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第一百八十章 是一串虚拟的境外号码。……
第一百八十章
江进的结论和戚沨的想法不谋而合。
更进一步说, 宋铭是很聪明,但他精心策划的东西只是表面,真正在幕后策划这一切的人才是内核。
显然幕后主使不仅足够坏, 而且具备高智商。
“可这个利用宋铭的人,为什么不自己策划连环案,还要拉一个毫不知情的人下水?宋铭很聪明, 难道那个人就不怕宋铭中途发现不对?”提出问题的是许知砚。
夏正想了想,回答:“如果他亲自下场, 这些内容就不会披露到网上了。”
另一名组员跟着说:“对, 他敢这么‘大大方方’地呈现给所有人看,就是因为这一切都是宋铭策划的。”
江进颔首, 又瞥了一眼一直沉默的戚沨:“所以下一步就是要找出,有人利用宋铭的关键证据。”
“戚队?你怎么想的?”许知砚也发现戚沨沉默了, 但她全然不知在外面走廊发生过什么,直接问道。
戚沨抬了下眼, 说:“我是在想, 凶手从一开始就部署好一切, 连选宋铭为‘案件策划人’这一点都应该是提前定好的, 而不是临时决定。说明在案发之前,他就将所有的变数都算计清楚了。而拉宋铭下水,让章洋去动手, 令袁全海自导自演一出化工事故,这每一件事他都没有‘参与’。而这每一件事,如此迂回的目的是同一个——他要让自己全身而退。”
许知砚跟着说:“是啊,所以按照凶手的逻辑,宋铭和章洋恐怕也……”
凶多吉少。
如果连宋铭和章洋都被灭口了,如果那些能证明宋铭与凶手有过联系的网络痕迹, 都止步于境外网站,那么单凭“执法权”“调查权”这几个字就足以令凶手逍遥法外。
直到江进说:“就算是这样,我不相信他真能算无遗策,在咱们调查范围之内就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话落,江进又问戚沨:“你还想到什么?”
戚沨说道:“章洋出狱的时间和宋铭回国的时间,这两点凶手也算进去了。当然这对于犯下几个案子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但从他如此‘全方位’的计算角度来看,这个人不仅是完美主义,有强迫症,而且有一定程度的精神洁癖。他不允许自己出错,也不允许自己被捕,从另一个方面来看,这种不允许也是一种‘恐惧’心理的表现。他拥有一切,他害怕失去。他选择章洋我还可以理解,可他为什么要选择宋铭呢?”
是啊,那么多回国留子,怎么偏偏就是宋铭?
就在小组分析的同时,宋铭的视频也在网上引起一波热度。
有一部分网友一开始还没明白状况,不明白这个长相帅气的小伙儿自说自话的自拍视频是什么意思,直到有人提醒,小伙自述的内容和之前在网络上曝光的其中一张手稿惊人一致。
“卧槽,他不会就是凶手吧?!”
“等等,意思就是说,凶手自拍策划实录,还发给大家看?”
“这么帅干什么不好,非要干杀人的买卖?”
“应该不是凶手,除非他疯了。这视频发出来不就自爆了吗,直接对着去抓人不就行了?”
“刚收到爆料,这小伙儿已经失踪好几天了,疑似被人绑架。”
另一边,戚沨也刚好接到负责宋铭案的林东的电话。
林东说,现在宋铭的父母都急坏了,也都希望宋铭没事,看样子他们对于宋铭私下在做什么完全没有概念,只知道他很“宅”,回国这么久都很少出门和同学聚会,只知道他有一个关系很好的朋友,说要一起创业,还以为只是小打小闹。
至于宋昕,也已经跟着民警来到宋铭父母的住处,三人守在一起,宋昕一直在安抚两人的情绪,也曾私下问过林东,宋铭的生还可能。
林东说:“就我个人观感,宋昕表现得非常冷静,他也是三人当中最稳得住的那个。他分析了几点很有道理,具备一定的反侦察能力,包括对于宋铭交友圈的分析,对帮费的画像描述。还有,虽然他没明确说,但不难听出来,他对于宋铭还活着这件事并不乐观。”
“谢谢,麻烦你了。”戚沨低声道,“我相信最快今晚到明天这件事就会有眉目,务必不要让这三个人离开你们的视线。”
“放心,我明白。”
电话刚切断,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
“进。”
推门进来的依然是江进。
他将门合上,来到戚沨面前一步远的地方站定,气势逼人:“我要和你谈谈。”
“不是已经谈过了?”戚沨平静道,“如果你要谈的依然是宋昕的嫌疑,我认为要证实你的怀疑,绝不是‘谈谈’就能谈出结果的,多少次都一样。”
江进吸了口气,目光转向别处,静了几秒又看过来说:“绑架案大部分都是熟人作案。能精准知道宋铭回国的时间,还能赶在他回国之前就以‘合作创业’为切入口,引宋铭入局。这绝不是一个外人可以做到的。宋铭平日的生活比较单纯,作息比较宅,但凶手却能和他建立起一种牢固的信任关系。正是这份信任,令宋铭没有在合作期间对对方有一丝怀疑。当然也有一种可能是,宋铭已经开始怀疑了,但凶手及时发现这一点,所以才有了他的失踪……我们现在是在和时间赛跑,一定要在宋铭还活着,还有希望获救的黄金时间内,将他的行踪找到。”
江进的声音铿锵有力,目光更是炯炯有神,然而只有他心里知道,他这番话的后半段有多么虚。
不只是江进,戚沨心里也有答案。
王尧问过戚沨,就她估计宋铭还活着吗?
她的回答很保守,可若是代入到凶手的思维和逻辑,宋铭必死无疑。
而且凶手不可能留宋铭到现在,极有可能是在将人控制住以后,就快速进行到下一步。只不过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所有人都会残存一丝希望,而凶手要利用的就是这种心理状态——连这一点凶手也计算到了。
戚沨一直盯着江进的眼睛,以她对他的了解,自然发现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
半晌过去,她问:“江进,这是你心里真实的想法吗?”
江进咬了咬牙根,目光落下又迅速抬起:“不管结果如何,我们都应该尽快展开行动,不能被一个电话牵着鼻子走。按兵不动、小心谨慎,看在大众、舆论眼里,就是被牵着鼻子走,不作为,枉顾人质安全。有相当一部分大众是没有判断力的,他们很容易受人摆布。难道你还想再被攻击一次?除非你不想干了。可这次不只是你,连整个春城警队都被按在靶子上,他的目的就快要达到了,以你为锚点,借此打击整个警队的形象。”
江进经历过大案要案,他也很清楚宋铭的生还率几乎为0,可这话他不能说。他只知道现在警方要做的就是尽快展开营救行动,决不能给公众留下一个无能的印象。所以有些事明知道结果是什么,也还是要去做。
戚沨没有反驳江进,只是问:“那么依你看,现在应该怎么做?”
“调派人手寻找宋铭,及时发布公告,稳住舆论和民心。针对宋铭被绑架事件,还要做两手准备,针对不同的结果要有不同的反应。”
“还有吗?”戚沨依然很平和,静等下文。
江进扫过她的神情,“宋昕”二字在口中徘徊,可他最终说的却是:“有是有,但说了你一定不认同。你说得对,没有证据,仅靠‘谈’是不会分出结果的。”
戚沨没有怼回去,反而倏地笑了下。
江进正疑惑,就听戚沨说:“早在你提出行动之前,我就已经和林东打过招呼了。宋昕现在一直和宋铭父母待在一起,不会离开林东的视线。虽然在我看来,这样做并不能完全打消嫌疑。如果宋昕没有做过,那么林东观察的结果就会是‘无可疑’。反过来,如果宋昕就是你怀疑的那个人,以凶手的智商和心机,他绝不会傻到在林东眼皮子底下玩消失。我敢说,他甚至都不会去私下去打电话。可这样一来,也不能证明他就不是那个人。但不管怎么样,明知道这样意义不大,我还是交代给林东去办。我不是不怀疑他,而是基于怀疑不能轻易说出口,一定要有证据支持的原则。”
这次沉默的变成了江进,情绪也不再起伏。
戚沨继续说:“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你追查周岩失踪的案件一直受到内部的阻力,我也一直不赞成你过分追究?不是因为我们不想找到周岩,而是看到你对他的情感,这一定会成为破案的最大障碍。你对周岩的在意会被他人利用,就像是你对宋昕的怀疑一样,已经上升到‘针对’的程度。当然我明白这就是你的风格,当你的直觉精准定位嫌疑人之后,你的行动力会变得极强,而且事实证明你大多时候都是对的。可这两件与以往都不一样,我在这个位子上,不可能只关注宋昕到底是不是凶手这一件事,宋铭的下落,还有杀死我母亲、袁全海和伤害李成辛的章洋在哪里,下一个受害人是谁,这每一件事都需要部署。如果宋昕就是真凶,那么在这关键时刻,他绝不会露出破绽,所以只盯着他意义不大,而且找证据是一个长时间过程,需要很多人去反复翻看研究证据链,再抽丝剥茧。而如果宋昕不是真凶,此时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无疑是在浪费时间,反而令真凶有机可乘。”
这番话落地,屋内再次安静下来。
江进许久不言语,只是坐下来。
戚沨看了他一眼,转而拿起桌上的矿泉水递给他。
他拧开盖子喝了一口。
戚沨则靠着桌沿,像是在等待他能说点什么。
而就在这时,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戚沨和江进一同看向那边,戚沨离得更近,一眼就看到来电显示:是一串虚拟的境外号码——
作者有话说:话说自从我早睡早起开始,我的码字流程就变成了:
检查前一天写好的存稿→继续往下写新一章→发给朋友→朋友已阅并回复“没问题”三个字(很像人机)→关上文档
有没有发现中间少了一个步骤?是的,就是忘记上传存搞了。而我的大脑反馈给我的信息是,我都写好了啊,既然写好了读者第二天会看到……
哎,我以前很少会忘记这件事,就从最近作息改了,总是头疼开始。
不过前天睡得比较晚,都快一点了,而且没怎么睡好,可昨天一整天都没头疼——所以我就不能早睡早起呗?
红包继续
第182章 第一百八十一章 “放心。我有预感,过……
第一百八十一章
“喂。”
戚沨的声音很沉, 也很稳。
不用问,电话另一头的就是凶手。
只听对方说:“我是来听答案的。”
戚沨坐下来,没有立刻接话, 反而还坐在转椅上左右晃了两下,仿佛故意让对方等。
大概过了十秒钟,戚沨才开口:“你为什么不杀李成辛?”
这是又一次的“意外惊喜”, 完全超出对方的预计。
戚沨再次表现出如何跳出语言陷阱,仅凭几个字组成的一句反问, 就轻描淡写地完成反客为主。
而且这也是一次将军。
如果回避, 就说明她找到根源了。
可如果正面回答,就要讲清楚为什么只有李成辛还存活, 为什么他会被“特殊对待”。
而这个问题瞬间就令对方沉默了。
戚沨一边等待着一边在心里分析:为什么不回答?肯定不是不知道答案,也不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更加不是惧怕回答。答案只有一个,就是他不想回答, 不想告诉她。
但为什么呢?
是那个答案难以启齿吗?
不, 这不符合他的心理动线。
哦, 应该是一旦告诉她答案, 那么他的画像就会进一步完善……
得出这个结论,戚沨再次开口:“你上传了宋铭的视频,现在外面的人都以为宋铭才是幕后主使, 你将你的‘光环’拱手让人,这就是你的目的吗?”
