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刑警考察期 幽怨的眼神


    四个大汉刚才还存着侥幸心理, 现在听到法医要过来,知道他们无论如何都瞒不过这些人了,自然都想逃。


    魏桥所这次派来了六个民警, 现场还有两个交警,看到这几个人要逃,这些警察便将他们团团围住, 两人一组, 试图控制住这些人的手脚。


    但想控制住一个身体健壮的成年男性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拼命挣扎的人更是像待宰的年猪一样难按。


    在这三个大汉中,有个人练过拳脚, 比其他人体力要强许多,也是这几个人中的头头。他反应比几个同伙快,在两个警察还没把他按倒之前,从他们手底下挣开,快速往旁边一滚,站起来就要逃下路基。


    陈染和蔡剑离得不远, 刚才魏桥所的人和交警动手时, 他俩也想帮忙来着, 不过一时没挤上去。


    眼看着那个大汉从魏桥所的人手下挣开, 两人很默契地上前,冲到那人背后,一人踹出一脚。


    陈染踹的是腰,蔡剑踹的是屁股。


    大汉应声倒地,脸直直地扑向柏油路。


    魏桥所的人很快赶过来, 将他从地上拖起,戴上了手铐。


    四个大汉很快全都被控制住,被警察推着站成了一排。


    魏桥所的罗副所长也在这儿, 他走过来端详着大汉的脸,回头跟蔡剑和陈染说:“你俩踹得可不轻,看这脸让柏油路给蹭得,跟狗啃一样。”


    大汉又疼又气,也知道被人偷袭了。他记着刚才警察们所站的方位,所以他神志清醒过来之后,扫视一眼,就知道是哪个把他踹趴下的。


    刚才那股劲他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屁股还好,那地方都是肉,再疼疼不到哪儿去。腰上才疼得厉害,疼得他连呼吸都不得不放轻。


    看他梗着脖子瞪向蔡剑和陈染,一位警察过来叱道:“看什么看?你还有理了?”


    “说吧,死者姓什么叫什么?你们四个跟他是什么关系?”


    大汉被推了一把,冷哼道:“他是我爹,不行吗?”


    至于死者姓什么叫什么,他却没说。


    那警察看出他是个刺头,没再搭理他,又去问另外几个人。这几个人没有先前的大汉那般强势,但也像他一样,说死者是他们爹。


    这番回答把问话的警察都快气笑了,眼前这四个人,高矮胖瘦长相完全都不一样,说他们是四兄弟,死者是他们的爹,有几个人会信?


    看他们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魏桥所的人也不再继续问。反正法医马上要到了,等尸检结果出来再问也不迟。


    交警和两个警察在对现场情况做记录,魏桥所的罗所暂时无事,便带着几个手下过来向蔡剑和陈染道谢。


    “刚才幸亏你俩帮忙,要不然咱们想抓那小子还得费点劲。”


    “顺手的事儿,那家伙身上有点功夫,你这人手有点不够。”蔡剑说道。


    罗所又看了看陈染,冲她点了点头,虽未说什么,态度倒是很和蔼。


    但陈染却有点异样的感觉,因为罗所身后那几个民警瞧着她的眼神有点怪怪的,好像带着点幽怨。


    她之前在国道工地那边是见过罗所的,但她确认自己没见过那几个民警。所以一时有点不明白,那几个人为什么要这么看着她。


    这事陈染不知道原因,蔡剑倒是知道点。


    所以他看着那几个民警的眼神,只觉得好笑,却也不点破。


    魏桥所几个民警看到陈染时,心情确实有点复杂。


    最近他们所领导去分局时,遇到了分局领导和法制科的人,都听说莲山派出所最近递上去的案子办得很漂亮,法制科都挑不出多少毛病。


    尤其是东明超市赌博案,莲山所对赌博案两名主犯给出的起诉意见书堪称完美,事实清楚,证据充分。审核后只需要对一些细节进行修改,就可以继续走流程,省了法制科很多事。


    人就怕比较,这一比较下来,魏桥所这边就被比下去了。


    领导回来后,痛定思痛,决定要对所里所有警员进行培训,包括常见的执法错误、常用法规强化学习,以及各种案例分析等等。


    这两天他们所领导就让人带着他们分析了莲山所处理的东明超市赌博一案,他们脑子里现在还有一堆刚讲的概念,比如非法拘禁与绑架罪的区别,比如法条竞合,比如普通法与特殊法的关系等等。


    想象一下,一帮三四十岁的警察忙完工作还得到会议室里听课,一边听一边做笔记,多少是有点心累的。


    而这一切变化,其实跟莲山所新进的女警是有一点因果关系的。


    凭心而论,他们最近也确实学到了东西。但一想到他们因为陈染的出色而被领导训的情景,就多少有点窝心。


    读书的时候,会被别人家的孩子比下去,时不时听老师和家长说你看那个谁谁谁,上班了还得被其他所一个新警给比下去,这日子真是越过越爽了……


    陈染:…她到底做什么了?


    蔡剑越看越想笑,怕陈染看出来,便背过身去。


    法医乘坐的车终于到了,罗所立刻带人迎过去,简单地对他说了下现场的情况。


    法医朝着蔡剑等人点点头,戴好口罩手套之后,就将死者身上的衣物剪开。


    在死者胸腹部,有被车轮辗压的痕迹,但边缘没有皮肉翻卷和肿胀的现象,明显没有生活反应。


    “嗯,这伤是死后造成的,很明显的事。”


    法医说完,又让民警帮他给死者翻了个身,露出背后的皮肤。


    陈染也过去瞧了一眼,死者背部受压处赫然有一片片的尸斑。


    “没什么问题,死者被车撞时,已确认死亡。死者死亡后有被冷冻的迹象,具体死亡时间暂时不能确定。”


    事情发展到这里已没什么悬念,这帮人就是在利用死尸来进行诈骗。


    但摆在魏桥警方面前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那就是这个尸体是从哪来的?


    是买来的,捡到的,还是被这几个人从坟墓里挖出来的?不管是哪种,尸体被他们拿到路上来诈骗,不仅是敲诈勒索,还都涉及到了侮辱尸体罪。


    除此以外,也不排除这死者是被这几个人杀死的,所以接下来还要进行详细的调查。


    尸体很快被拉去殡仪馆,等待进一步调查。


    魏桥所的人向陈染和蔡剑告别,也乘车离开了现场。


    丘佳乐一行人并没有急于离开,那几个老板旁观了容城市警方对案件的处理过程,本来愤怒的心情也好了一些。


    他们没有过来打扰陈染和蔡剑,但丘佳乐在带他们离开之前,特意走过来向陈染道别,还跟她说:“晚上有时间的话,我请你吃饭吧,顺便把上次说的信拿给你,你帮我揣摩揣摩这事儿该怎么办?”


    上次相亲时,陈染曾说丘佳乐最近桃花运旺。当时丘佳乐提及,确实有个人总写信骚扰他,还偷了他的贴身物品。


    陈染便答应了:“我尽量吧,照常下班就见一面。”


    “好,那就说定了,到时候我把地点发你,离你单位不会远。”


    两人在路边道别,上车后一位老板好奇地问丘佳乐:“小丘,刚才那小姑娘是你什么人啊?”


    “一个朋友。”丘佳乐不打算跟这些人说太多,他平时跟许多老板都维持着不错的关系,也很擅于跟他们相处,但自己的私事并不打算随便让人知道。


    回到莲山派出所不久,所里来了个报警的年轻女孩。


    女孩身着黄白色波点连衣裙,脚上穿着黑色鱼嘴凉鞋,进来时满脸气愤。


    陈染收到通知,过来查看情况,一眼看到女孩脸上两个眉毛不一致。她右边眉毛是正常的,有点淡,眉尾偏短。左边好像是刚刚纹过眉,眉形略直,黑而粗,不是一般的难看。


    这眉毛纹得也太不专业了!


    而且纹眉的话,为什么只纹了这一边?


    陈染猜测,她过来报警可能跟纹的眉有关系。


    果然,那女孩进来后,看到接警的警察就滔滔不绝地说:“我要报警,我家附近有个纹眉店敲诈勒索。他们宣传的时候说纹眉有优惠,特价一百块。”


    “可是你们看看,他们给我纹的有多难看?”


    旁边有警察看到了她纹了一半的眉,也觉得那家纹眉店太垃圾,就这技术也敢出来给人纹眉?看着就像贴上去一个黑色的蚕一样。


    但凡正常一点,也不至于纹成这样,总不会是故意的吧?


    结果报警女孩说:“她们就是故意这么纹的,为了就是让我花高价改眉形,她们跟我要3000块,不给钱就说修不了,另一边也没法再给我纹。”


    “我说我没钱,他们还不让我走,两个女的缠着我劝,非得让我出这个钱不可。”


    啊?居然真是故意的,这真就是有点丧心病狂了。


    办事大厅里有人看着女孩眉毛暗觉搞笑,但那店家的行为委实过分了。


    陈染问道:“你是说,他们不仅临时通知你花高价改眉,还限制你的人身自由?”


    “嗯嗯,就是这样,我没说谎。我跟他们打了一架才跑出来的。”


    陈染与接警的民警对视一眼,心知这商家如果真做了报警女孩所说的事,那就是触犯刑法了。


    “小陈,要不你跟路鸣去一趟吧,这有地址。”接警的同事把女孩刚来时填写的资料拿给陈染看。


    上面有女孩的身份信息,姓名地址身份证号都有。


    陈染看完后,问那女孩:“贾思雨,我现在要去纹眉店,你跟着去没问题吧?”


    “我没问题,我可不怕他们。”这个女孩瞧着是个胆大的,拿出一副墨镜戴好,这才跟着陈染和小路出了派出所。


    走到半路时,她还不确定地问陈染:“那家店里的人很凶,你去能行吗?”


    “你放心吧,如果我处理不好,再向所里请求支援也不迟。”陈染给她吃了个定心丸。


    纹眉店就在三垒街,离他们之前去过的小花园不远。


    经过小花园时,路边有几个人在遛弯,这些人竟都认识她。远远看着她从车上下来,都纷纷冲她打招呼,有个人还问她:“小陈警官,你是不是又来办案啊?”


    陈染猜测这些人应该常来小花园蹓跶乘凉,之前她在对甩鞭老头执法时,这些人也在,所以都认识她。


    她没有停下来,边走边扬了下手,应道:“嗯,去那边看看,有人报警了。”


    说话间,她和小路已带着报警的女孩过了马路,拐向报警人贾思雨说的靓点纹眉店。


    那些路人瞧见了,都不蹓弯了,干脆也跟着她过了马路,跟到了纹眉店门口。


    “就这家,里边还有别的客人。”


    贾思雨扒着店门口的大玻璃窗,往里瞧了一眼,确认里边不只有店员,还有顾客在。


    陈染他们进去时,店内刚好传来一阵争吵声,“太黑心了,不是说好一百块,做到一半告诉我得加钱,加就加了,还给我加到三千,你们怎么不去抢?”顾客的声音很激动,听起来她和贾思雨一样上当受骗了。


    “你们放开我,凭什么不让我走?”顾客的声音变高,急促的争吵声中,还夹杂着与人撕扯的动静。


    陈染在门外听到了,心知这家店确实如贾思雨所言,不只涉及诈骗,还存在限制顾客人身自由的行为。


    来店里的基本都是女性顾客,由于身体条件受限,很多女顾客碰到这种事,即使再生气,也不想摊上麻烦,往往会按照这些人的要求把钱交了,赶紧走人。


    这也就使得这些人更加肆无忌惮,继续用相同的套路来骗人。


    这种事在一些不够正规的美容店也经常发生,有些店家会派人到处散发传单,以优惠的价格或者免费体验的借口把人吸引到店里,做到中途再以各种理由加价。


    五一路那边有几家店已经因为这种事受到了处罚,三垒街这个店是单独设在居民区楼下的,倒成漏网之鱼了。


    这时贾思雨忍不住催促陈染和小路:“你们听听,他们是不是跟我说的一样,又在敲诈人了?”


    她说话时,陈染已经掀开门帘,带着小路进了店内。


    柜台后有个年轻服务员听到动静,要出来接待。


    但陈染和小路穿的都是警服,她又认出了刚离店不久的贾思雨,便猜到贾思雨报了警。


    她变得局促起来,急着朝里喊了一声:“娇姐,有警察来了。”


    听到有警察,里面的娇姐还没出来,被她们控制住的顾客先跑了出来。她跑得急,头发都散乱了,衣服也被扯掉了一个扣子。


    陈染一眼看到了这人的眉毛,跟贾思雨情况类似,只纹了一侧,很丑,没法出门见人的那种丑。这对于爱美的女性来说根本没法忍受。


    “同志,你救救我,这家店是个黑店,太吓人了,不给钱不让走,我害怕。”


    这个女顾客三十多岁,胆子可没有贾思雨这么大,可能是真的吓到了,看到陈染出现那一刻,像看到救星一样,眼泪都要出来了。


    “没事,你先过来。”陈染示意她站到自己身后。


    这时里面有两个服务员走了出来,这俩人年纪都在三十至四十岁之间,比较结实,看着就是有力气的那种女性。


    “同志,刚才就是误会,我们也是不小心,没做好,改眉不得花时间吗?所以跟她商量商量,要不要加点钱?”那个叫娇姐的中年妇女出来时就想好了理由,面不改色地狡辩着。


    贾思雨听到这里,气得一把扯下脸上戴的墨镜,朝着娇姐呸了一口,先问候了几句对方祖宗,接着骂道:“你们这些骗子,当别人都是傻子呢?”


    “看看我这眉,跟这大姐是不是一样?这就是你们骗钱的套路,做到一半给做毁了,想改就得加钱,还不让人走,这天底下还没人能管得了你们了?”


    娇姐立刻认出了贾思雨,她们干这种事挺长时间了,头一次遇到贾思雨这样泼辣胆大的顾客,不仅让她跑了,还报了警。


    但她们也不是很怕,见无法狡辩,就道:“那不是你自己愿意来的吗?谁逼着你来了?”


    店门口已聚集了不少人,且有越来越多的趋势。再过一会儿,附近的学校就要放学了,陈染不想让外边的人继续堵下去,免得造成交通堵塞。


    所以她打断了娇姐的话,说:“现在事实已经很清楚了,你们这些行为,不只涉嫌诈骗,还限制了顾客的人身自由,且是屡犯。”


    小路也道:“都跟我们走一趟吧,去所里做下笔录。”


    门口服务员吓得脸色发白,不敢乱动,另一个服务员也不敢说话,只有娇姐想要撒泼抵抗。


    但她这些抵抗根本没什么用,没过多久,店里几个店员就都被陈染带到了派出所。


    他们走出店门,把人带上车时,店外的群众有不少人在拍手叫好。


    应她的要求,贾思雨和另一位女顾客也跟着来了。他们回来时,还把店里的帐本和客户记录清单之类的资料全都带了回来,方便他们对这家店进行详细的调查。


    到了晚六点左右,陈染才给这些人做完笔录。


    蔡剑路过讯问室时,看到陈染在收拾东西,就问她:“你不是跟你那朋友约好了,今天晚上一块吃饭吗?”


    “时间不早了,赶紧走吧,要有什么事,你跟我说一声,我给你办。”


    “行,你今晚值班,有什么事你通知我。”


    这时陈染已收到了丘佳乐发过来的短信,上面有见面地址,还告诉她,肖明非晚上没事,也会过去。


    陈染有点疑惑,肖明非应该是个大忙人,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见他一面,并得到他一两句提示和指点呢,怎么会有时间跟丘佳乐一块过来?


    想不通她暂时就不想了,见面的地址离派出所不远,陈染步行十几分钟就到了。


    丘佳乐定的包厢在二楼,楼上比较安静,装修得也挺古雅。


    肖明非果然也在,他穿的比较随意,就是一件普通的POLO衫配西裤。丘佳乐就要正式些,白衬衫配领带,跟白天的打扮差不多,只是换了一套。


    陈染对肖明非已没有头一次见面时的疏离感,可能是因为小时候见过,也可能是因为上次肖明非表现出来的随和。


    “信带来了吧?我看看。”陈染坐好后,开门见山地说道。


    丘佳乐开玩笑道:“你怎么这么直接?我都不急。”


    肖明非在旁边冷眼旁观,心知以丘佳乐的人脉和资源,他请陈染办的事他自己其实也能搞定。


    丘佳乐现在这样做,不过是在制造跟陈染相处的机会。


    但他看得明白,陈染现在眼里全都是工作、案子,丘佳乐恐怕要白费心思了。


    这时陈染已从丘佳乐手上接过一叠未署名的信。


    趁着服务员上菜的当口,她打开最上面的一封,满满的一页纸上写着不少热辣滚烫的话,陈染忙了一天案子,本来兴致并不高,看到一半,终于没忍住,笑着问丘佳乐:“我想采访你一下,一个异性想你想得半夜睡不着觉,你有什么感想?”


    丘佳乐面无表情地道:“并没有,我看见这些来信就恶心,想到写信的人就生理性反感。我希望我从来没帮过她!”


    他说的都是真话,自从惹上这个麻烦之后,他感觉他对一部分异性都有了PTSD了。


    陈染看了几封,内容大致都差不多,她暂时放下信,问丘佳乐:“这个人是谁?什么身份啊?”


    “她叫贾思研,在我们单位对面打印社上班,有一回下雨,我看她摔倒磕破皮,出于同情,去药店给她买了点药,这事过去我就忘了,谁敢想她这就缠上我了……”


    丘佳乐确实很懊恼,特别后悔,当初就不该帮这个人。


    贾思研?!这个名字跟白天报警的女孩只差一个字,而且贾这个姓也不是什么大姓,这就让陈染猜疑,这两个人不会是姐妹吧?


    贾思雨在填个人信息时留了家里的地址和联系电话,陈染就问丘佳乐:“那你知不知道贾思研住哪儿?”


    “知道,我找人查过她。”丘佳乐被缠得烦,心里并不是一点打算都没有,也做了些准备,自然也查过贾思研的相关信息。


    “她家在怀阳路39号,父母都不在了,家里除了她,还有一哥一姐。姐姐叫贾思雨,哥哥叫贾付春。”


    陈染惊讶地瞧了他一眼,心里也有所猜测。这事就算没有她,丘佳乐自己可能也有办法。至少前期的调查工作,他已经做了。


    贾付春这个名字给了她一种熟悉的感觉,稍一回忆,陈染终于想起来了,之前她和蔡剑去星奇网吧取指纹时,曾碰见过贾三。


    按蔡剑的说法,贾三年轻时经常跟人打架,倒没做过别的坏事。现在年纪稍大了些,没再进过派出所,估计是收敛了。


    而贾三身份证上的名字就叫贾付春。


    这一家兄妹三人都挺有性格的!


    陈染想了下,就跟丘佳乐说:“贾思研写信骚扰你,就算报警也没多大用,毕竟你是男性。不如咱们几个过去一趟,跟他们谈谈,说不定能谈出来结果。”


    第22章 刑警考察期 投桃报李


    丘佳乐是开车来的, 他当司机,让陈染坐在副驾,肖明非则坐到后边。


    车开到半路时, 陈染想起一件事,便转头跟丘佳乐说:“我总感觉,正常一点的人再怎么喜欢一个异性, 也不至于像贾思妍这么做。”


    贾思妍这种做法实在超出常规, 都可以说是狂野了。


    “哦,你是不是觉得她有病,花痴病?”丘佳乐握着方向盘, 往陈染这边瞥了一眼。


    其实他之前也怀疑过,只是没机会确认。他又不想再跟贾思妍有什么牵扯,自然不可能去找她。


    “嗯,我觉得是有这种可能,到那先看看情况吧。”在没见到人之前,陈染自然也确定不了。


    贾家住的地方离烟霞小区不远, 都在怀阳路, 连楼房的格局都差不多, 他家在一楼。


    他们过去的时候, 贾三正搬着一捆装在塑料袋里的衣服往小院里运。


    听到有人过来的动静,贾三直起腰往外瞧了一眼。


    他之前在网吧见过陈染,对她印象极为深刻。只要陈染模样没什么大变化,他就能认出来。


    但另外两个年轻人他都不认识,从年龄来看, 他一度怀疑那俩人也是派出所进的新警。


    他心里很自然地就产生了几分抵触情绪,等陈染他们靠近了,他便一脸戒备地问道:“找我?”


