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掌舵人 鬼脸面具
陈染这时还没走, 在跟王队谈话前,梁潮生打算先征求她的意见。
“你们组人手有限,要不要考虑跟一中队合作?一中队最近办的假||车||牌案马上结案, 除了清积案的事,手上暂时没有其他案子。”梁潮生用商量的语气说。
关于房听兰的事,都是陈染带人挖出来的。不经陈染同意, 他也不好自作主张把其他人拉进来。
陈染本来都要走了, 听到这儿又坐了下来。这件事她最近两天还真考虑过,以她手下那11个人,现在已经忙不过来了。
“梁队, 胡克俭的案件已经由市局接手了。因为失踪女性的调查工作之前就是我办的,对相关情况比较熟,所以市局把这件事留给了我。”
“现在我们查到了房听兰这里,并找出了与房听兰有密切关系的人员,基本上可以确定,这些人跟少女失踪案都有关系。”
“继续调查的话, 极可能要和其他省份联动, 互通消息, 这方面市局明显更有优势。我跟省外相关单位和同行都不熟, 权限也不够,案子继续留在我这边,就有点吃力了。”
“而且我们分局平时主办的是八大重案,打拐这种案件市局也有专门的部门处理,我们办得少, 相对来讲,这方面的资源同样不足。”
“所以我考虑,房听兰的案子, 也可以转移到市局。再由市局支队那边分配资源,协同其他线索一起处理。”
“当然,这个案件,在容城市这边还有一些排查工作要做,包括房听兰父亲房远明的情况,以及在房听兰火车票上留下指纹的业务员和另一个人,这些排查工作市局如果需要我们做,我可以留出一些人手。”
梁潮生有些意外,其实这两天市局支队长确实跟他打过招呼,也是在问房听兰的事。陈染发现的线索对他们也是有用的,所以那边想了解一下。
因为案件还在侦办中,负责人是陈染,不经陈染同意,即使是他们,也不能把案卷拿走,最主要还是怕陈染对他们这种做法反感。
陈染说的话是有道理的,但这事市局那边要是主动提了,就有摘桃子的嫌疑,只有陈染自己主动提比较合适。
他就道:“你要是觉得这样合适,那我回头跟市局支队联系下,该移交的案卷我们这边整理一下,稍后一并移交过去。至于容城这边的排查工作,可能要开个会,再做具体安排。”
陈染同意了:“行,回头我跟他们说下,抓紧时间把光盘也刻录好。”
梁潮生又问道:“那王队那边,还需要跟他说合作的事儿吗?”
梁潮生考虑着,曲宁的案子其实也挺麻烦的。别的不说,光是排查那几个不在场证人,就需要数名警力。至于魏国栋本人,自然也是要查的,陈染手下那些人,还是有点不够。
排查,是需要人的,有时候还需要很多人。
一般情况下,碰到这种复杂的命案,他们分局常会把几个中队合起来,大家一起办案。
但陈染这边话语权较大,跟别的中队长不一样,梁潮生可不好直接安排人手插入陈染着手的案件中,他只能跟陈染商量着办。
没办法,最近云队跟他聊过,外市有领导已生起了挖人的念头,也就是看陈染在这边待得还不错,那些人才没行动。
但凡陈染在他手下工作得不开心了,凭那些同行狗鼻子一样的嗅觉,肯定得跑到这边来游说陈染,好把她挖走……
陈染可不知道有人要挖她的事,她想抓紧时间趁着还没放学,去一趟33中。所以梁潮生话音刚落,她就道:“我确实有跟一中队合作的想法,曲宁这个案子,当年王队曾经手过,还是主要侦办人员之一,对这案子也熟。你帮我问问王队,看看他是什么想法。”
梁潮生对于王队可没什么顾忌,这件事只要陈染同意了,问题就不大。
陈染到达33中时,还不到晚四点。她这次是开车来的,她把车停在校外马路边的停车位上,揣好钥匙就往学校南门走。
看到有人站在校门口,保安大爷拉开门卫室的小窗,问她:“你想找谁?想进学校得登记,还得有人接才让进。”
陈染以前在这儿上学还没这么严格,不过现在学校管理都比较严,不让社会人员随便进入。
“可以,我登下记,一会儿有人来接我进去。”
“咦,小姑娘,我看你怎么这么眼熟呢,你以前是不是咱们学校的?”
“你就是那个叫什么的对吧?”保安指着陈染,手指连续虚点着,明明想起来陈染是谁了,就是想不出来她的名字,把他急坏了。
陈染刚才快到时已经跟班主任联系好了,到了校门口老班就下来接她。她登完记的功夫,当年的班主任柏老师已经笑盈盈地出现在铁栅栏门内。
这时保安也看到了陈染签的名字,他急得拍了下自己脑壳,懊恼地说:“你看我这个脑子,怎么就卡壳了。你不就是陈染吗?听说你现在当警察呢,可厉害了,破了不少大案。”
“大爷,您这消息可真是灵通,连这都知道。”陈染笑着说。
以33中的升学率,每年都有四五十人进入名校,她倒没觉得她一个警察有什么特别的,竟连这大爷都知道。
柏老师刚好走到门口,听到了陈染和门卫的对话。她笑着把陈染拉进校门,说:“这不奇怪,咱校领导和老师都知道你当警察了,连学生都知道,有的学生还把你当偶像呢。校领导甚至考虑过,等明年校庆时,想请你回来给大家做下报告。”
陈染不曾想消息会传得这么快,也不知都是谁传的。
她连忙婉拒:“找我做报告恐怕不合适,我资历尚浅,这样实在太高调了。”
“我这次回来,主要是看看老师。”陈染手上拿着准备好的礼盒,还有好几束鲜花,准备送给当年教过她的科任老师。
进入办公室后,陈染先和几位老师聊了聊,还跟他们合了影,等她单独跟柏老师在一起的时候,她才跟柏老师说:“老师,听说你现在还是高三班主任,四班的学生你熟吗?”