是啊,按照最初的分析,这个凶手的心理变态已经到达一定程度,生活中的掌声、喝彩、崇拜、欢呼已经无法满足他内心的欲望,而杀人和精心布局带来的强刺激取代了这一切。可是这样的“成就感”“满足感”却因为一段视频变成了宋铭的手笔?凶手不可能在上传之前想不到这一步啊。
如果他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借此扩大知名度, 成为一个令人恐惧且佩服的高智商罪犯,那么他完全可以将宋铭的“参与”完全抹除。
“你为什么要嫁祸给宋铭?为什么不杀李成辛?为什么你会给我打电话?”戚沨一连三问,“我想我就快抓到你了。”
只要解开这三层悬念,凶手的画像就会完整。
过了好一会儿,手机另一头才传来声音:“真是很有意思,我很想继续听下去。不过你们的定位时间快到了,晚点再聊。”
电话切断。
戚沨坐起身,盯着手机屏幕,虽然有些猝不及防,却并不慌乱。
她缓了缓神,看向江进,说:“接下来这一步有一定风险,但……事到如今,做任何部署都不可能是绝对安全的。我很希望宋铭还活着,但寻找宋铭踪迹的同时,我也要保护有可能遇害的其他目标。还有,那只‘鬼’一定要揪出来,否则每一步都很被动。”
江进听完铺垫,已然意会:“夏正我会暂时支开,让他去安全屋二号待命。许知砚就交给你。至于我,等夏正离开,我就动身。有我在,你小姨不会有事。何况那里不只是我一个人,还有其他便衣同事。”
尽管江进已经保证,尽管戚沨绝对信任江进的能力,她心里却还是突突的:“很有可能凶手三个地点都不会出现,可为了引蛇出洞,这一步必须要走。”
江进颔首:“如果不上当,说明那个‘鬼’已经知道自己被怀疑。如果上当,这次抓到的可能只是章洋。但这样也够了。”
“江进。”没想到江进话落,戚沨便换了一种口吻喊他的名字。
江进一顿,就听戚沨说:“你们的安危同样很重要。”
江进吸了口气,缓慢点头,却没吐出一个字。
戚沨又道:“我现在唯一庆幸的是,在我身边的人并不多。否则……”
江进露出一丝笑容:“放心。我有预感,过了今晚,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
下一通电话并没有让戚沨等太久。
当她站在窗口,分别目送夏正、许知砚和江进先后离开不到十五分钟,手机再次响起。
而这一次技术组的同事正在她的办公室待命。
技术比了个手势,戚沨将电话接起,与此同时开始信号跟踪侦察。
与前两次不同,因为已经定位到大概区域,这次不用大海捞针,而是直接将定位放在此前的大区,再进行精密搜索。
技术预估的时间是五分钟。
戚沨率先开口:“我已经知道为什么你不杀李成辛了。”
对方似意外又好像十分感兴趣:“比我想象的还要快,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戚沨冷笑一声,果断道:“你是男性,性取向正常。你和李成辛一定不是因为情。”
“呵。”
“我们判断一个案子的性质,基本上就是情财仇这三种定位。不是情,那还剩下财和仇。可李成辛与你无冤无仇。如果真有仇,你不会留他一命。至于财,你不缺钱,李成辛也没有向人借过钱,更没有挡过你的财路。再说你杀人也不是为了钱。”
说到这戚沨故意停顿几秒,眼神转向技术,接收到技术的几个手势比划后,才再次开口:“我一开始的思路就是卡在这里。我在想,到底是你的动机超出了这三种定位,还是我的分析有误?直到今天我终于想通了……”
戚沨再次停下来,故意吊对方胃口似得。
直到技术示意她看向监控器,锁定的范围已经越来越小,几乎就要“抓到”对方了。
戚沨缓慢吸了口气,让自己沉淀下来,随即降低音量说:“你是黄雀,而在‘黄雀’身后,还有一个人。就是因为他,你不能要了李成辛的命。我说得对不对?”
几秒的安静,对方笑出声,虽然用了变声器,听上去却依然令人毛骨悚然。
“你很聪明。”
戚沨没有回应。
对方问:“你还想到什么?”
戚沨再次和技术的眼神对上,接着说:“你针对袁全海的手法非常吻合仇杀的特点,但你和他没有直接仇恨。依然是站在你背后那个人,是袁全海欠了他东西,他要袁全海用命偿还。”
“说来说去还是袁全海和李成辛,那其他人呢,分析出来没有?”对方问。
戚沨回道:“周岩警官是第一个掌握到实据的人,而我母亲只是无意间‘撞见’了一些东西,或某件事。宋铭是被蒙蔽、被利用。他们都不是你们这条船上的人,所以才会遇害。不过以你的风格,你一定会觉得船上的人太多了,要适当清理。所以下一个目标会是真正的章洋。”
戚沨只说出前半段意思,还保留了后半段。
那就是章洋的利用价值还没有完全被榨干,在送章洋“上路”之前,幕后主使一定会让章洋再去做一件事。
而这件事,一定凶险万分。
如果她是幕后主使,她就会让章洋去试错。
到底夏正和许知砚哪个才是“鬼”,就要看章洋会出现在哪一边。
只要他敢出现,就一定会四周布下的天罗地网抓个正着。
可是……幕后主使难道就这么有把握,章洋在被捕以后不会将他的身份供出来吗?
说这话时,戚沨又一次看向技术。
而屏幕上技术指出的位置,好像距离安全屋一号越来越近……
这边,戚沨正在争取时间,另一边,已经抵达安全屋附近的江进,刚将车停在路边。
他要静坐片刻再下车,以步行方式在附近兜两个圈子,再去安全屋。
就在这时,手机响起。
他还以为是戚沨,没想到来电显示竟是……许知砚——
作者有话说:红包继续
第183章 第一百八十二章 “知砚她……是不是搞……
第一百八十二章
“喂, 知砚?”
江进没有犹豫,迅速接起电话,但与此同时, 他脑海中也蹦出一个非常不好的感觉。
他的理智告诉他:许知砚就是鬼。
是了,许知砚一直很崇拜宋昕,说是好感爆棚也不为过。所以会是因为这个而被利用吗?
不, 好像不太合理。
许知砚一直都很有正义感,是非分明, 比如她在李蕙娜案里, 跑到网上开麦。
还有平时一些下意识的反应,那绝对不是演出来的。
这些思绪快速从江进脑海中划过, 直到他听到许知砚在对面说:“江哥,我好像看到章洋了!但我……我不肯定……”
此时此刻, 许知砚也不知道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
她很紧张,因为今晚很关键, 而她被分配到安全屋联络员的重要任务, 所以她对周围的动静十分敏感, 生怕自己会被人跟踪。
再说章洋, 他的照片和视频中他的肢体动作,包括背影,她都看得滚瓜烂熟。
然而到了这一刻, 当她突然看到一个人和视频中的动作形态有九成相似,她一眼就认了出来,却又在下一秒开始自我怀疑,会不会是因为太紧张,太希望抓到通缉犯而错认?
这个时候可绝对不能出错啊!
紧张的情绪和得失心一下子占据了许知砚的心情,她只好给江进拨通这个电话:“我一开始以为他是在跟我, 直到我看到你的车……”
听到这话,江进神情一紧,遂第一时间打开车门,不动声色地利用后视镜来侦查四周。
“什么方位,几点钟?”江进问。
许知砚的声音压得很低:“你的九点钟,但从你的角度,应该看不到。”
的确,除非江进转身,否则后视镜的宽度会刚好卡住视角。
许知砚又道:“他在建筑物的墙后面,戴着口罩、鸭舌帽,穿着深蓝色上衣,黑色牛仔裤。”
许知砚话落,江进站直了身体,却没有回头:“你不是应该在安全屋吗?”
许知砚负责的“假”安全屋和江进负责的“真”安全屋有十分钟路程,而且现在正是执行任务时间,许知砚不该出现在这里。
“我是一路跟他过来的。”许知砚说。
江进低语:“你现在就回去守好自己的岗位,不管这个人是不是章洋,都交给我。”
“我……不,我不能走。”许知砚只犹豫了一秒就反驳道,“江哥,你也是戚队身边的人,任阿姨很有可能只是烟雾弹!”
“这事儿听我的,不用担心,你现在就回去,不要擅自行动,我会立刻叫支援。在支援赶来之前,我不会离开下车。”江进边说边打开车门,再次坐了进去。
“可是……”
许知砚明显还在犹豫。
显然章洋不仅有一定的杀伤力,而且很狡猾。看到支援来了,他难道不会跑吗?
江进耐心等待了几秒,正准备继续说服许知砚。
没想到就在这时,许知砚喊了三个字:“他要跑!”
下一秒,电话切断。
江进飞快转身,刚好看到躲在一边角落里的许知砚,快速冲了出去,却是朝反方向跑。
而在她前方不远处,有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背影正在狂奔。
“靠!”江进立刻拔腿追上。
江进和许知砚相隔了一段距离,现在追上去会在短时间内阻止,可是他的经验和本能都告诉他,绝不能只是追。
于是江进并没有收起手机,而是边跑边按下快速拨号键“2”。
另一边支队办公室里,戚沨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
戚沨刚吐出一个字,就听江进说:“知砚在追章洋,我在追知砚,尽快锁定我们的方位!”
这突如其来的情况险些打乱节奏。
而就在这时,戚沨和技术都看到了监控屏幕上“幕后主使”的信号正在快速移动,原本已经距离安全屋一号很近了,这会儿又逐渐拉远。
难道许知砚正在追的人就是“幕后主使”?!
再看和凶手对话的手机,通话不知道何时挂断了。
戚沨即可做出反应,走出办公室对正在原地待命的组员说:“疑似定位到凶手方位,江进和知砚有危险,通知一线人员火速支援。务必保障两人的安全!”
而另一边,因江进中途拨了一通电话,脚程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人是不可能做到一心二用、身体协同的,哪怕是短跑冠军,在跑步的同时又做了另一件事,都一定会影响速度。
江进已经跟着许知砚最后消失的身影来到一个公园里,因这座公园附近没有居民区,此时又过了晚高峰,四周空荡荡的很安静。
“知砚!”
江进一边跑一边叫。
来到三岔路口时,他停了下来,随即观察着三条路。
如果他是章洋,此时他会往哪条路拐?
江进定了定神,快速做出判断。
最左边的路四周的植物最多,也最容易隐藏自己,江进一路小跑进去,很谨慎。因光线太暗,视线受阻,便时刻听着周围的动静。
跑到一半时,似乎从深处传来呻吟声。
江进眯了眯眼,朝声源靠近,越近就越觉得那声音熟悉。
直到他看到一道人影躺在地上,他心里一紧,几个箭步就奔到跟前。
“知砚,知砚!”
是许知砚。
许知砚样躺着,一腿曲起,一手搁在自己肚子上,那里正在往外流血。
她睁大了眼睛,就着微弱的光,似乎能在她眼底深处看到恐惧、愤怒和……一丝担忧。
江进蹲下身,脱下自己的外套,正准备为许知砚止血。
许知砚却用另一只手拉住江进的手,嘴唇抖动地张开。
江进意会,倾身靠近她,却听到这样两个字:“小……心!”
下一刻,江进起身的同时迅速抬手,刚好挡住迎面而来的一击。
直到站稳,江进终于“见到”了凶手。
对方的口罩和鸭舌帽都已不翼而飞,显然是在上一场搏斗中,被许知砚打掉了。
“章洋。”江进从牙缝里龇出这两个字。
而章洋手里则拿着一把刀,刀尖锋利,还沾着血。
江进没有迟疑,快速逼近,抬腿踢向章洋。
章洋用手挡在身前,往后退了几步。
江进再次出拳,直接使出杀招,攻击的都是“死位”。
章洋自知招架不住几手,要么被反制,要么只能逃。
可是他根本逃不掉,逃跑的姿势反而会将背部暴露出来,更容易被捕。
于是就在江进就要击倒章洋的同时,章洋也从身上摸出一包东西,用牙咬开,朝江进的面部撒了出去。
……
增援是在五分钟以后抵达的。
戚沨焦虑地等在支队,踱步了好几圈,终于等到了一线打来的电话。
“找到他们了,还有嫌疑人。救护车很快就到。”
戚沨扶在桌面的手下意识握紧,问:“都安全吗?”