    “没什么大事, 就是想找你了解点情况。”陈染态度够和气,让贾三戒备的情绪稍微缓解。


    但他还是说:“我最近忙着家里生意,外边有什么事我都不知道,你问的事我要是答不出来可别怪我。”


    陈染看了看他手上捆成捆的衣服,道:“哦,在做服装生意啊?”


    “不是我做,是我大妹做,我给她帮忙。”贾三刚答完,一道小门被人打开,贾思雨端着一玻璃杯柚子水从门里走向小院。


    她刚出来,就认出了陈染,面上虽惊讶,倒也不慌。


    “小陈警官,你怎么来了,是不是纹眉店的案子还有什么要我补充的?”说话时,她快步朝陈染走了过来。


    陈染刚刚帮她处理了纹眉店的人,贾思雨对她还处于好感峰值,跟陈染说话自然很客气。


    纹眉店发生的事贾三也知道,这一听他也有点弄不明白了,陈染带俩人过来到底是要找谁啊?


    他把那捆衣服放到墙根下的架子上,便好整以暇地抱着胳膊,等着听陈染要说些什么。


    “贾姐,我过来就是有点事想跟你和贾哥了解下。”陈染话说的客气,再一口一个哥姐的,就连贾三的态度都不由得放软了。


    贾思雨更是热情了几分,催促着贾三:“哥,你站着干什么,请人进屋去坐会。外边天黑了,蚊子多。”


    于是一行人在贾思雨的招待下,沿着后门进了贾家的客厅。


    这个房子是三室一厅的格局,众人坐下后,肖明非最先注意的是八仙桌上摆着的两个童子牧牛开光直颈瓶。


    陈染环顾一圈,没看到另一个女孩,就笑着问贾思雨:“家里就你们俩啊?”


    “不是,还有我妹,她去烫头去了,理发店人多,得挺晚才能回来。”


    陈染想着贾思妍暂时回不来也不是不行,因为有些事跟她说可能也说不通。


    她要是能讲道理,也不至于做出这种极端的事情来。


    “陈警官,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咱俩也算熟了,你还帮我办了案子,要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我肯定给你办了。”贾思雨脾气虽暴,倒也有几分爽利的气质。


    陈染也有此意,当下问贾思雨:“贾姐你看着就是痛快人,那我就跟你直说了吧。”


    “我这次来,是想问问,你妹妹贾思妍身上有没有什么异常?比如精神方面?”


    她想着如果贾思妍以前就这样,那做为姐姐的贾思雨或许会知道。


    贾家两兄妹闻言对视一眼,面上有几分迟疑,都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回不光陈染,就连丘佳乐和肖明非都能感觉到,贾家小妹身上可能真的有点什么事,而且她哥姐知道。


    贾思雨没有正面回答,反过来试探着问陈染:“我小妹最近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惹到你了?”


    陈染是警察,带人来这儿打听贾思妍,她很自然地想到自家妹妹可能犯了什么事。


    陈染笑着摆摆手:“没惹到我,也不是大事,但这事确实给我朋友带来了一些困扰。我们这次来就是想了解一下,贾思妍是不是身体上有些需要治疗的问题?”


    她说话时瞄了眼丘佳乐,贾思雨和贾三看在眼里,都有些恍然。


    他们家的小妹不会又犯病了,骚扰了陈染右手边的帅哥吧?


    贾三战略性地咳嗽了一下,以此来掩饰心里的尴尬。


    贾思雨又气又无奈,直说道:“我妹是不是打扰到你这朋友了?”


    陈染懂了,贾思妍以前可能真有过这样的行为,所以她一提,贾家兄妹就猜到是什么情况了。


    她点了下头:“你妹写了不少信,大概两三天一封,不署名。她还偷偷进了我朋友单位,从他宿舍拿走了一些私人物品,确实给我朋友造成了困扰。”


    至于什么信,她不用细说,贾家兄妹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我看贾哥贾姐你们都是讲理的人,我带我朋友过来就是想跟你俩好好聊聊,看怎么解决这事好。”


    “不瞒你们说,我朋友心善,如果这事能好好解决,他也不想用上别的手段。”


    最后这句话就是软硬兼施了,贾思雨和贾三都听得懂,无非是先礼后兵的意思。


    两个人年轻时都是火爆脾气,可这些年多少也受了些社会的毒打和教育,知道什么人不能随便惹。


    陈染那俩朋友瞧着就不是普通人,不是他们可以随便招惹的。万一把人惹急了,用点手段,她小妹的工作还有她的生意说不定都会受到影响。


    贾思雨知道这事想隐瞒也不好瞒下去了,只好说:“我妹确实有点毛病,平时瞧着还算正常,碰着长得帅的男的,再稍微对她好点,她就犯花痴。”


    陈染:……果然如此,还真有点毛病。


    贾思雨又道:“她高中学习挺好的,从高二开始发病,喜欢上一个男生,也是老给人写信。男生家长到学校闹,到我家里闹,当时这事儿闹得挺大,我妹就退学了。”


    对她来说,贾思妍那个高中男同学的家长比陈染他们态度差多了,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当时贾三还为这事跟人打了一架。


    有了比较,她很自然地觉得,陈染这样的办事方法让人舒服许多,也更让人愿意接受和配合。


    所以她心里尴尬归尴尬,态度倒还不错。


    陈染安静听着,听到这里,便问道:“那她总这样恐怕不行啊,万一碰上强势一点的,那不还得发生冲突。”


    贾思雨立刻说:“陈警官,这事我会想办法的,我这边打算尽快张罗给她介绍对象。等找到合适对象了,她应该能好点。”


    “你朋友那边,还得请他多担待点。等我妹回来,我会跟她说的。这阵子除了上班,我也不会让她乱走,实在不行,让她跟我卖衣服去。”


    陈染看出来了,贾家三兄妹里,贾思雨才算是这一家的代表,这事找她聊是找对人了。


    贾思雨提出的看法可以试试,对方有解决问题的诚意,这就比她之前预料的情况要好。


    但丘佳乐的东西还在贾思妍手里,陈染就替丘佳乐提了个要求:“贾姐,能不能帮下忙,把你小妹从我朋友那儿拿的东西找出来。”


    “那都是私人物品,你小妹潜入室内拿走,不管价值如何,严格的说,都算是入室盗窃。”


    “如果东西能还回来,我朋友可以不计较此事。”


    贾思雨气得直想捶自己的脑袋,心想爸妈怎么给她生这么一个妹妹?可气归气,又不能不管。


    她二话不说,去她妹妹房间一顿翻找,最后从被子底下找到了一个礼品盒。她打开来只瞧了一眼就盖上了。


    盒子自然是贾思妍的,丘佳乐接过那盒子,脸色不大好,还是膈应得不行。


    陈染站起来,提出了告辞,贾家两兄妹也起身要送。


    这时肖明非指着桌面上那俩直颈瓶,跟贾思雨说:“这俩瓶子是家里长辈传下来的吗?”


    贾思雨一怔,点了下头:“啊?是吧,我生下来就有了。平时都放桌上,放点鸡毛掸子什么的。上次搬家时都想扔了,不过爸妈留下的东西不多,我就没扔。”


    听说他们要扔,肖明非叮嘱了一句:“别扔了!”


    “我瞧着是清朝晚期的民窑器,质地比较疏松,不算太值钱。”


    “但这是一对,品相不错,真找到合适买主的话,一对卖几千还是有可能的。”


    “你们要是不想卖,也可以留着传家。”


    贾家两兄妹本来心情都挺郁闷,听到肖明非这么说,情绪自然好了不少。


    虽说那俩瓶子不太值钱,但到底是意外之财,谁还能嫌钱多了?


    要是没有肖明非这几句提醒,他们以后真可能把这俩瓶子扔了……


    两人连忙道谢,客气地把陈染一行人送到院门口。


    从贾家出来,经过了几个垃圾桶,丘佳乐都没把手上的盒子扔掉。


    直到几人出了小区,又走出去一段,他才将盒子丢到路边垃圾桶,还在盒子上面盖了些其他垃圾,让人想找都找不到,这才放心离开。


    陈染在他背后暗笑,知道他心里的反感一时半会消不掉。


    华灯初上,街边的夜市人影幢幢,人间烟火当如是。肖明非竟难得有了几分要逛一会儿的心思。


    丘佳乐也不想这么快就回去,几个人就沿着一个一个的摊位漫无目的往前走。


    路边一棵老柳树下还有一个算命先生在摆摊,陈染手上拿着一盒章鱼小丸子,用签子扎起来一个,放在嘴里慢慢咀嚼,耳朵却听着那算命先生跟一个年轻男子说的话。


    “你啊,晚点结婚好。”算命先生跟那男青年说。


    “我现在就有对象,恐怕不行吧。”男青年感觉自己做不到。


    陈染在旁边看着有趣,小声跟肖明非和丘家乐说:“算命的可能是想暗示他结早了会离。”


    还能这么解读?丘佳乐想了下,要真算得准的话,这样理解确实行。


    “你晚年运好,到时候会享福。”算命的又说。


    青年高兴起来,陈染又小声跟身边俩人||:“算命的是告诉他靠自己不太行,可以靠孩子……”


    路灯下她姿态轻松,还有几分慵懒,跟平时工作时有着明显不同。


    肖明非很少笑,此时听着陈染这些不知是不是歪理的解读,他被逗得翘起了嘴角。


    丘佳乐心情也放松了许多,笑道:“算命的要是听到你这么说,会不会想要打你?”


    陈染把签子放回盒子里,用纸巾擦了擦嘴,道:“他在我舅道观里住过一段,他不敢。”


    肖明非和丘佳乐都有点惊讶,他们可不知道,陈染还有这经历。


    本来还想打听一下,但陈染已把空盒子丢到垃圾桶里,说:“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家,以后有事儿再联系吧。”


    丘佳乐没逛够,但他也不好强留,只能开车把陈染先送回家。


    接下来两天,所里接的警大都是些居民之间的纠纷,还帮着一对老夫妻把他们的狗找了回来。


    用小路的话来讲,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


    正常纠纷还可以理解,可总有些人在各种作妖,要不是身上披着这身皮,他都想亲自上阵把挑事的人给怼上一顿。


    这一天下午,陈染处理完一个父子打架的事,刚回所里,还没来得及喝口水,一位民警就过来通知她:“小陈,有人等了你二十分钟,他说找你有事,你去见见他吧。”


    “谁啊?”陈染往四周瞧了瞧,竟看到了贾三。


    “你找我?”看到贾三朝她走过来,陈染真的很惊讶。


    除了贾思妍的事,他们之间并没有交集,贾三来找她,总不是会为了贾思妍吧?


    办事大厅人多,陈染就把贾三叫到走廊一侧比较安静的地方,问他:“你找我有事啊?”


    贾三向周围张望一番,见身边确实没人,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告诉陈染:“这次的事儿跟贾思妍没关系。”


    “我有个朋友,最近他有个小道消息,跟这周日市里办的鉴宝会有关系。”


    陈染:……贾三这是要向她爆什么料吗?


    她知道贾三认识不少三教九流的人,有自己的圈子和消息来源,知道些连她都不知道的事也很正常。


    所以她并没有把贾三刚说的话当成玩笑或废话,反倒郑重其事地追问道:“什么消息,要紧吗?”


    “要不要紧我不知道,我就知道有个姓成的老板,打算利用手上的古董做抵押,找银行办贷款。”


    “不过银行那边不放心,怕古董不保真,有人说成老板这次会参加咱们市的鉴宝会,就等专家给他开证书了。”


    陈染迅速分析着贾三这番话里潜藏的台词,等贾三停下来,他才道:“你的意思是,成老板的东西可能有问题?”


    “我可没说,只是说存疑。”


    对此贾三并不承认,事实上他也不可能承认。


    要是承认他知道成老板的货有问题,就等于承认他朋友有获知这个消息的渠道,那他朋友的身份又是什么?


    警察要是真查起来,那就要牵连到他朋友了。所以他干脆选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会把话说得太透。


    说完这事,他便要走,走之前跟陈染说:“跟你说完这个,我就不欠你人情了,走了!”


    看着他背影,陈染感觉这人本性还不错,比较讲理,欠人情也知道还,能处。


    不过他还的人情主要还是肖明非的,直颈瓶是晚清古董的事可是肖明非告诉他们的。


    成老板的古董如果真是赝品,一旦被认定为真,那负责鉴定的肖明非和其他鉴定师肯定会受到影响,最起码名誉和声望得受损,这是肯定的。


    更严重的是,如果成老板拿着这些鉴定师开具的证书,以此为证据向银行办抵押贷款,日后爆雷了又该如何处理?


    所以贾三跟她说的事如果真的事发,影响可比一般的治安案件大多了。


    这时蔡剑还没回来,陈染打算先给肖明非打电话说明下。


    她回办公室拨通了肖明非的手机,肖明非没有马上接,大概三分钟后他才回拨过来。


    从陈染这里了解到情况后,他并没有什么特别意外的表现,语气也没什么变化,只告诉陈染:“没事儿。开鉴定会之前就知道会有类似的情况,浑水摸鱼的人不会少的。”


    当了数年鉴定师,肖明非见过形形色色的人。


    像成老板这种人并不是个例,鉴定师们一旦开具了证书,就相当于给别人手里的藏品做了背书。


    拿着这些凭证,无论是办抵押贷款,还是上拍,或者与人私下做交易,都更容易。


    可那些东西万一是赝品,日后爆雷时,信誉受损的就肯定是他们这些鉴定师了。


    所以,但凡贵重物品,他们鉴定时都会比较慎重,没把握的话自不会大包大揽的。


    陈染感觉肖明非情绪还挺稳定的,看起来并没受到什么影响。


    不管怎么样,事先知道这事,他能对成老板有些提防都算是好事。


    但她想了想,觉得光是提醒肖明非还不够。


    所以稍后蔡剑回到办公室时,她就跟他说了这事。


    蔡剑马上放下手上的水杯,瞪着眼睛说:“这事肯定重要啊,不管真假,都得往上报。”


    “咱们不懂鉴定,但成老板的背景、还有他手里东西的来源,咱们总可以查一查吧?”


    第23章 刑警考察期 魏桥所的计划


    与成老板相关的信息很快传到孟所那里, 得知消息时,他正在写一份工作安排。


    听说成老板打算利用肖明非等专家做工具人,为他手里的物件出具鉴定证书, 孟所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这个周日的鉴宝大会堪称本年度内人流量最大的盛会之一,到时候安保任务会比较重,各区公安系统都会派人参与协助安保, 河西分局当然不会例外。


    区分局前几天开过会, 各所领导都参加了会议,因此孟所对鉴宝大会的情况比较了解。


    就像肖明非,平时就很难请, 身价也比较高。这次他愿意免费参加这次大会,一是因为容城相关部门盛情相邀,再一个则是因为他母亲就是容城人,他儿时曾有几年在容城居住过,这里算是他半个故乡。


    而且他还应容城公安部门的邀请,在他任教于容城大学期间, 他愿意协助公安部门处理与古玩相关的案件, 主要是参与鉴定工作。


    光是这一点, 他的名誉和安全就要列入容城公安部门的重点工作之中。


    要是单论鉴定, 只要肖明非和其他专家水平足够高,又够谨慎,未必会出什么问题。


    他所要顾虑的是,如果成老板没能达到目的,事后他会不会报复肖专家等人?


    所以, 蔡剑的顾虑是对的,对成老板这人必须要调查一下。


    因此,孟所一知道此事, 就打电话通知了河西区分局刑警大队长梁潮生。


    “我这就安排人去查,你那边如果有渠道,也可以查,到时候咱们一起把情况汇总一下。”梁潮生对这事也挺重视,当即答应协助调查


    分局那边的资源非莲山所可比,所以,这事儿有梁队介入,孟所自是放心几分。


    “你从哪儿听说成老板这事儿的?”挂电话前,梁队问起了这个消息的来源。


    这事儿说起来可就有点长,还得从陈染跟贾家兄妹商谈贾家小妹花痴一事的处理方案说起。


    不过孟所口才尚可,几分钟内就将此事前因后果向梁队做了说明。


    听完全过程,梁队有点纳闷,不确定陈染是如何学会跟这些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的。


    若是换个人去贾家商谈,一个弄不好就会吵起来,说不定还被贾家人赶走。


    可她不仅能化解对方的戒备,顺利解决了事情,还反过来从对方嘴里得到了一些消息。


    梁队心里清楚,陈染在跟贾家兄妹商谈时,运用了利他思维。


    这种思维他们也常用于审讯中,这样做能有效消除对方的抵触,从而让谈话顺利进行下去,以便从嫌疑人或者其他人口中得到他们想要的讯息。


    刑警是需要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的,而且这些人三教九流什么都有,甚至有很多人素质堪忧。面对这些人,什么时候该柔软什么时候该强硬,何时该演戏这都是一个优秀刑警该会的。


    很多有经验的刑警可以很好的处理这些事情,可年轻一辈的就不好说了。


    这些念头在梁队脑子里很快闪过去,他越发觉得,陈染现在这样,已经算是具备了一个刑警所需要的基本素质。


    调查指示很快传了下去,陈染从蔡剑那里知道此事时,已接了一个警,正准备带着小路出发。


    “接的什么警?”看着他们带好装备要出去,蔡剑问道。


    “说是家里老人腿脚不好,里边门反锁了,女主人进不去,打电话老人也不接,她怕老人在家出事,所以报了警。”报警人是这么说的,至于到底是不是这样,陈染也不确定。


    蔡剑有点疑惑:“那可以找开锁的啊,花点钱不就行了?”


    “谁知道?既然报警了,总得走一趟。”陈染说完,小路也说:“有的人可能想省点钱。”


    “不好说,你们到了先别给她开门,至少得确认下她是不是房主,左邻右舍或者社区的人得问下。万一不是房主,你给开门了算啥事?”


    蔡剑见过各种各样的报警人,报假警的不少见,也有人想把警察当成免费工具人。不怪他防备心重,实在是人种过于多样化,正常人虽多,奇葩也时时有。


    陈染和小路开车到容华小区时,报警人安女士已等在单元门口。


    安女士四十岁左右,体态微丰,皮肤呈瓷白色,穿着黑色修身连衣裙,后背还有一部分是镂空的,瞧着又年轻又时尚。


    “同志,你们可算来了,就等你们了。”安女士看了看表,好像有点着急。


    她身后还站着五个人,三男二女。从这几个人的长相来看,似乎有亲戚关系,因为有好几个人长得像。


    情况有点怪怪的,这么多人大白天不去上班,都跟安女士跑到这儿来干什么?有那么闲吗?


    小路脑子转了下,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这些人不会是想回家捉/奸吧?


    之所以报警,大概是希望有警察在场,好帮他们做个见证吧。


    这样的话,其实也算报假警。


    可这要是真的去捉/奸,那就是送上门来的八卦,谁不愿意看?