陈染了解柏老师这个人,她嘴很紧,不该说的话她轻易不会跟人乱讲。所以陈染打算先很柏老师聊聊,从侧面了解下曲宁女儿魏锦萱的情况。
“还行,四班化学也是我教,你想问谁?”柏老师是个聪明人,闻弦歌而知雅意,听到陈染问起四班的学生,她已隐隐猜到了陈染问的是谁。
魏锦萱妈妈在她高一时被人在家中杀害,这件事全校老师都知道。除了她,其他学生家里没听说谁家出了什么案子。当时魏锦萱班主任还特意叮嘱全班同学,让他们不要在魏锦萱面前提起此事。
“魏锦萱,我想了解下这个学生的情况。”
果然是她,柏老师平时还挺关注这个学生的,便道:“这个学生学习一直都不错,读的是理科,能稳进年级前二十名。”
“从高一开始她就这样,一直没变过。但她性格变了,高一时还挺开朗,也爱笑,一看就知道,这孩子在家挺受宠。”
“后来她妈不是出事了吗?她话就很少了,平时也不怎么跟同学结伴出去,总是独来独往的。有小男生给她写过情书,都被她扔了。我觉得,她妈妈的事对她影响不小。”
“她平时住哪儿?性格上怎么样?”陈染又道。
“她走读,地址在哪儿我不太清楚,好像就在她爸开的大饭店附近。家里平时没人,除了保姆,就她一个吧。”
“性格没什么问题,比较冷静,不喜欢跟人打闹说笑,有点阴郁吧,也成熟得让人心疼。”说到这里,柏老师都为这个学生的遭遇扼腕叹息。
“一会儿我送你下楼,顺便绕到四班看看,你可以从后门看看她。”柏老师猜测陈染可能会接触这个案子,既然来了,还特意问起这个学生,那肯定是有原因的。
他们学校有不少中年女老师,在听说了曲宁的遭遇后,曾热烈地讨论过,不少人都觉得曲宁丈夫魏国栋嫌疑最大。作为同龄人,又经历过多年的婚姻,她们对于曲宁的遭遇最容易产生共鸣。
柏老师私心里也希望她这个学生把案子破了,还曲宁一个公道。
所以,她把陈染送到33中门口时,说:“以后有什么想了解的,尽管给我打电话,碰到我不知道的,我可以帮你联系其他老师,比如4班班主任。”
陈染答应一声,跟柏老师挥手告别,又看了看表。
33中有晚自习,魏锦萱晚九点二十离校。现在这个学生还在上课,陈染打算到放学时间再过来看看。至于魏锦萱本人,刚才柏老师已经带着她到四班后门认了人,她手里也有魏锦萱照片,见到本人她不会认不出来。
看了看表,还不到晚六点,陈染打算先回家看看,稍晚一点再出来。
为了安抚她妈何佩兰,陈染最近能回家就回家,很少住单位宿舍,反正她现在有车,去哪都方便。
到家时,何佩兰都把饭菜做好了,饭后陈染抢着洗碗,等忙完这些,她才回到自己房间休息。
“陈染,在哪儿呢,我这儿有点进展,想不想听?”她刚躺下不久,杨信刚就打了个电话过来。
“说啊,别卖关子了。”杨信刚和老吴负责调查那三个不在场证人。如果没有什么特别发现,杨信刚不会在这个时候打扰她。
“行,不卖关子了,是这样,这次调查了三个人,有两个人家中今年都发生了比较大的变化。”杨信刚正经起来,跟陈染讲述他们这两天调查的结果。
“给魏国栋作不在场证明的三个人中,有一个是他远房亲戚。这人的小女儿卫校毕业,他花了三万多把他女儿送进了三甲医院当护士。”
“据我了解,那家医院很不好进,想进去一般都得花钱。这笔钱的来源挺蹊跷的,因为他这远房亲戚老婆和岳母都有病,都没有收入来源,全家只有一个人赚钱,听说前两年还欠人几千块钱呢。”
陈染点头,问起了另一个人。
“第二个人跟魏国栋没有亲戚关系,以前曲宁做服装生意时,这人负责给他们家开车拉货。这个司机今年春天在老家起了一栋楼,有三层高,那么高的楼,十万肯定不够。”
这确实是个疑点,其实两年前,在曲宁死的时候,河西分局就调查过这几个证人。只不过当时他们没有什么异常,调查也就不了了之了。
现在这些人手中都有了大笔钱,有很大可能是魏国栋给的。
魏国栋或许给了这几个证人某种承诺,之前没发现异常,或许是防着警方,怕警察查出来什么。两年多过去了,这些人说不定以为这个案子已经成了过去式,才开始放心花钱。
当然这只是陈染的猜测,到底是不是如此,还得等待验证。
“这些情况很重要,杨大哥,你今天差不多先撤了,明天继续查。”
“好嘞,那你呢,你不是说要去33中看看曲宁女儿吗?那小孩怎么样?”
“现在知道得还不太多,晚上九点多他们放学,我过去看看。”
杨信刚不放心,说:“那么晚,你一个人不行,我去33中校门口等着,到时候你把我捎上。”
“你未婚妻那边你不去看看吗?”陈染记得杨信刚在年底前会结婚,最近他家里就开始张罗上了。
“没事,她这几天出差,忙着呢,没空理我。”杨信刚跟他女朋友是初中就开始的校园恋,感情比较稳定。听他这么说,陈染就同意了。
“出来了,就那个,背黑书包,穿浅蓝色运动鞋、单独行走的女生。”陈染把车停在南门不远处,这时候汽车很少,所以路面不算堵,停车位也好找。
学生穿的是统一的校服,陈染的提示让杨信刚很快分辨出他们等的是哪个人了。
魏锦萱走出校门后,一个中年男人站在校门外路边的栏杆旁边,朝她招着手。
“你把车开走吧,不用等我,我自己回去。”魏锦萱面色很冷,两手插在兜里,挥手示意这中年人走开。
“这不合适,这么晚了,你一个人……”
“你别管了,我不说,你也不说,我爸能知道吗?该你的钱不会少你的。”
中年男人知道魏锦萱性格,她不会发火,但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别人轻易无法左右她。
“行,那你注意安全,需要我接的话,给我打电话。”中年男人没再坚持,看着魏锦萱上了一辆公交车,他才离开。
那辆公交车可以直达金辉大厦站,魏锦萱也许就想自体验下坐公交车的感觉,反正她只要回家就行。
看着那名司机把车开走,陈染并没有离开,她跟在那辆公交车后,打算看看魏锦萱是否真的会回家。
“刚才的司机不是这次我们要查的证人,可能是后找的人。”杨信刚说。
陈染注意着路面的情况,点了点头。如果那个证人真知道魏国栋的秘密,那魏国栋本人应该不会把人安排到他女儿身边。
“你觉得,那几个证人哪一个最容易突破?”陈染一边开车一边问杨信刚。
“还真有一个,我觉得好对付点,就是那个在老家起新房的。这个人好赌,性格有点冲动。但我还不清楚他平时会去哪个赌场,改天我查一查,看看能否从这个人身上问出来点什么?”
这样的人确实好对付点,陈染正想说可以,这时前面那辆公交车靠近道边缓缓停了下来。
陈染的车就停在公交车后面,在公交车车门关上那一刻,一个穿着蓝色校服的女生从车上跳下,还往车后张望了一眼。
“曲宁的女儿,她怎么下车了,这才坐一站?”杨信刚只当这次会是一次无聊的跟踪,万万没想到,曲宁女儿竟然半路下了车。
“这小姑娘这是想干嘛?”杨信刚满脸疑惑。
“先跟着。”陈染暂时也不知道,但她隐隐感觉,这个女孩好像要搞事情。
从拒绝司机、再到临时下车,这一系列操作很像是提前计划好的。
看那女孩冷峻的眼神,也不像是去跟男生约会的,那她这是想干什么?
魏锦萱跳下公交车后,并没有继续坐公交车,她转了个弯,在路边打了辆出租车。
出租车在一个化妆品店门口停下,她下车时,有个女人手上拉着个小男孩。看她动作,是要把窗户外面的木板都装上,打算闭店了。
陈染和杨信刚都在车里,路灯下的魏锦萱已脱下校服,里边穿的是黑色运动服,连头发都藏在了帽子里。
她下车回望那一刻,杨信刚大吃一惊,因为魏锦萱脸上居然戴着一个鬼面具。
她快步跑到化妆品店门口,肩膀在那女人身上撞了一下,顺手还往女人手里塞了个盒子。
两人的脸对上那一刻,女人尖叫一声:“鬼啊!”
