眠伸手抓紧了自己的衣服:“不要。”
今晚的闻鸿衣似乎足够有耐心,他伸手摸了摸郗眠的脑袋,道:“乖,否则我们会在这里住上几日,这里的每一个角落,我们都会……”
他靠近郗眠的耳朵,说了一个字。
随后又道:“宝宝,听话些,明天清晨便回府上。”
一刻钟后,郗眠坐在榻上,轻轻发着抖。
闻鸿衣的手握住精美白皙的脚踝,漂亮的骨节落在掌心,“分开些。”
此时月光刚从地平线上升起,清冷皎洁,透过窗户洒下一片银辉。
手指拨动着南洋金珠,发出轻微的清脆的碰撞时,叮叮咚咚,那声音响了很久。
似乎听到了潺潺的溪流自山涧流过。
又过了不知多久,闻鸿衣忽然看了一眼窗外,圆盘似的月亮已经升到和视线齐平的位置。
闻鸿衣忽然道:“时间到了。”
他把发带团成一团,放了进去。
“眠眠,含好”,他一边说着一边帮郗眠穿好衣裤,“这样水就不会掉出来了。”
郗眠还半躺在榻上小口的呼吸着,喘着气。
睫毛被泪水沁得一缕一缕,眼睛湿漉漉的,眼尾像染上了一层胭脂般的玫红色。
闻鸿衣的眼神再次幽深,明明刚帮人穿好衣物,却又解开对方腰带,在那轻轻起伏的软糯肚皮上咬了一下。
“宝宝,你好漂亮啊。”
指间似乎还残留着白嫩腻人的腿肉触感。
闻鸿衣说着又咬了第二下。
因为压迫到珠子,郗眠又哭了。
他的哭泣却让闻鸿衣肉眼可见的兴奋,一双眼中燃烧着熊熊烈火。
片刻后,闻鸿衣先狼狈的转开了视线,重重吐出一口气,道:“眠眠,别勾我了,还有正事。”
郗眠真的很冤,他抽了下鼻子,狠狠瞪了闻鸿衣一眼。
闻鸿衣嘴角勾起一个愉悦的弧度,恶劣又怡悦的轻轻帮郗眠揉着肚子,揉就算了,还咬。
美其名曰:“眠眠,腹痛可有缓解?”
郗眠抖着声音答:“混,混蛋!”
闻鸿衣似乎更开心了,眼睛都弯曲起来,“错了,你应该说谢谢大夫,嗯?乖孩子,重新说一遍,有礼貌一点。”
郗眠真的崩溃了,可惜他的“大夫”是个硬心肠的主,还时不时咬他,说什么协助治疗,他不需要治疗,可无论他怎么求饶都没用。
郗眠被逼得哭着说感谢大夫之类的话。
他真的怕了,是以闻鸿衣的手一离开,郗眠朝闻鸿衣伸手:“抱,抱我,我要,回去。”
闻鸿衣手背上青筋暴起,勉强才压抑下去,他弯腰把郗眠抱起来,却不是离开摘星楼,而是抱着人再次回到了顶层。
眼见没达到目的,郗眠刚想抗议,忽然,火光大起,一簇簇冲向天际,砰然炸开。
无数烟花在夜空中绽放。
在这片耀眼的烟花中,闻鸿衣轻吻郗眠的额头,他的声音融合在那噼里啪啦的烟花声中。
“眠眠,生辰快乐,摘星楼便是你的生辰礼物。”
那一瞬间,郗眠有些说不清自己的情绪。
但他很快冷静下来,他仰着头看向那个俊美的男人,“你,喜欢我吗?”
这话让闻鸿衣有些生气,他低头在郗眠唇上咬了一下,咬得郗眠发出疼痛的声音,才道:“你说呢?”
郗眠却道:“可是你有白月光,你又送我楼……我是你白月光的替身?”
闻鸿衣:“什么白月光?”
郗眠道:“他们都说你在皇宫的阁楼上养过一个少年,后来那少年死了,我长得很像他吗?”
闻鸿衣快要气笑了,“谁跟你胡说八道的?”
等他查出来,要拔了那人的舌头让他自己吞下去。
郗眠垂下眼,语气落寞:“我自己知道的。”
闻鸿衣叹了口气,道:“宝贝,待在我身边还总是胡思乱想,我有时候真的怀疑……我是不是一直喂不饱你。”
“眠眠,没有别人,没有什么少年,都是你,从始至终只有你。”
郗眠终于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光亮,“真的?”
闻鸿衣直接托着郗眠的大腿根把人抱起来,让郗眠的双腿缠在他腰上。
闻鸿衣:“怎么连自己的醋都吃?”