电话对面却迟疑了两秒:“嫌疑人确认已经中毒身亡,江进昏迷。还有,知砚她……”
“她怎么了?!”戚沨追问。
“她……走了。”
戚沨下意识闭上眼,却依然能感觉到眼前此起彼伏出现的色块。
她调整了两次呼吸,大脑依然无法接受事实,还处在冲击状态。
这时电话另一头又道:“我们还在现场找到一部嫌疑人的手机……”
戚沨的理智在这一刻接管了一切,在大脑平复过来之前,只凭本能开口:“封锁现场,所有人都不得直接接触嫌疑人和知砚的……尸体。嫌疑人生前用过□□病毒,微量即可致命,务必告知医护人员,尽一切可能救下江进。”
“明白,戚队,就交给我们吧。”
“好……”
戚沨挂上电话,又低头吸了几口气,这才看向站在周围,全都直勾勾看着她的组员。
每个人的表情都是那样震惊、不可思议、不敢置信。
“知砚她……是不是搞错了?”
戚沨恍惚了一下,没有回答,也回答不上来。
她看向技术,只听技术说:“嫌疑人的最后定位,和江进的手机定位重合了。”——
作者有话说:终于推到这章了,亲戚来了,请假休息一天,后天周五更新。
红包继续
第184章 第一百八十三章 “江进昏迷之前,只说……
第一百八十三章
事情发展得太快, 而当时在现场的三个人,目前只有一个存活,却还在昏迷中。所有场外人员要复盘整个过程, 不仅要谨慎、缜密,还要结合现场的一切痕迹。
戚沨赶到现场时,第一时间赶到救援的同事已经了解完情况。
江进已经被送到医院, 许知砚和章洋的尸体还留在原地。
戚沨来到尸体旁,就着现场照明光线难以摸清她的情绪, 只能从紧缩的眉头和绷紧的嘴唇可窥一二。
直到戚沨检查完尸体表面的伤痕, 又听大队法医描述了一遍,随即起身走向林东。
两人来到不远处, 林东先叹了口气,说:“凶器是一把15cm长的刀, 刀剑锋利,还抹了毒。以知砚的身手和体力, 按理说不该……没想到毒性那么快。另外, 嫌疑人章洋也是死于这种毒, 是江进和嫌疑人搏斗并反制的过程中, 毒素从嫌疑人的伤口渗入,迅速麻痹神经……”
戚沨闭了闭眼,脑海中闪回着许知砚的模样。
她的脸色和伤口溢出的血都能反映出中毒身亡的事实, 那一刀并没有刺穿重要器官,更没有伤到腹部大血管,毕竟是在搏斗当中,章洋不可能那么精准。
而且就现场痕迹来看,许知砚一度是占上风的,只是在紧急情况下, 完全没有料到章洋会偷袭,还是用一把淬了剧毒的刀。
像是这种可以麻痹神经的毒药,会在短时间内夺走生命,人在临死之前会彻底失去行动能力。
许知砚被划伤的第一下在左手手背,伤口很浅,但已经足够令毒素渗入。
血液顺着左边的血管迅速流向心脏,许知砚会失去重心,而章洋就在这时往她腹部扎了一刀,彻底阻断全部行动能力。
戚沨在脑海中复盘所有过程时,似乎也看到了许知砚当时的表情——自责、懊悔、不可置信。
戚沨吸了口气,低声问:“支援赶到的时候,她还活着吗?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林东点头:“但那时候她已经说不了话了。”
戚沨再次闭上眼,垂在身侧的手紧了又紧。
林东又道:“江进昏迷之前,只说了三个字——救知砚。”
戚沨没接话。
以她对江进的了解,他在昏迷之前一定很清楚自己已经反制章洋,不会再对任何人造成伤害。
再者,江进经验老道,赶到现场后只要看一眼许知砚身上的伤,就能快速判断出那一刀不足以还令许知砚倒在地上动弹不得,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蹊跷。
那么江进反制章洋,又令章洋被自己的刀刺伤,这一举动显然就是为了迅速结束战斗,否则时间越久越不利。
但是恐怕连江进也想不到毒素会那么快。
戚沨又问:“那章洋呢?”
林东摇头:“什么都没说。我们到的时候,他的瞳孔已经彻底放大,张着嘴。”
人到了这一刻,不要说呼吸了,听觉和视觉都会消失。
林东继续道:“章洋的手机已经交给痕检,除此之外,没有在他身上找到其他东西。这个公园附近也没有拍到任何可疑车辆。”
戚沨抬了下眼,看向四周地形。
这条路已经到了尽头,再往前就是人工湖
也就是说,章洋跑进来很像是无路可走,病急乱投医的选择。如果这附近有人接应,也不至于往这条死路里拐。
但也有一种可能是,章洋准备跳湖逃离,却在逃离之前被许知砚截住。
想到这里,戚沨的目光刚好落在此时正蹲在湖边提取脚印的痕检身上,随即问林东:“以你的经验,章洋的身手怎么样?”
林东说:“就痕迹来看是练过,身体素质也还可以,但远不如知砚。如果不是刀上的毒……”
戚沨不再问话,见采集样本的痕检已经离开湖边,便朝那个方向走去。
林东一直跟戚沨来到湖边,戚沨蹲下身,透过照明灯审视这片脚印。
其中有一道脚印非常明显,这个人正在朝湖边跑,却在中途受到阻力,情急之下被迫转身,所以脚印有一个扭转的弧度。
而紧追这个脚印的另一到脚印,从脚印身前和鞋子的尺寸来看,体重应该在一百斤上下,鞋号差不多是36-37。
这道脚印更游刃有余,目的性也更强,就是为了阻止前面的人再往前。
除此之外,这道脚印还有往后退的趋势,落地更重,也更实,似乎是正在拖拽前面的人,这也令前面那个人被打乱节奏,逐渐远离湖边。
戚沨站起身,又顺着这道痕迹往回走。
两人的脚印来到树荫下,这里相对比较暗。
戚沨向四周看了眼,说:“先关掉灯。”
很快,照明灯灭了,这块区域刚好被几棵树挡住了外面路灯的光亮,而湖边的灯也不足以覆盖到这里。
也就是说,这里是“视线盲区”。
从一个相对比较亮的湖边突然进入这片可视度降低的区域,眼睛需要一定时间的适应。
而许知砚倒下的地方也在这里。
也就是说,章洋是在逃跑方案失败之后,在这里拿出那把早已准备好的毒刀。
而用这把刀并非章洋的首选,就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在正面迎战中没有把握,他往这里逃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引许知砚跟上来,只是单纯的想要脱身。
照明灯再次开启。
戚沨和林东最后来到很急最为凌乱,且伴有划痕的区域——这里就是江进和章洋搏斗的地方。
林东在一旁分析说,从江进叫支援到支援赶到只相隔五分钟,那么扣除掉江进来到许知砚身边确认情况的一多分钟,余下就是三分半的时间。
支援赶到时,战斗已经结束,江进苦撑着不让自己昏迷,赶在最后一刻说出那三个字。
这样估计下来,江进制伏章洋的时间最多三分钟,甚至更短。
当然,这还需要后续做毒检,看到底是什么毒,再根据毒发时间去判断。
听到这里,戚沨摇了下头:“以江进的身手,半分钟就能制伏章洋。”
林东接道:“是,知砚都能在几秒钟之内迅速将章洋逼离湖边,何况是江进。”
这话刚落,就见到不远处跑来一道人影,行色匆匆。
戚沨隔着一段距离看过去,几乎是面无表情,照明灯的光落在她背后,令她的面部陷入黑暗,越发衬着眼底深沉。
直到那人来到跟前,眼底难掩震惊地说:“戚队,我听说……”
此人正是夏正。
说话间,他也下意识看向戚沨身后不远处被白布盖住的尸体。
“真……真是知砚?”夏正问。
戚沨没有回答,目光依然落在夏正脸上,似乎要剖开他每一个微表情。
夏正和戚沨的目光对上,嘴唇动了动,说不上话。
戚沨这才发问:“你现在应该在安全屋待命,谁让你离开的?”
夏正晃了晃神,说:“我听说这里需要支援,知砚和江哥出事了……”
“你先回去,回去再说。”戚沨只道。
夏正欲言又止,又朝尸体方向看了一眼,这才转身。
戚沨一直盯着夏正的背影,直到林东来到旁边。
林东也是“老江湖”,一眼就瞅出这里有猫腻,过了一下脑子才说:“这样的结果大家都不想看到。我这话是有点多余,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后面的事要更谨慎……”
戚沨意会,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你说得对。”
……
回程的路上戚沨一言不发,坐在正副驾驶上的同事也没有开启话题,车内过于安静,也令戚沨的思路从那些“问号”上抽离。
许知砚最后的笑容,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总是充满活力的声音,随时准备输出的是非观,都在这一刻涌了进来。
然而不管过去的画面声音多么鲜活,她躺在地上面色苍白的模样总是会时不时出现,将之前的所有都冲溃。
这样的后果没有人想看到,也没有人能预料,一切都过于突然。
疑惑、不解、心疼、惋惜、后悔、自责,太多情绪交织在一起,接着浮现在脑海中的,是许知砚在接到作为安全屋联络员的命令时,她坚定的眼神,和那句“保证一定完成”。
车后座光线很暗,戚沨闭上眼,耳边似乎又一次想起许知砚的声音:“我是继承我爸的警号,他生前对我的教导我永远记得。我知道我和别人的起点不一样,再苦再累,再难再危险,我都不能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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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第一百八十四章 “其实你就快找到我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当晚, 医院传来消息,说已经对江进的眼睛进行急救处理。好在伤势不算重,加上送医及时, 以及他本人当场反应迅速,不至于闹个失明的下场。只不过即便将来康复,视力也会在短时间内有一定折损。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 章洋洒向江进的粉末并不是沙|林。想来也是,那包药粉他是借助牙齿扯开的, 手指和牙齿都会沾到, 他多半也是想到这一点,又怎么会用致命毒剂呢?
而从江进身上的各种淤伤和痕迹来看, 基本可以推断出,江进是在眼睛中招之后, 以闭眼的状态制伏的章洋,而且用的是杀招。
虽说警察有大原则, 大多情况下都要确保嫌疑人存活, 但在那样的紧急关头, 如果江进不用杀招, 恐怕也会牺牲。
戚沨回到办公室,第一时间和留在医院等情况的同事通了电话,便抬脚去了法医实验室。
张法医刚恢复出院, 身体还有点虚,很难坚持整场尸检。
刚走到停尸房外的走廊拐角处,就听到那边传来的哭声和说话声。
那位母亲的话里充满了不相信,同样的事她已经经历过一次。
正在安慰许母的是袁川,他的声音早已哽咽,眼圈也红了, 还在强撑。
戚沨深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建设才走出去。
可这之后的每一步,刚刚筑起来的墙壁也在逐渐崩塌。
直到来到跟前,戚沨低下头,说了一句:“对不起。”
声音很低,却很清晰。
早已哭得模糊双眼的许母,恍惚地看向她,又一把抓住戚沨的手臂,嘴唇抖了很久,才断断续续问出一句:“她没有……给她爸丢人……吧。”
戚沨摇头,尽力稳住自己的声腔:“许知砚同志在抓捕嫌疑人的行动中,表现英雄,临危不乱。如果不是她争取宝贵时间,令嫌疑人逃脱,未来还会有更多人受害……”
因袁川和许知砚的关系,不便参与尸检,在许母认尸之后袁川便搀扶着许母离开。
按照常规规定,尸检的最佳时间是死亡后48小时内。
戚沨先回办公室做准备工作,同时脑海中也盘桓着几个问题。
如果说“尸体会说话”,那么法医就是让尸体“开口”的人。但通过尸检还原的不只是整个案发经过,也包括最贴近事实的真相。
通过现场痕迹,其实已经大概能知道许知砚和章洋的搏斗经过,哪怕痕迹被破坏,也还有江进。
可是在这之前呢,到底发生了什么,恐怕连江进也处在迷雾当中。
许知砚到底为什么离开安全屋,是先抵达再离开,还是在路途中就被引开?