眼看着她白眼一翻,倒在地上,陈染和杨信刚不禁面面相觑。
这个女孩果然在搞事情。
那么,化妆品店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此时,那女人身边的孩子哭闹着去拉女人的手,路灯下,陈染看到了孩子的脸。
“哎,你看看,这小孩长得是不是挺像魏国栋的?确实像,简直就像一个模子刻的。”
杨信刚跟陈染一样,也看出来了。
他们最近在办这个案子,魏国栋的照片他自然是看过的。
第112章 掌舵人 不要跟我抢女朋友
女人喊声尖厉, 旁边两家店铺的门都开了。一男一女两个店主全都走出来,询问她怎么了。
“有,有鬼, 吓死我了。”女人心慌腿软,站不起来,瘫坐在地上紧抓着那男店主的手。
旁边那女店主看到她的动作, 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在心里“呸”了一声,面上又不得不做出关心的样子说:“哪有鬼?你可能看错了,别在这儿坐着了, 回屋吧。”
那男店主的老婆还在店里,他赶紧抽出手,也道:“真没鬼,什么都没有,你看错了吧?不信你看,哪有?”
男人指了指周围, 这时魏锦萱已经消失在夜幕中, 经过此处的路行人都没什么异常。
女人转头往四周看了看, 的确没再看到那个鬼脸。她一时也有点恍惚, 难道刚才那一幕是幻觉?
在邻店老板搀扶下,女人站了起来,随着她起身,一个蓝色的塑料盒掉到了她鞋上,盒盖在落地那一刻崩开了。
女人感觉脚上有点痛, 她低头看去,这一看,她又惨叫一声, 连着往后跳了好几步。
扶着她的女店主看到地面上那些东西的时候,也吓了一跳,手抚着胸口,呼吸都重了。
地上居然躺着一堆黑色小蜘蛛,男店主胆子到底大一些,视力也好,他往地上瞄了一眼,说:“是塑料的,没什么事。”
他说得轻松,心里却信了那女人说的话。刚才是真的有人出现在这儿,真鬼没有,假鬼倒是有一个,还往女人怀里塞了一盒蜘蛛。
这么做的目的很明显,就是想吓吓这个女人。
这个叫毛万莉的女人恐怕得罪什么人了!
想明白这一点,他就有点不太愿意管这个女人的事了。因为他猜得到,毛万莉得罪人的原因很可能是男女关系问题。
他能想得通的问题,隔壁那位女店主也能看明白。这是有人想治一治毛万莉,她同样不想再趟这种浑水。
“毛妹子,你还是赶紧回去歇着吧,我也得回家了。我不看着他,他就不好好写作业,我先走了啊。”
男店主也找了个理由告辞,迅速缩回了自家店里,进店后马上绘声绘色地把刚才发生的事讲给自己老婆听。
毛万莉心中恼怒,又有些害怕,转头看了看周围,担心又有突然跳出来吓她。
杨信刚在副驾上看了陈染一眼,问她:“用不用下去看看?”
陈染没吱声,只摆了摆手,因为这时候毛万莉已拿出手机,开始给人打电话。
人在遇到紧急情况的时候,选择的第一个联系人往往都是能给自己平事的,或者是她视为靠山的人。
陈染觉得,如果这个女人跟魏国栋真的存在不正当关系,那她在经历过恐惧之后,或许会主动联系魏国栋。
这种时刻,她没心思跟杨信刚说话,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打电话的女人。
“国栋,你在哪儿?能不能过来看看我,我这儿出了事,吓死我了……”女人说话时隐含着哭泣声,听起来极为委屈。
陈染坐在车内,听不到她说了什么。为了不错过任何可能得到的信息,她一直盯着女人的嘴。
所以,在毛万莉说出“国栋”这两个字的时候,陈染就已确定,她联系的人应该就是魏国栋。
后面说的陈染也看出来一些,结合这女人的表情,能猜出来,她应该是在跟魏国栋诉苦。
电话另一端的人说了什么陈染不知道,但她看出来,这个女人有点不高兴,看着像要发火。
但那女人很快调整表情,说:“国栋,那件事都两年多了,没几个人记得了,我什么时候能搬你家去啊?”
“孩子都大了,得有个名分啊,要不然他在幼儿园都让人笑话。”
陈染没有特意练过唇语,所以她只能看出来一部分。
这时她生起了一个念头,如果她会读唇就好了。要是会读唇的话,有时候嫌疑人在说什么她就能猜到了。
不知道那边的人说了什么,女人气恼地跺了跺脚,但她再跟对面那人电话交流时,又恢复了柔和娇嗔的语气。
挂断电话后,她把窗户关好,又带着那小男孩回了店里。
看着她背影消失在店门口,杨信刚不禁搓了搓胳膊,说:“看她说话那样,我直起鸡皮疙瘩,受不了。”
那女人说话时不时扭扭腰,还会用手指绕绕头发。也许有人就吃这一套,但他不行。
陈染跟他开玩笑道:“你就习惯你未婚妻那样的呗。一天不打一顿,浑身都难受。”
杨信刚跟他女朋友的事,陈染也知道,俩人是初中同桌。他们同桌后第一件事就是划三八线,杨信刚一过界就会挨打,都打习惯了。
“倒也不是非打不可,她要是愿意打,那打几下也行,反正也不疼。”杨信刚找补道。
这时都快十点了,杨信刚问起了正事:“头儿,明天你还去找曲宁那两个姐姐谈谈吗?”
陈染暂时没说话,她摆了摆手,说:“让我考虑下。”
她原来确实有这个计划,但杨信刚调查到两个证人有异常,所以她想再看看。
片刻后,她告诉杨信刚:“先不找曲宁两个姐姐谈话了。有个证人不是喜欢赌钱吗?这几天你想办法混进赌场盯着他。这个任务你跟老吴负责,具体怎么办,你俩商量。”
“你不是说他最近输了钱,情绪不太好吗?赌徒输了,肯定会急于翻本,所以我认为他这几天还会去,天天去都有可能。再赌输了,他又没有其他经济来源,你说他会不会联系上魏国栋这个钱袋子?”
