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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那声“砰”其实不重, 但莫名地,跟震在何序心上一样,她被拨开的手指无意识蜷了一下, 后知后觉攥到那股子细软但有力的热度。


    “嗡, 嗡——”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何序掏出来一看,边快步朝自己房间——1303——走, 边小声接听:“旋姐。”


    禹旋:“你做贼呢?”


    何序:“没。”


    禹旋:“那你说话这么小声。”


    何止说话小心。


    拍摄期间, 何序住庄和西隔壁, 和她就一墙之隔, 比在家里还近,很危险。


    所以她从开门到关门, 到开灯、走路, 全部都跟小老鼠出洞一样小心翼翼, 生怕弄出点多余的动静, 被庄和西赶到外面去睡。


    外面有空调,有地毯, 倒是能睡,但被有心人看见,再被不小心传播出去, 就会演变成一场网络版的腥风血雨了,说庄和西霸凌工作人员。


    她不能给庄和西惹这种麻烦。


    “旋姐, 你有事找我?”何序问。


    禹旋“哦”一声,回到正题:“想问你头发剪怎么样了,为什么这个点还没回来。”


    “回来了。”何序抓抓头发,说:“剪挺好的,就是有点显小,姜故姐怀疑我没成年, 说要告发我。”


    禹旋一拍大腿,往出走:“那我高低得立刻马上看一看你的新发型。”


    “旋姐……”


    “等我,别睡。”


    隔壁,庄和西洗完澡一出来,就听到1303里和演劣质电影一样,对话狗血且油腻。


    “啧,瞧瞧这大眼睛,高鼻梁,圆脑袋,我就好你这种细皮嫩肉的,你真不跟我好啊?”


    “不跟。”


    “那你想跟谁好?”


    “反正不是你这样的。”


    “我这样的怎么了?要胸有胸,要腰有腰,兴致来了,还能为你一个人引吭高歌,你挑什么挑。”


    “我不挑,你别扯我耳朵。”


    ……


    何序被掰着耳朵荼毒了半个小时才终于能安心睡觉。


    一整夜全是梦。


    梦里全是火光,穿插着爆炸。


    何序惊醒,满脸的冷汗。她弓身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心跳稍微有所平复就起身洗漱、背包,跑来1302敲门。


    “叩叩——叩叩——”


    没人应,何序犹豫是不是打电话好点。


    念头没落地,门锁上传来一声“咔”,庄和西没什么表情的脸随着开门的动作慢慢出现。


    “没吃饭?”


    “?”


    现在是凌晨四点。


    何序说:“没吃。”


    庄和西:“难怪敲门都有气无力。”


    何序:“……对不起,我下次用力一点。”


    庄和西说:“吵。”


    “砰。”


    门又关上了。


    在何序头顶留下一片白雾,把她团团围住,有点想不明白怎么做才能让庄和西满意。


    庄和西化妆用了两个小时,天一亮,拍摄立刻开始——接着昨天那幕,一连拍了一周,终于拍到庄和西凯旋回家。


    何序记得迎接她的不是家人的恭喜和关心,而是才刚满十四岁,眉眼都还没有完全长开的妹妹将被送入皇宫,为家族换取更长远的利益。她在这里寒心,为了保护妹妹忤逆父亲,被一枪打弯膝盖跪在地上,她的清醒不屈,为后来必死的结局埋在后患。


    “和西,昝凡特地嘱咐过,跪地的特写用替身,你有没有意见?”冯宵问,她之前和庄和西合作过,知道她非必要不会使用替身,所以即使昝凡有嘱咐,她也要再问问庄和西的意见。


    庄和西靠在椅子里,余光扫过不远处的何序。


    火里救人之后,她一下子在剧组火了,加上新发型适合、脾气好、爱管闲事——看谁有困难都会过去搭把手,还搭挺好——所以蹲哪儿,哪儿就会陆续围上来一堆人跟她聊天,在她后脑勺摸来摸去,被她的发量和脑袋圆的程度震惊。


    “天,我一直以为是烫出来的效果,没想到是你自己的脑壳!”


    “我再摸摸!”


    “好圆!头发好多!”