为什么江进会追许知砚,章洋的目标到底是许知砚还是江进?
现在唯一肯定的是,真正的幕后主使还没有落网。
当然,章洋的行动轨迹也很重要,他是从什么时候出现的,在哪一个点位,幕后主使的手机为什么会在章洋身上找到?
其实这招“调虎离山”并不算多高明,可是要侦破一个案件,要将真正的凶手送上法庭,中间需要经过多道程序,而且每一道都必须毫无瑕疵。
要做到这一点,不仅需要合理推断整个过程,还需要足够的证据去支持。
就这样,戚沨一边更换装备,一边在脑海中梳理完全部疑问,直到来到尸检实验室。
“戚副支。”法医助手和记录员已经待命。
戚沨点了下头,来到许知砚的尸体前,低垂的视线落在她脸上,遂闭了闭眼,和助手、记录员一同弯腰鞠躬。
“开始。”
……
天蒙蒙亮,戚沨终于再次回到办公室。
她只是简单冲洗了一遍,头发吹得半干。
接下来一整天还有很多事要做,她知道自己必须躺一会儿。
不管怎么说,这次走了一位同事,这就意味着整个行动存在问题,除了复盘还要问责。但更重要的是抓捕真凶的下一步,以及对牺牲同事家人的补偿和安抚。
隆重的追悼会,盖党旗,这些都是荣誉,也是对家属的唯一“安慰”。
可是有再多补偿又如何呢?
戚沨侧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蜷缩着身体,半睁的眼睛缓慢闭上,高速运转的思路却没有一刻停歇。
不到十分钟,呼吸节奏终于缓和下来,身体也逐渐放松,意识处于半梦半醒之间。
这个阶段最适合催眠,也最容易做梦,就是所谓的浅眠状态。
凌乱的思路交织在一起,戚沨“看到”自己一步步走进那场噩梦。
先是一道人影迅速从她身边跑了过去,她刚想看清那人的背影,紧接着又有一个人追了上去。
是许知砚!
戚沨想都不想,立刻跟上。
但这只是梦,梦里的一切她都无法控制。
而且梦里的建筑全是依靠对现实场景的记忆,不可能凭空想象。
戚沨一路追到公园外,听到了打斗声和叫喊声,她又寻着声源快速找人。
等她来到现场,却只看到躺在地上的许知砚。
戚沨奔到许知砚身边,和许知砚的目光对上,随即伏下身体,听到许知砚说了这样两个字:“有鬼。”
戚沨刚要开口,就在这时周围的场景忽然黑了下来。
而她身后也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道黑影。
她又快速起身,警惕地看向来人。
站在那里的正是章洋。
章洋手里有把刀,他的眼神不仅狠毒而且透着死气,肢体也是一副随时要搏命的姿态。
戚沨挪动着步子,一边与章洋对视:“你为什么要杀人?”
章洋不语,只是拿起刀指向戚沨。
戚沨又道:“这一次你不该出现的。你不出现就不会死。你已经逃了,为什么还要回来?你有把柄在他手里?你面对的都是身经百战的刑警,你凭什么以为自己能全身而退?”
这些都是戚沨心里的疑问,她当然不指望章洋会回答,何况这是在梦里。
直到话音落地,章洋消失了。
戚沨没有四处找人,只是盯着面前的黑雾。
也不知道为什么,章洋消失了,但周围的杀气却没有散去。
下一刻,黑雾开始滚动,又从中间走出来一道人影。
这一次戚沨看不到他的脸,可她知道他是谁。
戚沨还记得她和那个人最后一次通话,她说的是:“以你的风格,你一定会觉得船上的人太多了,要适当清理。所以下一个目标会是真正的章洋。”
戚沨直接问道:“章洋的死,是你的计划,还是意外收获?”
那团黑影笑了笑,说:“当然是计划,但它提前发生了,也是意外收获。”
静了几秒,戚沨得出结论:“你的目标是江进。”
如果不是许知砚平日一遍又一遍翻看监控视频里的章洋,记住了他每一个肢体动作,连背影都能认出来,如果不是许知砚在半路撞见了戴口罩的章洋,这一次江进可能真的会中招。
那团黑影突然靠近戚沨,并且来到她身后:“其实你就快找到我了,我很期待。”
……
这一觉睡得时间并不长,只有两个小时。
醒来后,却有一种在高速行驶的交通工具上睡了十个小时的感觉——越睡越累。
戚沨睁开眼,用双手撑着自己,试了两次才起身。
她的头又沉又晕,身上一阵阵发冷,手脚也是冰凉的。
洗漱过后,时间已经来到七点半。
戚沨第一时间去了毒物检验实验室,前一晚值班的同事已经针对章洋使用的粉末做了一轮化验,和医院那边给出的结果基本一致。
毒检员解释道:“这种物质对人体有一定危害,但分量很轻,危害也有限。而且江进是眼睛接触粉末,加上急救人员冲洗及时,粉末里的化学物质不至于渗入体内,应该没有大碍。”
戚沨问:“就是说这种粉末如果是通过口腔接触,又经过唾液进入体内,是不会致命的是吗?”
“就现场找到的塑料袋来看,就算是整袋服下去,也不会造成短时间内的毙命,但可能会引起呕吐、腹泻,可能还会发烧,引起炎症。”
戚沨若有所思,不由得想起心里沉淀的疑问,以及昨晚那个梦,接着又问:“那如果是对这种物质有过敏反应的特殊体质呢?”
“那就不好说了。”毒检员回答,“轻则呼吸困难,重则窒息、休克,都是有可能的。”
戚沨不再言语,不由得想,如果她是幕后主使,她要进行一手“杀人于无形”,又要榨干章洋最后一点利用价值,会怎么做呢?
一旦章洋被捕,他将面临的必然是死刑。
在这种情况下,章洋根本不可能一个人揽下所有罪行,必然会道出团伙其他人。
针对章洋的尸检还没有开始,戚沨先一步回了支队。
组里几人,连夏正在内都到齐了,见戚沨回来,全都围了上来。
戚沨缓慢扫过每一个人的表情,说道:“章洋虽然死了,但真凶还没有落网。接下来每一次行动,大家都要听从命令,决不能擅自行动,知道吗?”
“明白,但是戚队……”
戚沨抬了下手,又道:“现在有两件事要抓紧调查。第一,暂时停止对李成辛的背调,将调查重点放在他父母身上。”
几人面面相觑,都不明白为什么,但这一次谁都没有提问。
戚沨扫了夏正一眼,在防范与信任之间犹豫了一秒,最终还是说道:“第二,联系监狱方,仔细询问狱医和管教,将章洋在服刑期间所有生病表现都了解清楚,包括他服刑之前的情况,特别是过敏源这一块。”
这一次,接话的是夏正:“戚队,你是怀疑那包粉有问题?”
戚沨点头。
虽说章洋的初步死因判断,是因为刀上涂抹的毒素,可是反制章洋这一手是江进在危急情况下快速做出的反应。
幕后主使的确是高智商,可即便再聪明过人,也不可能预判到江进这一步。
万一江进没有反制章洋呢,万一刀上的毒素没有渗入章洋体内呢?幕后主使心思缜密,不可能冒这种风险。
对那个人来说,最保险的方法就是提前将杀死章洋的“凶器”交给他,让他自己使用。
危急情况下,章洋用嘴撕开粉末,一定会有一部分残留在嘴唇上,再顺着口腔进入身体。
思路走到这里,戚沨又一次看向夏正:“其他人先去忙,夏正你跟我过来。”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办公室,直到夏正将门合上,一转身就听到戚沨问:“你昨晚为什么不按照命令擅自行动?”
夏正动了动嘴唇,随即来到面前,低下头说:“其实我昨天去了安全屋,但是……”
“但是什么?”
静了几秒,夏正吸了口气,抬头说:“但是我发现任阿姨并不在安全屋。整个安全屋的安保也非常松懈。然后我听说江哥呼叫支援,这才离开。”
戚沨没接话,只是观察这夏正的反应。
夏正鼓起勇气又道:“戚队,这次到底准备了几个安全屋,我负责的只是其中一个?”
戚沨说:“只有江进负责的才是真的。你和知砚负责的点是帮忙打掩护”
“那这件事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们?”夏正脱口而出,想了想又道,“如果只有江哥那个才是真的,为什么是知砚先发现嫌疑人?”
戚沨不语,只是就夏正当下的反应和他的问法,来反推他是“鬼”的可能性。
不得不说,如果他真是“鬼”,那他现在毫无破绽的演技真可以改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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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第一百八十五章 “你刚说是哪天?”……
第一百八十五章
戚沨问:“你想说什么?”
夏正迟疑了一秒, 这才说:“我怀疑……不,是我感觉,在咱们中间有人……泄密。”
最后两个字很轻, 却也很清晰。
戚沨眯起眼睛,一时间倒有点吃不准,夏正是真的无辜, 还是在贼喊捉贼。
从犯罪心理学的角度来看,真正的“鬼”这时候为了择清嫌疑, 为了混淆视听, 比较聪明的做法的确是先发制人,但反过来说, 一个真正无辜且一心扑在案子上的警察,再迟钝也应该意识到有内鬼, 这时提出来也属于顺理成章。
戚沨知道,此时她的想法是非常主观的。还是那个道理, 任何怀疑都需要证据支持, 她不能仅凭直觉就判定一件事。
这事儿绝不能急。
戚沨定了定神, 索性走向角落的柜子, 倒了一杯温水转身递给夏正:“坐下慢慢说。”
夏正接过水,喝了两大口,这才坐下缓了口气, 一副准备畅所欲言的姿态。
戚沨这才注意到夏正的眼尾有点泛红,脸色也不如往日,就像是熬了一整夜没有合眼。
只听夏正说:“我昨晚一直在想,咱们的部署嫌疑人是这么知道的?他是一直守在市局外面等江哥出门再跟上去吗?还是说他提前就知道江哥会离开?我认为后者的可能性非常高。那么嫌疑人是怎么知道的?哦,还有,这一路上都有监控, 嫌疑人不可能一路从市局跟到案发现场,而且江哥的反侦察能力非常强,不可能没有察觉。所以应该是嫌疑人早一步在现场附近等候,那么他怎么知道江哥会去那里?这里面唯一的变数就是知砚,嫌疑人肯定没想到半路会被知砚看见,戴了口罩、帽子还是被知砚一眼认出来……”
“还有呢?”听到这里,戚沨问,“如果真有‘鬼’,你有没有想过谁的可能性比较大?”
夏正一下子没了声,但眼神却没有闪躲,似乎很纠结:“这个,我也没有头绪……”
戚沨也不再提问。
就在这时,桌上的手机响起。
接起来就听到守在医院的同事说:“戚队,江哥醒了。”
……
不到半个小时,戚沨和夏正就出现在病房。
江进眼睛上缠绕着纱布,脸色透着苍白,平日里精神奕奕的人到了这一刻也难掩虚弱,嘴唇有些干裂,一听到戚沨的声音便问:“知砚怎么样?”
戚沨和夏正对视了一眼,隔了几秒,才听到戚沨说:“现场找到的凶器上面淬了毒,知砚她……没有挺过来。”
江进瞬间失语,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没反应。
不知过了多久,江进才说:“我昨晚……梦到知砚了。”
戚沨吸了口气,用眼神示意夏正,夏正立刻拿出记事本和笔,准备将江进的话记录下来。
戚沨接道:“你赶到现场的时候,知砚还活着对吗?”