“所以,你跟老吴这几天就负责盯着他,随身要带录音机。他打电话说了什么,跟谁见面这些,都要记。”
杨信刚明白,只要他们能找到证据,证明那几个不在场证人从魏国栋那里收受了
大额钱财,那他们的不在场证明就不作数。
他以前在派出所没少抓过赌,对于赌场的规矩和玩法都清楚。他长相就有几分江湖气,由他和老吴负责,一般人是看不出破绽的。
“行,就按你说得办。不过我现在还不知道他常去的赌场是哪个,明天我继续查。”
陈染摇了摇头:“明天先跟王队联系下,他对分局辖区内的情况比你熟,听听他的意见。”
“我估计,这件事三天内会有进展。”
陈染这句话让杨信刚大为振奋,陈染说三天内会有进展,那就不是一般的进展,因为她说的肯定要保守些。
曲宁之死可不是小案子,如果能在他们手上破了,说出去那可是一件特长脸的事儿。
至于陈染是怎么知道的,杨信刚不打算问,估计是算过了。
他心照不宣地朝陈染拱了拱手,说:“放心,我跟老吴一定盯死了他,他上厕所我们也跟着去。”
他这话像是在开玩笑,但陈染却知道,他和老吴真会这么干。
如果那个证人真想联系魏国栋,跟魏国栋要钱,正常情况下,他会选择在隐蔽的场所给魏国栋打电话,或者直接找上魏国栋本人,厕所也是有可能的一个地点。
想到今天下午在33中打探到的情况,陈染跟杨信刚说:“这个案子能早点结案最好早点。”
“刚才的女孩现在把心思放在报复上,总这样不行。”
“一是怕影响学习,她明年七月高考,这是大事,不能耽误;”
“二是怕她再继续下去,会走上犯罪道路,把自己一生前途搭进去。”
“为了这种人,搭上前途不值当。而且那些坏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万一她哪天失手,被人抓住,这小女孩就惨了。”杨信刚说,他也清楚这一点。
什么时候案子办了,凶手被抓捕,小女孩心中的恨意才会被抚平些许,不再执着于报仇这种事。
仇恨是柄双刃剑,在刺向别人时候,自己也会被利刃所伤。
次日清晨,梁潮生把王队叫到自己办公室,请对方坐下后,他直接了当地说:“两年前曲宁一案你还记得吧?”
“嗯,当然记得,突然提这事,是要重启案件?”王队心里琢磨开了,这个节骨眼上,要重启案件的话,或许是发现了什么新的线索。
“对,昨天小朱比对成功一枚血指纹,指纹就在曲宁死亡现场。”
王队默默听着,果然是有了新的线索。
梁潮生又道:“经过比对,该指纹与曲宁丈夫魏国栋右手拇指指纹一致。除此之外,陈染还发现了一些别的线索。”
“我跟陈染商量了下,决定重启此案。但她那边人手不够,你知道的,每个组都得留下几个人配合清积案行动,随时准备出动抓人。”
“而这个案子需要大量人手做排查工作,所以我考虑着,让一中队与二中队合作,办理此案,你看呢?”
梁潮生最后一句话虽然用的是问句,但王队知道,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好在他也不反感此事,能跟着陈染办案,破案系数肯定会大增。
到时候,做为协助办案人员,他也算是跟着刷了一回资历,也可以称之为镀金,这都是可以写在档案上的东西。
他要是为了自己这个中队长的面子不愿意,那纯粹就是脑子有病。
他立刻站起来,郑重地对梁潮生说:“梁队您看您这话问的,您就直接下命令得了,哪用得着征求我的意见。这个案子既然由陈染先接手,那就以她为主,我们一中队绝对会尽力配合。”
梁潮生本来要给王队倒杯水,听到他说得这么郑重积极,感觉都不太认识这个人了。
想当初,这也是个极为好强的人。跟任队同为中队长,两人明里暗里都在较着劲。当然,任队相对平和一些,较劲的主要还是王队。
他瞬间想明白了王队的心思,便笑着用手指虚点着王队说:“你这样叫看清形势,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
“别的我不多说,陈染工作时间还是短,碰到需要提点的,你也别藏着掖着。咱们河西分局是个整体,她好咱们大伙都跟着好。”
王队全都答应了,从梁潮生办公室出来,就去了二中队找陈染。
当天傍晚,杨信刚和老吴乘坐陈染的车到达一个公交站旁边。俩人都换了衣服,看着都挺像混社会的。
“你们先过去,晚点我会开车过去在外边接应,如果有什么意外,随时通知我。”
“一会儿郭威也会过去,跟我一样在外边等。”
赌场那种地方鱼龙混杂,杨信刚能打,但老吴不能打,她怕那边万一出点什么事乱起来,这两个人会出意外。所以她打算稍晚点把车停在赌场附近,她和郭威在车上接应。
她接了任队的班,就有责任保护中队里所有人的安全。
“行,我们先过去,暂时不会有什么事,你忙一天了,赶紧回去休息吧。”杨信刚催她回去。
最近几天,中队的人经常收到有心人送来的小礼物和零食,那些礼物附带的卡片上有个字母“x”。虽然没有直接署名,但杨信刚他们都能猜出来,送东西的人就是肖明非。
队里就陈染一个女孩,其他人都是爷们。谁会给他们这些爷们准备这些精美礼物?肯定是给陈染的啊。
所以陈染才是人家的目标,他们这些人都是顺带的。
送来的东西陈染都没拒绝,那就说明她对此事是默许的,杨信刚早就分析清楚这一点。
他可是正经谈过恋爱的,恋商要比郭威这种楞头青高多了。
陈染到家时,毫不意外地在家里见到了肖明非。肖明非今天没陪陈少秦下棋,因为家里来了位客人,是她妈何佩兰的一个老同事,她见过的。
陈染进门时,看到那位中年妇女正在跟何佩兰诉苦,好像还哭过了。
肖明非朝着陈染摊了摊手,看上去挺无奈的。
陈染有点好奇,这是出了什么事了?看情况好像碰到了什么难处。
自从她当上警察之后,倒是有些亲戚朋友找上她爸妈,请他们出面说一下,让陈染帮他们办事。
陈少秦夫妻俩谁也不敢大包大揽,因为有些事真给那些人办了,以后查出来陈染会背处分。
他们家不富,但也不缺钱,肯定不想让女儿年纪轻轻就埋下隐患 ,所以感觉不合适的他们都会拒掉,实在不行也会先跟陈染商量。
虽然也得罪了一些人,但耳根子倒是清净了,陈染也不用因为这些事烦心。
看到她进来,何佩兰站起来,要去给她端饭。
“妈,不用端了,我刚才跟几个同事吃了点。”陈染跟那位妇女打了下招呼,又用眼神问她妈那妇女是什么情况。
何佩兰有点为难,因为这同事说的事她有点难于启齿。
她没好意思张口,那位女同事却主动跟陈染说:“染染,这事顾阿姨实在没办法了,你帮帮阿姨吧,把小川抓进去关两年,我看他能不能改?”
小川?应该是这位阿姨的儿子吧?
陈染吓了一跳,好好的怎么会让自己儿子进去?
何佩兰赶紧劝道:“你可千万别这么说,哪有让自家孩子蹲大狱的?再想法劝劝,说不定哪天就改了。”
“不可能的,一年半了,我能说的都跟他说了多少遍,他打死都不改,就喜欢男的。”
“上回那个男的好不容易才跟他分手,转头还不到一个月,小川那个混蛋又跟另外一个小子好上了。我的天,家里就这一个儿子,让我怎么活啊?”