闻鸿衣:“我从不撒谎。”
郗眠:“……你,总是对我撒谎。”
闻鸿衣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便笑了。
确实,有时候为了哄郗眠,他会骗郗眠什么最后一次,什么只用这个,但其实,都是他施加更多欲.望的手段。
闻鸿衣道:“男人床上的话,不能算真的说谎。”
郗眠默默的想,其实闻鸿衣也不算真正的男人。
随即又开始叹气,一个太监,怎么这么重.欲。
闻鸿衣又想吻他了,但这次他没有动,而是问郗眠:“生辰礼物可还喜欢?”
郗眠点了下头。
闻鸿衣便道:“谢礼。”
郗眠歪了下脑袋,“谢谢?”
意识到郗眠是故意的,闻鸿衣掐了掐郗眠脸上的肉:“小混蛋。”
说完便主动去亲郗眠。
郗眠躲开了,又问了一遍刚才的话:“你爱我吗?”
这次他说的是“爱”。
或许是被这样暧.昧的场景迷惑,或许是被漫天的烟花感染,又或许……被怀里的少年引诱。
闻鸿衣沉默了好久,才微不可察又小心谨慎的“嗯”了一声,很浅很轻的一声,稍一走神,或许就会听不见。
但郗眠听见了。
那一刻,他沉寂许久的心脏开始跳动。
闻鸿衣问道:“你呢?”
他的视线紧紧盯着郗眠,眼里有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紧张。
因为紧张,一张脸变得很冷,若是此时有三岁小儿,只怕会被吓得啼哭不止。
他那副样子,仿佛郗眠敢说不,他便会伸手掐死郗眠。
郗眠将他的神态看在眼里,道:“和你一样。”
他眼看着闻鸿衣脸上的冰雪一寸寸融化,看着闻鸿衣的眼睛里流露出喜悦。
郗眠听到自己说:“你先放我下来,我也有礼物给你。”
脚落到地上,他又对闻鸿衣说:“你转过去,闭上眼睛,别看。”
闻鸿衣挑了下眉:“这么神秘?”却是依言转身闭眼。
郗眠看着站在栏杆旁的闻鸿衣,手贴在了他后背上。
闻鸿衣感受到郗眠的手,脸上露出一个笑,刚想要说什么,一阵大力传来。
他猝不及防的从高处跌落,天旋地转间,他看到高楼上的郗眠垂着眼睛看下来,那眼中没有任何情绪。
什么喜欢,什么爱,什么羞怯,什么吃醋,全都没有!全都是假的!
骗子!郗眠这个骗子!
他小心翼翼捧出一颗心,却是这样的结局,他不甘心!
郗眠看着闻鸿衣坠落,看着他怨毒的盯着自己,仿佛变成鬼也不会放过自己的样子,心中那口气渐渐落下。
这个世界,可以结束了。
第199章 悲惨公子觉醒后 逃
天空中的烟花还在绽放, 一朵一朵,一簇一簇。
郗眠抬眼静静看着天空中这场盛况,等待着周围环境如蛋壳般碎裂开。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 烟花绽放之后, 空气中残留着浓重的烟火灰烬气味, 夜空又变得黑沉沉的, 只留下暗淡闪烁的星光,以及空荡渗人的寂静。
除此之外, 无任何变化。
郗眠猛然低头向下看去。
摘星楼的灯火照耀范围有限, 加上距离, 他看不清楼底的闻鸿衣是什么情况。
他缓缓眨了下眼睛, 胸膛砰砰震动。
该补刀的,该先补刀的, 他素来知道那人的生命强盛, 得十成十确认他死去才能作数, 怎么还如此大意。
郗眠慌忙往楼下跑, 他想再快一些, 奈何肚子实在难受, 但眼下没事时间去处理。
只能忍着不适, 顺着旋转楼梯一路跑至一楼。
整个摘星楼诡异的安静,只有他踩在楼梯上的嗒嗒声,闻鸿衣没有让人进来, 但等他推开门出去,无数箭矢对准了他。
郗眠看向楼前空地,那里理应是闻鸿衣落地的地方,此时空无一人,只遗留了地上的一滩血迹。
闻鸿衣没死!
这样的高楼落下, 他为什么没死?
郗眠从未如此后悔过,他未经谋划便出手,又没有百分百确认闻鸿衣死亡。
有人道:“大人,九千岁之死与此人定有脱不开的关系,就地射杀?”