江进微微低头:“她叫我小心,我知道章洋一定就躲在暗处。要不是她提醒……”
这之后十几分钟,基本上都是江进在口述经过,中途停顿了好几次,是在回忆当时的细节,随即江进又追问了几个问题。
直到初步记录做完,戚沨对夏正说:“实验室那边应该有初验结果了,你去问问。”
夏正不疑有他,很快离开病房。
戚沨一直等病房的门关上,确保夏正走远了才开口:“章洋具备一定的反侦察能力。交通大队那边查过部分道路监控,发现章洋的行动路线是有意选择监控死角,中间有几次失去她的踪迹,最后在案发现场附近五百米的地方现身。那地方距离安全屋很近,也就是说,章洋提前就知道你要去那里。可那个地址,知砚和夏正都不知道。”
江进依然低着头,全程默默听完,过了片刻才说:“和你通电话里的真凶明显不是章洋,那手机是怎么落在章洋手里的?”
戚沨接道:“监控还在看,一时半会儿还得不出结论。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就算这个人有通天的本事,也要亲手将手机送到章洋手里。也就是说,他和章洋在某一个时间点汇合过,那么即便能躲开监控,也能通过章洋进入盲区的时机来推断出大概时间。”
这话落地,病房外出现脚步声。
屋里两人默契地结束话题。
当着夏正的面,戚沨又嘱咐了江进几句,正准备离开。
没想到就在这时,江进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戚沨:“等一下!”
戚沨侧身,下意识反握住江进的手:“是不是想起什么?”
江进正要说,却不禁一怔:“你的手怎么这么烫?”
戚沨抽手:“哦,没什么,你先说想到什么?”
“我只是想问,宋昕是不是一整晚都和宋铭的父母待在一起?”
回应江进的是夏正:“早上才确认过,他们一直在一起。宋铭的父母刚才还打过电话,追问宋铭的下落……”
江进追问:“那罗斐呢?”
戚沨回道:“还没有确认。你先安心养伤,有消息咱们随时沟通。”
“老戚。”江进再一次叫住戚沨。
“嗯?”
“你是不是发烧了?”
夏正也投来目光,后知后觉道:“戚队,你的脸色是有点红。”
戚沨说:“只是没睡好,没事。”
江进皱了皱眉心,又对夏正说:“小夏,照顾好她。”
“我会的,江哥。”
……
事实上,刚才离开支队时戚沨就觉得脚下有点发飘,这会儿到了医院连头也开始感到晕眩。
她本想着早点回去,随便吃点药,但夏正却坚持挂一个号看看,不等戚沨拒绝,他已经跑向挂号机。
从挂号到看诊再到拿药,前后不到半个小时。
医生看了检查说,是疲劳过度,要多注意休息,情绪上少受刺激。
夏正忙前忙后,取药回来便坐在戚沨身边,这才发现她撑着头睡着了。
但还不到一分钟,戚沨的手机就响了两声,她又醒过来。
见夏正回来了,戚沨说:“走吧。”
夏正却不动,头低垂着,闷着声音说了一句:“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知砚不在了。”
戚沨盯着他的头顶看了片刻,又坐了回来。
说到交情,许知砚和夏正平日来往最多,两人的办公桌也挨在一起,还经常投入同一个案子,特别是今年。
而在能力和工作表现上,他们两人就像是太极的两边,一黑一白,一个更善于分析和整理,另一个则总是灵光一闪,直觉力很强。
夏正呼了几口气,手肘撑着膝盖,双手捧着头,又道:“我知道这时候不能情绪化,我也知道这话听上去很假,但是……我真希望昨天发现嫌疑人的是我。”
戚沨抬了下手,本想拍拍夏正的背,抬到半空又收了回去,有许多话堵在心口,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她缓和了情绪半晌,拿出手机看了眼方才来的消息。
是袁川发来的:“汇成工地找到的那副骸骨,DNA检测结果已经出了——身份确认就是周岩警官。”
果然。
戚沨打字问:“毒物检测结果和死因呢?”
袁川回:“毒检在骸骨的骨髓中提取出□□毒剂残留,再结合周警官失踪这五年的时间和土壤、环境变化的推断,当时周警官被注射的毒素没有程朵那么高。”
“好,我知道了。”
戚沨放下手机,抬眼看向对面的取药窗口。
因为发烧的缘故,她的思路变得迟缓,这是身体发出的信号,要她多休息一会儿,可大脑却无法停止思考。
周岩警官中的毒虽然没有达到高浓度,可这并不意味着就不会死。
□□毒剂的致命程度令人胆寒,即便是低浓度也只不过是多活一会儿,这就意味着他要多承受一段时间的痛苦。
周岩和程朵的死非常像,都是先中毒后被埋在工地中,但前因后果却有明显区别。
程朵的死是因为高辉被利用,而且程朵是死亡以后才被埋尸。
对于凶手来说,他明明可以带更高浓度的毒剂对付周岩,可他偏偏降低了浓度,目的就是为了“活埋”。
这么看来,凶手对周岩的恨意十分强烈。而周岩生前正在追查一个制毒团伙的核心人物。
那么这两者之间会有联系吗?
戚沨的思路走到这里卡住了,眼前出现了几片黑色色块,她下意识闭上眼揉了揉眉心,却还是抑制不住突如其来的头晕。
夏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缓和了情绪,起身去掉了一杯温水,端回来递给她。
“要不先把药吃了吧?”夏正边说边将药抠出来。
戚沨没有拒绝,这个时候她不会和身体过不去。
两人回到车上,夏正将车驶上主路,戚沨的手机再次响起。
是组内同事的来电:“戚队,刚接到辖区反馈的消息,说没有发现昨晚罗斐有外出的迹象。还有那个徐奕儒。物业也说,罗斐的车一晚上都停在车库里,从楼下看这两户的灯一直亮到凌晨。”
戚沨看着窗外,问:“那监控呢?”
“已经拿到了,但我们需要时间。”
“慢慢来。只有一点,务必仔细,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是。”同事又道,“哦,还有个事,是云城传来的消息,他们说秦丰不见了。”
“秦丰?”戚沨问,“什么时候发现的?”
“昨天。今天又确认了一次,不仅是借贷公司的员工,连他家人都联系不上他。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他提前也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
又是昨天,这绝不是巧合。
“好,我知道了。”
电话切断,戚沨单手撑着太阳穴,眉头紧蹙,脑子就像是被浆糊糊住一般。
这时就听夏正问:“戚队,你说秦丰会不会就是幕后那个人?”
秦丰在照片里的模样很快闪现在脑海中,戚沨摇头:“不是他。”
无论是作风、面相,都不像是有高智商。
隔了几秒,戚沨又道:“但他和这几个案子一定脱不了关系。”
车子很快回到市局的停车场,戚沨下了车却朝着实验室的方向走。
夏正叫了她两声都没回应,连忙跟上去说:“戚队,你现在需要休息,江哥说要我照顾好你。”
“我没事。”戚沨越走越快,“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你先回队里。”
“我不回,我不放心你。”夏正脚下不停。
戚沨看了他一眼,也没多言。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进了实验室大楼,又一路乘电梯来到法医科。
经过楼到时,袁川正从屋里出来。
戚沨不等袁川开口,先一步说:“我有点发烧,今天安排的尸检要交给其他法医,去和李法医确认时间。”
“哦,好。”袁川走了两步,又折回来问,“要紧吗?”
“没事,你赶紧去吧。”
戚沨脚下一转进了办公室,很快就在柜子和抽屉里翻找起来,反而是夏正显得有些局促,进了门口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这间办公室他不常来,也不好坐下来看着戚沨忙,站了片刻便问:“在找什么,要帮忙吗?”
戚沨转身看他:“是高辉的尸检报告,还有……我母亲那份。”
“哦……我记得这两件都是张法医处理的,要不我帮你一起找?”夏正有些迟疑地说。
“嗯。”
夏正很快绕到另一边张法医的办公桌前,小心翼翼地从桌面找起。
戚沨打开最后一个抽屉,很快就从里面摸出几份报告,其中一份就写着任雅馨的名字。
而与此同时,夏正也从桌面架子的夹缝里捡出一张纸,又顺手打开。
戚沨只扫过去一眼,就将目光落在任雅馨的尸检报告上,嘴里问道:“那是什么?”
夏正依然盯着手里的东西,不由自主地念了出来:“是一张违章停车的罚单,日期是上个月十八号,在立春大街。”
“哦。”戚沨应了一声,静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你刚说是哪天?”
夏正又重复了一次。
“给我。”
夏正立刻递了过去,只见戚沨盯着罚单一动不动,脸色不仅白而且越发严肃。
夏正喃喃道:“十八号,这日子有点耳熟啊……好像是,啊,我想起来了,是……”
那最后几个字他没有吐出,只是难掩震惊地对上戚沨的目光。
戚沨放下手,罚单刚好落在任雅馨的尸检报告旁,而报告上关于“死亡时间”那一栏后面,同样写着“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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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第一百八十六章 “戚队,你怀疑的是………
第一百八十六章
立春大街距离戚沨住的小区只隔了三条街。
而当时为了追踪和锁定嫌疑人的行动轨迹, 抽取的监控视频就在附近三条街范围内。
范围若再扩大,追查工作就会成倍上升。
案发时正值晚高峰,小区附近人来人往, 即便是将锁定范围控制在三条街以内,时间控制在案发前后的半个小时,也是在案发之后的第五天才从一小段监控里找到嫌疑人的身影。
而那段录像许知砚一直在反复观看, 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直到将章洋的背影牢牢记在脑海中。
不过到现在都没有发现章洋乘坐交通工具到案发现场附近的画面, 下一步正考虑将视频范围扩大, 投入更多的时间和人力。
戚沨吸了口气,果断拿出手机对着罚单拍了一张照片, 随即交给夏正说:“放回原处。这件事先不要说,就当做不知道。”
夏正照做, 只是神色有异,有点不太相信, 也有点震惊。
戚沨没有理会夏正的情绪, 只等他自己消化, 她觉得又有点头晕, 便坐下来缓了缓,又拿起两份尸检报告。
高辉和任雅馨的尸检都是张法医做的。不只是她们,包括最近找到的周岩警官的骸骨, 也是张法医负责检验。如果不是张法医在毒检检材时中了招,许知砚和章洋的尸检应该也会分给他一件。
当然,法医也是要参与刑侦分析的,而且位置非常重要。法医的一个判断,往往能左右刑侦案的走向。而且法医也是最早就能通过尸体检验而推断出凶手画像的人。
如果没记错的话,任雅馨于海当日, 张法医是从市局以外的地方赶到现场,但没有人问过他从哪里来,那个时间张法医已经下班了。
张法医家也不住在立春大街附近,有可能只是在附近办事,或者见朋友,但……
戚沨抬了下眼皮,见夏正一脸纠结地站在原地,似乎那张罚单的“突然”出现也令他产生许多联想。
就在这时,夏正看过来,说道:“戚队,我是在想……十八号那天张法医去过立春大街的事,要不要直接问一下本人?先听听他怎么说?如果只是巧合呢,可别引起误会……”
“这事儿你不要管了,我来安排。”
“哦。好……”
“现在报告已经找到了,我还有事要忙,你先回队里。”戚沨又道,“记住我的话,今天你没来过,什么都没看到。”
……
直到夏正离开,戚沨才再度起身,先一步去了实验室。
袁川正在处理周岩骸骨的收尾工作。
戚沨戴上口罩和手套,来到台前,就像是平日一样若无其事地讨论了几句骸骨案,又提了几个问题。
袁川一边处理一边回答,所有答案都很直接,可以说是毫无防备。
戚沨又问:“对了,我记得在处理周警官的骸骨之前,张法医是不是提醒过大家,这个案子很可能和沙|林毒剂有关,要谨慎处理?”
袁川点头:“是啊,所以我们全程都很小心。哎,还是经验太浅了。张法医只顾着照顾我们……”
“那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的?”