    来都来了,别说让他白跑,就算让他付点钱他都乐意。


    打着这个主意,小路什么都没说,和陈染前后脚的跟着安女士往楼上走。


    到了三楼,一号门开了,一个长发女人探着头往门外看。


    那邻居显然认识安女士,看到她时,面上露出点奇怪的神色。


    “小安,我还以为你在家呢,你没在啊?”


    “嗯,我没在家啊,门反锁了,我进不去……”


    她指了指穿着制服的陈染和小路,没再说下去。


    那女邻居拿眼扫了扫安女士身后的人,随即钻回屋里,很快又拉出了一个睡眼惺松的男人。


    因为要开锁,陈染还带了一位擅长开锁的民警。他拿着一张卡片在门上来回划了几下,再往后挪了挪:“好了。”


    这速度真挺快,张巍的培训效果不错,现在所里年轻民警都会开锁,路鸣也会,就是不够熟练。


    两道门很快被安女士轻轻打开,在大门洞开那一刻,众人一眼看到玄关处丢着的两双男式鞋子。


    一双是皮鞋,另一双是运动鞋。


    安女士眼皮一跳,没发现有陌生的女鞋,这是怎么回事?


    莫非没有她想象中的女人在她家里,她老公是在跟男的在喝酒聚会?


    这个念头很快被房间内传出的奇怪声音给打破了,她能听到,其他人也能听到。


    安女士身后的人簇拥着往主卧里闯,对门女邻居穿着拖鞋,跑得一点都不慢。


    小路碍于身份,只能跟在众人身后,不好往前挤。但他挤到主卧门口时,什么都没错过,该看的都看到了。


    好一个男上加男!


    看到主卧床上交叠的身影,小路下意识想去挡住陈染,这种画面实在是太超出他的预期了。


    这确实是一场捉/奸大戏,只不过男主人出轨的小三也是男的!


    早在安女士发现自己老公有出轨征象时,她就在筹划捉/奸。


    回家前,她曾设想过多种可能。也曾考虑过,如果抓到他们,她一定要带着娘家人狠狠教训一下那对狗男/女。


    在单元门口她就开始酝酿情绪,开门那一刻,她的情绪已达到饱满程度,就等着一顿爆发了。


    然而眼前所见,不仅让她瞬间傻了眼,她娘家人和对门那对夫妻也傻了眼。


    不知谁喊了一声:“给我打!”


    安女士带来的几个亲戚就全都冲了上去,将两个男人按倒在床,拳头像雨点一样朝着这两人身上落下去,还时不时插上一脚。


    安女士自己倒有些像是失了魂一样,眼里的失落显而易见。


    陈染觉得,安女士可能很灰心吧?


    来之前,说不定她还想看看,她跟小三比到底差在哪儿了?可小三是个男的,这还怎么比?


    屋子里打成一团,小路碍于身份,也不好让这些人继续混战下去,忙过去将这帮人拉开。


    陈染看向安女士,心中暗叹,但她还是说:“你报警理由跟事实不符合,这是报假警。按规定,我们是要做出处罚的。”


    “不过今天情况比较特殊,且是初犯偶犯,暂时不予处罚。”


    “啊…好!”安女士答应一声,脸上表情有些苦涩,有一种明显的无力感。


    陈染只好劝了一句:“好好考虑下以后要怎么走,也跟家人商量下吧。”说完,她拍了拍安女士后背,以示安慰。


    回到所里,小路看到陈染表情淡淡的,瞧着没什么情绪。


    他不清楚她在想什么,但他们平时接触到的负面事情太多了,他担心陈染心情会受到影响,就在旁边问道:“没事吧?”


    “没事啊,就是突然觉得事世无常,人心易变吧。”陈染不是个伤春悲秋的人,也善于丢掉一些不好的情绪,所以这个念头于她而言,一闪就过去了。


    小路倒担心上了,最近处理各种纠纷,碰到的破事多,陈染不会是受到影响了吧!


    这时孟所和蔡剑一起进了办公室,孟所坐到袁组长的位置上,等蔡剑也坐好后,就跟陈染和小路说:“通知下来了,周日鉴定会咱们所会派五个人去执行安保任务。”


    “陈染,你前天请的假批不了,到时候去的群众太多了。全市各个所都派人去,咱们也得去,所里缺人。”


    “肖专家那边需要人多照应,你跟他熟,工作起来更方便些。”


    陈染心想批不了假也行,反正她照样可以去参会,只是身份换了一下而已。


    成老板的事她也没有完全放心,能待在肖明非身边,到时候就能亲眼看看这成老板是怎么回事。


    “行,我没问题,那成老板那边的情况查出来没有?”


    陈染可还记着这事,但她不确定这么短的时间里,梁队他们能不能查出这个人的底细。


    “查出来一部分,十年前成老板靠着亲戚给的批条做了不少大买卖,包括倒卖钢材,干了两三年,他亲戚病死了,没人给他批条,这生意就没法再做下去了。”


    早些年全国物资极其紧俏,很多东西都是拿着钱没地方买,所以靠着批的条子发家致富的人大有人在。


    现在情况早已改变,物资仍有紧缺的,但情况远不及十几年前那样严重了。


    “那近些年他都干什么了?”陈染问道。


    “近些年没少折腾,开过饭店还有会所,还跟人合开过小煤窑,头几年挺赚钱,后来窑里死了人,赔了不少钱……”


    “反正他不管干啥,手底下都养着打手。”


    “这个人咱们还是得慎重对待。至于他手上的东西,咱们的人还在查,等有眉目了我再通知你们。”


    “孟所,你方便的话,抽空把成老板照片发我一张吧,方便我到时候认人。”陈染过两天就要去会场,她可不希望到那时候那不认识成老板此人。


    “这个没问题,下午给你。”


    孟所又想到了一个事,“这次大会,参会的人能有好几千,去这么多人,搞不好里边会有几个逃犯。”


    “我听说魏桥所那边现在憋足了劲想超过咱们,前一段小陈你不是抓到好几个逃犯吗?还包括蒋文豪,魏桥所这回派人去执行安保,还给派过去的人另交待了一项任务。”


    说到这儿,孟所卖起了关子,小路无奈道:“孟所,您有话就直说呗,别卖关子了。”


    陈染也有点好奇,魏桥所那边到底还有什么任务。


    她还想着,等见到魏桥所的人了,得问问环路魏桥段那个尸体是怎么回事。


    “魏桥所那边让执行安保的几个人把在逃犯照片和特征信息全都过了一遍,让他们多记一些,争取在会上抓到逃犯。”


    小路当即说道:“认人这活,陈染更擅长吧。这东西也要看天赋的,不是努力就行。”


    孟所点到为止,没再多提此事,只是提醒小路也学着魏桥所的做法,把那些逃犯特征照片都过一遍。


    小路想拒绝,因为他就是个智力正常的人,就算再努力去记,能记住的也有限。除非是见到本人,才能印象深刻。


    但他不会去跟领导争辩这些事,孟所让他看,他还真的打开电脑翻看起来。


    周日一转眼就到了,当天天气还不错,比较凉爽,瓦蓝天空上有碎云片片,自由地在半空漂浮。


    负责安保的人要比群众来得早,陈染和莲山所的几位民警六点刚过就到了现场。


    可他们到的时候,广场上早就挤满了拿着各式包裹和盒子的群众。


    “这么多人,比咱们预料得多啊。”看着广场上乌鸦鸦的人头,蔡剑终于体会到了今天的安保工作不会太轻松。


    各个所都派了人过来,他们才收拾好装备下了车,魏桥所一行人也来了。


    小路看着这些人走近,压低嗓门跟陈染说:“你要不要跟他们比一比?”


    陈染果断拒绝:“要是特意比我不想,顺其自然吧,真看到了也不能不抓。”


    “不过今天最主要还是要保证几位专家安全,别让他们出意外,其他是次要的。”


    第24章 刑警考察期 鬼迷日眼的,就是他!


    由于参会人员众多,普通场馆根本容纳不下,最后的地址定在了容城市体育馆。


    最近几年, 电视上经常有鉴宝之类的节目,各种各样的暴富和捡漏故事在民间流传,也助推了民间的收藏热。


    只是对于普通的老百姓来说, 他们就算想找人鉴定, 也很难找到靠谱的人。所以这次鉴宝大会的消息一传出来,很多人都在家里翻箱倒柜的找东西,只等着大会开始, 就赶过去让专家给看看。


    上午八点半场馆才会正式开放,可七点刚过,场馆外的广场上就拥挤起来。


    因为上次一起在二环路处理过案子,魏桥所的几个民警一看到陈染和蔡剑,就过来跟他们站在一起聊天。


    “上次二环路那个案子办得怎么样了?”打完招呼,蔡剑先发问。


    这个案子的后续发展不光他关心, 陈染和小路也想知道。这就跟追连续剧一样, 不知道结局总差了点什么。


    “办完了, 尸体是那几个嫌疑人偷的, 不是他们的爹。那几个人是同乡,但不是一家人。”


    “其中有两个以前就经常诈骗,一般都是在汽车前边躺地碰瓷,用尸体诈骗是头一回,主要是因为尸源没那么好找。”魏桥所一位民警说。


    这位民警叫杨信刚。他身材魁梧, 瞧着孔武有力。二环路尸体诈骗案他有参与,这次来体育场执行安保任务,魏桥所的几个人也归他管。


    小路疑惑地道:“现在不都火葬了吗?尸体是哪来的?”


    “从老家偷的, 那边管得不严,还有土葬现象。他们几个缺钱花,正好老家有人下葬,他们几个就临时起意,半夜把尸体挖出来了。”


    另一个民警补充道:“咱们到现场之前,他们已经用这个尸体敲诈了四个人,每人两千到三千不等。”


    小路惊叹道:“这钱来得可真快,一天下来差不多就一万块。一般人上班两年才能赚出来。”


    如此暴利,难怪他们会艇而走险,干着这么缺德的事。


    那具尸体的家人要是知道自家长辈被他们挖出来诈骗,说不定会想把他们几家的祖坟也给刨了……


    入土为安,人死后本该在地下安息的,却又被人挖出来不得安宁。这在老辈人眼里,属实是该下地狱的行为。


    “既然人都死了,那尸体嘴旁边的血是怎么来的?”蔡剑问道。


    杨信刚对此案最清楚,就道:“那是鸡血。死者嘴里有他们塞进去的血包,一咬就破,看着像真的。”


    “他们几个在旁边又轮流威胁吓唬人,一般人见着这个哪能不怕,基本上都会选择私了。”


    一行人聊天时,陈染也向四周观望了一番,没看到什么值得注意的情况,倒是看到了不少同行。


    这些同行不只有河西区各所的,还有其他区的警察。


    体育馆内被划分成十条通道,每条通道往里各有桌椅,负责鉴定的人就在那里坐着。


    在所有鉴定师中,肖明非年纪虽轻,资历却老,还出过好几本书,都是行业内被奉为指导资料的书籍,所以他很自然地被定为这次大会的主鉴定师。


    但他太年轻,普通大众不认识他,反倒会因为年龄而质疑他的资格和水准。


    所以组委会在安排上午场的普通藏品时,并没有让肖明非参与。但如果其他鉴定师遇到疑难物件时,可以请他帮忙看看,也就是掌掌眼。


    八点半一到,人流开始往里涌,陈染随着蔡剑等人进入馆内,直走到专家那一排座椅前才停下来。


    她穿着一身橄榄绿的夏季常服,领带系在颈下,梳着低马尾,身材颀长。虽没有其他男警高,但在现场群众和其他男警中间,还是比较显眼的。


    肖明非个子高,在她刚进场时,就在人群中捕捉到了她的身影。


    他遥遥地向陈染挥了下手,算是打招呼。


    他和老胡在二号桌旁边,老胡参与过许多墓穴的挖掘,见过的真东西多,鉴定功力很不错,这次也被容城市的主办方给请过来了。


    老胡不知道他在跟谁打招呼,继续着之前的话题:“小非,我找人打听过了,成万雷成老板这次会带两件藏品过来,据说一个是战国玉,一个疑似明代碧玉香炉,是真是假还不好说,等咱们下午见着了就知道了。”


    肖明非点头:“东西我没见着,但成万雷前两天托人找过我,送了重礼,还想请我吃饭,我不可能去,礼物让人退回去了。”


    想请他吃饭的人太多了,大都带着目的,肖明非极少接受这种吃请。


    反正他平时的人设就是高冷、难以接近,这种人设连孟所都听说过。所以他的拒绝对别人来说是正常现象。


    这时持宝人的队伍已经快到了,老胡不再提这个话题,坐下来准备开始做鉴定。


    陈染和其他两位警察被安排在一号桌鉴定师旁边值勤,离其他鉴定师也不远,稍一偏头就能看到老胡和肖明非。


    他们站在这个位置,主要是为了防止个别持宝人情绪激动,突然对鉴定师发起攻击。


    所以上级特地把几个身手不错的人安排在这个位置,陈染是被梁潮生推荐过来的。


    “大师你看看我这个青铜器,我找人看过了,是西周的。你看这上边的雷云纹,是不是西周青铜器才有的?这些像鬼脸似的东西别人说叫饕餮纹。”鉴定开始后,一位持宝人拿着三足圆形青铜器请教老胡。


    老胡见过的青铜器太多了,有刚出土的,也有锈迹斑斑的,还有修护过的。眼前这人手上的青铜器就是个一眼假的货,红斑绿锈倒是有,就是很不自然。


    “这个不可能是西周的,你要说是上周的还可信点。”老胡搭眼瞅了瞅,很快给出了答案。


    “哎…你这人,仔细看了吗?你就这么说?”持宝人语气变得不满。


    他还指望这东西能换一大笔钱呢,钱没到手他都想好怎么花了。现在这所谓的专家一搭眼就说东西不行,他哪能愿意接受?


    老胡耐心解释:“你这太明显,稍微懂行的就能看出来。咱不说别的,说别的你可能也听不懂。就说你刚才说的雷云纹和饕餮纹,你看看,歪没歪?规整吗?有气势吗?”


    “真正的青铜器没这样的,这属于造假造得都含糊那种。你要信不过我,那你再找别人看看。”


    持宝人还是不情愿,但后面的人已经开始催促他赶紧让位置,他只好把东西收起来,嘴里嘟囔着走了。


    别的鉴定师也陆续遇到了老胡这种情况,很多持宝人都抱着发财梦,他们只愿意听自己想听的。


    就算这时是九十年代,民间还能见到些真品,可真品的数量跟赝品比,仍是比例很小的一部分。


    在不多的真品中,大多数还是近代物件,包括晚清和民/国,就算是古董,其价值大多数也不高。


    所以有不少人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争执就时不时地在各个鉴定席位前发生。


    五号桌前有个六十来岁的老头,他手上拿着一个彩色敞口瓷瓶,瓶子腰部收了起来,器型还算漂亮。


    “老先生,您这瓶子哪儿来的?”五号鉴定师不着急说出结论,先问起了对方手上瓷瓶的来历。


    老头一脸笃定地说:“这可是我家祖上传下来的,打小我就见过,听说我爷爷那辈就有。”


    鉴定师一听就知道这老头在说瞎话糊弄人,别的没学会,倒学会古玩行讲故事的手段了。


    他也不拆穿,抿嘴笑了下,说:“您这瓶子说是粉彩吧,它这个落款又是大清康熙年。”


    “粉彩确实是从康熙晚期出现的,但那时候是初创期,纹饰相对简单,施色厚重,色阶也不够丰富。你再看你这个瓶,器身大半都覆盖着色彩丰富的图案,这个真不能说是康熙粉彩瓷。”


    “你要说它是五彩玉壶春瓶吧,它这个颜色饱和度又不够,偏软了,类似于软彩,跟康熙年代常见的五彩瓶色彩也不同。”


    “其他问题我就不说了,光从这一点,我就能说您这瓶子是后仿的,仿制的人对瓷器发展的历史不够了解,就弄出这么个四不像的东西。”


    老头听到了自己不想听的答案,脸色当时就变了。他倒是想发作,奈何他身后站着个彪形大汉,大汉眼睛朝他脸上一瞪,他发脾气的心就收了回来,满脸不高兴地走了。


    旁边鉴定桌前另一个老头脾气比他要差,不知道鉴定师说了什么,他突然拿起桌上一个镇尺砸了下,怒道:“什么酸咬的?你到底懂不懂?”


    “你是哪门子专家,上这充大瓣蒜来了?坐这儿装得挺像那么回事……”


    听到动静,陈染和另一位警察马上走到六号桌旁边,另一位警察姓许,他伸手挡在那人面前,冷声道:“再闹把你抓起来!”


    老头还想再发作,但旁边有人开始起哄:“不行你去找个班上吧,别一天到晚做发财梦了。”


    “赶紧走,吵什么吵?耽误大家的事,后边还有这么多人等着呢。”


    除了这些起哄的,也有人在劝他不要闹事。


    有警察挡着,老头碰不到鉴定师,只好拿着东西走了,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瞪人。


    几个鉴定师互相对视几眼,都有点无奈。


    他们这次可是在做公益,赚不着钱就算了,还要受气,再有下回,他们肯定会慎重考虑下要不要答应。


    争吵连续发生几次,组委会和负责安保的警方领导就碰了下头,简单商量了一番。


    最终组委会一位领导模样的人走了出来,他拿着喇叭,站上一个高一点的台阶并开始喊话。


    “各位市民,我是这次鉴宝大会组织部成员之一。跟大家说明一下,这次我们请来的专家们,都是业内比较权威的人士。啊…尤其是鉴定组组长,那是出过不少专业书的,业内人士都是认可的啊。”


    “本次鉴宝大会是一次公益活动,不向广大市民收费,专家们也不收劳务费。”


    “这种活动也许以后不会再有,请大家珍惜这次机会,保持理智和克制,对专家要给予尊重。”


    “如果再有侮辱或袭击专家的行为,我们必将严惩不贷。”


    这番讲话还是很有用的,大喇叭喊完,吵架闹事的几乎就没有了。


    陈染暂时没什么事要忙,除了竖起一只耳朵听着各个鉴定席位上的谈话,眼睛也不断在一排排队伍上扫视。


    “陈染,魏桥所真抓到人了,是个惯偷,人在东北角,才带走。”小路用对讲机给陈染发来了最新的通知。


    他穿的是便装,一直在人群里慢慢走,走了一个小时也没看到疑似在逃犯的人,倒让魏桥所的人争得了先机。


    “别急,才开始,有情况了咱们再联系。”


    陈染了解他想立功争胜的心,但这事急不得。


    又过了一会儿,她注意到有几个便衣大汉朝着六号通道队伍中间靠拢,没过几分钟,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就被他们制服并带了出去。


    那一片起了一点骚乱,不过周围的人很快平静下来。


    现场人多,注意到这种状况的只是周边那些人,其他人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个插曲。


    她不认识那几个大汉,想来应该是同行。这时蔡剑的声音通过对讲机传了过来:“是河东区分局的人,抓了个盗墓的。”


    盗墓的人来鉴宝大会现场,也算是专业对口了,说不定他手上还有从墓里带出来的货呢。


    奈何现场警察有人提前做过功课,这一来他就把自己送了进去。


    从大会正式开始,到这时已经两个小时了。河西区分局这边只有魏桥所的人抓到了一个小毛贼,大鱼一条没碰到。


    陈染相信,这个时候,河西区分局和各派出所的人一定努力在这些持宝人中搜索着。毕竟,谁都不想被同行给比下去。


    陈染和其他几个警察站在偏高一点的平台上,在这个位置上,除了一些个子矮的人她看不到,太靠后的也看不清,很多人她还是能看到的。


    没过多久,另一个分局的同行也抓了个人,消息通过对讲机在各个分局和派出所中间传开,这个消息一出来,就好像有人在无形中下了个战书。


    在现场的警察们眼中,这鉴宝大会已秒变抓逃犯比赛场地,哪个单位抓的逃犯多,自然是哪个单位更有面子。


    大家都在这个场子上,谁也不占谁便宜。每个派出所和分局派来的人也都相当,那就看谁更有本事了。


    场上很多群众浑不知现场上的变化,个别敏感的人感觉到有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在他们身上,但大多数人会以为这是个错觉,以为自己想多了。


    莲山所这边两个半小时颗粒无收,蔡剑只能在人群中不断游走,佯装在巡逻,实际上却是在找逃犯。


    走到七号通道中间那一段时,莲山所统一配给的对讲机里传来了陈染的声音:“七号通道队伍前三分之一的位置,有一中年男性,穿半旧的蓝色圆领T恤,黄色中分头发,根部有一截新长出的黑发。这人脸圆,长得鬼迷日眼的。”


    鬼迷日眼……中分……


    这些特征点一个个印在蔡剑和莲山所几个警察脑子里,谁也没怀疑陈染这话的真实性,不等陈染说完,几个人就都朝着七号通道前三分之一的位置走去。


    “这个人是麦大强,五年前鑫丰糖果厂宿舍盗窃及强/奸案的嫌疑人。”


    陈染这句话再度传过来,顿时在几个老警察的心里掀起了些波澜。


    麦大强的案子当时是由分局办的,案子倒是破了,只不过没抓到人。这事当时就在莲山所工作的老警察都知道。


    谁能想到五年之后,麦大强竟会出现在这个鉴宝大会的现场!