另一人道:“不,抓活的。”
箭矢如万千坠落的流星,密密麻麻射过来,郗眠立刻退回摘星楼。
那些人说闻鸿衣死了。
不,不可能,这个世界没有结束,闻鸿衣没死。
摘星楼被团团包围,闻鸿衣的手下们不断靠近。
郗眠像被困于笼中的鸟,插翅难飞。
就在他准备往楼上撤离时,忽觉外面声音不对,郗眠探头看去,只见两拨人打了起来,他看到了赵岐的身影。
这时,有人察觉了郗眠,张弓,搭箭,箭尖对准了他锁骨的位置。
“郗眠!”箭射出的一瞬,赵岐大喊了一声,同时朝郗眠扑来。
“噗呲。”
郗眠被人抱住的同时,听到了箭尖没入血肉的声音。
赵岐抱着郗眠一起扑倒在地上,他的脸色一瞬间失去了血色。
郗眠愣愣的伸手,在赵岐后背肩胛骨的地方摸到了一支射得极深的箭。
赵岐撑着身子站起来,拉着郗眠便往外面跑。
他带的人不多,好在金环卫个个能以一敌十。
上了马,一路驰骋,但此地处于京城边缘位置,闻鸿衣的人又紧追不舍,赵岐还受了伤。
赵岐忽然拉住马,一跃而下,又飞快把郗眠抱下来。
匕首插在马的尾部,马吃疼,发出叫声往前奔跑。
赵岐和郗眠往另一边的巷子走。
不一会儿,闻鸿衣的人追上来,朝着马离开的地方追去,等他们离开后,郗眠揭开盖在身上的竹编,扶着赵岐起身。
“走这边。”赵岐虚弱道。
那是北城门的方向,但未到北城门,赵岐带着郗眠来到一间荒废的寺庙,寺庙后院有一座枯井。
赵岐此刻已经有些站不住了,他道:“眠眠,跳下去。”
说完见郗眠脸色发白,才想起他因幼时的经历,对井向来惧怕。
赵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些,“眠眠,我陪你一起跳,下面有出路。”
郗眠将井口的枯草拨开,看了一眼深不见底的井,外面似乎有脚步声,可能是闻鸿衣的人察觉被骗,折返回来。
郗眠轻轻咬的下牙,回头对赵岐道:“我先下去,一会我接你。”
说完眼睛一闭,便往下跳。
赵岐还想再拉住郗眠说一些别怕之类的安慰话语,但郗眠跳得太快,衣角从他手心滑落,赵岐的心中空落落一片。
就好像这种抓不住郗眠的感觉……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感受了。
直到井底传来熟悉的声音,才将他从这种恐慌中拉出来。
此时,郗眠半个身体都泡在水中,三四月的天气,还透着凉意,他打了个寒颤,朝井口喊道:“陛下,下面有水。”
这并不是枯井,是一口废弃的水井。
刚说完,便见赵岐的脑袋出现在井口。
“眠眠,我下来了。”赵岐知会他一声,便跳了下来。
他落入水中时,郗眠闻到了一阵浓烈的血腥味。
“你的伤……”
他刚问出来,便被赵岐打断,“无事,出口在水下,跟我来。”
赵岐说完便深吸了一口气,潜入水中,郗眠也跟上。
井底太黑,他看不清赵岐,更别说对方的伤势,只能跟着隐约能看到的黑影一起游。
废井之下,确有乾坤,潜入水井极深之处,有一个仅能容纳一人的裂缝,顺着裂缝出去,豁然开朗,似乎到了一片极其广阔的水域。
在水中,郗眠无法分辨方向,跟着赵岐一直朝右手边游了好一会。
赵岐忽然停下,郗眠游到他身旁,看到那是一个墙壁,似乎是城墙,但又不太像。
赵岐在墙壁上摸索,像是触碰到什么机关,墙壁缓缓打开,露出一个“洞口”。
两人从洞口进去,游了十多米,往上游去,露出水面时,发现他们身处一个地道。
郗眠侧头,看到赵岐一张脸变成了惨白色,他先爬上去,又把赵岐拉上来。
此处的地道被分为了两半,一半水,一半陆,但继续往里走,便全是陆地了,与外面水域相通的地方,组成了地道里一个比较大的水塘。
郗眠搀扶着赵岐又往里面走了些距离,赵岐完全脱力的倒了下去。
郗眠只好扶着他靠在石壁上,这时他发现石壁上有灯台,摸索了一阵,果然找到了火折子。
点亮灯台,暖黄的灯光照亮一隅空间,也看清了赵岐惨白的脸。
郗眠把他翻过来,后背的箭插得很深,他不敢随意乱动,只能折断外面一截,折之前,他先喊了赵岐几声。
赵岐的意识似乎不太清醒了,艰难的睁开眼,看清郗眠的一瞬,他瞳孔似乎凝聚了些。
“眠眠。”他艰难的喊了一声。
郗眠道:“我把箭折断,可能有些疼。”