陈染看了眼一脸尴尬的何佩兰,母女俩都不知该怎么劝。
其实她接触过这类群体,这个群体目前还比较小众,但已经有扩大趋势。有认真在谈的,当然也有玩的。
上次杨信刚跟队里的人说,他在派出所上班时,曾在一个宾馆房间里逮到十二个聚众的男青年。而房间面积总共不到三十平,可见里面有多挤。
陈染也不知道顾阿姨儿子是哪种情况,是认真在谈还是在玩?但不管哪种,也不能因为这事儿把人关进去啊。
她只好说:“阿姨,这种事我们管不了。”
“那我到底该怎么办啊?”顾阿姨特别伤心,情绪比较激动,看上去一时半会好不了。
以前看到她时,她情绪挺正常的,估计是实在接受不了这种事,又没办法,这才崩溃的。
可就算陈染是警察,也没办法管别人性向的事。
这时肖明非站了起来,跟陈少秦说:“陈叔,我带陈染出去转转吧,我想让她帮我挑点金首饰。”
陈染也不想再待下去,便站了起来,跟肖明非一起下了楼。
到了楼下,陈染呼出一口气。她遇事习惯想办法解决,并不喜欢通过哭泣发泄,碰到哭个不停的人,她也会闹心。
“真要买金首饰啊?”陈染问道,她知道肖明非他妈来了。
“确实想去看看,但不急于今天就过去。可以随便走走,总比在屋里待着强。”肖明非这话意有所指,他就是故意的。
其实他知道陈染的心思,可能是因为她工作性质特殊,太忙了,留给生活的时间不多,她还在考虑。
肖明非不想逼着她现在就做决定,所以一直没有表白。
“我一会儿还要去一个地方,要不我先送你回家,改天你再过来。”陈染说。
肖明非中午不知道看了多少回手机,一直在等陈染有空了回复他的短信。好不容易看到人,哪愿意现在就走?
“去哪儿?我跟你一起过去不行吗?”
陈染想了下,告诉他:“你要是想去,也不是不行。不过到了地方,你得在车上待着,不要随便下去。因为我要去地下赌场。”
肖明非吓了一跳,地下赌场?
“真要去那儿啊?”作为一个文人,他钻过不少洞穴和古墓,胆子比一般人大多了。但让他去地下赌场,他还是有些忐忑的。
“杨信刚和老吴在里边盯人呢,我在外边等着,没有意外的话,我不会进去,你不用担心。”陈染笑道。刚才她没有一次性说清楚,就是故意要吓吓肖明非。
“太皮了,故意吓唬我。”肖明非想弹她脑壳,但手才动就放下了。
陈染这才道:“走吧,先过去把郭威接上,一块过去。”
晚九点,一辆黑色吉普车停在一个二层小楼对面的街上。陈染和郭威都在车上,肖明非也在。
他们是八点到的,在外边已经待了一个小时。在这段时间里,肖明非数了进入小楼的人数,一共是46人,除了一名年轻女性,其他人都是男的。
那名年轻女性刚进去十分钟左右,不知道她来这儿是要干什么。她戴着帽子,谁也没看清她的脸。
郭威也看到了,还在车后座跟陈染说:“刚才那个女的可能是进去抓人,她老公或男朋友应该在里边,一会儿还不得打起来啊?”
像是在回应他这段话,那留着披肩发的年轻女孩居然出来了。但她不是一个人出来的,还拧着一个年轻男人的耳朵,两个人一边吵一边从玻璃门里走出来。
“学坏了是吧?我才出差半个月,你就变成这样,你是不是不想好好过了?”
女孩厉声指责着,说话的时候,手也在用力,拧得年轻男人耳根子生疼。
郭威傻眼了,因为被拧耳朵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在执行盯人任务的杨信刚。
那女孩就是他未婚妻,这时候过来找他,可能是误会了,误以为杨信刚在赌博。
这时有六七个男人从那二层小楼里跟了出来,都在窗边站着看热闹,一边看一边笑。
陈染注意到,在那些看热闹的人里,就有杨信刚这次要盯的证人。
郭威也看到那人了,他担心地说:“队长,怎么办?刚子对象这是误会了。现在也不好解释,万一俩人吵架时她说漏嘴了,刚子身份不就暴露了吗?”
陈染快速跟他说:“你俩先在车上待着,我下去。”
她关上车门,大踏步走到马路对面。
在靠近杨信刚和他未婚妻那一刻,陈染右臂一捞,便就将那女孩夹到了自己腋下,跟她说:“姐你这是干嘛?姐夫也是才来,你就让他玩一会儿呗。”
她感觉杨信刚女朋友被夹得不太舒服,就换了个姿势 ,顺手抱起,再稳稳把她放到地上。等她站稳了才松手,又背对着那些看热闹的人跟杨信刚未婚妻低声说:“嫂子别急,杨哥在办正事。”
她严肃的眼神让杨信刚未婚妻意识到,刚才她太冲动了。
她一个亲戚刚才给她打电话,说杨信刚学坏了,跟人进了赌场赌钱。
她本来是不信的,但时间地点都清清楚楚,由不得她不信。她见过不少人因为染上赌瘾赔上了一生,还毁掉了自己的家。所以她才会冲动,火烧火燎似地过来找杨信刚。
经过陈染这番解释,她才明白,自己刚才搞了好大一个乌龙。
太丢脸了!
这还不算严重,更严重的是,差点耽误了刑警队的正事。
看出来她想通了,陈染便拍了她一下,说:“没事,以后遇到这种事先弄清楚再说,别冲动。”
小楼门口那帮人见没热闹可看了,都进去了。
杨信刚这才过来,他本来想跟他未婚妻再交待两句的,也好让她长记性。
但他意外发现,他未婚妻竟然脸红了,看着不像是气的,倒像是不太好意思。
他马上想到,刚才陈染突然过来,像女土匪似地把他未婚妻给抢走了,然后又抱了一下,竟让他未婚妻害羞了。
杨信刚一脸无语地看向陈染,心想你平时招男的喜欢就算了,怎么还招他女朋友呢?
他看到了车里的肖明非,干脆走到车边,敲了敲车窗,跟肖明非说:“注意点,你女朋友太招人,男女都招,让她离我对象远点。”
肖明非:……
刚才陈染抢人那一幕,他也看到了。本来他还没多想,事出紧急,做什么都可以理解。
但他刚在陈染家里见证那位顾阿姨儿子的故事,现在倒好,女孩被陈染抱了居然也会害羞,这让他一时之间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陈染听到了杨信刚的话,瞪了他一眼,说:“少说那不正经的,说正事,那个人怎么样,有情况没?”
“那小子又输了两千块,看着挺着急的,估计再玩下去,就得找人弄钱了。”杨信刚说。
“这边老板不会让赌徒签高利贷吧?”陈染又问道。
“听说这边不,可能是因为咱们以前在东明百货那边抓的赌场老板判得重,这边老板现在不做这个高利贷,就开赌场挣抽成。等咱们办完这事,搂草打兔子,把这个赌场也给办了。”
“行,你先进去吧,自己注意点。”
杨信刚背转身,挥了挥手,说:“没事,进去了那帮人笑我,我就说我气管炎。怕什么?我老家那边流行这个。”
陈染:……
第113章 掌舵人 芦苇荡
杨信刚返回赌场, 经过几个赌桌,竟有人主动跟他打起了招呼:“你对象不管你了?”