    “唉唉,给我也摸一下。”


    “还有我。”


    ……


    年轻女孩儿叽叽喳喳的声音像躲在树荫里的鸟。


    庄和西收回目光,说:“没有。”


    冯宵立刻抬手叫来副导演:“安排和西的替身化妆。”


    副导演人麻利,几步小跑过来,叫住何序:“下一场戏有你,跟我去化妆。”


    何序想也没想:“好。”


    三个小时后,何序手握沉铁银枪,战甲泛着冷光,立于庭院中央。她的下颌绷出锋利弧线,唇线死死抿住翻涌的怒意。


    “你可知错?”扮演柴照野父亲的男演员薛春人在戏中,浑身戾气。


    何序一字不差背诵台词:“以女终身之幸,易门楣虚誉,如此家门,弃之何惜?阿妩如今不过奉母亲遗命,携幼妹出此利薮,何错之有?”


    “砰!”


    长枪陡然击中膝完,何序面上一白,跪在了地上。


    她在今天之前没有过任何表演经验,不懂配合,更不知道演员之间心照不宣的时机,所以薛春这一下,她是实打实挨了,膝盖着地也是真疼进骨头。


    但她谨记剧本里描写的柴照野的反应——跪得笔直,脊背绷得比枪杆还硬。


    所以硬生生挺着,以为很快就能结束。


    不想,薛春忽然收了情绪,说:“你这小姑娘是第一次拍戏吧?跪得硬挺是硬挺,没有一点活人感,跟机器一样。导演,要不你给指导指导?还是和西亲自来?”


    庄和西手臂抱在身前,脸上神色难辨,也就冯宵能看出来几分,她在庄和西做出反应之前,快步走到已经起身的何序旁边,手把手教她怎么在镜头前表达。


    何序脑子活,很快“第二十一场第三镜第二次,啪”,薛春说何序跪太夸张了。


    第三次,他又说少了女将军那身血染战袍也不低头的傲骨。


    第四次,直截了当,“你怎么一点配合都不懂?我都打下来,你才给反应。”


    第五次,……


    “大家都累了,休息一会儿吧。”


    说话的是庄和西,可这一镜开拍还不到半个小时,而且是跳过冯宵直接说。


    冯宵竟然没反驳。


    薛春看了眼在和副导演讨论布景的冯宵,视线扫过她旁边的庄和西,把枪扔给道具师,转身走了。


    何序拄着枪,揉揉膝盖,看到庄和西也走了。


    她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


    何序以为她不舒服,下意识要追。


    冯宵说:“何序,你过来。”


    何序脚下一顿,朝冯宵走。


    “对不起冯导,我没经验,您再教教我。”何序虚心地说。


    冯宵在分镜脚本上快速标记:“你唯一的问题是太老实,枪来了不知道躲,其他我觉得很完美。”


    何序:“那您叫我过来是?”


    冯宵掀起眼皮朝庄和西离开的方向看了眼,又低回到分镜脚本上,说:“和西生气了,不要过去捣乱。”


    何序:“?”


    好端端地,怎么又生气了?


    何序有点郁闷地看了眼自己的手,觉得自己现在是老鼠吃天,无处下爪,对庄和西没有一点办法。


    另一边的庄和西则目标明确地走到薛春休息的地方,和他开门见山:“薛老师,她没经验的小孩儿一个,不懂配合,您在这行干了半辈子,怎么也没有一点容人之量?”


    庄和西的语气丝毫不激烈,但说出来的话完全不客气。


    薛春当即变了脸色:“你什么意思?”


    庄和西:“我意思您这是打她人呢,还是打我脸呢?”


    薛春:“她演得有问题,我还不能说了?”


    庄和西:“能说,但得掂量自己够不够格,还得摸着良心问问到底是事对事,还是事对人。”


    薛春:“庄和西!”


    薛春恼羞成怒,一方面是庄和西说话太难听,虽然周围没人,但她一个后辈还是太嚣张了,另一方面,庄和西看穿了他。


    他为难何序的确是借题发挥。


    庄和西一向自诩敬业,非必要不使用替身,可怎么到他这儿,就不能跪了?


    还不是看他不火!


    他心里不痛快,又不能给庄和西摆脸,就把目标放在了她的替身身上——学得是挺快,但一句不懂不配合足以总结她所有的缺点。


    庄和西垂眸弹了弹袖子上并不存在的土,再抬眼,墨色瞳孔锋利难挡:“我尊您一声老师是您入行早,我得守这行的规矩,可您要再继续倚老卖老折腾那小孩儿,就别怪我不给面子了。我庄和西演戏十一年,似乎还没出过片场和人争执的新闻,不信试试,谁的话网友更愿意买单,谁的粉丝战斗力更强。”


    话落,庄和西干脆地转身离开,留下薛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看到助理这会儿才抱着水过来,劈头盖脸就骂:“你是不是想渴死我?这活儿你能干就干,不能干了,马上给我滚!”