说完等着赵岐反应,好一会后,赵岐才点了下头,“我衣服里,有金疮药。”
折断箭时时,赵岐痛苦的闷哼了一声,随即便晕了过去,郗眠从赵岐衣服里摸出药来,抹在伤口处。
两人的衣服都是湿的,别说赵岐,就是郗眠也有些瑟瑟发抖。
地道里有火,但是没有柴,况且他不知道这地道是做什么的。
最后,他决定把赵岐留在此处,自己去探路。
郗眠没有往里走,而是顺着来的方向走去,那么大一片水域,他只能想到护城河,若是这样,往外走可能会出城。
又回到了有水的地方,一半水,一半陆地,持续了很长的一段距离,他记得游上来时,陆地的部分是一面直直的石壁。
又走了一段,只剩下陆地,随后又走了很久,郗眠看到了一扇门。
一扇石门。
找到开关后打开,走出石门,周围是山和树,而石门的方向从外面看属于一个在正常不过的石山,关闭时与石山融为一体。
这个地道确实与城外的山相通。
这时他才想起前世曾经听闻鸿衣提过,皇宫有密道,那时闻鸿衣一直想找到密道。
郗眠捡了些柴,又回到密道里。
生了火,火堆燃烧,带来光亮与温暖,终于可以把两人湿透的衣服烘烤干。
此时对于身体的不适,郗眠才后知后觉。
方才一直在逃,精神高度紧张,以至于他忘却了那些东西。
外套在火堆旁烘烤,郗眠只穿着单薄的里衣。
他看了赵岐一眼,对方虚弱苍白,仍在昏迷。
于是,郗眠把里衣也放在火堆旁烤,去取闻鸿衣放进去的东西。
最外面的是发带,他扯了一下,立刻痛苦的咬着嘴唇,发带有一部分潜入了内部,和其他东西纠缠到一起。
郗眠费尽心思也拿不出来。
忽然,有一道火辣辣的视线落在他背上,郗眠瞳孔一缩,回头看去,对上了赵岐的眼睛。
赵岐侧身靠在火堆旁,本是背对着郗眠的姿势,但不知何时,他已经转过身来。
“眠眠”,赵岐喊了郗眠一声,“你在干什么?”
郗眠扯过衣服披在身上,才道:“没什么,衣服湿了,便生了火烤衣服。”
赵岐道:“是吗?”
郗眠在密道拐角的地方,处于黑暗之中,按理赵岐应该看不到他。
郗眠点头,“嗯。”
赵岐那边没了声音,郗眠便乘此机会迅速穿好里衣。
密道里很安静,只有木柴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响,可此时,还多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
“眠眠,你在那里做什么?”显然,他没有相信郗眠的说辞。
郗眠已经穿好了衣服,走了过来,赵岐的视线便黏在他身上,从头扫到脚,最后又落在对方有些潮红的脸上,定格。
赵岐道:“过来,坐我旁边。”
郗眠走到火堆旁,并未去赵岐身旁,因右手未清洗,便用左手把衣服翻了个面,刚想就地坐下,便听到赵岐痛苦的哼了一声。
郗眠抬眼看去,赵岐额头布满汗水,死死咬着嘴唇,似乎疼得不行。
“你……”郗眠只说了一个字,赵岐便强撑着睁开眼睛看向他。
道:“眠眠,你帮我看一下,后面的箭是不是碰到了。”
郗眠走到赵岐身旁,单膝蹲下,正要伸手查看他后背的伤,垂在身侧的右手忽然被抓住。
赵岐紧紧握着他的手腕,眼睛微微眯起,“你方才在做什么?给人报信?你……”
他不愿意相信郗眠会做出这样的事,可郗眠的行为太过异常,他难免多想。
说着,他忽然注意到郗眠手上似乎有水,眉头皱起,疑惑道:“这是什么?”
郗眠面色一变,立刻就要将手抽回去,却抵不过赵岐的力量,反而被抓着受更加靠近。
他不明白赵岐受伤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
眼睁睁看着赵岐越凑越近,他的手指离赵岐的脸只有一个手掌的距离,赵岐用另一只手在他的手指上蹭了一下,随后食指和拇指捻了捻。
“有点黏。”说着将自己的手凑到鼻子边,鼻翼翕动,脸上依旧疑惑不解。
郗眠咬碎了牙齿,想抬手给他一巴掌,最终按捺下来。
首先,赵岐是皇帝,打他可能会造成一些麻烦的后果,其次,对方似乎真的不知道这是什么……
郗眠道:“方才发现了几只蜗牛,不小心蹭到了它们的粘液。”
赵岐终于松开了他的手,道:“这里有蜗牛?”
郗眠道:“许是地面太潮湿,有卵顺着水飘过来的。”
赵岐似乎相信了这套说辞,转而说起另一件事,“闻鸿衣是你杀的?”