旁边的人都在笑,明显是在看他热闹。
“不管了, 哄哄就行,咱们接着玩。”杨信刚说着,自来熟地把手搭在一个人肩上, 看着桌上的牌。
因为他和老吴是新来的, 刚进赌场时,场子里的人都不怎么理他们。主要是因为他们面生,不知道他俩有没有问题。
杨信刚未婚妻这一闹, 反倒让这些人彻底放了心。
陈染一直在外待命,直到当晚赌场里的人都散了,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杨信刚和老吴前后脚走出赌场,两人装作不认识。
没过多久,杨信刚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头儿,今天那家伙给他老婆打电话了, 吵了一会儿, 弄到了一点钱, 今天大概不会找魏国栋, 我明天继续盯着。”
“行,明天继续。”陈染并没指望今天就能有所发现。
“郭威,我先送你回家吧。”郭威还在车上,陈染打算把他先送回去,再送肖明非。
郭威马上拒绝:“不用, 我自己坐车回去,这儿有公交,挺方便的。”
陈染没勉强他, 这么大个又不用担心他安危,送不送都可以。
“你呢?去哪儿?”她又问肖明非。
“送我去你家吧,我车还在院里停着。我去拿车,明天准备带我妈去会亲戚。”肖明非说。
陈染知道这事儿,但肖明非现在去取车,再开走,等他到家,恐怕要到半夜了,如果不急,改天再去取车也没什么。
“行,既然你要用车,那就再跟我回去一趟吧。”
这时肖明非却道:“我嘴上是不是有什么问题?长东西了吗?”
陈染正要踩油门,忽听他这么问,疑惑地道:“你嘴唇就是有点干,没长什么东西。”
那不就是看了,要不怎么知道他嘴唇有点干?他有点纳闷,为什么?
陈染看出来他的疑惑,笑着跟他解释:“没别的意思,最近办案,我在想,要是能通过读唇,弄清楚嫌疑人跟其他人谈话的内容就好了。所以我今天在做试验,看看通过嘴型能否看懂别人说的话。”
所以,陈染这是把他当作实验对象了……
还好,肖明非没那么自恋,并不会因为陈染盯着他的嘴看,就以为陈染对他如何如何。
现在得知答案,他暗自庆幸,刚才没有自以为是。
“你这个想法我觉得很可行啊,在跟踪和监视嫌疑人时用处特别大。”肖明非真觉得陈染这个想法好,积极地给予了肯定。
“我听说你们部门不能随便用监听设备,这样的话,读唇在关键时刻就能派上用场。”
陈染点头道:“对,监听设备不能随便用,需要局级领导批准的。一般的刑事犯罪侦查不允许使用。”
她看上去挺开心地,说:“你也觉得我这个想法不错是吧?那我改天继续练。”
肖明非怔了下,转过身问她:“你想对着谁练啊?”
平时陈染整天跟那帮同事在一起研究案子,身边也都是那些人。
“还能是谁,不就那些同事吗?比如郭威啊,周浩啊,等等等等…”陈染眨了下眼,明显是在逗他。
“那不行,明天下班我去找你。我这人心善,牺牲一下,给你做一回工具人,自动上门还不要钱,选我吧,怎么样?”肖明非说。
“行,那明天再联系,辛苦你了啊,哪天练成功了请你吃点好的。”陈染知道他醋劲上来了,也不说破,笑着给了他回应。
这时绿灯亮了,陈染不再跟他开玩笑,专心开车。
第二天晚十一点左右,杨信刚仍在赌场里跟人玩牌。他各种玩法都会,为了低调一点,他并没有用出全部实力,故意输了一点钱。这么办,赌场里的人看着他会顺眼点,也不容易影响到他盯梢。
看了看表,指针在过了十一点后,又走了五分钟。
杨信刚耐心地甩出一张牌,眼角余光注意着那个证人的动向。
“我去上个厕所。”那个叫余作鹏的人又输了一局,压着火丢掉手里的牌,准备去厕所。
杨信刚记得,余作鹏昨天从他老婆那儿要到了一千二百块,今天晚八点来到这个赌场,经过三个多小时,已经输了1100多,再打下去,就又没钱了。
看着余作鹏走向卫生间,杨信刚丢掉手上的牌,说:“你们先玩吧,我得放放水。”
“赶紧去,一会儿再过来玩。”杨信刚故意输给同桌人一些钱,数额不多,但足够让这些人开心的。所以这些人对他态度都很友善。
他吹了下口哨,跟老吴使了个眼色,随后溜进了卫生间。
那卫生间有两个隔间,杨信刚进去时,有个隔间关着门。杨信刚放轻了脚步,摸到另一个隔间,再轻轻把门关上,拉上了插闩。
“魏哥,你怎么不接我电话呢?”
杨信刚已打开了录音设备,屏着呼吸将录音机靠近旁边的隔间。
“这不是着急用钱吗?我爸病了,医生说得住院,你再给我两万?”
“……什么,你那么大一个老板,两万没有?”
他一直没有点出魏国栋的名字,杨信刚只能耐心地等。
如果没有名字,对于证据的效力自然会有几分影响。
“什么?不给?魏国栋,我告诉你,这事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我这人有时候嘴欠……”
“好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明天最后一回,咱们还是那个地方见。”
他说话时一直压低着声音,杨信刚也不确定录音机录的效果如何。
这时有人在敲卫生间的门,对里边喊着:“谁啊,半天不出来,掉坑里了?”
他敲的就是杨信刚所在隔间的门,倒把余作鹏吓一跳。他以为隔壁的坑位没人。
为了确认里面的人是谁,余作鹏挂断电话,从隔间里出来后并没有回去继续跟人赌。一是没钱了,再一个是他想确认下,刚才跟他同在卫生间里的人是谁。
他等了一会儿,杨信刚已洗好了手,晃着膀子从卫生间里出来。
“哦,余哥啊,你怎么在这儿站着,没去玩呢?”杨信刚一脸坦然,没有半分愧意。
“今天先不玩了,脖子难受,想早点走。你刚才进来怎么没声?吓我一跳。”
“没声吗?可能是瓷砖上有点水,我怕滑倒了,踮着脚走过去的,声就小了点。我听你好像跟谁打电话呢,跟谁来着?”
杨信刚摸摸后脑勺,好像是在回忆,最后他拍了下脑袋,说:“最近事太多,脑袋不好使,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算了,不重要,都是小事儿。”
余作鹏信了,他也笑道:“对对,小事一桩。前几天东子在厕所还摔一跤,那地没人拖,是挺滑的。”
余作鹏觉得,他虽然提到了魏国栋的名字,但一般人哪会想到他跟魏国栋之间的关系。杨信刚表现得又很自然,他便不再疑心。
他率先离开了赌场,等他出去十几分钟,杨信刚和老吴也出去了。
这回杨信刚没给陈染打电话,他走到马路对面,观察着路人,等他觉得安全时,才拉开车门,坐到了车后边。
“怎么样,刚子?”郭威赶紧问他。
“有进展了,你们先听听录音。”杨信刚献宝似地把录音机拿出来,按下播放键。
这时老吴也上来了,车上四个人一起听着录音上的内容。
听完后,老吴道:“有这个证据就差不多了。”
郭威搓了搓手:“咱们明天一大早就去余作鹏家附近蹲他,看他到哪儿去见魏国栋。”
“可惜,他在电话里没说明具体的时间和地点,咱们只能盯紧点。”
“是啊,如果能抓到魏国栋给他送钱,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老吴比较谨慎,说:“从余作鹏刚才打电话的内容来看,这个人并不是个守信用的人。如果站在魏国栋的角度,他会不会因此对余作鹏心生厌恶,从而想置他于死地?”