    河西区刑警大队队长梁潮生正和另外几个分局的同行在说话,这个当口,有个下属给他打了个电话;


    “头儿,麦大强被抓住了,人就在现场。”


    麦大强?!听到这个不常见的名字,梁潮生脑子里一下子浮现出一个男人:汉奸头、大脸盘、眼睛总像睡不醒似,这是他的特征,比较典型,让人看了就不容易忘掉。


    这个案子当时他也参与过,破案过程倒不难,因为有人证。但麦大强从糖果厂跑出去后就逃去了外地。


    这几年梁潮生每逢年节都会去麦大强及其亲戚家里走访,一直没能等到他落网。


    他万万没想到,今天这个人居然会被抓。


    他当即问下属:“人在哪儿?谁抓的他?”


    第25章 刑警考察期 劫匪也有外包!


    “人送到车上关着呢, 是莲山所的人抓的,发现麦大强的是个女警。”下属对陈染不熟,但也知道有这么个人。


    就算梁潮生原本就看好陈染, 这时也有些吃惊。


    因为鑫丰糖果厂的案子发生在五年前,案子最初是由莲山所处理的。因为性质严重,案子办到中途, 分局介入, 所以莲山所那边也保存了一部分案卷。


    五年时间过去,很多人的外貌都会发生变化。即使是接触过麦大强的人,远远地看他一眼, 也未必能认出来。


    可陈染就是认出来了,看情况,她与麦大强之间还隔了很远。


    孟所以前也说过,所里的案卷陈染看过许多,只是谁也没想到,连五年前的案子她都看了, 甚至还记住了涉案的嫌疑人。


    所以说, 这一次的收获绝非偶然。


    “把人看好, 我现在过去。”梁潮生挂断电话后, 想先去看看麦大强。至于陈染,他暂时不想打扰她。因为鉴宝大会上午场才进行到一半,谁知道陈染接下来还会不会再抓到人?


    那几位同行也陆续接到了电话,梁潮生这边刚放下手机,他们就知道了麦大强被抓的事。


    这个案子是河西区的, 他们不熟 ,但当年也听说过。


    “不错啊,老梁, 这个人你惦记好几年了,总算抓着了。以后年节你也不用再往他家那边跑了,挺好的事。”


    “哪个人认出来的?这眼神真没得说。”


    这几位的级别跟梁潮生都差不多,从警多年,都处理过很多大案要案。


    河西区的人一举抓获五年前的逃犯,这事办得确实漂亮。但他们见的事儿多了,这件事也不至于惊到他们,大家议论了几句就算了。


    鉴宝大会还在继续,老胡感觉很敏锐,忙着给人做鉴定,还能分出一部分心神瞥了侧面的陈染几眼。


    送走一个持宝人后,老胡扯了下肖明非衣角,回头小声跟他说:“小非,刚我隐约听说他们好像要抓人,你能看到抓的是什么人吗?”


    肖明非摇头,表示没看到,他是来办正事的,又不可能一直盯着陈染和其他警察看,顶多抽空瞄一眼。


    “听说你小时候见过那个姓陈的女警察,要不你帮我打听下呗。”


    老胡不死心,他一贯八卦,圈子里很多闲事都是他告诉肖明非的。


    周围有什么风吹草动和乱七八糟的闲事,他都想打听一下。有时候肖明非甚至会想,老胡如果把全部心思都放在考古上,他的业务能力会不会更强些。


    “看看情况吧。”肖明非没有完全拒绝,但也没给他打包票。


    这时八号桌鉴定师朝肖明非这边挥了挥手,示意他过去一下。


    他应该是碰到不太确定的东西了,肖明非没心思再跟老胡说话,转身去了八号桌。


    “明非,你帮我看看这个贯耳瓶。”鉴定师面前的桌上放着一个带有双耳的四棱形瓶子,瓶身上有许多开片,形似宋代哥窑瓷。


    这种瓶子在古代可以用来投壶,当时的大户人家普遍都有。不过宋代的哥窑贯耳瓶现存于世的很罕见,即使能传下来,瓶身也比较陈旧,其品相不可能达到眼前这件瓷器的水平。


    但业内人士都知道,在清代曾掀起过一波仿古风潮,到现在还有大量的清仿宋瓷器存在于世。


    这种清代仿制品,传到现代,也算是古董。尤其是官窑仿制出来的,就更是精品了,照样很值钱。


    “我看这件确实是清代照着宋哥窑仿的,就是有点拿不准,明非你帮着掌掌眼。”


    鉴定师说得客气,对面的年轻持宝人却一脸疑惑地看向肖明非,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为什么那个五十来岁的鉴定师还要向他请教?


    肖明非已戴好手套,拿起了那件仿哥窑贯耳瓶。他仔细观察一番,并不急于说出答案,反倒问那戴眼镜的年轻持宝人:“你祖上是做什么的?”


    年轻人不太确定他为什么要这么问,但还是如实答道:“往上数几代,家里有人中过进士,当过三品官。这个贯耳瓶就是当年传下来的。”


    肖明非没再问下去,他见过太多讲故事的人,对方是在说真话还是在胡编乱造,他不敢说能全部看出来,但也能看个七七八八。


    这年轻人说的很可能是真的,家里往上数几代,真出过大人物。真正值钱的古董,一般来说,在古代就值钱,在当时就不是普通人随便能拥有的,大都来自于皇室、王公贵族或豪富之家。


    “这件贯耳瓶是清仿宋官窑器,挺值钱的。拿回去好好收着吧,不急用钱的话,现在最好不要卖。想卖可以等十年八年再说,现在古玩市场刚开始热起来,以后价格还有得涨。”肖明非叮嘱道。


    这明显是个好消息,周围几个持宝人都一脸羡慕地看向年轻小伙。


    那小伙倒是镇定,并未表现出欣喜若狂的样子。他拿了鉴定师给开的证明,道了声谢,转身就走了。


    鉴定师本来还要照例叮嘱他一句财不露白,拿着东西出去别随便让人看出来,免得招惹麻烦。但这小伙很淡定,鉴定师觉得没必要再跟他说这些,这几句话到了嘴边就又被他吞了回去。


    他回头跟肖明非说:“明非,你看着刚才那小伙衣服上的校徽没?他是容城大学的,他要是考古系或者历史系的,说不定还是你学生。”


    肖明非也注意到了小伙衣服上的校徽,他摇摇头,表示不清楚。


    等他重新回到老胡身边时,老胡又扯着他胳膊让他弯下腰好方便两人耳语,随后老胡跟他说:“小非,你走这一会儿,好像又抓人了!”


    “好家伙,知道的这是鉴宝大会,不知道的还当这是警方布的局呢!”


    肖明非也注意到陈染拿着对讲机在跟人通话,这时通话已进入尾声,他什么都没听到。


    他心上想什么很少上脸,所以这时老胡完全看不出他是什么想法。


    但肖明非脸虽淡,对熟人倒是个事事有回应的性子,这时肖明非就跟老胡说:“人多的场合混水摸鱼的就多,火车站、商业街不都这样?”


    “也对,这么多人排队,时间长了说不好什么时候溜号,身上的东西让人给顺走了,包让人给割了可能都不知道呢!”


    老胡跟肖明非叨叨几句,就又开始给人做鉴定。


    到了十一点半,上午场眼看着就要结束了,体育馆里仍排着不少人,人流量并不比上午差多少。


    “小陈,你一上午逮着俩人,相当可以了。”对讲机里传来蔡剑的声音。


    “没有意外的话,该抓的人可能抓得差不多了,要不你歇会。”


    蔡剑穿着便衣,不时在馆内活动,所以他知道,各个区都有警察在场内像他一样对参会的人进行巡查。


    来现场的人差不多都被警察关注过,能抓的差不多也该抓完了。


    陈染却说:“可能吧,不过有个人咱们可以多关注下。我没见过他,就是觉得这人举止奇怪,不像是来鉴宝的。”


    蔡剑按着陈染提供的位置靠近那个人,观察片刻,也看出了一点问题。


    这个人并没有东张西望地偷瞄周围的群众,不太像是意图行窃的。陈染也没在卷宗里看过这个人的照片,没人知道他是不是有前科。


    他奇怪的点在于,他的眼神一直落在鉴定师们所在的方位。


    顺着他的眼神望去,蔡剑注意到这个人似乎在观察肖明非。


    他暗暗记下这人的穿着打扮和相貌,并把相关信息通过对讲机传给孟所和所里其他同事。至于孟所要不要向梁潮生报告,就由孟所决定。


    很快到了午休时间,下午场内还会留下几位鉴定师给剩余的大众持宝人做鉴定。


    但肖明非和其他几位鉴定师会去体育馆附近的一个宾馆贵宾厅,那里还有一部分人等着他们过去做鉴定,


    这些人手中的藏品,有一部分已经过了第一轮鉴定,还有一部分是经人介绍过来的,出真品和精品的概率比较大。


    这一场鉴定是要收费的,所收取的费用由组委会和鉴定师们按比例分帐。


    成老板下午也会去贵宾厅,所以孟所提前就跟陈染说好了,让她和另外几位身手好的各区警察随肖明非行动,以便应付一些突发状况。


    临出发前,孟所给陈染打电话提醒她:“成老板经济状况不乐观,没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好。在这种情况下,一旦鉴定不能达到预期,他是有可能做出一些极端行动的。”


    “你这次主要任务是照应好肖专家,但你也要注意保护好自己,遇事不要逞强,能躲尽量躲。安全最重要,躲起来不丢人,你别把肖专家丢下就行。”


    “孟所你放心吧,我也惜命。”


    挂断电话后,陈染随着几位同行跟在鉴定师身后上了一辆考斯特。


    因为跟孟所打电话,她落在了后边,等她上车时,后面的座位已所剩无几。


    肖明非位置在车中间,见她上来,便指了下身边的位置,客气地道:“坐这儿吧,靠窗户。”


    这个座是他特意给陈染留的,车尾比较颠,这个位置要稳一些。


    陈染便客气地道了声谢,从肖明非腿边绕过去,坐进了里边那一侧。


    “喝点水吧。”车上放着一箱水,肖明非拿出来两瓶,自己拿了一瓶,另一瓶递给陈染。


    老胡做了一上午鉴定,感觉脑力有点透支,上车后是想闭目休息一会的。


    但眼前所见让他觉得奇怪,在他印象中,肖明非实在不像是个会照顾人的。而肖明非这次不但主动给陈染让坐,还知道给她拿水,这举动确实少见。


    可那女警就没怎么瞧肖明非,肖明非也没怎么着,就递个水,让个座,都挺正常的。


    老胡琢磨了一下,觉得肖明非可能就是因为小时候的那些情分,再加上女警今天是在执行保护他的任务,所以客气下。


    陈染只坐了一会儿,就接到了莲山所一位同事的电话。


    “小陈,你什么时候能回所里啊?”打电话的人是最擅长电脑操作的那位。从他说话的语气能听出来,他似乎碰上了什么难事。


    “可能得下午五点以后,有什么事你给我发信息吧,车上有人,不太方便。”


    陈染尽量压低声音,免得吵到其他人。这个同事在她刚进所时挺照顾她的,两人相处得不错,他有什么事也愿意找陈染。


    听到陈染打电话,有好几个人都想听听这女警在跟人说什么,并不怕被吵到,因为他们对警察的工作还是有几分好奇的。


    但她却让对方发信息,倒让这些人失望了。


    “行,你早点回来吧,我脑袋都快爆炸了。”陈染很快收到了同事的信息。


    “咱们所院子里摆了一推东西,密麻麻的,太多了,都是收缴上来的赃物。这个小偷岁数有点大了,甭管值钱不值钱,什么都往家拿啊。”


    那位民警连打了一串话,陈染才明白。


    原来所里今天早上查获一起盗窃案,嫌疑人盗窃的物品五花八门,有很多还是不值钱的物件,加起来能有几百件。


    这些东西,都是需要登记在收缴物品清单上的。登记时还需要记录每种物品材质、颜色、产地等方面的信息。为了后续量刑,还需要请物价局评估下这些物品的价格并做好记录。


    现在他们所里登记不只需要纸质登记单,还要录入电脑,以便后续处理和查找方便。


    这么多东西,其录入过程真的很烦琐,还要保证不错行,不出错误,录时间长了有时真的很烦。


    “我争取尽快回去,但是保证不了。”陈染收好电话,小心地看了看车后的人。


    直到快下车了,老胡终于问陈染:“小陈,你所里的事着急吗?”


    陈染觉得同事说的也不算什么机密的事,就道:“也不是太急,就是麻烦点,需要把收缴的一堆物品一一清点登记,这个比较繁琐,我同事有点忙不过来。”


    “哎哟,那是挺麻烦的。”老胡确信,闲聊可以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所以几个人一路往宾馆里边走的时候,他一直跟另外两个人找话题,没让场面冷下来。


    等这一行人进入宾馆时,各自姓什么叫什么,供职于哪些单位,大概都有哪些头衔,在场的人都知道了。陈染的手机上也多出了几个新的号码。


    中午大家简单地吃了顿饭,没再闲聊,都窝在休息室内的沙发上休息。


    一点半刚过,一行人重新出发,前往贵宾厅。


    参与鉴定的持宝人们比他们来得早,专家们到的时候,贵宾厅时已有三十几个人等着了。


    成老板中等个,微胖,比较结实。专家们进入贵宾厅时,他正不显山不露水地站在持宝人中间跟人说话。


    “大家手里都有号码牌吧,现在专家们都来了,大家按号码牌顺序,轮到你的号了,就拿着你的藏品上来。”


    组委会也有人跟随专家们来了贵宾厅,这人临时兼任起了主持人,开始招呼持宝人们拿着东西上前。


    成老板的号码是十一号,位置相对靠前。轮到他的时候,专家们已经把三位持宝人所带的藏品定为真品,且有两件藏品的价值不低,有一个还是清雍正时期的郎窑红天球瓶,非常珍贵。


    轮到成老板上台时,他指挥着一个中年男人上前,把他们带过来的一个箱子送到了鉴定师面前的桌面上。


    “香炉?玉制的,挺大啊!”藏品露出真容那一刻,好几位持宝人都觉得眼前一亮。


    香炉确实大,上方盖子雕着镂空花纹,颇为繁复,炉身饰以饕餮纹,还有双耳,其器形很像青铜器。


    鉴定师们戴好手套围上去,每个人都观察了一番,看过底款,又上手摸了摸。


    “几位专家,请问我这东西如何?”成老板问话时挺客气,看着对专家很尊重。


    “容我们几个商量一下。”一位鉴定师说。


    说话的鉴定师也收到过成老板的礼物,但他知道这次鉴定肖明非也会参加,而肖明非这人有时候是不讲情面的。


    他害怕怕因小失大,让自己在行业中无法立足,所以他像肖明非一样拒绝了。


    结果很快出来了,宣布结果的人并不是肖明非。但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些鉴定师是以他为主的,没有他首肯,其他鉴定师不会贸然下结论。


    先前那鉴定师一脸遗憾地告诉成老板:“根据我们几个人讨论的结果来看,你这件香炉应该是民/国时仿的,仿的是清代碧玉香炉。至于价格嘛,市场价大概能达到九万。”


    九万?!这个数值距离成老板的预期差距实在有点大,哪怕他多少有些城府,这时表情也有点变淡了。


    “可是我请别的鉴定师给看过,说是明朝碧玉香炉。”成老板话虽客气,语气中的不认可却比较明显。


    另一位鉴定师知道他不甘心,就解释道:“你这件确实为碧玉香炉,是一整块碧玉雕琢而成。”


    成老板点头:“对啊,就是一整个,没有裂缝。器型完好无损。”


    这位鉴定师接着说:“问题就在这儿,明代开采技术落后,按我们了解的情况看,那时代是不可能开采出这么大的整块碧玉的,至少我们这些人都没见过。”


    “所以,明代碧玉香炉一般都是小型器,这是第一点。”


    “还有第二点,那就是你这个香炉的样式过于繁复,怎么看都是清代乾隆时期及以后的器型,乾隆皇帝就喜欢这种花团锦簇的器物嘛。”


    “可明代审美不是这样的,不管是家具还是瓷器玉器,都以简约明快为美,器型相对流畅,纹饰较简单,一般没有这种繁复的纹饰。”


    成老板未再辩解,因为底下的持宝人中有些人是懂行的,闻言也跟着附和。


    成老板到底见过些世面,让人把碧玉香炉收了,随即整理好情绪,又客气地拿出了第二件宝物,也就是那件传说中的战国玉。


    这是一块形似谷形玉的玉器,中间有孔洞,玉身上有沁色也有古玉上常见的鸡骨白,这种鸡骨白一般是风化侵蚀造成的。


    鉴定师们又单独商量片刻,不超过五分钟,就给出了结论,在他们眼中,此玉还不如先前的碧玉香炉。


    因为刚才的香炉至少还是民国产的,有点价值。这块战国玉是近几十年造出来的,无论是沁色还是鸡骨白,都可以通过各种手段伪造。


    这方面的鉴定,肖明非是最权威的,因为他曾隐藏身份,潜入到好几处造假村,也曾带着手下的学生用各种造假手段来做实验。


    “不好意思成老板,您这块玉我们看不懂,您不如再找别人看看。”这回专家们干脆不直接说明,只说看不懂。


    这种话在场的人都听得懂,无非是不看好罢了。


    成老板这次没有再说什么质疑的话,低了下头,让人把玉也收起来,便离开了贵宾厅。


    从宾馆出来后,成老板看了下手机上最新收到的信息,随即打了个电话出去:“刚子,跟你说的事照计划进行吧。”


    他不知道的是,接他电话的人此时已在警方监控之中,只是那人正在跟另一个人争执。


    接完成老板的电话,这人拉开一辆面包车的车门,检查了车里的装备,转头跟车边一个人说:“老翟,你就说你干不干吧?给你一千,再多一个子都没有。”


    “不是,这事不是成老板找你干的吗?你干嘛转给我?”