郗眠点头。
赵岐瞬间将他抱进怀中,这一下扯到了伤口,他疼得叫了一声,但脸上是洋溢的笑。
“眠眠,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才是你最重要的人,自从你去闻鸿衣身边,已半年有余,闻鸿衣把你藏得太紧,你不来见我,没有你的任何消息,母后总说你背叛了我,我不相信,世界上谁都会背叛我,唯独你不会。”
“我说的对吗?”他说完便看着郗眠,目光如锁链,缠在郗眠身上,等待着他点头。
明明一开始用的是笃定的话语,偏偏眼中那抹惧怕无法隐藏。
对上赵岐希翼又谨慎的眼神,郗眠点头:“是的。”
周身的警惕与防备尽数消失,赵岐难掩开心,“这段时间你受苦了,同那阉人虚与委蛇。”
忽的,似是想起什么,他话锋一转,视线又变得凌冽起来:“闻鸿衣没动你吧?”
“不会的,他是个阉人,根本做不了什么”,赵岐竟是自言自语起来,“当年盛传他喜欢十五六岁的少年,在阁楼中养了一个,万般宠爱,后来那少年意外死亡,但我查到的事实并非如此。”
“闻鸿衣的阁楼里没有什么少年,只有一幅画,而当初传出来的少年是一个企图爬床的侍卫,被闻鸿衣扔到牢里,活活折磨死了。”
“他一个没根的人,自然不会有这方面的感情和欲.望,留你在身边,只怕是为了膈应我。”
他也确实做到了。
最后这句赵岐没有说出来。
而他的这番说辞,与其说是讲个郗眠听,倒不如说是说服他自己。
他也成功的说服了自己。
赵岐抱着郗眠的手仍没有松,他继续道:“眠眠,你为了我忍辱负重,受了这么多苦,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待你。”
郗眠淡淡道:“没关系的,小舅舅,九千岁并没有为难我。”
这个姿势他看不到赵岐的表情,但明显能感觉到对方一僵,随即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我说了,别叫我小舅舅,我不想做你的舅舅!”
他的手放在郗眠脸上,轻轻抚摸着,然后抬起郗眠的脸,眼神对视。
“眠眠,别替他说话好吗,我很生气。”
郗眠躲开他的手,垂下眼:“我没有替他说话,我只是按你的要求做。”
赵岐的心瞬间揪紧,手再次拖住郗眠的下巴,他的脸也靠近,两人额头抵着额头。
赵岐道:“你在怪我,你是不是讨厌我了?因为我让你去接近闻鸿衣。”
郗眠沉默了片刻,问道:“疼吗?”
“什么?”赵岐一时没反应过来。
郗眠的手碰了碰他的肩膀:“伤口很疼吗?”
赵岐像是瞬间得到糖果的小孩,笑了,“不疼,一点都不疼的,但是你能不能抱抱我啊。”
郗眠伸手抱住了赵岐,右手未洗,手腕虚虚的靠在赵岐肩膀处,这个姿势赵岐的下巴刚好在郗眠耳侧的位置,赵岐没有看见郗眠的表情,只能听见声音。
郗眠的视线落在赵岐身后潮湿的石壁上,道:“陛下,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摘星楼呢?”
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有发现郗眠的语气也很平淡。
“摘星楼?他起的名字?真难听!”赵岐的语气又变得危险起来。
他想起年前听说闻鸿衣要建一栋楼,最后建在了城北的位置。
赵岐:“闻鸿衣此人,不忠不义,上不敬天子,下欺瞒百姓,如此劳民伤财之事,竟自己拍板就做了,好在他总算死了。”
郗眠皱眉,“或许他没死。”
赵岐:“嗯?不可能,我亲眼看到他摔在地上。”
若说赵岐为何出现在摘星楼。
今天是郗眠的生辰,以前都是他陪郗眠一起过,但他已经很久没有见郗眠,赵岐的心异常的乱,便偷偷出了宫,他在闻鸿衣府邸等了很久,想着说不定郗眠会去找他,这样的话,只要郗眠一出府,他便可以带郗眠走。
从白天等到黑夜,郗眠终于出来了,但他是和闻鸿衣一起出来的。
赵岐躲在了暗处,眼睁睁看着两人共骑一马,朝城北去。
赵岐知道自己应该回宫,但他控制不住自己,还是跟了上去。
他等了大半个晚上,怒气一点点上涌,没等到郗眠出来,等到的是漫天的烟花。
摘星楼很高,高到他看不清站在楼上那两人的身影。
忽见有人坠楼,那一刻赵岐的心高高悬起,看清坠楼者是闻鸿衣时,从未有过的狂喜席卷全身。
闻鸿衣的人带走了他的尸体,甚至还想置郗眠于死地,赵岐怎么会允许。
替郗眠挡了那支箭,是唯独一件他自己也没想到的事。
回忆到此,赵岐更加抱紧了怀里的人。
他讨厌郗眠喊他小舅舅,讨厌他们之间这层血缘关系,但无论用什么办法,哪怕用小舅舅的身份,他也要郗眠呆在他身边。
呆在他一抬头就能看到的位置。
地道幽深空旷,滴答滴答的水声伴随着回音,随着夜渐渐深,温度急剧下降,若是没有这个火堆,只怕两人难挨过今夜。
郗眠从赵岐怀里出来,道:“陛下,先睡一会吧,明早再做打算。”
赵岐不想放手,“眠眠,我们靠在一起,更易取暖。”
郗眠摇了摇头,走到石壁的另一侧坐下,“你身上有伤,若是碰到,伤势会加剧。”
赵岐又表达了几次无碍,郗眠都不答应。
赵岐脸色一点点沉下来,片刻后抱着手臂,背对着郗眠闭上了眼睛,睡之前还重重哼了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郗眠全当没听到,去洗了手回来准备睡觉。
今天白天被闻鸿衣拉着胡闹了半日,晚上又几经波折,郗眠已是累得不行,靠在石壁上没一会便睡着了。
察觉他呼吸平稳,赵岐悄无声息的走过来。
火光闪烁,他的影子在郗眠脸上跳跃,偶尔没被挡住的眉眼露出,便能瞬间将人的呼吸都吸走。
赵岐坐到郗眠旁边,轻轻伸手,把郗眠的脑袋挪到自己肩膀上。
郗眠醒来时只觉得脖子酸疼,无法挪动,像是落枕的症状。
他用手捂着脖子坐起来,身侧响起赵岐的声音:“怎么了?脖子动不了了?”