郭威迟疑地道:“应该不会吧,这个时候余作鹏要是死了,魏国栋不也会成为嫌疑人吗?”
老吴工作时间久,见过的事情太多了,像魏国栋这种人,心思深沉,没他不敢干的事。他能长期容忍这种勒索和威胁吗?应该是不会的。
那么,说不定哪天就爆发了。
陈染说:“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我们能做的就是设想出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再做好各种预案。”
“为了防备魏国栋出手杀死余作鹏,明天咱们盯紧点,多几辆车,大家交叉盯人,保证不要暴露。”
杨信刚点了点头,提了个想法:“魏国栋这些年舒服惯了,长了不少肥肉,如果他要害死余作鹏,用毒的概率不小,也有可能会制造意外。不太可能使用暴力手段。”
他的想法得到了其他人的赞同,几个人就在车上开始商量起预案,陈染其实已算出了魏国栋与余作鹏的见面时间和地点,但她没说。
在可以使用常规方法破案的时候,她尽量不用这种办法,以免产生依赖。
次日下午,两辆车先后驶到一片芦苇荡附近的公路上。
这个位置平坦空旷,稍微靠近点就能被人发觉,所以,陈染到路边后,就将车停下。她并没有下车,因为她要留在车里拍照。
魏国栋也刚到,比他们来得早一点。他把车停在附近的路上,徒步往这边走的时候,陈染和郭威等人也到了。
杨信刚和郭威悄悄下了车,绕路钻进苇荡,再藏身在芦苇荡边上的荒草里,一脚深一脚浅地靠近那两个人。
陈染在车里调好了焦距,对着魏国栋和余作鹏的方向连续按下快门。
她看到魏国栋从包里拿出两沓钞票,不知跟余作鹏说了什么。
陈染只能看到他侧脸,就算想读唇也看不出谈话内容。
余作鹏伸手要接钱,就在他伸手那一刻,魏国栋猛地从包里掏出一个帕子,朝着余作鹏脸上捂去。
“特玛地,又要钱,又要钱,没完没了的,还敢威胁老子?当老子是菩萨?”魏国栋咬着牙,发狠地咒骂着。
余作鹏身体发软,踉跄了两步,便栽倒在地,这时郭威和杨信刚还差十几米才能过来。
两人鞋子里都灌了水,因为怕发出声音引起对方警觉,刚才走得并不快。
眼看着余作鹏倒地,魏国栋竟又掏出准备好的绳子,迅速捆住余作鹏手脚。
他怕有人过来发现异常,赶紧拖着余作鹏进了旁边的苇荡。
魏国栋这些年养尊处优,体重已上升到二百斤,肚子也不小。这时弯腰缩肚地拖拽着一个身体僵硬的人,累得他呼哧呼哧直喘气,汗水不断往外流,片刻功夫,衣领就湿透了。
他倒是想把这活交给别人干,只是不敢。余作鹏就是个例子,再找别人,说不定哪天又会被人威胁,那不就成了套娃了?
所以他这次选择自己来。
“你要往哪儿去啊?”一只手拦住了他的去路。
那声音幽幽地,从芦苇丛中传过来,传到魏国栋耳朵里那一瞬间,他还以为见鬼了。
他吓得丢开绳索,“嗷”地叫了一声,往后蹿了两步,竟歪倒在芦苇上,半边屁股坐到了水里。
“你?你你你,你们是人还是鬼?”魏国栋心跳剧烈,意识尚未回笼。
“你说呢?”杨信刚说话时,已掏出手铐,顺手拉过魏国栋双手,将他两只手铐住。
魏国栋到底经历过大场面,这时缓过神来,也意识到这两个人并不是什么鬼,应该是便衣警察。
“你们,你,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姓郭的警察吧?”魏国栋不认识杨信刚,但郭威一年前曾跟着老吴找他询问当年发现曲宁时的细节,当时他就记住了这个警察。
“又见面了,魏老板,看起来你这一年过得不错啊。”郭威朝魏国栋挥了挥手,而带笑意。
魏国栋脸色巨变,上下唇咬得死死的,心里不服,却清楚,这些警察应该盯着他呢。刚才发生了那么多事,这一趟,他恐怕躲不过去了。
但以他的人脉和财力,也并非全无办法。就算是关进去了,他也能出招。
想到这儿,他昂起头,面上露出笑容,只是这笑只在面上,不在眼中,“行,你们厉害,一直盯着我是吧?”
“你们很好,那就让我看看,是谁笑到最后。”
他说话的语气中带着不羁和傲气,看得出,这是个狠人。
这时陈染和老吴也到了,老吴赶紧走到余作鹏身边,试了试他的呼吸,说:“还活着,昏过去了,估计是吸入了麻醉剂。”
那个帕子被魏国栋随手揣在兜里,露出个角。几个人靠近点就能闻到麻醉剂的味。
陈染淡淡地说:“行了,先拍照取证,再把人带走。”
几个人这次开了两辆车,郭威把昏迷中的余作鹏抱到车后,陈染和杨信刚则负责把魏国栋押到前车。
回到刑警大队时,整个刑警大院都轰动了。
陈染在半路就向梁潮生报告了这件事。得知他们在重启案件三天内,就成功抓到了魏国栋,还掌握了证据,梁潮生当即把这件事通知给分局局长和副局长。
所以,两辆车开进刑警大队大院时,正副两位局长全都在门口等候。
几个中队长也在,在他们身后还站着二十多号刑警,看这架势,在家的成员估计都出来迎接了。
这阵势把陈染也吓了一跳,这么隆重的吗?
车刚停稳,王队就亲自跑到前车门口给陈染开了车门。这个举动让陈染怪不好意思的,王队到底是前辈,怎么好意思让他给自己开车门。
尹副局一脸笑意,看着众人把魏国栋和余作鹏从车上拉下来。这时余作鹏已经醒了,但他手脚还不灵便,看到魏国栋就想上手抓他。
有刑警拦着,他抓不到,就伸脚往魏国栋的方向踢,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把魏国栋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了几遍。
魏国栋早已冷静下来,他什么都不说,脖子也直挺挺的。
“你还挺横,你行!”王队跟这人打过交道,以前魏国栋接待他们时,都极为客气,表现得很配合。现在事情败露,便一改之前的态度,显露出其狠人的本色。
“不用跟他废话,把人带上去,审!”