    “我儿子得了急病,要住院。家里三代单传,就这一根独苗,我不赶回去不行,万一出什么事呢。”


    “刚才我不是带你认过人了吗?你放心干,我手底下俩人都归你指挥,姓肖的就是个书生,好对付。”


    他看起来很急,一路叮嘱一路往车站走。


    至于这辆面包车,他没法开走,车是成老板留下的,办事还要用呢。


    见他坚持要走,叫老翟的人只好说:“那行吧,一千就一千。”


    “哎,你说实话,成老板到底给你多少钱啊?你把这活包给我,不会自己留下一大半吧?”


    刚子挥挥手:“我就留五百,剩下都给你了还不行?儿子那边用钱,这点你不会跟我抢吧?”


    事实上成老板给了刚子四千,让他办这个事,而他只打算给老翟一千。


    老翟并不信他的话,但他没证据,又舍不得丢了这个赚钱的机会,只好同意了。


    第26章 刑警考察期 局长,这个信息过时了


    下午四点半左右,贵宾厅里所有藏家携带的藏品都被鉴定完了。


    这些人中,有不少人经济实力比较优厚, 他们都想跟在场的鉴定师打好交道。所以,鉴定结束后,这些人没走, 都围上来主动跟肖明非等人寒暄。


    肖明非高冷的形象深入人心, 没人缠着他,但大家也都想在他面前留个好印象,所以几乎所有人都跟他客气地打过招呼, 有的人还给他发了名片。


    趁着这些人聊天,陈染和其他两位同事都去了洗手间,把他们身上穿的制服换成自己平时穿的衣服。


    男女洗手间挨着,陈染出来后,跟许振在门外碰上了。


    许振归属于市局,他不是刑警, 也不是片警, 而是特意调过来的特警。


    “你这个POLO衫跟肖专家穿的是一个牌子吧, 颜色都一样, 应该不便宜。”陈染围着他瞧了一眼,越看越觉得,许振这么打扮跟肖明非有几分相似。


    两人身高外形都接近,脸型和五官也有几分相似,比较起来, 可以说许振是肖明非的粗犷版本。


    许振抻了抻掖在裤腰里的衣服,摸了下头,故作自恋地问陈染:“我这身帅吧?”


    俩人上午一起在体育馆执行任务, 站的地方都在一起,不过一米之遥。刚见面时,许振对陈染还会客气几分,半天下来,在他眼里,两人已经算熟人了。


    陈染被他这个故意做出来的动作油到了,实话实说:“不摸头的话,还能跟帅沾点边。”


    许振笑,变得正经些,这才跟陈染说:“衣服是领导挑的,如果有必要,我可以给肖专家做下临时替身。只要不对着脸看,短时间应该可以。”


    听他这么说,陈染又打量一番,如果突然碰上,不细看脸,确实可以蒙混一会儿。


    几人回到贵宾厅时,那些持宝人正陆续散去,肖明非已和老胡回了休息室,另外几位鉴定师和鉴宝大会组委会的人也不知去向。


    “小非,我跟你一起走吧,工地那边有点事要跟你单独聊聊。去我住的宾馆还是去哪儿?”老胡说。


    “去我家吧,那个房子收拾完了,我找出来几样东西,正准备给你,你过去正好顺道拿走。”肖明非并未迟疑,马上做出了决定。


    二人师出同门,关系一向亲厚。所以肖明非能接受老胡去他家里,若是关系不到位,他是不会把人领到家里的。


    肖明非看向许振:“你们领导怎么交待的?鉴定结束后收队还是……”


    “领导说成老板那边没结果,就得继续守着你。肖专家你回家后,我们可以留在车上守着。”


    肖明非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重要的大人物,警方派这么多人保护他一个,这让他感觉不太适应。


    但他从丘佳乐那里了解到,最近容城市里正忙于对外招商,想让商家们进驻新开辟的产业园。


    他在自己那个圈子里有一定知名度,有些老板也认识他。如果他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事,容城的治安环境和警方的办事能力是会受到质疑的。


    正是因为了解到这一点,肖明非才能坦然地接受这几个年轻警察的保护,要不然他还真过意不去。


    不过他也不可能真让这几个警察在外边车上守着,反正他家地方也不小,再多十个八个人也塞得下去。


    暂时他没打算说这么多,只跟许振说:“那就辛苦几位了。”


    一行人开始往外走,陈染在出门之前收到了蔡剑的短信通知,便得知成老板真的有派人出来。


    此时有三个男人就坐在一辆面包车里,在宾馆门外的停车场上等着。


    这家五星级宾馆门前停的大都是豪车,跟这些豪车比,老翟他们坐的白色面包车要寒酸许多,瞧着很显眼。


    门口两个保安看了他们好几眼,见车上的人始终不下来,他们便走过来敲了敲车门。


    “喂,你们怎么回事?怎么把车停这儿了?”


    看到驾驶室里探出来一个头发凌乱的大脑袋,保安语气变得不耐烦了。


    保安想着,车上的人看着就不像好人,在这儿停好一会儿不动,也不知打什么坏主意?


    又不进宾馆,还占着车位,不影响生意吗?


    所以俩人摸清车里人的情况后,就准备把他们赶走。


    车后座坐着个黄头发小伙,他脾气不大好,拉开车门,一只脚迈下来,指着面前保安的鼻子就骂:“哪儿来的狗在这儿叫,不就当个破保安吗?有什么可牛的?”


    老翟在前边挺无语的,心想成老板手底下的人是不是有点不靠谱啊?


    也不想想他们这趟来是干什么?现在是跟保安吵架的时候吗?


    他正想出言化解,但这时有一行人已匆匆从宾馆大门走了出来。中间那位正穿着他白天见过的POLO衫。


    眼见着那些人上了一辆考斯特,关上车门扬长离去,老翟立刻回头跟俩同伙说:“人走了,赶紧跟上。”


    他只当后座上的人自己会及时上车坐好,说完这句话他就发动了面包车,转了个大弯,向着考斯特的方向追去。


    他没想到的是,有一个保安被骂,气愤之下,伸出一只手把后座黄毛上半身揪出车外。可黄毛还坐在车上呢,老翟这一开车,硬生生把那同伙给甩了出去。


    俩保安也被这突然发生的变故吓到了,揪着黄毛的保安立刻松手,还见鬼似地往后窜了几步。


    黄毛被惯性甩得在地上滑出去一段才停下来,等他爬起来时,脸上的皮肤已被路面擦出了好几道血丝,看着都疼。


    看他突然变成这样,两个保安心里都在偷乐,刚刚的怒气已荡然无存。


    老翟开车追出去一段才发觉后座黄毛掉出去了,他都快被这货给气死了,怎么会出这种乌龙?


    “你给他打电话,让他想办法追上,我不管他是骑摩托还是开车,反正他必须得追。这个活三个人干都不保险,就咱们两个肯定不行。”


    同伙很快按他要求打了电话,挂断后告诉老翟:“他骑摩托车快,一会儿能追上来,翟哥你放心。”


    考斯特沿着长安大街向云海公园的方向走,开车的人是一位刑警,许振坐在副驾,陈染则陪着肖明非和老胡坐在后座。


    “面包车有点追不上了,你开慢点,等等他们。”众人上车前,就知道劫匪就在后面那辆车上。


    许振这么说,是打定主意陪着这些人玩玩了。


    开车的刑警也配合,故意让面包车始终跟在他们后边,直到车子开到一个加油站附近,许振才让人把车先停下。


    “你们在车上坐着,我下去看看。”许振穿着那件月白色polo衫,戴上墨镜下车去找加油站工作人员。


    透过车窗,陈染看到了蔡剑开的桑塔纳也在附近。除了蔡剑,应该还有别人跟着。估计是在等那帮人动手,他们才好出手抓人。


    许振打的也是这个算盘,他这么做也算是引蛇出动了。


    他走到与考斯特六七米远的时候,那辆白色面包车从他身后绕过去,车子减速,车门打开那一刻,有两只手从车上伸出来,拽着许振后背衣服和胳膊就要把他往车上拖。


    许振转身之际胜负即定。做为特警,他是专业的,在有准备的情况下,怎会对付不了两个毛贼?


    看到面包车上的人被制服,开车刑警也下了车,他叮嘱陈染留下来,自己则拿着手铐往许振那边走。


    老胡有点想吐的感觉,这时面包车上的人都被抓住了,他脑子里的警铃就放松下来,跟肖明非说:“我不行了,想吐,我得下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缓一缓。”


    肖明非也觉得没什么事了,就跟陈染说了声:“我陪他下去。”


    老胡先下车,肖明非紧随其后。


    两人走到路边,老胡半蹲下去,想让自己缓缓。肖明非在他身后站着,伸手在他背后拍了拍:“不行去前边药店买点药吧。”


    他以为劫匪已经被抓,应该安全了。此时他的注意力集中在老胡身上,就没有察觉到路边一辆摩托车正朝着他的方向冲过来。


    摩托车冲来那一刻,本已胜眷在握的许振等人都不禁惊呼出声。就连蔡剑也有点懵,谁也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个摩托车党,看样子骑摩托的人竟要用摩托去撞肖明非?!


    变故突生,大家反应再快,也不可能插着翅膀飞过去。


    肖明非意识到危险时,已来不及躲。


    “小心!”


    好几位干警焦急又徒劳地向肖明非喊出这两个字。有些人的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仿佛下一秒肖明非就会被摩托车撞成重伤。


    在绝大多数人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一抹颀长的身影开始了助跑。在短短几步助跑过后又飞身而起,顺着这股助力,凌空与摩托车手在半空遭遇。


    她的脚直直踹到了摩托车手胸部,车手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向一侧轰然倒下去,砸起了一堆烟尘。


    他自己也从摩托车上翻倒,往旁边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而这个时候,飞出去的那道身影已找到了借力点,在半空中翻了一圈,又打了两个滚,将冲力卸掉,再稳稳地以单膝半跪在地上。


    是陈染!


    肖明非瞳孔瞬间放大,他看到了整个过程,甚至开始怀疑,万有引力对陈染是不起作用的。


    她怎么就能飞那么高,飞那么远?!


    现场出现了短暂的平静,无人出声,直到许振低呼一声:“陈染,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他满脸都是掩藏不住的激动,甚至已想好了以后要找机会跟陈染切磋一下。


    这个姑娘配做他的对手。


    其他人都惊讶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呆呆地看着陈染从地上站起来,拍掉身上一点薄灰。


    蔡剑最先反应过来,冲到陈染面前急忙问道:“小陈,你没事儿吧?”


    “没事啊,只是撞击时小腿有点疼,缓一会儿就好了。”


    “去看看骑摩托的人吧,查清楚他是什么人。”


    陈染并不觉得肖明非是会随意与他人交恶的人,他冷是冷了一点,但他常年不在容城住,在这边应该也没什么仇人。


    所以她暗自猜测,这个摩托车手有可能也是成老板的人,说不定成老板派了两拨人呢?


    见陈染表现得云淡风轻,应该是真没事,蔡剑才放了心。


    几个警察走到摩托车手旁边,摘下他脸上的头盔,一眼看到他脸颊一侧的擦伤。


    蔡剑认出了来人,这人应该是刚才在宾馆门口被保安拖拽到车下的劫匪之一。当时他们急着追赶那辆白色面包车,竟没想到,这小子又找了个摩托车追了过来。


    这事儿,算是他们这些人疏忽了,回头一顿批评是免不了的。


    现在大家伙其实都在庆幸,幸好当时莲山派出所的陈染就在肖明非旁边陪着他!


    这事也就陈染能胜任,换成个身手一般的,仍然解决不了大问题。


    “小陈,不错。”一位脸生的同行向陈染伸了个大拇指。


    蔡剑还要和其他人把面包车上的几个劫匪带回去审问,以便尽快让他们交待出幕后主谋,这样他们才能尽快把成老板抓获到案。所以他跟沉染道了别,带着这几个劫匪走了。


    二十分钟后,人就被带到了最近的河西区刑警大队。


    梁潮生刚从体育馆回来后,听到这个消息,第一时间赶了过来,亲自对这几个人进行审问。


    审讯出乎意料的顺利,根本不需要他们动什么心思,老翟和其中一个人就交待了,只有那黄毛还在死扛着什么都不说。


    “你是说,这个活是别人外包给你的?给了你一千块?那他自己拿多少钱?”


    一位警察对这事挺好奇,大家干刑警多年,也很少听说,绑架犯居然还有外包的?!


    难怪这个人的布置不够老道,大白天在加油站抢人,是太着急还是太业余啊?!


    老翟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要了根烟,也不吸,只将那烟夹在手里,算是缓解烟瘾。


    “外包咋了,也不是谁都能认识老板的,没那渠道不就得指望着别人手里漏点东西出来?”


    梁潮生没理他这番反问,追问道:“你交待得挺痛快,对你的量刑是有好处的。”


    “不痛快干嘛,成老板也没给我钱,想让我帮他隐瞒,不加钱可能吗?”


    “这次出事也得怨他着急,非得让人今天把人绑了,也不看看当时什么情况。”


    夹着烟的老翟有什么说什么,对成老板谈不上任何忠诚度。反正他俩都不是好人,他都要进去了,怎么还会为成老板隐瞒?


    “哦,成老板为什么这么着急,非得今天绑人,晚点不行吗?”梁潮生等人从老翟这番话里听出来,成老板那边有情况。


    “他能不急吗?手上钱都快没了,他原来养着十几个人,专门给他办脏活。现在这点人都养不了了,就留下这三个人,有点本事的早就走了,除了那个黄毛,谁还能吊死在他这一条树上?”


    梁潮生点了点头,大概真是逼急了,成老板急着从某个渠道弄出钱来。


    “行,你们几个继续审,我出去一趟。”


    想着白天在体育馆里抓到的那些人,梁潮生觉得有必要去找分局局长谈谈。


    他拿着一个刚打印出来的表格,走到局长办公室门口敲了下门。


    “进来。”分局局长姓尹,他手上拿着一叠带有照片的纸,初看起来像简历。


    “梁队,你来得正好,过来看看,这是你让人准备的借调人员资料吧?”


    “对,是我让人准备的,前两天就做好了。”


    “一共四个人,我看了,都是不错的苗子。”


    “我看魏桥所这个姓杨的干警就不错,从警三年,他就成了魏桥所顶梁柱,干刑警也不会差。”


    如果是平时,梁潮生或许会认可他这句话,因为局长说的人选确实不错,可今天他不那么认为了。


    他当即说道:“局长,这个表上的信息有点过时了,这两天情况又有所变化,有两个人的资料得修改下。”


    “哦,过时了?是跟今天体育馆的事有关系吧?”


    尹局长今天虽未去体育馆,也知道馆内发生的一些事情。


    “嗯,这是刚打印出来的表,你看看这上边的数据再来评价这几张借调人员资料表吧。”


    局长慎重地把表格接了过去,这是一份当日抓捕清单,地点在容城市体育馆,参与人员包括全市各区刑警或各所民警。


    初看上去,河西区与河东区分局抓捕到的人数一致,但仔细再看这些被捕人员的基本情况后,分局尹局长也琢磨出了一些门道。


    “局长,怎么样,前两天做的那份资料是不是过时了,得补充一下吧?”梁潮生追问道。


    第27章 刑警考察期 兄弟,十年起步,等我!


    尹局拿着表格,指着表格中的一行, 看上去有点困惑:“我们河西区和河东区分局都抓了五个人,本区魏桥所抓获二人,都是惯偷。你手下的人抓的, 是三年前潜逃的诈骗犯。”


    “可莲山所是怎么回事, 一口气抓了两个!一个是五年前鑫丰糖果厂抢劫兼强/奸犯麦大强,另一个是六年半以前的入室盗窃兼人身伤害案嫌疑人。两起案件不只时间久远,还都归属于重案。”


    “这…是怎么做到的?”


    时间久远的案子, 除了当时主持办案的干警,一般人就算有所了解,其印象也会渐渐变淡。


    这种积年逃犯,如果莲山所的人只抓了一个,还可以说是巧合。若是抓了两个,再说巧合, 那实在是过于牵强了。


    梁潮生点了点表格上两个嫌疑人, 说:“这两个人犯的案子最开始都是由莲山派出所接的警, 莲山所有他们的案卷。”


    尹局若有所思, 点了下头:“你接着说。”


    “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莲山所的人提前做过功课,有人特意将这些未到案的嫌疑人做了汇总,并且熟记在心里,这个人是谁, 不用我多说了吧?”


    “这个能力如果能用在以后的办案中,肯定会有不小的作用”梁潮生说完,挪开了手指。


    尹局点了点头, 确实不用梁潮生多说了。


    表格上简单记录了发现两个嫌疑人的经过,最开始发现他们的人就是染潮生极力推荐的女警陈染。


    那就是说,对未到案嫌疑人做过汇总,并记住其内容的人就是这位姓陈的女警了。


    相比之下,河东区也抓了五个人,两个区抓获人犯数量是一致的。可他们河西区这边有陈染主抓的两名重犯!


    两个区抓到的人犯不是一个量级,这个结果就不能说是一样的了。


    所以他理解了,为何梁队会对陈染这么欣赏。


    这样的人在关键时刻是能为自己单位办大事的,哪个领导会不喜欢?


    尹局拿起那沓借调人员资料表,抽出陈染那一页,视线下移,看向个人经历那一格。


    这次他看得比最开始要仔细,格子里第二行字吸引了他的注意,他转头问梁潮生:“青云观是不是在青云山半山腰?陈染在青云观里待过?”


    这个信息陈染在入职前并没有提过,是梁潮生特意找人调查出来的。


    “对,就是青云山那个道观,观主是陈染亲舅,她从上小学开始,每到寒暑假都会去山上住。”梁潮生猜到了尹局为什么会突然问到这个问题。


    果然,听了他这个回答,尹局兴致又高了几分:“那她对山里情况应该挺熟的,七月下旬青云山那边不是正好有个死亡案还没破吗?”


    “这个案子我觉得可以让她介入一下,或许对破案有所帮助。”


    梁潮生当然知道这个案子,案发地点就在青云山里,死者是一名独行背包客,被发现时身上有不明野兽抓咬痕迹,后脑和肩背还有钝器击打痕迹。


    接警的是青云山脚下的派出所,因为案情重大,在接警后没过几个小时,就移交到了区分局,并为此成立了专案组。


    只是案子一直未破,目前由分局刑警大队二中队主持侦查,梁潮生也有参与。


    染潮生点头:“我看行,尹局你这边要是没什么问题的话,就抓紧时间走手续,把人调过来吧。”


    尹局本来还想再考虑下要不要同意对陈染的借调申请,经此一事再没什么可犹豫的了。


    “行,我这边签个字,你联系下莲山所那边就行。”


    他们向下级借调人手,一般情况下有两种目的。


    第一个就是办案子缺人手了,需要些人打下手帮忙。尤其是出现大案,要成立专案组的情况下,向下借调人手是很常见的事。


    像这种情况,在案件无法推行或者专案组解散后,借调来的人都会回原单位,能留下来的机会极少。


    另一种情况就不一样,分局看中了一些有潜力的人,但不确定该人能否胜任,也会以借调的名义把人调进来,组织关系先不用变,仍在原单位。


    如果调来的人能达到要求,时间一到自然就会留下来。不合格的话可以再回原单位工作,也没有太大影响。


    拿到了尹局签下的文件,梁潮生开玩笑道:“这回你不用再担心有人议论陈染走后门吧?”