郗眠此时才发现他靠着赵岐的肩膀睡了一晚上,一直维持这样的姿势,疼是正常的。
赵岐有些愧疚,他头一次跟郗眠道歉,说对不起。
他一直说,郗眠本就脖子疼,被他说得烦了,只能跟他说没事,说完又查看了他的伤势,更严重了。
郗眠问道:“感觉怎么样?”
一边说着,一边扶赵岐起来。
赵岐一手握着郗眠的手,一手扶着墙壁,头晕眼花,但他却说:“无碍,我们速速回宫。”
郗眠拿起烘干的衣服,先自己穿上,又帮赵岐穿好,两人才往密道里面走去。
赵岐告诉郗眠,这密道直通皇宫,只有每一代的皇帝才知道此密道。
说完又道:“眠眠,我连这都告诉你了,如果你敢做出背叛我的事,我定不会放过你。”
郗眠:“陛下,你说这些话我不信任我,故敲打我吗?”
赵岐一怔,都没来得及思考便率先反驳,“我不是这意思……”
好吧,其实他就是这样的意思,郗眠呆在闻鸿衣身边这么久,从来没有联系过他,他怎么可能不在乎、不生气?
他害怕,害怕郗眠被人蛊惑,还有其他人在郗眠心中的位置超过自己。
正要在说些什么,忽然听到了影影绰绰的声音。
从密道里传来的,似乎是说话声。
两人立刻噤声,靠着墙壁警惕且缓慢的移动。
随着距离的拉近,声音也逐渐清晰起来,非常耳熟,是一男一女。
这个位置离皇宫已经很近了,郗眠不知道,但赵岐很清楚,在皇宫地界下方的密道里,有着无数个类似“房间”的空间。
两人走到靠近拐角的地方便没再移动,而是侧耳去听那两人是声音。
他们似乎在争执着什么,郗眠听不明白,正疑惑之迹,发觉赵岐脸色非常不对劲。
这时,又听那女子道:“当年那事还是你出的主意,怎么现在就不行?我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孩子。”
男子似乎很无奈的喊了一句:“姐姐。”
女子道:“别喊我姐姐!你真的有把我当成姐姐吗?”
郗眠终于想起为何觉得两人的声音耳熟,因为这两人,一个是当朝太后,一个是国舅。
云睿文叹了口气:“他毕竟是三妹妹的孩子。”
太后冷笑一声:“三妹妹?你可别忘了她是怎么死的,云睿文,无论如何,我要这个孩子坐上那个位置,你放心,你说得对,他是三妹妹的孩子,又帮了我这么多,到时我会给他一个好的结局,至于你,就不要再假惺惺的带着你那面具了。”
云睿文又道:“这事做起来并不简单,先皇过世多年,你如何解释这孩子的身份?”
太后似乎真的愣住了,过了片刻,她咬牙道:“总有办法……”
云睿文打断她:“姐姐,我倒是有一计,只不过我需要些条件。”
太后道:“什么条件?”
云睿文:“我想要一个人,此人于你而言,没有任何用,你不会损失什么,待尘埃落定,我自会说出那人是谁。姐姐,我们向来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从不会害你,不是吗?”