袁川回忆道:“应该是提取牙髓和骨髓之后。总之晕倒得特别突然,吓了几个毒检一跳。”
是了,戚沨还记得接到消息的时候,袁川和她正在办公室里说话,袁川并没有看到张法医晕倒的那一幕,他也是听毒检说的。
戚沨还记得张法医晕倒之后,她和江进还有过一番对话。
【我个人感觉,袁川和张法医的嫌疑可以排除……如果他们之中的一个是‘鬼’,应该会提前得到消息,到了现场会更加小心才是。但张法医却毫无防备地中招了。我听袁川说,张法医一路上念叨了好几次白骨的事,要找到周警官的下落他心里也很着急……】
如今想来,这番情景也可以有另一种解读。
可仅凭一张罚单,她不想随意怀疑,于是脚下一转,离开实验室先给负责查看监控的同事打了一通电话。
“是不是已经开始扩大监控范围了?”
“是的,目前是从案发现场扩充到立春大街。”
“十八号当晚,辖区交警正好在立春大街查违章停车,多留意一下。交警大队那边应该有罚单记录,也许这会帮助咱们进一步缩小范围?”
“好,我这就去问。”
半个小时后,戚沨拿着尸检报告副本回到支队。
经过许知砚的办公桌时,不由得脚下一顿。
桌面上摆放的东西还和之前一样,杯子里还有半杯咖啡,内侧有一圈已经干涸掉的深色痕迹,而桌面上还有摊开的文档没有处理完。
戚沨将文档合上,塞回到桌面文件架,这时夏正和小李一前一后进了屋,一个刚去了茶水间,另一个则去了档案室。
“戚队……”两人来到桌前,小李率先开口。
戚沨扫过他手上的东西,问:“是什么?”
小李说:“之前知砚跟档案室要过一份高云德失踪案的材料,还有一份程朵的背调,档案室通知我去拿……哦对了,还有上午送来两份监控,也说是知砚在查的,不过我还没来得及看。”
案子一个接一个,组内每个人都要同时跟几条线。
“给我吧。”戚沨接过档案和优盘,说,“知砚的工作我继续跟,你们忙自己的,随时沟通。”
落下话,戚沨就进了办公室,没有和小李或夏正有任何眼神交流,直到进了屋,才算松了口气。
门外,小李和夏正依然盯着许知砚的桌子,屋内,戚沨也看着档案和优盘好一会儿。
找到高云德的骸骨,就等于他的失踪案已经侦破。但不知道为什么许知砚还要向档案室调取这份“过时”的档案。是发现了什么吗?
不过这案子和最近正在调查的案件没有关联,戚沨只翻开看了一眼就放在一边,转而调取优盘里的监控视频。
视频是昨晚拍到的,从晚上六点到今晨六点,一共十二个小时,地点正是罗斐住的小区,分为前后门,也就是一共二十四小时的画面。
转眼三个小时过去,戚沨终于从椅子上起身。
看监控不能快进,因为任何一秒钟都有可能出现关键线索,可这样一直盯着看,人难免会走神。
期间夏正进来过一次,送了外卖粥和蔬菜。
戚沨简单吃了几口,又吃了一次药,便去洗手间洗了把脸。
她的双手撑着洗手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看到的是一张严肃,不带一丝笑意,眉头紧皱的面容,给人一种正处于烦躁中且很不好惹的感觉。
戚沨闭了闭眼,将脸上的水渍擦干净,便往回走。
思绪先一步飘回到案子上,她不禁在想,如果她就是电话里的真凶,要从这个小区出发,在案发之前和章洋汇合,将手机交到章洋手里,那么会采取什么样的交通工具,又该在几点离开呢?
物业说,罗斐和徐奕儒一整晚都没有出去过,从外面看,楼上屋里的灯一直亮着。
直到回到桌前,再次播放之前的进度,视频时间刚好是案发之前一个小时。
正门出入的人比较多,侧门较少,因正门更靠近停车场的出入口,侧门则更利于步行。而且侧门外没有商底户,外面只有一条人行小道。
这个小区的住户大多开车,或是在大门外的停车位等车。
视频时间来到八点零五分,画面中已经长达半个小时没有人出入的侧门,缓慢走出来一位老人。
他的步子不仅缓慢而且蹒跚,上身是深棕色的夹克,下身是黑色长裤,脚上踩着一双休闲鞋,头上则戴了一顶英伦风的绅士帽,帽子压得略低,看不到脸,只能透过两边看到斑白的鬓角,手里还拄着一根深灰色拐杖。
怎么说呢,这套装束放在一个看上去年约七旬的老人身上,算是很时髦了。
这么晚的时间,老人腿脚不便,还要一个人出行?
眼瞅着老人逐渐走出画面,戚沨又将时间往回退了半分钟,又重新看了一次。
连续看了三次之后,她将这段画面截取拷贝到优盘里,遂走出办公室。
“戚队。”
夏正第一个站起身,跟着戚沨往外走。
见戚沨不吭声,夏正又道:“你还在发烧,要是有行动,我来开车。”
戚沨这才看了他一眼,说:“那走吧。”
车上戚沨一言不发,只是继续看监控视频,途中唯一一次开口,就是联系辖区民警。
直到来到小区的物业办公室,夏正接过截取好的视频,指给几个负责巡逻和值班的物业人员,询问有谁认识这位老人。
几个人都在摇头,都说之前从未见过。
接着其中一位值班人员说:“昨晚我倒是看到从侧门出去了,当时应该八点多了,不过我没见到他回来。”
夏正引导问题:“也许是从正门回来的?”
值班人员摇头:“肯定没有。”
夏正又问:“你整个晚上都在守侧门吗,确定他没有回来过?”
值班人员说:“侧门九点就锁了,我就离开了。”
许久不曾说话的戚沨,这时开口道:“如果不是业主的车,外来车辆进小区需要登记吗?”
几名值班人员面面相觑,谁都不说话。
物业经理见了,声音提高了几分:“问你们话呢,回答啊!”
其中一人说:“按理说是要登记的,但是……”
“但是什么?”
“额,有时候看到业主坐在车里,就直接放行了。”
其实这也能理解,任何一个小区都不太可能做到严格登记每一辆外来车辆,遇到比较松懈的值班人员,对网约车、搬家公司的车都只是口头上问一问。
离开物业,夏正本以为会无功而返,没想到戚沨却说要去地库走一圈。
地库的路戚沨很熟悉,但她走的却不是人行道,而是车道。
从入口到距离电梯口,步行需要五分钟,如果是开车,一分钟都不到。
戚沨站在电梯口外,说:“如果视频里的老人是打车回来的,这条路线是最近的。而且这片区域只有入口那里安装了监控。”
夏正意会道:“就是说,如果那个老人是乔装的,从这条路线返回,有一定概率是不会被人注意到的。而且这里的值班人员都有点粗心。”
但问题是,乔装老人的是谁?
夏正忍不住问:“戚队,你怀疑的是……”
戚沨对上夏正的目光,声音很低,却很肯定:“是罗斐。”——
作者有话说:我来了
红包继续
第188章 第一百八十七章 戚沨和宋昕?……
第一百八十七章
——是罗斐。
完全是肯定的语气, 好像早已接受了事实一般,既不惊讶,也不沮丧, 平静得出奇。
夏正惊讶地看着戚沨,而戚沨一直在观察他的表情。
戚沨的工作风格不仅谨慎,而且非常缜密, 即便到了这一刻,她都没有完全排除之前对夏正的怀疑。
她想知道, 当夏正听到罗斐的名字会是什么反应——任何一刻的细节她都不会放过。
事实上不只是夏正, 因那张罚单而引出的张法医在任雅馨遇害当晚的行程,甚至是一直跟在张法医身边的助手袁川, 都依然需要观察。
真凶固然可恨,藏在警队中的毒瘤更是危害深远。
真凶的确是高智商, 但如果不是有内鬼通风报信,他根本做不到这么多事, 也不会死这么多人。
所以这两者在戚沨看来, 同样罄竹难书。
过了片刻, 夏正消化完这些冲击, 问道:“戚队,是不是刚才在局里的时候,你就已经猜到是他了……”
戚沨只点了下头, 就率先迈开步子往电梯间走,对慢了一步的夏正说:“有句话叫‘化成灰我都认识你’,放在这里一点都不夸张。”
其实从看到视频里那位步履缓慢的老人开始,戚沨就已经认出他是谁。
但她知道自己的判断有一定主观性,所以还是将视频截取下来拿给大家过目。
刚进电梯,戚沨的手机就接到一条语音消息, 大概意思是说,云城那边已经对“突然失踪”的秦丰下落有了眉目。
戚沨回道:“找到人以后就安排手续,尽快将人送到春城来。”
夏正见状,问:“找到秦丰了?”
“嗯。”
夏正又道:“这次可不要再出差错,他肯定知道点什么。”
戚沨看了夏正一眼,夏正又连忙说:“是我乌鸦嘴,呸呸呸。”
直到电梯来到罗斐住的楼层,两人一前一后来到罗斐家门前。
按下门铃,不到半分钟,就听到门里的动静。
门开了,站在门里的正是罗斐。
“方便吗?”戚沨单刀直入地问。
罗斐将门打开,看了眼戚沨,又扫过夏正,自然也看到他们身着制服:“公事?”
戚沨颔首。
罗斐没有犹豫,只是垂下眼往后退了一步:“进来吧。”
夏正完全想不到会这么顺利,毕竟他们遇到的证人,经常会以三次元生活太忙为由,而推脱到警局作证,嫌疑人就更不用说了,或狡辩、或抵赖、或胡搅蛮缠,什么样的都有。
进了门,夏正下意识四处观察,戚沨则径直来到摆放在客厅里的排位前,点了一束香插在香炉里。
对面靠墙摆放着苗晴天的黑白照片,照片里的她面带微笑,看上去是那样鲜活。
随即戚沨转身,对上站在几步外的罗斐,直接问:“昨天晚上八点以后你在哪里?”
说这话时,夏正已经眼疾手快的打开执法仪,开始录音。
罗斐不假思索道:“在家。”
“有人可以证明吗?”
罗斐摇头:“我一个人住。”
停顿疫苗,他又道:“不过我想物业的人可以证明吧。我的车一直停在地库。值班人员都认识我,如果我离开过,他们肯定知道。”
戚沨扯了下嘴唇,似是一笑:“手机能给我看一眼吗?”
罗斐拿出手机,递给她:“我能不能知道出了什么事,我的行踪是否牵扯到某个案件?我有知情权。”
戚沨接过手机,按了几个数字解锁,一边点开叫车软件一边说:“是否牵扯还不能肯定,‘先疑后证’的原则你是知道的。现在我们正在进行排除嫌疑工作。”
罗斐这样说道:“有一点我要说明,我有权不交出手机。我现在的配合,完全是因为我知道自己是无辜的,以及看在过去朋友的面子上。”
戚沨没接话,目光正好落在软件里历史记录的最新一条上。
叫车时间是前一晚的十点钟,地点距离案发现场,也就是许知砚和章洋发生追逐战的公园,就只有八百米。
戚沨拿起手机,将屏幕对着罗斐,问:“你说你八点以后一直在家,那十点钟叫车记录是怎么回事?”
罗斐“哦”了一声说:“我帮朋友叫个车。”
戚沨不置可否,将手机还给他,又道:“什么朋友,叫什么?”
罗斐拧了下眉心,态度有些抵触:“我个人的交友情况,不需要透露给他人。除非你们按照程序来,拿出我有嫌疑的证据,令我不得不交代。”
这话一出,夏正正准备说点什么,却被戚沨一个手势打断。
戚沨似笑非笑地和罗斐对视了两秒:“那就打搅了。再见。”
罗斐一路将两人送出大门,夏正憋了一肚子气,走到电梯间才来一句:“不是,当刑辩律师都这么牛吗?”
戚沨看着上面的数字,说:“我等的就是他那句。”
夏正看向戚沨:“你是不是早就有策略了?我的意思是,在进门以前就想好了?”