    尹局笑了笑,摆摆手:“鉴宝大会那么多人瞧着呢,有这实绩,还能有谁说闲话?”


    他之前确实有顾虑,因为陈染不仅是女警,她的从警时间还不满两个月。这种情况,要是没有能镇得住人的实绩,肯定会有人怀疑他把陈染调上来的动机。


    说陈染走后门还是轻的,万一有人说这个女警是靠不正当关系上的位,那他这个签署调令的人真的会百口莫辩。


    现在倒没有必要再担心什么,签完字后,尹局叮嘱道:“最后谁能留下还不确定,跟他们领导打下招呼就行,先不要跟这几个小年轻说那么多。”


    “不是还要调几个帮忙的吗?到时候让这些人一起进组就行。”


    梁潮生也是这么考虑的,他拿着调令回到自己办公室,先联系了孟所等人,打电话的目的就是在调令送过去之前知会他们一声。


    安排好这件事,梁潮生接到了手下的电话:“队长,刚子抓到了,人已经送到队里,关着呢。”


    “成老板呢?有没有找到他?”在得到老翟的口供之后,梁潮生第一时间派人去了成老板平时常去的几个地方,以便尽快抓到人。


    “还没,不过已经找到他落脚的地点,应该快了。”


    梁潮生放下手头的事,起身去见刚子。


    天色转暗,一辆考斯特穿过繁华的市区,将车停在一处比较安静的小区。这个小区挺新的,位置离市中心有点距离,附近还有几座建设中的楼。


    小区有门禁,不知道是房价较高,还是小区开盘不到两年的缘故,物业招的保安都是年轻小伙,不像有些小区,保安都是老大爷。


    肖明非住的房子就在小区中间的9栋楼三楼,是四室二厅的格局,他一个人住相当宽敞。


    房子里只有必要的家具,又因为没有别人在,显得有点空旷。


    肖明非刚搬来时间不长,在客厅一角还堆放着几个纸箱和大袋子,估计日常用品还没完全收拾好。


    屋子里只有肖明非自己的拖鞋,多余的他还没来得及采购。他怕这些人为难,便打算让他们穿鞋进去。


    反正地上还有搬运东西时铺的纸壳子,踩上去也没什么。


    他正欲说话,那位开车的刑警已麻利地从包里拿出好几副脚套,给几个人发了下去。


    当刑警的,随身携带脚套再正常不过了,谁知道到哪里会偶遇做案现场呢?不只他随身携带了,陈染包里也有。


    肖明非笑着赞了句:“挺专业,这是准备随时出现场了。”


    “肖专家您客气了。”姓余的刑警和肖明非接触的时间多了,跟陈染他们一样,都感觉肖明非并不像传说中的难以接处,也没有他想像中的怪脾气。


    肖明非把人领进客厅,起身去给他们拿水杯倒水。他这里也没有什么饮料,除了茶叶就只有白开水了。


    陈染和许振各选了一个单人沙发坐了,沙发前的茶几上摆着两个纸箱,一大一小。


    小的纸箱里放着好几个巴掌大的小盒子,看不出来盒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大的纸箱里只装了两件东西,包在外面的包装绵被拿了下来,塞到盒子中间的空隙处。


    只看了一眼,许振就被那盒子里的东西吸引住了,他心里挺疑惑的,盒子里装的两件东西很像是小孩子用泥巴随便捏出来的玩偶,怪里怪气,带着几分凶恶,丑得很。


    一只有点像愤怒小鸟,但留着大耳朵,另一个像地底下的小鬼,有着尖尖的耳朵和尖细的牙齿,还有两只长角,说是凶兽都不知是哪种兽。


    这种东西无论怎么看,跟肖明非这个人都不搭。


    “你认识?”姓余的刑警也凑过来,他注意到陈染同样在看,就问了一句。


    “我也没见过。”陈染摇头,她确实没见过这种东西。


    但她不认为这是小孩随便捏的怪物,因为这两件东西的材质很可能是铜,不像是现代产物。


    老胡看出他们几个对那俩怪兽感兴趣,就过来解释了几句:“那两个都是镇墓兽,是明非早年在市场上淘的,古墓里也有。古人把这东西放墓里,就是为了镇压邪秽。”


    许振和那位刑警都有点不敢相信,因为这俩东西实在太抽象了。


    古人怎会做出这么奇形怪状的东西?好像是随意捏出来的一样。


    这时肖明非端着一托盘水杯回来了,分完水后,肖明非特意解释道:“就是镇墓兽,古人也是人,有时候也会做些奇形怪状的东西,镇墓兽尤其如此。多怪的都有,我这两个还不算是怪的。”


    他又把另一个箱子拖过去,从里面将那几个巴掌大的小盒子一一放到茶几上打开,露出盒子里几件玉器。


    这回陈染认出了,应该是玉蝉和玉猪等物,至于这些东西的用途她也知道。


    “这能拿吗?”许振看着那件样式简洁的玉蝉,觉得挺好看,想拿起来细看看。


    “可以啊,都是我私人物品,不是特别贵,想看就看。”


    肖明非说完拉开茶几下边一个小抽屉,拿出手套递给许振:“戴上手套看吧。”


    许振只当肖明非是怕他手上的汗沾染到玉蝉,便把手套戴上,拿起玉蝉,托在掌心里观看。


    “这东西还挺好看的,干什么用的?”


    肖明非耐心地解释道:“这几个玉器跟刚才的镇墓兽一样,都属于明器,也就是陪葬品。这个玉蝉它有讲究,它是古人死去时含在嘴里的……”


    许振脸色突变,感觉手上的东西变得烫手起来。


    他不着痕迹的把那玉蝉放回盒子里,再想让他拿过去细看他都不会同意了。


    姓余的刑警笑着摇头,陈染也笑了下,跟许振说:“还好你光拿了玉蝉,没拿玉猪和别的东西。”


    许振看出来陈染懂,但他没听明白,脸上不免露出几分茫然。


    老胡在旁边解释道:“玉猪可以握在手上,其他小件玉器都是古人死后塞九窍用的。”


    许振:……


    他甚至禁不住想,肖专家为什么会专门收集这种东西?他不会有什么特别的癖好吧?


    这时老胡说:“小非,听说你准备开个选修课,最近课题是跟古人丧葬仪式有关的是吧?”


    “对,茶几上这两箱就是上选修课要用的,刚送来我还没收好。这种东西不适合放家里摆着,平时不放这,等上完课了再运走。”


    许振这才知道,自己刚刚冒起来的念头对肖专家来说属实有点冒犯了。原来肖明非并不是有什么怪癖,只是因为上课需要才准备这些物件。


    即使没人看出来他心里那点念头,他自己也不免有点尴尬。喝水时竟呛了下,水洒到了手背上。


    他便伸手去裤兜里掏纸,纸巾没掏出来,原来揣在兜里的东西倒是掉了出来。


    肖明非注意到那几张折叠的纸很像是卷纸,有点疑惑:“是卷纸吗?”


    许振弯腰把纸捡起来,倒也没有隐瞒:“明天有理论考试,我理论不太过关,这是临急抱佛脚,把题揣兜里,有空就拿出来背背。”


    姓余的刑警听说特警那边也要经常组织学习,还要考试,就故意逗许振:“要是考不好,不会扣你钱吧?”


    “那肯定得扣啊,不光扣钱,还有体罚。”说到考试,许振不免有几分怨怼。


    他不是学霸,并不喜欢考试。本以为当了特警就不用考试了,只需要训练体能就行。谁能想到,进了特警队,训练是必须的,学习和考试也耽误不得!


    考不好要扣钱,理论不过关还会影响晋升,提到这些他真觉得梦回高中时光,真头疼啊!


    他幽怨的表情把屋子里的人都逗笑了,老胡当即说道:“明天就考了,今天不知道几点结束任务,你赶紧看题吧,临陈磨枪,不快也光。”


    “我还有点事儿,想跟小非单独聊聊,二十分钟左右就好。”


    许振确实心急,怕明天考试过不了关,就把那几张卷纸打开,铺平了摊在茶几上,真的一道道题复习起来。


    陈染在旁边喝水看杂志,偶尔也往专心看卷纸的许振那边瞧几眼,大概知道卷纸上基本上都是跟法律、防爆和狙击及武器有关的,与许振平时的工作息息相关。


    翻到第二页时,有一道法律题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瞧着那道题时,余警官注意到了,便问她:“这个题有点难度啊,小陈你会不会?”


    听到他俩说话,许振抬起头,说:“这个题只有答案,我也没想明白为什么要选A。陈染你不会真知道吧?”


    题目是:劫匪在乘坐出租车时,对司机实施抢劫,这算不算是在公共交通工具上实施抢劫?


    A选项答案是不算,这正是许振弄不明白的一个点。出租车不算公共交通工具吗?


    余警官也接触过这种案子,所以他知道为什么不算。但陈染从警时间很短,他就想看看陈染是什么水平。


    陈染没有刻意推辞,许振马上要考试,如果不给他说透,再遇到类似的题,他可能还做不好。


    她就说:“在公共交通工具上实施抢劫,其起刑点是十年,属于从重处理。之所以从重,是因为公共交通工具上有众多乘客,还是密闭空间,乘客难以逃脱。所以这种性质的抢劫会威胁到多人安全,这是对劫匪从重处理的原因。”


    “但小型出租车上如果只有司机一人,那这个抢劫就只是针对司机而言,我觉得应属于普通抢劫,不能算是在公共交通工具上抢劫,其刑期一般是三年到十年吧。”


    “如果是在中大型交通工具上抢劫,那肯定算,因为威胁到了多人的生命安全,必须得从重处理。”


    “详细的规定你可以参考高法关于审理抢劫、抢夺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意见,那上面说得详细……”


    许振只是不喜欢考试,但他不笨,陈染稍一解释,他就全明白了。他觉得再出这种类型的题,他都能答出来。


    肖明非和老胡在另一个房间说话,房门开着,对陈染和许振的对话也听了个大概。


    老胡背着手往那边瞧了一眼,小声跟肖明非说:“她怎么懂这么多,这个年龄,不应该啊。”


    肖明非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感慨,因为老胡自己的孙女今年已经二十一了,一天想的尽是吃什么喝什么玩什么。四级没过,计算机二级勉强过,期末还挂两科,要是没补考,连毕业都要成问题了。


    肖明非马上就要到容城大学任教,他自己都不愿意遇到老胡孙女这样的学生,真遇到了,他是放水呢还是放水呢?


    肖明非看向客厅里围着卷纸认真讨论的几个人,说:“可能是先天天赋加后天努力吧。”


    半小时后,余警官终于接到了上级打过来的电话。


    成老板及其党羽都已被抓捕归案,他们几个人可以撤了。


    几个人马上向肖明非道别,从小区走了出来。


    余警官要把考斯特送还给组委会,他本来还想送陈染他们回家,但他俩都拒绝了。


    “330车站就在路口,我坐这个车回去。”陈染觉得不顺路,不想再让余警官多跑。


    许振也坐330,有他陪同,余警官就没再坚持。


    过了不久,一辆330公交车停靠在车站,两个人先后上了车。这时天色已晚,车上人不是很挤,但座位基本上也满了。


    陈染坐在车后边一个空位上,许振就在他旁边拉着车顶的横杆站着。


    车子不时晃一晃,向前开了三站左右。车门开启,两个戴口罩的男人从前门走了上来。


    买完票后,两人开始往车后挪。


    路面不是很平整,车子不时打着晃,外边又黑,有些乘客已被晃得昏昏欲睡。


    车子开到一个比较偏僻的拐弯处,两个口罩男忽然从包里拿出匕首,背对站立,朝车里的人喊道:“都不许乱动,把钱包拿出来。谁敢乱动我就捅谁。”


    许振刚才并没有往这个方向看,突然看到这两个人拿刀威胁乘客,他眼前顿时一亮。


    这个事他熟啊,刚才还复习过。


    这不就是公共交通工具抢劫案吗?


    陈染看到他兴奋的眼神,往前边偏了偏头,示意许振找机会往前边挪一挪,两人散开点。


    许振笑了下,往前走了两步,观察着两个劫匪的反应。


    十年起步嘿,兄弟,等我!


    第28章 借调 进货啦!


    “谁让你动了?是不是想挨刀子?”高个子劫匪身高跟许振差不多, 也是大块头,能看到他衣服下贲张的手臂肌肉。


    因为戴着口罩,看不清他的五官, 但他的眼神足够骇人,周围的乘客没人敢动。


    许振接受过在各种情境下的反劫持训练,心里早有计划。在这种狭小空间, 为了避免伤及到车上乘客, 他必须得想办法靠近劫匪,迷惑并迅速制服对方,这才是最好的方案。


    所以他很快调整好表情, 故意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伸手从上衣内兜里掏出钱夹,在高个劫匪注视下又往前走了两步,说:“大哥,我有急事,我把钱包给你, 你先让我下车行不行?”


    说话间, 他的手臂已接近高个劫匪。


    高个劫匪瞧了他一眼, 伸手想接钱包。但他身后另一个矮壮的同伙却举着匕首对许振吼道:“你往后退, 再往前一步试试?”


    这个人明显要谨慎些,在许振走过来的时候,他心里就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直觉许振在撒谎。大约是因为练过功夫的人气质特别,表情可以伪装, 可那股精气神是无法隐藏的。


    这时陈染也举着包从车后往前走了几步,那包遮住她半张脸,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钱都给你们, 别扎我哥,他有病,是传染病。”她的声音听着有点颤抖。


    许振:……


    高个劫匪离许振近,吓了一跳,什么传染病啊?说话说一半,也不说清楚?


    那矮壮的同伙也被陈染突然说出来的话给迷惑住了,而这时许振竟配合地捂着嘴,弯腰连续咳嗽了好几声,脸都咳红了,看上去很痛苦。


    接着,他甚至还看了看手掌心,仿佛往掌心里吐了什么。


    天老爷,这人不会得了肺结核了吧?


    这回就连矮且壮的劫匪都有点怕了,在他印象里,这种病很难治,那可是传说中的肺痨啊!


    万一这人咳出来的唾沫崩到他们身上怎么办?


    两个劫匪情不自禁各往后退了半步,但他们还没忘自己是来抢劫的,所以仅退半步就停下了。


    矮壮劫匪显然是两个人的主心骨,高个同伙回头瞧了他一眼:“要不,先把他赶下去吧。”


    这一刻,两人难免放松了警惕。陈染和许振等的就是这一刻。


    咳声攸然止住,等矮壮劫匪反应过来的时候,许振已经扑过来,死死将他按趴在车内地板上。他腾出来的手将那歹徒手腕狠狠一拧,在一声惨呼中,匕首“呛啷”一声,落在车厢内。


    附近有个五十多岁的大爷怕许振一个人按不住,便跑过来,用膝盖顶住了劫匪。


    许振动手那一刻,陈染拿包的手已放下,包自然斜挎在腰间,在高个劫匪愣怔瞬间,陈染右手并拢成拳,挟着风声横着向劫匪耳边砸去。


    那劫匪只觉得眼前直冒金星,高大的身体摇晃着向车厢一侧倒下去。


    他一手手及时扶住车栏杆,终于意识到自己上了这女孩的当。


    “我打死你!”高个劫匪恼恨之下,咒骂着欲挥拳反击。


    但他的拳头刚挥出去,陈染第二拳已直直砸向他面门。这一回,他轰地一声倒在栏杆与坐位之间,身子被挤入一处狭窄空间,一时间根本挣不起来。


    旁边的乘客被吓得全都跳起来,往远处躲。


    司机看到有人把劫匪制服,马上把车停在路边,从驾驶位跑了过来。


    他本来想先看看那女孩子需不需要帮忙,可他过来后,一眼看到了窝在栏杆与车座缝隙之间的土匪,这一看,他便打消了帮忙的心思。


    那个劫匪真的惨!


    才几分钟时间,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土匪不仅流着鼻血,眼眶还发青,一只眼睛都睁不开了,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像个软脚虾。


    司机大气都没敢出,慌忙跑到许振那边,跟他说:“同志,用我帮忙吗?”


    许振已从兜里掏出日常随身携带的束缚带,三两下就将身底下的劫匪捆住双手。


    “不用,人已经捆好了。”


    许振刚才也注意到了陈染那边的情况,跟他预料得差不多,陈染那边也是一击即中,不需要他过去增援。


    这时陈染跟那司机说:“莲山派出所认识吧?你把车开到派出所。”


    说着,她又从斜挎的包里掏出证件:“警察!”


    证件掏出来那一瞬间,司机心里肃然起敬,现在的女警察居然这么厉害了吗?


    真像电视里演的女侠啊!


    司机年轻时也是个武侠迷,曾把市面上能找到的所有武侠小说都看了,心里也是有过武侠梦的。


    然而他的梦想早随着年龄增长消散了,此刻他却仿佛从这年轻姑娘身上看到了他梦想中的侠客。


    “认识认识,我这就把车开过去。”对陈染说的话,司机极愿意配合。


    车上乘客这时也缓过劲来了,不少人都一脸敬意的瞧着陈染和许振,但除了少数几个人,其他人都不敢靠近。


    许振猜到这些人怕什么,无非是怕他身上真有什么传染病。他不由得给了陈染一个大白眼,好像在说看看你出的馊主意。


    陈染这时已将那高个劫匪绑好,见状朝许振笑了下,又跟周围乘客说:“他身体好着呢,什么病都没有。刚才那么说是权宜之计,就是为了麻痹劫匪。”


    陈染这一解释,乘客们都信了。因为许振看着实在不像是有病的样子。


    而刚才那种情境,装病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


    乘客们纷纷向陈染和许振道谢,有人还打听他们俩的身份。


    车子按原路开出去一站后,就转了方向,向莲山派出所驶去。有的乘客注意到了,不免抗议道:“这么晚了,我得回家,让我下车。”


    陈染压了压手,示意这些人别吵,“我们需要几位乘客去派出所做下笔录,说明下刚才劫匪劫车的情况。你们如果想让这两个劫匪受到应有的惩罚,就配合一下。有愿意去的麻烦举下手。”


    有两个人举手了,其中一位就是刚才帮许振压住矮壮劫匪的老大爷。


    他看其他人还在犹豫,难免不满,气愤地说:“你们这些人怎么这样?刚才人家警察为了保护你们,只身犯险,空手制服持刀歹徒,用你们干什么了?”


    “风险都人家承担了,现在就让你们做下证怎么了?”


    “你们要都是这样,要我说都不该救你们。”


    老大爷的话让不少人感觉惭愧,有个人低头小声说:“我也想帮忙做证,可我家里有老有小的,万一那俩人报复怎么办?”


    其实有不少人跟他的想法类似,都怕做了这个证,回头被歹徒报复。


    这时许振站起来,跟那嘟囔的人说:“这两个歹徒在公交车上做案,进去了估计得判十年,要是有前科,就得数罪并罚,还得加刑。”


    要判十年那么久啊?


    听明白这一点,很多人都想着,十年以后谁还认得谁啊?


    这么一想,他们心里的恐惧就没了。


    很快又有人站出来,愿意跟陈染他们去派出所做证。


    没过多久,一辆公交车在夜色中开进了莲山派出所。


    所里平时晚上就有人值班,这一次因为有案子没忙完,留下来的人不少,有七八个。


    他们提前收到了陈染的通知,听到公交车进门的动静,这帮人就从门里涌了出来。


    谁敢想,陈染白天刚在体育馆那边逮着两个积年逃犯,晚上回家路上,又跟特警许振抓着两个公共汽车抢劫犯!