太后似是思索了一阵,道:“行,说说你的方法。”
云睿文:“首先,那个男的得杀掉,姐姐若是舍不得,可由我来。”
太后冷嗤:“一个男宠,有何舍不得。”
云睿文又道:“接下来便是给陛下选秀,充实后宫,陛下的年纪,也该繁衍子嗣了,此事还得尽快。”
太后立刻道:“你的意思是……”
云睿文:“姐姐知晓便好。”
第200章 悲惨公子觉醒后 搜查
太后语气转了个度:“你的意思是……”
“谁在那?”云睿文忽然看向郗眠和赵岐所在的方向。
太后也立刻噤声。
郗眠听到脚步声靠近, 他回头看去,只见赵岐的脸色被愤怒和狠厉所覆盖。
赵岐的手握成拳头,一双眼睛死死瞪着前方, 郗眠甚至怀疑下一刻他便会冲出去和那两人拼命。
赵岐身上有伤, 此时郗眠最优的做法是抛弃他, 自己走掉。
可赵岐的伤是因为他……
郗眠转过身去, 抬手捂住赵岐的嘴巴,用微不可察的声音道:“陛下, 臣就当报你挡箭之恩。”
黑暗中, 赵岐的眼眸漆黑, 本来充斥着愤怒的眼睛瞪得很大, 下意识想要说话,奈何嘴被郗眠捂住。
赵岐才反应过来一般伸手握住郗眠的手腕, 想要将嘴上的桎梏拿开, 未等动作, 后脖颈被重重一击, 眼前瞬间发黑。
赵岐咬着牙死死盯着郗眠, 巨大的慌张让他牙齿发颤, “郗眠, 你敢……”
话未说完,后颈再次被重击了一下。
郗眠伸手接住赵岐往下倒的身体,把人藏在了身后一个黑暗的石洞, 离开时想到什么,去赵岐头上的发簪,在自己手臂上划了一道伤口,才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云睿文很快就追了上来,在他即将一掌拍向郗眠后背时, 郗眠慌乱转身去挡。
云睿文骤然收手,眸中情绪复杂,“是你。”
他的目光又落在郗眠手上,袖子已经被血染红。
有脚步声靠近,云睿文眉头一蹙,道:“躲起来。”
很快,太后走了过来,云睿文道:“姐姐,是老鼠,跑掉了几只。”
太后低头,果然见地道石墙下有两只刚死的老鼠尸体,她抬起袖子捂住半张脸,眼中的憎恶都要溢出来,在云睿的劝说下,两人很快离开。
躲在暗处的郗眠松了一口气,云睿文放过他,确实在他的意料之外。
密道又重新恢复寂静,郗眠在原地等了片刻,无异常,才敢去找被他打晕后藏起来的赵岐。
就在他准备带赵岐离开时,忽然察觉不对劲,将赵岐放回原位藏好,自己则回到方才的地方。
果然,只过了片刻,空荡荡的地道里再次响起脚步声。
郗眠捂着伤口坐在地上,只见一双月白色锦鞋停跟前,顺着鞋子往上看,云睿文正微微垂眼看着自己,那张端方儒雅的脸上没有表情。
郗眠也仰头看着他,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或许是片刻,又或许过了很久,云睿文才终于开口:“能走吗?”
郗眠点了点头,站了起来,手臂上的伤口未处理,还在不停的流血,捂住伤口的指缝亦被染得黏黏糊糊,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一件衣服扔在他头上,遮住了视线,黑暗中听到云睿文说:“换上。”
郗眠一时有些发愣,云睿文行事作风向来君子,怎的突然有这般无礼行为,把衣服往人头上扔。
他将头上的衣服拿下来,却见云睿文早已经背过身去。
这是一件宫里太监的衣服,郗眠脱下带血的外衣,换上了太监服,刚系好腰带,云睿文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一般,转过身来,又递给郗眠一顶帽子。
将郗眠打量了一番,随后道:“把伤口处理了,我带你出去。”
郗眠撕下一块布料,将手上的伤口牢牢捆好,方跟着云睿文出去。
从密道出来,出现在一个佛堂,这是太后的佛堂,通往密室的门就在佛像背后。
郗眠低着头,跟在云睿文身后,一路竟畅通无阻,直到出了宫门,他还有些不敢相信。
宫外,云府的马车正等在原地,云睿文上了马车,郗眠便在此告别,拱手道:“多谢国舅相助,晚辈先行告辞。”
云睿文的动作停下,回头看了郗眠一眼:“跟上。”
声音很平静,却不容置疑。
郗眠愣神的功夫,两个带刀侍卫走了过来,手握住腰间的刀,掷地有声:“国舅有请!”