    助理无端挨骂,也只能憋着,不停鞠躬道歉,保证下次不会。


    何序老远瞥见,把腰坐直了一点,透过树杈往过看。


    ……真人版磕头虫啊。


    太夸张了。


    她平时跟庄和西道歉是不是也是这样?


    那不夸张。


    很真情实感。


    “何序?”副导演叫何序一声,等她回神了,说:“开始了。”


    何序立马起身,酝酿情绪,她已经做好了创这部剧NG次数历史之最的打算,结果竟然一次就过了?


    何序蹲在树底下百思不得解。


    过了一会儿,旁边挤过来个人。


    何序扭头看到禹旋换了战甲:“旋姐,你又要出征了?”


    禹旋胳膊往膝盖上一搭,很熟练地社会蹲:“诏书下来了,即刻跟随柴大将军出征,收服洛水失地。”


    何序:“预祝凯旋。”


    禹旋拱手,完了气势一垮,用胳膊肘撞撞何序,小声说:“你和西姐刚有点帅哦。”


    何序扭头看向正在和“妹妹”告别的庄和西。


    帅吗?


    “阿鸢,朔城见绿时,阿姐回来接你。”


    庄和西同样已经换上了战甲,此刻望着妹妹眉眼含笑,声音温柔。她的承诺一如往常坚定,所以起身离开时干脆利索,却不想,自己这一走有去无回。


    哪儿帅了。


    何序心想,她只觉得心酸。


    胳膊又被杵了杵。


    禹旋悄咪咪凑过来说:“想不想看看你和西姐刚才是怎么收拾那个欺负你的老登西的?”


    何序没懂。


    谁欺负她了?


    谁是老登西?


    庄和西收拾了欺负她的老登西?


    天还没黑呢,旋姐在说什么。


    何序摇摇头说:“不想。”


    禹旋:“不,你想。”


    禹旋直接打开手机,把刚才无意经过,拍下来的庄和西对着薛春霸气输出那段视频放给何序看。


    何序眼睛眨了眨,觉得天突然黑了,多离谱的梦都可以做,比如一场戏的功夫,她就从“心脏的东西”变成了“那小孩儿”。


    “卡!”


    一个镜头拍摄结果。


    何序梦醒,看到庄和西走到冯宵旁边坐下,和她对着监视器里的画面讨论。


    “唉,你跑那么快干什么?土都溅我脸上了!”禹旋呸呸两口,使劲儿扒拉脸。


    何序脑子里只有薛春那声怒不可遏的咆哮——“你是不是想渴死我?!”——她用最快的速度取了水,跑来庄和西旁边候着。


    庄和西还在和冯宵讨论接下来的拍摄,很忙,顾不上接水。


    于是,禹旋就看到了这么一幕:庄和西是眉心微蹙的大将军,杀伐果断;何序是拔地而起的无名小树,台风估计都刮不动她一片枝叶,直勾勾杵那儿一动不动。庄和西不知道旁边什么情况,和冯宵讨论完一侧身,冰过的水抵在她被晒得有点发热的脸上,压出个小窝。


    庄和西抬头,何序低头。


    冯宵笑了声,说:“和西,你从哪儿找的这么个宝贝?长得机灵,做事也机灵。”


    冯宵一句话拉回了何序的思绪,她刚才听着庄和西和冯宵谈话,慢半拍反应过来很多事情,比如庄和西好端端的为什么又生气了,比如禹旋说的欺负她的老登西和收拾老登西的庄和西,然后连贯地总结:庄和西生气是因为老登西欺负她,庄和西收拾老登西是因为老登西借她打她的脸。那庄和西生气并且出手就只是因为老登西打了她的脸,和她没多大关系。


    就说嘛,庄和西那么讨厌她,怎么可能帮她出头。


    那就不用说“谢谢”了。


    何序心想。


    定睛看到怼在庄和西脸上的水,何序心里一紧,连忙把手收回来一些,说:“和西姐,水。”


    庄和西不知道何序从哪儿看出来自己渴了的,她没问也没接,兀自起身听冯宵讲下一场戏的拍摄细节。某个瞬间看到何序还站在原地,她脑子里回闪过冯宵刚刚的话,“你从哪儿找的这么个宝贝”,似乎确实,她至今都还不知道何序怎么来的这里。


    夜戏一直拍到十二点,庄和西去卸妆,何序百无聊懒地在外面踩自己的影子。


    无意听到薛春的声音,何序步子一顿,悄无声息走过去,看到薛春很没品地脱了鞋,脚搭在保姆车的前排座椅上打电话。


    “她就一个死瘸子,有什么好嚣张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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