    别人抓人是一个一个抓,她这算怎么回事?成串的抓,这是要搞批发吗?!


    看着公交车在大院里停稳,小路心里羡慕得不行。但也只能是羡慕,因为他清楚,就算他刚才在公交车上,他也不可能像陈染和许振那样一招制敌。


    车上的人陆续走下来,那两个劫匪都被反绑着双手,下车时不甘不愿,被人推了几下,才踉跄着进了讯问室。


    蔡剑也在,他已经不想多说什么了,对陈染抓人的速度,他已从惊叹变成麻木。


    这次抓人他没帮上,干脆帮着取笔录得了,尽快把这个案子结了才是正事。人抓到只是第一步,后边可还有不少程序要走呢。


    两个劫匪中,那矮壮身材的不愿意说实话,一直在用沉默消极抵抗着。


    但他同伙没有他那么硬气,在蔡剑等人不断施压下,终于在半个小时后交待了两个人的身份信息,还交待,他们两个以前是工友,曾在工地上一起偷过电缆和库房里的铁。


    蔡剑当即给孟所打电话,让他回所开搜查证,以便派人去这两个劫匪家中搜查赃物或者做案工具。


    孟所连续在单位值班多日,直到今天鉴宝大会结束了,他才按时下班,算是给自己放了半天假,在傍晚时回了家里休息。


    梁潮生的电话他接了,他准备次日一早到单位再跟陈染说一下借调的事。


    他万万没想到,他只是一个晚上没在单位,陈染就又往单位送了两个抢劫犯。


    而且这两个人还不是普通抢劫犯,都是在大型公共交通工具上做案的分子,这可是妥妥的大鱼啊。


    孟所当即穿好衣服,下楼骑上车就往派出所赶。


    他到所里的时候,没看到陈染,便问蔡剑:“她呢?”


    “我看她忙一天累了,做完笔录就让她去宿舍睡觉,你有什么事明早再找她吧。”


    陈染都睡了,孟所自然不好再打扰。


    所里难得抓到这种重犯,还是一次抓到两个,孟所没心思再继续休息,开出搜查证之后,就陪着蔡剑等人一起忙这个案子。


    他忙到后半夜,太困了,就打了个盹。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再想找陈染,她又不见了。


    孟所嘀咕着走出办公室,逮着一个民警问他:“陈染人呢?又干嘛去了?”


    “早上有人报警,说被骗了,买了假药,小陈和小路一起出去了。”


    孟所本来想跟陈染说下借调的事,还要嘱咐她几句的,竟连续两次都没碰上她。


    不过他想着这事应该没那么急,最快也得一两天之后吧,等陈染回来,再跟她面谈就可以。


    孟所等到上午十一点左右,没等回来陈染,倒等来了区分局刑警大队的队长梁潮生。


    梁潮生的车子他认识,车子进院,孟所就得到了通知。


    孟所也不知道染潮生突然过来是为了什么,他下楼将梁潮生接进办公室,两人坐好后,梁潮生别的没问,先问起了陈染的下落:“陈染呢?你跟她说借调的事儿没?”


    孟所面带疑惑,道:“我早上想跟她说这事儿的,不过她一大早就出警了,还没见到她人,刚才联系她,说是快回来了。”


    “这事我打算跟她面谈。”


    “出的什么警?”梁潮生消息灵通,也听说了头天晚上陈染和许振又抓到两个劫匪的事,这让他更加意识到,陈染应该去她该去的地方,而不是一直留在基层派出所处理一些民间的纠纷。


    “听说是一伙卖假药的,专门对老年人行骗。”


    这种事现在不少见,确实该打击。


    梁潮生没说什么,他右手轻敲了几下桌面,看上去在想事。


    孟所给他倒了杯茶,重新坐好后,再问他:“梁队,是不是有什么事?”


    梁队停下手上的动作,身体前倾,点了下头:“有点事,我希望陈染今天下午或者明天就去分局报道。”


    “出什么事了?这么急?”头天晚上两个人通话时,梁潮生还没说这个,怎么突然变了?


    梁潮生也没打算瞒着孟所,就道:“七月下旬,青云山不是死了个背包客吗?”


    死人案在哪个分局都不算小事,下边的派出所当然知情。孟所也表示他知道这事。


    梁潮生这才接着说:“这个案子我们刚确认了死者的身份,也是咱们容城人,他是画家,同时还是小有名气的颜料师。”


    “我们在他背包里找出了一些彩色矿石,那些彩色矿石很可能是在青云山捡到的。””


    “他的身份一经确认,7.22专案组就有重启的必要了。”


    孟所点头:“知道身份,确实有利于寻找线索,”


    但他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么急于让陈染进组?


    梁队猜得到他的心思,不等他发问,就道:“据死者妻子反映,他每年都会进山寻找绘画用的彩色矿石,每次出门都要一两个月甚至更久。这期间他常常跟家人失联,家里人都习惯了,所以一直没报案。”


    “这次死者选择的应该是青云山,至于他进山之后的活动轨迹,我们目前不得而知。”


    “我们之前判断,发现他尸体的地方并非第一现场,如果能找到死者死亡的第一现场,或许能有更多线索。”


    “小陈对青云山比较熟,所以我们想尽快让她进专案组。”


    孟所再没什么疑问,当即说道:“这事儿是挺急的,稍后陈染回来我跟她说下。让她尽快去报道,我可以送她过去。”


    梁潮生这次是路过,顺便过来跟孟所沟通下。他还有事儿要忙,就准备先告辞。


    孟所送他下楼时,有位民警过来向孟所汇报:“孟所,小陈让咱们派四五个人去增援,她和小路找到了那伙人骗老人买假药的证据,现在要把他们抓过来。”


    孟所料到陈染和小路会把这事儿办成,所以他并没有半分意外之色。


    “她让派人去增援,就去吧。”


    “对了,她那边要抓的人有几个?”


    警员脱口而出:“说是十个,四男六女。”


    梁队:……


    不行,他得算算帐,陈染昨天上午在体育馆带所里的人抓到俩逃犯。昨天晚上和许振又抓俩。


    刚过一夜,竟翻了好几倍,一下子又抓了十个!


    她这是进货呢?


    照她这么抓下去,莲山所这一片的犯罪分子不会望风而逃吧?


    第29章 借调 山中铜矿


    “多派几个人, 把车都开过去。”一下子要抓这么多人,孟所担心人少了不够,就把所里能派的人全都派了过去。


    梁潮生本是要走的, 但陈染用不了多久就回来,回来时还能带回来十个诈骗犯,他临时决定, 先不走了。


    孟所留在所里, 见梁潮生暂时无事,就跟他说:“之前你给小陈带过来的三等功奖章我还没给她发下去,本来想等这两天所长回来了, 大家一起开个会,在会上把奖章发给她的。”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把她调走。等她一会儿回来,先把奖章给她发下去吧。”


    事情演变成这样,孟所哪会料到?他本意是想在比较隆重的场合下给陈染授奖,顺便也激励下所里其他人。


    现在看来,他这个想法要落空了。


    半个小时后, 一辆中型面包车率先拐进了派出所大院, 紧接着又有三辆车开了进来, 最末尾那一辆并不是派出所的车。


    孟所与梁潮生从大门里走出来, 有几个办事的群众也好奇地走到门口,扒着门往院子里看。


    面包车门打开,一个身穿蓝色娇衫的男青年拉开车门,敏捷地从车上跳下。


    他身上从头到手戴了不少东西,看着热热闹闹的。


    脖子上是明晃晃的大金链子, 头顶堆着硕大的墨镜。他左手腕戴着亮闪闪的表,右手腕则套着俩串儿,一个串儿是盘得油亮的核桃, 另一个串呈深绿色,一时看不出是什么材质。


    孟所瞪大眼睛,差点没认出来这人是谁。


    他身后一位民警指着那小青年,惊讶地说:“小路怎么变成这样了?”


    这时又有一位民警从对侧车门跳了下来,随后从这辆面包车上下来的,则是六个戴着手铐的人,四男二女。


    陈染在第三辆车上,随她下车的是两个女诈骗犯,看起来体型都要壮实些。第二辆车也装着两名诈骗犯,同样都是女性。


    前三辆车上的人下来得都很快,可第四辆车的车门已被一位民警打开了,车上的人仍在车门口蛄蛹着没下来。


    透过开着的车门,只能看到隐约的身影,看不清具体的人。


    孟所和梁潮生很快走了过去,离得稍近点,总算看清楚,最后一辆车里坐着的都是岁数不小的老人。四个老头还有一个老太太,估计他们当时就在现场。


    堵在车门口的老头拄着拐杖,腿脚不太灵便,所以下得慢,一位民警看着他实在吃力,就走过去托着他双腋,将他从车上抱了下来。


    “小陈,分局刑警大队的梁队过来找你有点事,你过去吧,这边有我们呢。”蔡剑也被孟所派出去抓人了,他回来后看到梁队没走,就催陈染过去见梁队。


    陈染觉得自己跟梁队并没有多少交集,也不清楚梁队为什么要找她。


    “梁队,您找我?”陈染过去先行了个礼。


    “嗯,有点事,有个案子是在七月下旬发生的,分局成立了专案组,需要向下级借调一些人手。我觉得你挺合适,你要是没意见的话,最好尽快交接下手头的工作,今天下午或者明天去分局报道都可以。”


    “等人齐了,我们开个碰头会。”


    这次莲山所一下子抓了这么多人,肯定有得忙,所以梁队长话短说,直接道明了来意。


    陈染有点纳闷,据她进所后了解的情况来看,各个所里的领导都不喜欢手下能干的人被借调走。


    说白了,借调的人组织关系还在原单位,占着名额但不能给单位干活。要是单位是清闲衙门还行,可派出所一天多忙啊,那么多事忙都忙不过来,正常人谁愿意把手下的人借走?


    那么孟所对这次借调就没意见吗?为什么梁队又要指名要她过去呢?


    想到这儿她瞧了眼孟所,对视那一刻,孟所和气地点了下头:“梁队选你有他的道理,没什么意见的话你就去吧。”


    “所里的位置会一直给你留着,你想回来,随时都可以。”


    这时候人多眼杂,两个人都没跟陈染说太多。


    陈染看出来了,这件事梁队和孟所之间已经达到了共识,背后可能有她暂时不知道的原因。


    陈染对借调的事没什么抵触心理,去了分局可以接触到一些大案子,不管是她还是小路,都不可能拒绝。


    她点头表示同意,“我手头有些资料需要交接,明早去分局报道没问题吧?”


    她话音刚落,便听到身后有人扑通倒地的声音。只听声音的话,她还以为是最后一辆车上的某个老人摔了。


    等她回头看过去时,竟意外发现,倒在地上的是那伙诈骗犯的头头,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


    “怎么摔倒了?”蔡剑先赶过去,试了试这人的鼻息。


    “他没什么事,可能是情绪激动吧。”蔡剑这话刚说完,另一个戴着手铐的眼镜男嘀咕着:“还不是让你们那个便衣给气的,好好的装什么大款?”


    他说话时瞪着小路,腮帮子鼓着,眼神恶狠狠的,看起来也气得不轻。


    真怪不着他生气,因为他们这些人常年在各地行骗,失手的次数并不多。可今天他们这么多人竟被俩年轻警察给骗得团团转,还一路给骗进了派出所。


    他们头儿血压本来就有点高,估计受不了这份气,这才昏倒。


    他生气,小路可不气,小路走过来点着那几个男诈骗犯,说:“平时都是你们骗人,轮到别人骗骗你们就受不了了?”


    “你们把老人养老钱都给骗走的时候,想没想过别人是什么心情?”


    “真以为我是人傻钱多的败家子?还想骗我钱,这么会想呢?我有钱也不能给你们做贡献啊。”


    听到这里,就算小路没有细说当时的过程,孟所等人也能明白,小路和陈染这次出警并没有直接穿着警服上门,而是换了一身行头隐藏身份做了一番调查,所以他们一上午都没回来。


    梁潮生要办的事都办妥了,没必要再等下去,简单跟孟所说了两句话,就把车开出了大院。


    送走梁队,陈染接着说明当时的情况:“我跟小路接警后,一致认为,直接穿警服上门调查,可能找不到足够证据。”


    “所以我们换了便衣,小路演富家子,我演他助手。我们俩在那听这些人讲了一上午课,还录了音。录音和老人证词都可以证明这些人行骗的事实。”


    小路把头顶墨镜拿下来,脸上带着笑意,跟孟所和梁队说:“上午听课时留下的证据在我手上。”


    “这些人声称他们卖的是药品,有各种功效,堪称万能神药,可以治疗心脑血管疾病,糖尿病,风湿骨病等各种疾病,可这些所谓的药品根本没有批号。”


    “他们卖的东西我们也收缴了。”


    陈染递给孟所一份收缴清单,小路则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一个便携式银色录音机。


    这种小型录音机可以放磁带,很多学生都用这种录音机学英语口语,可以录音可以听歌也可以回放。


    这时有两个民警正从面包车上往下搬纸箱,蔡剑告诉孟所:“纸箱里就是从这些人行骗的网点收缴的所谓‘药品’。这些东西卖得都很贵,比正规药店的药品贵许多倍。”


    孟所看着一堆纸箱被人搬下来,点了点头,让人先把这些诈骗犯都押进去,分开关押,以方便后面的讯问。


    从他初步了解的情况来看,这起案件目前就已涉及到十个人,还不包括一些幕后人员,案值也小不了。


    这些人在宣传时口口声声说他们卖的是药品,具有种种神奇功效,这就是明晃晃的诈骗,是刑事案件。


    老人们也被几位民警带到了询问室做笔录,孟所叫住小路,扒拉着他身上一件件行头,说:“你脖子上这个大金链子是真的还是铜镀的?”


    “都是假货,在路上小店淘的,能糊弄人就成。”


    “加起来就24块钱,孟所,这个钱能不能报销?”小路笑呵呵地问道。


    至于真货,他倒是有,但仓促之间,他也来不及回家去取。


    就算是假的,只要他气势够,装得像,照样能唬人。


    孟所点头:“这是办正事用的,多少都会给你报,你回去把这些行头收好,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能用上。”


    说到这儿,孟所难得夸了小路一次:“不错,小路进步也挺大。”


    孟所看得出来,所里的年轻警察中,陈染最出色,可能受了她一部分影响,这阵子小路在各方面也都有长进,就连演戏套路嫌疑人的本事都见涨了。


    小路自从进了莲山所,批评倒是挨过一些,可夸奖这种事,他倒很少体验过。


    他咧嘴笑了下,却在这时听孟所跟陈染说:“这个案子后面的流程让别人走吧,你先去整理资料,交接完了早点回家休息,明天我开车接你去分局。”


    陈染答应一声,进楼后便回了自己办公室。


    小路刚才没听到陈染和染潮生之间的谈话,所以他还不知道陈染要被调走的事,这时他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了。


    他落后一步,问身边的蔡剑:“蔡哥,孟所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蔡剑暗自叹了口气,心里明白,小路和陈染相处得很好,一起办案子配合也默契得很。陈染冷不丁离开,最难受的肯定是小路。


    “分局成立了一个专案组,需要向下级各所借调一批人,咱们所借调出去的是陈染。明天她就得去分局报道了。”他还是如实说道。


    小路脸上本来带着几分笑意,这时笑意早已不见,在他意识到这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他心里像是少了什么一样,空落落的。


    “借调?不就是借调嘛,过几个月专案组解散,她就能回来了吧。”


    这话说得连他自己都不太相信,他又不是缺心眼,自然看得出,陈染这次借调跟别人不一样。


    她能力这么出色,分局刑警大队的梁队还亲自来莲山所通知这件事,这就代表着重视。


    所以陈染这次借调只是个过渡,以后也不会再回所里跟他坐在一个办公室上班了!


    蔡剑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就拍了拍小路肩膀,说:“你要是还想经常见到陈染,可以好好研究研究法律,再把该考的证考了。”


    “刑警大队不好进,你可以试着看看,能不能进分局法制科?那边挺愿意要有从警经验又有法律背景的人。”


    “你要是能进去,以后咱所有什么事,也好找你商量,你说是吗?”


    他点到为止,并没有过多的安慰小路。


    做他们这一行,调动是很正常的事,有的人工作十几年,在五六个单位干过。成年人,谁都得习惯离别。


    第二天上午早八点,孟所开车载着陈染准时到达了分局刑警大队大院。


    孟所刚下车就碰到了熟人,那人是青云山脚下派出所的滕副所长,7月22日青云山男尸一案就是他们所最先接的警。


    这位副所长表情比较严肃,看了眼陈染,但没跟她说什么,只跟孟所打了招呼。


    孟所知道这位同行是少言寡语的性子,对谁都这样,并不介意。


    这时,各所被借调的人都陆续到达,别的人都是自己来的,进院后就进门口签到。


    “你也进去吧,我去一趟法制科,问点事儿。”孟所说。


    今天会上要讨论的案子跟青云山派出所有关,但莲山所的人暂时没必要参与,所以孟所不准备再进去。


    陈染跟随着签到的人流往里走,也在登记表上签了字。


    大家都穿着警服,从后脑勺看,分不出谁是谁。只有陈染是女警,所以她一路上还是迎来了不少人的注目礼。


    有位分局的干警将他们迎到一间办公室去办手续,让他们散会后先去领生活用品。


    会议地点在刑警大队二楼,陈染随着这些借调的人进去时,会议室里只有几个比较年轻的刑警。


    靠墙两侧都摆着椅子,借调进来的人进门后,基本上都去了墙边坐着,谁也没选会议桌旁的坐位。


    陈染资历尚浅,知道会议桌旁的位置都是给大队刑警和领导们留的,她自然也不会坐到那边。


    她正打算去北侧靠里的位置坐下,这时有人伸着长臂冲她招手:“陈染,上这儿来。”


    打招呼的人是魏桥所的杨信刚,他怕陈染看不到他,打招呼时还特意站了起来。


    这里就杨信刚一个熟人,别的人有面熟的,但要说认识也谈不上,陈染就走到杨信刚左手边坐了下来。


    杨信刚呲着牙冲她笑:“又见面了老妹儿。”


    听着这一口大喳子味的话,陈染瞥了他一眼:“你哪地方人?”


    “Northeast,东北那旮瘩的,绝对正宗。”


    陈染:……说句话不仅中西合璧,还带着地方特色。


    这时会议室门被人打开,梁潮生率先走进会议室,他身后大半人都身着制服,只有少数几个身着便装。估计这些人都是刑警大队的。


    梁潮生坐在主位,坐下之后,先环顾了室内的人,他的目光从陈染那边滑过去,并没有停留。


    “任队,你把7.22案先简单介绍下。”梁潮生没有急于发言,先让之前负责此案的二中队队长任队针对案件做下简要说明。


    任队点了下头,让手下人把一份份文件发下去。等文件发得差不多了,他才开始发言。


    “7月22日,青云派出所接到进山群众报警,该群众声称在青云山北侧狮头峰一带发现一具男尸,死者肩部及后脑有钝器击打痕迹。右臂和前襟有动物撕咬痕迹,因未留下毛发,伤口较小,暂时无法确定该动物种类。”


    “详细情况资料上有。”


    “近一个月各地公安机安均未接到关于该人失踪的报警信息,经过排查走访,我们于昨天上午确认该人为市书画协会的画家兼颜料师廖敬贤,年龄38岁。”


    “其妻子开了一家舞蹈室,教中小学生跳民族舞……”


    资料数量有限,并不是人手一本,陈染和杨信刚合看一本,任队简单介绍完案情的时候,陈染已把案情始末看完了。


    看完后,她有点明白,为什么这个案件会陷入困境了。


    死者身上留下不少痕迹,可图片上的钝器击打痕迹看着都不算重,不像是能致人死亡的。


    至于动物撕咬的痕迹就更浅了,那动物只在死者右臂上留下一道牙印,至于是狗还是其他动物,因为牙印很浅,陈染看不出来,其他人也看不出来。


    杨信刚小声跟陈染说:“不是打死的话,会不会是被犬科动物咬了得了狂犬病呢?”