其实在夏正看来,这一趟来不来都一样。要检查罗斐的叫车记录,不看他的手机一样能查。
电梯来了,戚沨边走边说:“一个叫车记录并不能证明什么。他隐瞒出门的事,即便有一个回程记录,也不意味着他和案子有直接关系。反过来,如果他手机上什么记录都没有,这也不能证明他和案子无关。”
夏正连着点了几下头,等待着下文。
只听戚沨问:“你有没有注意到他的两颊边缘,靠近鬓角的地方有点泛红?”
夏正说:“注意到了,好像还用手抓过。不过从侧面看,能看到一点反光,应该是上了药膏。”
戚沨笑了下,眼睛里却充满凉意:“他对所有带胶的东西都过敏。”
夏正一愣,进而想到视频里那个乔装打扮成老人的嫌疑人,两个鬓角发白,从远处看的确很像是白发。不过那监控画面并不清晰,角度也偏高,难以分辨那到底是真的白发,还是贴上去的。
等夏正醒过神,戚沨将刚才从手机上看到的车牌号背了出来,还说了这样一句:“监控里也有这辆车,开进小区的时间是晚上十点半。”
夏正立刻联络交通大队,希望尽快通过车牌号找到车主。
只要车主能证明上车的乘客是罗斐,那就说明罗斐是在撒谎,支队就有理由请他协助调查,甚至是接受调查。
从罗斐住的小区出来,天色已暗。
戚沨看了眼时间说:“你早点回吧,不用送我。”
夏正却说:“我想先回队里把事情做完。要不我还是先送你回家吧,正好也顺路。”
戚沨不再坚持,只说:“你也几天没回家了,今晚就不要加班了。回去洗个澡,和家里人一起吃顿饭,好好睡一觉。”
隔了两秒,她又道:“做刑警的总是和家人聚少离多,正是因为这样,才更应该珍惜眼下。”
夏正一时怔住,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样的话换做以前戚沨不会说,她给人的感觉总是冷冰冰的,甚至有点不近人情。
夏正不知道这样的转变是因为任雅馨的突然遇害,还是许知砚母亲的悲恸,片刻后,他只是“嗯”了一声,说:“你的话我都记住了,戚队。”
戚沨看了他一眼,终于露出一丝微笑,转而又继续看向窗外。
不到二十分钟,夏正将戚沨送到小区门前,又目送她穿过小马路,正准备将车开走,手机却在这时震动起来。
是江进的来电。
夏正立刻接起电话:“喂,江哥,你怎么打过来了,眼睛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东西需要,我明天一早给你送过来?”
不等江进开口,夏正一连问了几何问题。
江进说:“行了,之前陪我过来的同事都帮忙备齐了,我这里什么都不缺。我就是想问问你,老戚怎么样?”
“哦,戚队是有点发烧,不过人还是挺精神的。”夏正反问,“这你怎么问我啊,怎么不问戚队?”
“我问她,她肯定说没事。不过你说的,我信。”
夏正笑了下,又道:“对了,我们刚才去过罗斐家……”
说话间,夏正的目光一直落在窗外,刚好看见一道身影,嘴里喃喃着:“咦,怎么又出来了……”
只见本该已经回到家里的戚沨,却去而复返,又一次走出小区大门,随即沿着人行道往另一边走。
江进在电话里问:“为什么去罗斐家?”
夏正收回视线,看着后视镜说:“哦,是因为一段监控……”
另一边,戚沨已经沿着道路走了一百多米,来到一个拐角便停了下来,就站在路边看手机。
不到两分钟,一辆灰色轿车停靠在路边,车窗摇下来,露出宋昕的笑脸。
宋昕从窗口递出来一个小袋子,说:“这是你的吧?”
戚沨接过袋子,拿出来看了一眼,又递了回去:“不是我的。”
袋子里的是一条羊绒围巾,女款,千鸟格图案。
宋昕接过袋子,明显有些错愕:“不是你的?那是……哦,我是在办公室里捡到的,我记得那天来访的受助者除了你,都是男的。”
戚沨说:“其实这种款式很中性,不一定是女性才佩戴。”
“也是。那我还是交给助理吧。”宋昕将袋子随手放到后座,又问,“你吃饭了吗?”
“还没。你呢?”
“也没有,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戚沨挑了下眉,没有立刻回答。
宋昕又带着歉意道:“可能是我太唐突了,你是不是还要回去忙?”
“不。要不就在附近找个餐馆吧。”戚沨语气很淡。
“好,这附近我不熟,你来带路?”
戚沨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上车,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你搜一下福生阁,是这附近比较有名的私家菜馆,口味比较家常,价格也很亲民。”
宋昕很快搜到餐馆的名字,将车头掉了个方向,便开向大路。
两人全然不知不远处的夏正,透过后照镜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连江进的话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小夏、小夏?问你话呢。”
夏正连忙回神:“啊,江哥,你刚说什么?”
“没什么,也不重要。你是不是太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哦,我不累,就是刚才看到戚队上了一辆车……好像是那个宋老师的,我也不是很确定。”
“宋老师?宋昕?”
“是啊,他之前不是来讲过课吗,他的车我有印象。”
戚沨和宋昕?
此时的江进正坐在病床上,眼睛上蒙着厚厚的纱布,盖住了眼底的情绪以及打了死结的眉心,只有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可窥一二。
为什么?
在他提醒那么多次的前提下,还是在这个节骨眼,戚沨为什么要上宋昕的车?——
作者有话说:红包继续
第189章 第一百八十八章 “是章洋?”……
第一百八十八章
江进心里刚浮现出问号, 就听夏正说:“他们应该是约好的。但是很奇怪,刚才在路上和戚队聊的时候,感觉她对接下来的时间还没有安排, 又好像是临时决定的。”
江进问:“那为什么你又说是约好的?”
“哦,我送戚队回来的时候,她还穿着制服。但是她刚才出小区的时候, 外面又多了一件外套。”
警察如果是执行任务期间,在某些特定或紧急情况下, 当然可以穿着制服在外出入娱乐场所。但如果是日常生活里, 不执行任务时,应当更换便服出行。
很明显, 戚沨上宋昕的车是作为私人活动,两人极有可能是去用餐, 这和执行任务无关。那么也就是说,戚沨应该是一早就料到下一步会做什么, 于是才加了一件外套, 将制服遮盖在里面。
夏正的分析非常地顺理成章, 因此才觉得自相矛盾。
夏正想不明白其中缘由, 他说者无心,江进却是听者有意。
这一次,江进不再像是之前那样着急上火, 心生排斥,就只是因为加了一件外套这样细节的小动作,令他一下子冷静下来。
此时的福生阁刚迎来第一波顾客。
戚沨和宋昕运气比较好,赶上最后一个入座,不到三分钟,外面的候客区就坐满了人。
宋昕从窗户看出去, 说:“这里生意还挺火。”
“而且菜色不错,价格也公道。”戚沨将菜单递给宋昕,“你看看想吃什么,我请。”
宋昕顿时有点受宠若惊:“这不合适,本来就是我提议吃饭,怎么能让你请?”
“我就住这附近,难道还让你专程过来请我吗?”戚沨说,“放心吧,不管是谁付,这顿饭钱一定不会超过规定。”
宋昕笑了笑,接过菜单说:“那我就从命了。下回让我来。”
戚沨没接话,只是倒了杯茶水慢悠悠喝着。
借着喝水的姿势,她微微抬眼,不动声色地扫过宋昕低眉看菜单的神色。
直到宋昕放下菜单,戚沨忽然问:“宋铭的父母怎么样了?”
宋铭的眉心细微地向内收敛,又抚平:“还是那样。婶婶哭晕了两次,叔叔表现得更坚强。他们一直心存希望,都相信宋铭一定能回来,时时刻刻守着电话,生怕错过绑匪的消息。不过到现在绑匪都没有提出赎金要求,我想其实他们心里也是有数的,这根本不是什么绑架。不图财,图的就是别的东西……只是他们不愿面对。”
“那你呢,怎么想?”戚沨又问。
宋昕叹了口气:“我当然也希望宋铭好好的,但你也知道我是做什么的。从我的角度看,我认为非常不乐观。可这话我不能说破,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戚沨没接话,只是点了下头,又继续喝茶。
宋昕看了戚沨一眼,说:“刚才还不觉得,这会儿才发现你的脸色有点发白,是不舒服吗?”
戚沨“嗯”了一声:“有点发烧,刚吃过药。”
“吃了药还喝茶?换个果汁吧。”宋昕抬手招来服务员,快速点了几个菜,又加了一壶果汁,随即对戚沨说,“多补充一点维C。”
戚沨不语,放下茶杯就看向外面。
除了等位的人,还有从窗外路过的一波又一波的游客,有老有少,偶尔还会见到和乐融融的一家三口。
宋昕率先收回目光,问:“怎么突然病了,是不是你之前提到的焦虑问题又犯了?”
戚沨看过来,刚要开口,又听宋昕说:“抱歉,吃饭时间不该聊这个。”
“没事。”戚沨说,“但不是因为那个原因,可能是因为昨天晚上我们走了一位同事……”
“走?”宋昕难掩诧异,“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是。而且还是你接触过的人。”
“谁?”
“许知砚。”
宋昕脸上的震惊越发明显,愣了好几秒才找回语言:“怎么会……”
相比之下,戚沨倒是冷静淡定得多,眉目更是波澜不兴:“由此可见凶手的凶残程度,而且视法律为无物。”
宋昕缓慢地摇了下头,似乎正在接受现实:“这太突然了,好好的一个小姑娘,说没就没了。”
安静片刻,宋昕缓了口气:“早知道的话,我不会约你出来吃饭。”
戚沨接道:“饭还是要吃的。无论是什么样的痛苦,多深的自责,这个案子都一定要侦破,不能让个人情绪影响大局。何况和朋友出来吃个饭,还能转移一下注意力,等待会儿回去我还要继续工作。”
“你说得对。”宋昕道,“或许那个凶手就是想看到你被打垮的模样。不过伤口可以留到以后再处理,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把人抓到。”
菜陆续上了,等服务员离开,小包间的门关上了,戚沨才再次开口:“如果你是凶手,这个时候你会做什么?”
宋昕笑问:“这问题是认真的吗?”
“当然。”
宋昕收了笑,放下刚拿起的筷子,沉思了几秒才说:“如果我是凶手,我现在应该正处于非常亢奋的状态。当然不如刚得手时那种心跳砰砰的感觉,而我要延续那种感觉,就需要做一些具体的事,一次又一次去加强刺激。不过这种刺激一定是会逐步削弱的,直到削弱到仅靠回味和想象无法满足的时候,我才会继续犯案。也就是说,现阶段应该是‘安全期’。”
戚沨一直盯着宋昕的表情,并试图代入其中,隔了几秒才接话:“就这几次案件发生的频次来看,他的‘回味期’正在逐渐缩短。从几个月到现在的一个月,他的胆子也越来越大。”
宋昕点了点头,分析说:“应该是频繁作案带来的强刺激,令他非常沉迷。他想再续,就只能不停地寻找猎物。”
“猎物?”戚沨说,“这么说,他自诩是猎人,或更高阶的捕猎者。他要找的就是符合食物链下层的弱小群体。”
“嗯,不过并不是所有弱小群体都符合标准,他有自己的一套规则。”
“那么他多次挑衅警方又是出于什么样的内心活动呢?难不成他觉得执法者也是弱小群体?”
“恰恰相反,那是一种向更高阶挑战的野心。毕竟在大众眼里,执法者代表的是权威,彰显的是正义,他挑战执法者,不只是挑战权威和他的对立面,还是对大众‘信仰’下战书。如果连这个都颠覆了,就足以说明他的能力。”
这倒是,网上大多数人都在声讨真凶,也有谴责警察办事效率差的,但还有一小部分人表示,这种高智商罪犯有一种独特的“魅力”。
更有人说,如果这样的人成功了,岂不是反向证明了司法制度的漏洞和弊端吗,应该表示感谢才对。这就像是游戏试玩一样,总有第一波小白鼠去试验,找Bug,各种试错,再出攻略。
当然,拿游戏来比喻现实实在不恰当,游戏输了还可以读档重来,而人命只有一条。
戚沨又将话题拉了回来:“刚才你说他会想办法延续那种刺激感,具体会是什么呢?我本来以为今天会在网上看到知砚牺牲的爆料,结果并没有。”
宋昕跟着分析:“这就说明,仅仅是爆料,引来大众的热议,并不能满足他心里的预期。他要的是更近距离的,更能直达内心的刺激。”
“比如呢?”