郗眠被“请”上了马车,与国舅云睿文分坐两边,一时无话。
马车晃晃悠悠,一会便到了云府,云睿文将郗眠带回来安置在府内一处院落,此后半个多月,郗眠都没有再见到过他。
云睿文安排了一个两个小厮照顾他,除此之外,院子外又派了专人把守。
郗眠知道,自己变相的被囚禁于此,黑暗中有高手看守这院子。
闻鸿衣没有消息,郗眠一时也不着急,他不需要去找闻鸿衣。
若是闻鸿衣没死,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定然会找过来,郗眠如今唯一头疼的事情在于想要杀掉闻鸿衣,没有那么简单了。
出不去云府,便等着闻鸿衣找上门来。只是他没想到先来的不是闻鸿衣。
那天晚上,郗眠刚熄了烛火准备去睡觉,身后忽然出现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那人力气很大,郗眠无法挣脱。
他听到对方“嘘”了一声,郗眠停止挣扎后,那人才松开手。
刚灭了烛火,屋内太黑,郗眠从光亮进入黑暗,双眼还未适应,什么也看不清。
尽管潜入的人看上去没有要袭击他的意思,郗眠仍旧保持了十二分的警惕,直到那人开口。
“阿眠。”
郗眠身心一瞬间放松,可下一刻又高高悬起,语气都带上了几分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慌张。
“你怎么会在这里,国舅派了很多高手守在这,你进来没有和他们碰上?”
话落,他陷入了一个怀抱。
“阿眠,你担心我,真好啊,那日在闻鸿衣府上,你说的那些话,我以为……没事,我悄悄潜入的,他们都没发现我,我带你离开这里。”
郗眠闭上了眼睛,放任自己把脸埋在宋昑肩膀上,两秒后,他推开了宋昑。
“你走吧,我在这里没有危险。”
宋昑再厉害,带着他只怕无法安全逃离云府,况且云睿文派这么多人守着他,只怕也存了用他来诱闻鸿衣的心思。
如果这样,对郗眠而言反倒是好事。
宋昑却不愿意,声音都大了些,带上了怒意,“什么叫没危险,他派那么多人看着他,明明将你当成了犯人,他……根本都不尊重你……”
宋昑抓住郗眠的手腕。
此时郗眠的眼睛适应了黑暗,他能清楚的看到宋昑脸上的担忧和恳切。
“阿眠,相信我好吗,这个京城,对你不怀好意的人太多了,只要你愿意,我会送你走,离开京城,你想去哪都行,我想要你自由的快乐的过这一生。”
郗眠眼底的神色温和了许多,眼前的宋昑似乎和前世那个背着他杀出去、对他说“当年你能在井里活下来这次也能活下来”的青年重合。
郗眠道:“别担心,我……”
刚说了几个字,忽然有人敲响了门。
郗眠一边朝宋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一边问道:“谁?”
须臾,云睿文的声音自门口传来,“是我,你睡了?”
郗眠道:“刚睡下,国舅大人,请问有什么事吗?”
云睿文道:“云府进了刺客,可否方便进去搜查。”
明明是很有礼貌的询问,可他带着人站在门口的行为却没有询问的意思。
此时院子只怕已经被围了起来,若是他说不愿意,云睿文怕是会更加怀疑。
过了片刻,郗眠才道:“国舅大人,您进来吧。”
云睿文踏入房间时,屋内并没有点灯,郗眠的声音似乎从床上传来:“烦请您点个灯,我将火放在了桌子上。”
云睿文身后的侍卫上前,点燃桌上的灯,屋内一下亮堂起来。
忽然亮起的光线似乎让郗眠很不适,他骤然闭上了一只眼睛,一边用手揉,一边揭开被子想要下床。
他只穿了一件寝衣,或许是已经躺下睡了一会,衣服有些凌乱,露出了一截胸膛,尽管屋内光线很暗,那片皮肤仍白皙如脂。
云睿文垂在身侧的手指轻微动了动,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对那皮肤的记忆。
侍卫很快搜查完,禀告道:“大人,无异常。”
云睿文朝郗眠走过去,微微倾身,那一刻,郗眠的心快要提到嗓子眼,同样也感受到了宋昑的紧张,因为对方的呼吸全喷洒在他腹部。
云睿文的手落在郗眠头上,揉了揉他的脑袋,“住得可还习惯?”
郗眠愣了一下,点头。
云睿文又道:“有什么需要的,和齐阳齐鹫说。”
齐阳齐鹫便是照顾郗眠的那两个小厮。
郗眠点头,又说了几句道谢的话,云睿文却仍不离开。
郗眠放在被子下的手微微出了汗,怀疑云睿文是不是察觉了什么。他没有说话,害怕多说多错,两人便这么沉默了好一会。
终于,云睿文动了,留下一句“好好休息”,便离开了房间。
他走后,郗眠松了一口气,等确认人已经走远,才揭开被子。
藏在被子里的宋昑一张脸红得异常,想来是被子里空气不流通,憋成了这样。
他道:“一会你便离开吧,暂时不要来找我了。”
宋昑自然不愿意,正想说话,郗眠立刻截断了他的话,问道:“你有闻鸿衣的消息吗?”
宋昑摇了摇头,道:“只听说他近来生病,在修养。”
看来闻鸿衣的亲信很好的做了善后,没有让闻鸿衣坠楼的消息流出。《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