    这话刚说出来他自己先给否定了:“不能,要是得了法医不会看不出来。”


    这时任队已介绍完案情,梁潮生又让队里的法医说话。


    法医长着一副圆脸,笑眯眯的,看着很和气。


    “我简单说几句吧。术语我就不讲那么多了,说下我们得出的结论。”


    法医先用幻灯机放出了死者头部的特写图片,画面上死者的头发被剃光了,面朝下躺着,露出后脑及肩背部。


    “大家看,后脑这个位置,这里呈现出来的是长条状皮内及皮下出血,仔细观察,可见中心部位较重,两侧逐渐减轻,边缘模糊。这种击打痕击,很明显应为圆形棍棒伤。”


    “因为打击范围内有孤岛状表皮剥脱,我们有理由判断击打死者的是一根表皮较粗糙的木棒。”


    “但死者颅内未见异常出血,此处伤口应该不是致命因素。”


    “肩部击打情况与之类似,也达不到致命程度。”


    “常规的毒理检测该做的都做过了,目前还无法证实死者死因是中毒。”


    刑警们之前就对这个案子很熟,所以这些人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但借调过来的人就不一样了,他们是头一次了解到这个案子的详细情况。


    所以当法医说到这里时,这些人不免面面相觑,都对死者的具体死因感到疑惑。


    不是棍棒击打致死,又没有查出中毒的可能,如果也不是动物咬伤致死的话,那死者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死的?


    似乎看出了这些人的疑惑,法医接着又道:“如你们手头资料所描述的,目前我们倾向于认为,死者死亡跟动物咬伤也没有直接关系。”


    “但是……”


    这个但是明显是个转折,室内一下子安静下来,借调过来的警察全都盯着法医,等着下文。


    “经过解剖,我们发现死者喉头有肿胀现象,其肺部也有充血水肿等情况,详细见法医报告。我简单说下结论吧。”


    “我们认为,死者有可能是死于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但我们已调查过死者的既往病史,该人平素身体健康,并没有心肺系统疾病。”


    那就是喘不上气憋死的呗,众人心想。至于为何会憋死,这是又一个问题。


    有些人马上翻开手头的资料,去观察死尸的脖颈处。那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痕迹,不像被人掐死或者吊死的。


    事实上,如果有这些痕迹,刑警大队这边也不至于到现在连个准确的死因都确定不了。


    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死的呢?众人疑惑着。


    杨信刚大着胆子举了下手,二中队队长瞧见了,示意他说话。


    “领导,我想问问,死者身上有没有虫蛇叮咬的痕迹?”


    “叮咬的痕迹有几处,可能是蚊虫,死者没有被蛇咬过。”


    杨信刚这回没话了,他想着一般蚊虫叮咬的话,不至于因此死人吧?


    法医见他没再接着问,就咳了声,说:“关于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我说一下,造成这种死因的,一般有三种情况,一个是创伤,一个是感染,再一个就是休克。”


    法医只说他专业范围内的情况,后续的侦破思路他不会再参与,所以说到这里他就坐了回去。


    梁队轻咳一声,示意手下放映了一张图片。


    陈染和其他人一样,都朝那张图片上看过去,在那张图片上,赫然摆放着十几块蓝色的矿石。


    是铜矿石,看颜色有点像孔雀蓝。


    这种矿石陈染在青云山的确见到过。但现场人多,她又是新调过来的,所以她什么都没说。


    梁潮生也没有主动让她站出来发言,只是瞧了她几眼,随后道:“这是在死者背包里发现的铜矿石,案情基本上就这样,大家回去后都思考一下,如果有什么想法,可以先向任队报告。”


    “散会。”


    案情介绍会暂时结束,陈染准备跟随其他人一起去领生活用品。


    走到半路,杨信刚用胳膊肘碰了她一下:“哎,刚才那案子,你有没有头绪?”


    陈染没说有,也不说没有,见旁边无人,才轻声说:“发现死者的狮头峰并不是死者死亡的第一现场,我觉得,第一现场说不定在铜矿附近。”


    “那么大的山,一时半会怎么找铜矿啊?”杨信刚觉得为难。


    “不难啊,要找铜矿,可以找有紫铜花的地方。”


    “你俩先过来一下”俩人正小声说着话,二中队任队长不知什么时候从旁边一个办公室里出来,看到他俩,就招手让他们进去。


    第30章 借调 口供里的漏洞


    办公室有两张办公桌相对摆放, 二中队队长任队坐在靠门的位置。


    “你俩是魏桥所的杨信刚和莲山所的陈染对吧?先坐下。”任队指了指侧面靠墙的椅子,示意他们俩坐下。


    这次借调过来的新人,有几个人是队里看重的, 这几个人任队打算一个一个都叫过来单独谈话,当然他这么做也是出于梁大队长的授意。


    “对面这位是青云山派出所的滕副所长,你俩认识吗?”看着对面不怒自威的中年人, 陈染和杨信刚都点头, 表示认识。


    陈染刚到刑警队大院时,就见过这位青云山派出所的滕副所长。这人像刚见时一样,只点了下头, 面上没什么笑意。


    “今天会上说的事,你俩有没有什么想法?”任队不再耽误时间,很快将话题拉入正轨。


    杨信刚在城市长大,青云山他去过,不过他去的都是开发的景区,那部分只占了青云山很小的一片, 更大的区域他根本未曾深入了解。


    刚才的会议只是简要介绍了一下案情, 更详细的资料他还没看到。比如笔录、现场详情, 更多尸检与毒检资料。


    但他也不是全无想法, 先表了态:“死者身上击打痕迹力道都不算太重,对方不像是下了死手。”


    “所以我觉得与死者发生冲突的人不大可能是偷猎者,倒有可能是附近的山民,比如进山采药或者采蘑菇的人。”


    “冲突原因不明,但那个人也许并没有杀死廖敬贤的想法。”


    “至于其他问题, 我打算先看看更详细的卷宗再说。”


    他说得坦然,这种坦然看在任队眼里也可以理解为对自己能力的自信。


    任队点头道:“我们已经派了一些人手去找死者廖敬贤家人和亲朋,后续会有笔录送到队里, 这些你们想看都可以看。其他资料现在队里就有,有什么要看的,去找小齐。”


    说完这番话,他看向了陈染。


    刚才陈染和杨信刚的话他隐约听到两句,陈染话里的一些想法其实也跟刑警队里的几个人不谋而合。


    “刚才你是不是说死者第一现场可能在铜矿附近?还可以凭借某种植物来找到铜矿?”任队说话时,心里还是有几分期待的。


    这个案子拖了一个多月,时间真的长了。他最担心的是,耗费这么多人力,最终得到的结论却是意外死亡,不涉及到他杀。


    要真是这样,大家加班加点都是为了什么?


    其实专案组再次成立之前,上级和刑警队内部也是有分歧的。有些人认为没有必要再把精力耗费在这个案子上面,队里可还有好几个案子悬而未解呢。


    但梁队直觉这个案子里的死者不是意外死亡,坚持重设专案组。他当时也表态赞成梁队的提议,两个人当时的说法几乎相当于向上级立下了军令状,怎会没有压力?


    这时陈染点了下头,说:“死者背包里携带十几块铜矿石,这说明他在铜矿停留过一段时间。就算那里并不是死亡第一现场,也有可能留下一些目前还没发现的线索。”


    “至于能指示铜矿的植物,这不是什么秘密,别的人也有知道的。”


    任队表示确实如此:“没错,你说的这些我们也考虑过。”


    “至于你说的植物,咱们队里有人知道。滕所也说过,是一种紫色的花,这边山民都叫紫铜花,也有叫铜草花的,可能还有别的叫法。当然,也有别的特异作物存在。”


    “现在的问题是,不是常年进山的人不太好确定山里到底哪些地方有这种花。听说小陈你从年幼时起就在山里过寒暑假,对山里情况应该比较熟吧?”


    陈染这回确信,刑警队的人应该在某个时刻调查过她的背景,不过背景调查这种事对他们来说都是必经过程,所以她没什么特别想法。


    “还可以,比普通人熟,铜草花长得最盛的地方在青云山北麓海拔一千米左右的地方,叫三环坡。”


    “前几年有个外乡人想把那片山承包下来种松树,种的松树长到一定树龄会用来种茯苓。当时他带了一些人携带仪器上山考察过环境和土壤情况,也去过三环坡。那片矿就是当时发现的。”


    “不过那片矿面积不大,没有开采价值。”


    任队听到这里,有点奇怪:“这么多人上山堪察,滕所你们没听到风声?”


    滕所在的青云派出所负责青云山南麓山脚下十二个自然村的治安,还真不知道山北麓发生的这些事。


    实在是山太大了,若有人怀着某种目的,悄没声的扎进山里,办完事就走人,不知情的人还真难以发现。


    陈染帮忙解释道:“那伙人上山堪探之前没跟附近的乡镇打招呼,要不是中途来青云观歇脚吃饭,还在聊天时说漏了嘴,我也不会知道。”


    “听他们的意思是怕基层乡镇有个别人吃拿卡要,所以先偷偷上山,把情况摸清楚了再去找人谈承包的事。”


    “后来他们没承包三环坡那一片,因为土壤里铜含量太高了,一般作物都不适应,选了另外一片地方承包,好像离三环坡也不是很远。”


    一提到三环坡,滕所长就知道具体位置在哪儿了。


    出于谨慎,他问陈染:“除了三环坡,还有哪个地方紫铜花比较多?”


    “有个地方花倒不少,不过那一片极难走,想徒步到达,普通人办不到。”陈染不假思索地说。


    任队点了点头,心里已有了判断。


    死者廖敬贤并不是运动健将类型的人,只能说是个健康男人,结合陈染给的信息来判断,他背包里的矿石极有可能就是从三环坡里找到的。


    但是否要派人去三环坡寻找线索,这件事还要等最近调查的结果再看。


    因为山里情况复杂,又那么大,即使锁定了三环坡这个地点,真要搜查,也要派很多人去。到时候人吃马嚼的,是要耗掉不少经费的。


    话说得差不多了,陈染主动说:“任队,没什么事我和杨信刚去领生活用品了。”


    “行,你俩赶紧去吧,记着找小齐领饭卡,中午你们先去食堂吃饭。”


    陈染和杨信刚向办公室里的两个人道了别,先去领了生活用品。


    陈染住的宿舍跟男宿舍一样,是六人间,都是上下铺的铁床,挺简陋,和她高中宿舍差不多,跟大学宿舍比就有差距了。


    不过刑警队女警很少,有个内勤已经成家了,平时不住宿舍。所以这间宿舍目前只有两个人住,路上她听人议论,说跟她同舍的人是法医助手,才来刑警队一年。


    陈染没看到人,只看到收拾得干净整齐的床铺,还有一点淡淡的消毒水味,看来她这舍友是个干净的人。


    刚进来时消毒水味还有一点呛,过一会儿她就适应了。


    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陈染和杨信刚就到了二楼一个大的办公室。任队说的小齐就在办公室近门的一张办公桌上忙着。


    “这是你们俩的饭卡。”小齐中等个,皮肤挺白,把饭卡交到两个人手里,又招手让他们等一下。


    “这是刚送过来的笔录,跟死者廖敬贤有关,这些资料得抓紧时间录入,你们谁电脑用得好,打字快?”


    杨信刚以前是一指禅党,现在虽然在纠正,五笔里的字根也都背了,但盲打他还不太行。所以他先看了眼陈染。


    “我来打吧,我打字速度还行。”陈染刚好想看看这些最新的资料,所以她伸出了手。


    小齐面色淡淡地把一叠笔录放到她手上,眼神没怎么看她,还透着点不耐烦,他这态度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以杨信刚的性格,很想问问这个小齐到底怎么回事,但陈染把他拽住了。


    她拿着资料到了小齐指定的办公桌旁,才跟杨信刚说:“我以前不认识他,所以我跟他之间应该不存在私人恩怨,他刚才耍态度可能有两个原因,要么是因为咱们俩借调的身份,大家不熟,没什么情分。要么是因为这个案子他不愿意办。”


    杨信刚这时也回过味来了,他以前就被刑警队借调过,那时候负责接洽的人也是小齐,当时这个年轻人态度还是可以的。


    所以杨信刚暗自猜想,小齐可能也不愿意7.22专案组重建,可能认为这是浪费资源的行为。但他小胳膊扭不住梁队的大腿,不愿意也得听上级的安排吧。


    刑警队里像他一样想的可能并不只他一人!


    陈染负责录入这些新送来的笔录,杨信刚也没闲着,和其他几个借调人员坐在同一间办公室里,互相传看从小齐那拿来的资料。


    当然,资料在拿到手之前,都要签字,拿的时候签字,还回去的时候同样要签。


    陈染打字很快,办公软件用得也很流畅。轻脆的键盘声不断响起,挺有节奏感的,听久了并不烦,有个借调来的民警甚至会想,这声音还挺适合晚上催眠的。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陈染速度慢了下来,到后面她甚至停下打字的动作,拿起几张笔录来回察看。


    杨信刚正在看死者尸体图片,发觉陈染的异常,他抬头往这边瞧了一眼。


    他叫了一声,陈染没什么反应,见状他拿着手头那张图片走过来,问陈染:“哎,看什么呢?”


    “这几个笔录单独看的话,还说得过去,仔细再对比下,好像有点问题。”


    陈染手上拿着三份询问笔录,其中两个人是死者廖敬贤在书画院的熟人,另一个则是他妻子房曼妮的哥哥,也就是他大舅哥房怀武。


    两个书画院的熟人笔录上的说法比较接近,都说死者廖敬贤在书画院人缘不错,轻易不会得罪人。他总能找到各种各样特别的色料,价格也公道,这让他在书画界同仁中间很受欢迎。


    大家有什么活动,也都愿意带着他。


    钱财方面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在他们印象里,廖敬贤赚钱来源不少,不会缺钱的,没听说他跟谁借过钱。至于别人是否从他那儿借过钱,他们就不清楚了。


    这样看来,廖敬贤算是个中规中矩的人。


    谈到廖敬贤的妻子,两个人的说法就不一样了。


    “你看这里。”陈染指着一个人的笔录说。


    “问:廖敬贤的妻子房曼妮女士你认识吗?他们夫妻感情如何。”


    “答:算认识,他们私事我不清楚。”


    说到这里,陈染指着笔录上方说:“这个人答话方式前后不一致,前面回答得很详细,言语中对廖敬贤此人很欣赏。后面就很简略,给人不想多说的感觉。”


    她这一说,别人也看出来了。


    这时陈染又把另一份笔录拿出来,跟前边那个对照,这个人说话显然要直一些。


    “答:房曼妮比廖敬贤小十二岁,好不好的就那么回事吧,谁让小廖自己愿意。他连房曼妮那个哥都能养,咱们这些人能说什么,说白了,是他家私事,说多了也怪遭人烦的。”


    杨信刚搓了搓下巴,说:“看来,死者妻子的情况得调查得细一些。”


    另一位借调来的民警却道:“死者在山里死的,他妻子没在山里,怎么加害他?”


    “这可不好说,万一用咱们暂时查不出来的慢性毒药呢,用时间长了,说不定正好在山里发作了。”


    几个人大开思路,猜测了好几种死因。


    这时陈染注意到杨信刚手上的图片,她拿过去瞧了一眼,说:“死者脸颊侧面和手臂上都有擦伤啊,面积还不算太小。”


    “我也刚看到,法医之前没放这么多图片,我让小齐找出来的。”


    陈染又瞧了一眼,说:“如果这两片皮肤上有什么特别的痕迹,比如针眼、班点或者蚊虫叮咬的包,经过这种程度的擦伤之后,可能就看不出来了吧?”


    杨信刚点头:“有可能看不出来,据法医判断,他们看到尸体时,死者死亡时间应该超过二十四小时了。”


    这时到了午休时间,有人过来招呼他们吃饭。


    陈染看了下房曼妮哥哥房怀武的笔录,决定下午写个摘要,把自己看材料总结出的疑点先列出来。


    在这份笔录上边,写着房怀武的职业,他曾是一位药厂的化验员。这个职业引起了陈染的注意。


    更巧的是,房怀武的户口信息显示,他竟属于莲山所管辖。


    吃过午饭,陈染没回宿舍休息,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拨通了蔡剑的电话:“蔡哥,你帮我查个人呗,重点查他失业的原因。”


    没过多久,蔡剑就给了她回复:“房怀武在药厂上班时,贪污过公款,厂里报案后把他开除了。”


    “这个事在刑事拘留报告书上有记录,理由与依据那一栏说明了他被刑拘的原因就是贪污公款,数额巨大……”


    没过多久,又有新的笔录被人送了过来。


    小齐从陈染这边路过时,看到她办事极为麻利,态度也有所改观。再跟陈染交待事情时,温和了不少。


    但陈染没怎么搭理他,杨信刚注意到了,趁着空闲时间跑过来跟陈染说:“舒服了,就该这么治他!”


    人一忙起来时间就过得很快,到傍晚时分,陈染终于把手头所有的笔录都录入并整理完成。


    这些资料稍晚点都得打印出来,晚上开会还要用。


    六点二十左右,办公室里的人都换上便装,随着专案组负责人任队去了刑警大队附近的一家酒楼。


    队里人多,他们也没有提前订房,就在一楼大厅找了个两个大桌子,一帮人围坐在桌边吃饭。


    晚上还要开会,所以没人喝酒,大家忙了一天都挺饿,菜上齐了就开始闷头吃饭。


    陈染背后那桌有一大家人在聚餐,老中青齐聚,饭吃得挺和睦。


    陈染用筷子夹起一粒花生米,突然感觉到,后面那桌有什么东西朝她这边飞了过来。


    她眼角余光一瞥,身体已经很自然地做出了反应,往旁边歪了歪。


    她其实可以挡住的,她甚至伸出筷子拦了拦。


    但她筷子伸到中途,又退了回来。


    然后一只鸡腿便呈弧状从她肩膀旁边飞过,猝不及防地砸到一个人碗里,将他碗里的匙砸出来,直飞到小齐脸颊旁边。


    那家一个男人赶紧过来道歉,连说了几句不好意思才回桌。


    陈染默不作声放下筷子,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小齐:……


    他身边几个同事不禁笑起来,有人拿起他袖子往他脸上抹了一把,说:“行了,都干净了,吃饭。”


    任队也在这一桌,就在她斜对面坐着,自然看到了刚才她伸筷子又撤筷子的小动作。


    这姑娘反应太快了,换个人十有八/九来不及躲,更不用提还有时间去思考要不要拦了。


    对于刑警大队里那些小浪花和队员之中的情绪,作为一名刑警,他怎会全无察觉?


    但只要案子破了,这都不重要。所以他并没有干涉的想法,大家都是成年人,是警察,并不需要有人时时护着。


    但陈染这小动作背后的心眼却让他明白,这姑娘还是有点记仇的…


    “还有十分钟,大家抓紧时间吃,回去整理一下,七点四十咱们再开个会。”


    任队这番话说完,两个桌边的人都开始抓紧时间干饭。《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