“比如……”宋昕垂眸想了几秒,抬眼说,“回到案发现场。”
“现场已经封锁了,全天都有人监督,他要真敢回去,就是送死。”
宋昕一笑,又道:“胆子够大的话,兴许还会跑到市局门口‘参观’。”
戚沨摇了摇头:“这种自我满足的意淫一般人的确无法理解。”
“我倒觉得更像是一种……自我欣赏。”
晚饭吃了将近一个小时,期间大部分时间都在聊犯罪心理。
快结束时,戚沨的手机进来一通电话。
她接起来听了两句便切断,对宋昕说:“我要回队里了。”
宋昕起身道:“我送你?”
“不用,我叫车很快。”
“哦,那你先走吧,我来结账。”
戚沨看了眼桌上的菜,说:“那下次我来买。”
“好。”
宋昕笑着目送戚沨离开,她经过玻璃窗前,还回身和他对视了一眼,并挥了挥手。
直到人消失在视野中,宋昕再次坐下,翻开早已调成静音的手机,手指划过那上面十几个一模一样号码的未接来电。
他将电话回拨回去,率先开口:“实在抱歉叔叔,我手机静音了。”
只听对面充满焦躁且痛苦的声音说:“那你现在在哪儿?你婶婶住院了,我要陪着他,怕你找不到我们……”
“哪家医院?我这就来。”
不到半个小时,戚沨回到队里。
先一步回来的夏正快速迎上前,一边跟着戚沨往办公室走一边说:“云城那边刚来过消息,说已经抓到秦丰了,今晚就可以安排联合视频审讯。”
戚沨冷着脸,说:“除了汇成工地的牵连之外,是不是还掌握了他的其他犯罪证据?”
如果只是凭秦丰在汇成工地上的投资,还不足以用到“抓”这个字。再说像是秦丰这样的人,再看他过去那些处事风格,踩线的事绝不会只是一次、两次。
“是,听说那边早就盯上他了,他在云城也犯了不少事儿。”
“还有吗?”
夏正回身将办公室的门关上,这才折回来,声音也低了几分:“交通大队来过电话,说是找到张法医的罚单记录,以及十八号当晚立春大街拍到的一段监控。贴条之后,张法医回到车上,一直没有开走,直到另外一个人上了车……交通大队的意思是,让你亲自看一看。”
听到这话,戚沨定定地看了夏正,尽管已经有了一点心理准备,心底却还是止不住的发凉。
她在办公桌前坐下,打开电脑接收内网消息,自然也看到了那段上传的视频。
视频只有一分多钟,却拍到了很多重点。
路灯亮着,道路两旁的树枝伸展着,树叶遮盖了一些画面,却还是能看到目标车身和车尾,只有车头部分在树叶中若隐若现。
视频一开始,罚单已经贴在玻璃上,张法医从马路另一边步行而来,随手将贴条拿掉就开门上了车。
紧接着就从反方向,也就是车头这边迎面走过来一个男人。
男人背对着镜头,走路很轻,却很快,几步就来到车的另一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而他坐的是后座,刚好被树叶挡住,加上前面车玻璃有点反光,根本看不到后座的男人长什么样。
男人坐进去不到十秒钟,张法医发动了引擎,缓慢将车掉头,直至完全消失在画面中。
戚沨不自觉地眯起眼,又将视频拉回到中断,并在陌生男人出现在画面中那一刻按下暂停键。
好一会儿,她和夏正都没说话,只是一同盯着屏幕里男人的背影——鸭舌帽、深色上衣和长裤,以及一双很常见的运动鞋。
仅凭装束来看,都是大众款,没有特征,不带任何指向性。
但这个背影……
“是章洋?”夏正的语气夹杂着一丝不确定,更多的是不愿相信。
戚沨则一言不发地看着屏幕——
作者有话说:明天要出去一天,请个假,后天来更新。
红包继续
第190章 第一百八十九章 “比我预计的要快。”……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不会错的, 是章洋,就是章洋!章洋……”
夏正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语气很复杂, 眼神也带着一丝不安定,片刻后终于看向戚沨,才总算定下神。
他带着一点沮丧说:“我……”
事实上, 现在的夏正只是理智上接受了,情感上还处在怀疑中。
相比之下, 戚沨看上去冷静许多, 她问:“你和张法医也合作过几次,我能明白你的感受。”
“不, 这倒是其次的……”夏正说,“我原先以为, 最多就像是高法医那种情况,为了个人私利贪钱, 牺牲的只是他自己。但这次, 我是真没想到, 也不相信会有同事为了私利, 不惜和这种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合作,还牺牲了知砚。我现在只想问他一句,如果早知道会有人死, 他还会不会那么做?!”
“他的回答重要吗?”戚沨反问。
夏正一下子怔住,想了想又道:“不重要,不管他怎么说,知砚都回不来了。”
最后几个字落地,夏正的眼角泛了红。
他低下头,暗暗吸了两口气, 问:“接下来要怎么做?”
戚沨看着窗外,回道:“我记得他有一个行车记录仪。等他上班,我签字,你和技术带着手续去调取。拿到证据,直接抓人。”
“那要是拿不到呢?”夏正问。
他的担忧不无道理,张法医因为中毒休假了好几天,这期间很有可能已经销毁记录仪里的视频。
“恢复。”戚沨说,“只要发现任何一条和嫌疑人以及案件有关的记录,逮捕手续都能批。我的经验告诉我,一个人犯罪,是绝不可能只有一次的。”
戚沨的话就像是给夏正吃了一记定心丸。
走出办公室时,他还有些恍神,满脑子都在回忆来龙去脉。
没有怀疑时,他觉得张法医哪里都正常,如今怀疑了,想起过往种种,又觉得到处都是漏洞。
他又想起江进的一番话,他说:“知不知道为什么越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聪明的犯罪分子玩的不是藏得深,而是人心。只要没有人怀疑他,只要人人都不往他身上想,那么就算他藏了一具尸体在后备箱,天天满大街溜达,都不会有事。当然,尸体腐烂除外。不过反过来讲,正是因为这种心跳玩法长期在明处,时间长了难免就会粗心,有些本该掩饰的东西也会因为侥幸心理而懒得去掩饰。有很多案子都是这么暴露的。”
接着夏正又想到高幸。
原来和戚沨还不算熟悉,听闻高幸法医被一手带出来的徒弟戚沨亲手送进看守所,又听到有些同事嘴里说“太狠了,真下得去手”,难免也会有几分同意。
可如今他却觉得一切都是正确的。
高法医被抓捕之后,招认的案子基本都不涉及人命,可谁能保证如果长此以往,有一天不会上升呢?
杀人犯也不是一开始就敢杀人,大多是从小偷小摸开始。
不过夏正也只来得及想这么多,这之后连续两天,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案件也终于有了水落石出的迹象。
许知砚的尸体在尸检之后便可以火化。
当天一大早,市局为许知砚举办了一场追悼会。
她立了功,又是党员,是盖党旗走的。
近亲中她只有一位母亲,许母当天一直强撑着精神,泪水满面,直至泣不成声。
同一天,张法医回到市局上班,也参加了追悼会。
戚沨看了他三次,三次都见他低头默哀,仿佛万分唏嘘,无比惋惜。
这件事在前一天晚上,她就在电话里和江进提了:“内鬼已经找到了。”
江进当时沉默了好几秒,才用一种戚沨从未听过的语气问:“是谁。”
她知道他在想什么,也知道他做过心理准备,更知道他在怕什么,于是说:“不是夏正。”
江进那边明显松了口气,又问:“那是谁?”
“张松。”
这两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人直呼过了,张松资历深,人缘好,人人都叫他“张法医”。
“怎么会?”
虽然这样问,江进的脑海中却已经开始自动复盘,那些凌乱不成串的线索就如同散落的珠子一样,因突然找到了那条线,便自动排序列队,一个接一个穿了起来。
而且都到了这一步,以戚沨谨慎的为人,一定是找到了证据。
片刻后,江进又问:“什么时候抓人?”
“明天,追悼会结束。”
“可惜我的眼睛还看不见……我这几天每天晚上都梦到知砚最后样子,还有她叫我‘小心’。我一次又一次在梦里改变走向,甚至还梦到我已经‘醒了’,发现现实真的改变了,知砚还在……”
这话落地,电话两端都沉默下来。
过了许久,戚沨看着房间的某个角落,身体处在光影之间,低声说道:“除了张法医,明天还会抓另一个。”
“谁?”江进醒过神,脑海中划过好几个可能性。
只听戚沨说:“罗斐。”
……
张法医恐怕做梦都想不到,戚沨会让人选择在他参加追悼会期间,去他的车里拿行车记录仪,现场就做了采集。
不只是视频采集,还包括车内的各种痕迹。
章洋上过他的车,就有留下生物痕迹的可能,而他自那天之后就没有清洗过车内。
直到追悼会结束,刚走出门口,就见到夏正和两位民警拿着逮捕手续来到面前,张松彻底愣了。
四周投来各种异样的目光,也有同事忍不住上前问,是不是搞错了?
但还有人问:“许知砚的牺牲和你有关吗?”
张松一个字都回答不上来,他的脑子空了,就站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不知过了多久,许知砚的母亲听闻了,抱着许知砚的遗照来到跟前,流着眼泪怒视着他,质问他是不是人,怎么配当警察时,张松才醒过神。
他看到照片中的许知砚笑容明媚,膝盖缓缓往下折,直至跪在地上,低了头,弯了腰,颤着肩,仿佛充满了懊悔。
几乎是同一时间,罗斐家的门铃也被按响。
从里面的门禁设备可以看到访客是谁,但他并没有装作不在,也知道这种事,执法人员一般都会先和物业通气,确定过他在家。
开门时,罗斐神色淡定平和,仿佛只是接一个外卖。
在听完民警口述请他接受调查之后,罗斐只说了一句:“能不能让我先收拾几件衣服,带点日用品?”
这句话是他第一次说,过去即便是被拘留,要求协助调查,他都知道时间不会太久。
他以为永远没机会说这句话,却还是在大脑中练习多次,甚至幻想过如果有一天迎来“末日”,他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才算不丢体面?
民警同意后,罗斐便折返屋里。
前来执行任务的三位民警也相继进屋,这才发现原来屋里还有一个人,正是徐奕儒。
罗斐走向徐奕儒,低声说了句话,但三人没听清,大概是要交代去处。
徐奕儒朝这边看了一眼,对罗斐说:“我跟你去。”
罗斐摇头:“我一个人可以。不过您倒是可以帮我打一通电话,找方律师。后面的事他会帮我办理。”
徐奕儒将声音压低:“你是不是早知道了?”
罗斐垂下眼睛:“比我预计的要快。”
“是因为那天晚上?”
罗斐没接茬儿,却等同默认。
徐奕儒拧着眉,目光复杂,但碍于有他人在场,不能多说,只道:“你去收拾吧。”
罗斐颔首:“那您先回去吧,不用来探视我。就算来,他们也不会让见。”
徐奕儒不再接话,又看了罗斐一眼,这才走向门口。
民警照例问了几个问题,比如徐奕儒的身份姓名,和罗斐的关系,也查了执法仪里的记录,随即让行。
几分钟后,徐奕儒缓步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径直来到窗口,刚好看到罗斐和三位民警一起上车。
但这不是逮捕,没有用手铐。
有居民刚好经过,好奇地多看两眼,还在小声跟物业人员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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