梁潮生说完,又跟陈染说:“我这边已派出了人手,去抓另外两个证人。”
众人簇拥着陈染和郭威等人上了楼,作为主侦人员,郭威和杨信刚头一次被人这样前呼后拥的,心里骄傲得不行。
余作鹏差点被魏国栋推到河里害死,当然好审。到了讯问室后,不用警察问,他自己就开始主动交代当时的情况。
“政府,你们一定要严惩魏国栋啊,他老婆肯定是他杀的,不是他没别人。”
“那天他着急忙慌地去找我们作证,许诺我们给钱,一个人十万,我们就答应了。”
“这个王八蛋从92年开始就在外面包养小三,换了好几个,曲宁一直不知道。我给他开车,这些事我都清楚。”
“哦,那些女人都是什么名字,家在哪儿知道吗?”问清楚魏国栋让他们作假证的时间地点以及各种细节,老吴又询问起那些女人的情况。
余作鹏好审,这场审讯就由老吴负责。
“名字有的记不住了,能记的我都给你们说说……”余作鹏配合地说。
二十分钟后,老吴拿着笔录去了隔壁一号讯问室,魏国栋就在这间讯问室里坐着。
这个房间很安静,除了呼吸声,再没别的声音。
高墙上只有一扇狭小的窗户,气氛挺压抑。
魏国栋从进入这个讯问室后,就没有开口说过话。无论梁潮生和王队问什么,他都不回应。
老吴把讯问笔录拿过来时,他才抬头往那边瞥了一眼,随即又耷拉下眼皮,进入静默状态。
看起来,他这是打算负隅顽抗到底了。不过没关系,警方这边证据确凿,就算是零口供,也可以给他定罪。
所以,梁潮生不急,他打算等另外两个证人到场后,都审过一遍,回去再做个详细的讯问方案,继续过来审。
审这种硬骨头,本来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梁潮生打算再过一会儿,如果魏国栋还是这副样子,他们就先回去再研究研究。
魏国栋突然开了口:“我饿了,给我拿点吃的可以吧?”
嫌疑人要吃的,一般来说,不是什么坏事。
“你要吃什么?”王队问。
“方便面吧,给我泡一碗方便面,想吃口热乎的。”
王队想着方便面也不是不行,正要让人给魏国栋泡碗面,陈染却拦住了。
她平时经常会看各种专业杂志,也包括法院庭审的事。
上个月她曾翻到了一个案例,一个人犯了故意伤害罪,已经被宣判,在进入监狱数月后,由家人帮忙请了律师,状告警察在审讯时用了逼供手段逼他就范。
该人声称,警察故意给他喝了变了质的水,导致他发烧腹泻,神志不清,在这种状态下,他才糊里糊涂地认了罪。
这个案子陈染印象深刻,魏国栋这个人本来就不简单,又有财力,被抓时还敢跟警察叫板,这种人,不得不防。
王队有些疑惑,不明白陈染为什么拦着。
嫌疑人在讯问室里有要求,只要不过分,他们通常会满足,目的就是让嫌疑人招供。
梁潮生也看向陈染,问她:“怎么了?”
陈染说:“他要吃的可以,先确认下生产日期,看看是否过期,再确认下包装完好再给他。”
“方便面就不要给他了,魏老板平时应该不吃这种东西,突然食用,有可能引起不适。”
梁潮生顿时明白了陈染的意思,以前法制没这么健全,他们办案相对也要粗糙些,不像现在,要求越来越多了。
听完了陈染说的话,他觉得很有道理。这样做,可以防备着嫌疑人在未来的哪一天反咬一口。
这时他们审讯室已经有了录像设备,梁潮生便道:“去拿矿泉水和面包,确认封口完好,没有过期再拿进来。进来先对着录像机照照,生产日期对准镜头,还有那个矿泉水瓶盖子,也得在镜头下拧开。”
魏国栋:……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那点心思居然被这些警察看透了。
他曾设想过事情败露后的情况,还特意花大钱咨询了律师,才提前做出这种计划。
只是这个计划还没开始执行,就被对面的人识破了……
他想挣扎一下,说:“面包太干,矿泉水凉,我不想吃,给我方便面可以吗?我年轻时穷,经常吃方便面,不会影响身体的。”
王队也明白了陈染这个提示背后的意义,万一被魏国栋利用开封的方便面做局,他这个队长日后恐怕会百口莫辩。
如果以后魏国栋真的诬告警方,说他们提供的方便面有问题,加了料,他们根本找不到证据为自己辩白。
因为方便面已被人吃了,时间又过了许久,就算法庭想检测也检测不出来。
老奸巨滑!
他毫不迟疑地拒绝了,“魏老板,这里不是你开的大饭店,不带点菜的。”
“面包和矿泉水都拿来了,如果你不吃,就让人拿走。咱们继续耗,放心,我们有的是耐心。”
第114章 掌舵人 别漏了这个从犯
魏国栋明显没有招供的意思, 梁潮生站了起来,吩咐人先把他带走。
几个人返回会议室,等众人都坐好, 梁潮生说:“从曲宁死亡现场的勘察结果来看,除了曲宁一家三口,还有两个邻居以及那三个不在场证人的足迹。”
“但其他人的足迹离曲宁尸体都有一定距离, 且曲宁死亡后尸身没有移动迹像, 基本可以排除这些人的嫌疑。”
“曲宁家中门锁未被破坏,我们当初接案时,我们认为熟人做案的可能性最大。魏国栋是曲宁配偶, 还在现场留下了血指纹,所以我们第一时间将他定为头号嫌疑人。”
“只是当时魏国栋有不在场证人,这才不得不将案情暂时搁置。”
“经过陈染的调查,现在我们都知道,案发后魏国栋以重金诱惑三个人给他做了不在场证明。在被证人余作鹏威胁后他又起了杀心,并付诸实施, 这些证据足以给魏国栋定罪了。”
“现在大家再考虑下, 魏国栋杀死曲宁, 是激情杀人还是有故意杀人?”
王队看了眼陈染, 仿佛有话说,陈染便道:“王队你对这个案子比我熟多了,肯定有自己的想法,你先说吧。”
王队这才道:“凶手以钝器击打曲宁头部致其死亡,击打力量很大, 导致曲宁后脑骨裂。杨法医曾在骨缝中提取到了几个微小的颗粒。经鉴定,这些颗粒与附近马路上人行道的地砖成分一致。”
“这些颗料应是从断裂的地砖上掉下来的,当时曲宁所住小区附近在铺设地砖, 路边放置了不少灰色的砖块,路人很容易拿到手。所以凶器应该就是从路边拿进曲宁家中的。”
“说到这里,事情其实已经清楚了,凶手携带断裂的地砖入室,应该有杀人的意愿。”
“显而易见,这就是故意杀人,进入曲宁家之前就有了这个计划。”
众人纷纷点头,曲宁家里都是高档装修,家中又没有调皮的小孩,是不会在家里放置这种断裂地砖的。
所以,这个砖块肯定是凶手有意带入曲宁家里,其目的不言自明。
陈染听完,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虽然也点了点头,却又像在思考着什么问题。
梁潮生瞧了她一眼,王队也发现了她若有所思的神情,他主动问道:“陈队,你是怎么想的?”
一时间,室内所有人都看向陈染。
“故意杀人这一点,我也同意。现在还有个问题,我觉得有点困惑。”陈染这句话吊起了所有人的胃口。
“是这样,刚才魏国栋在审讯室里是什么表现,相信大家都能看出来。”
梁潮生也不禁点头,这个人冷静、极有城府、还够狠。被警察当场抓获,在讯问室里不但不慌,还有给警察做局的意图。
他这些特质,与这种粗暴的杀人方式搭配起来,有点点违和感。
这时陈染也提到了这件事:“魏国栋这个人心机很深,擅长伪装,很会自保。就是他这个杀人方式,我总感觉与他这个人平时的风格不太符合。感觉比较仓促。”
“假设他早有杀妻的心思,那他会不会采用更为隐蔽的方式来执行这个计划呢?”
王队暗暗点头,其实他们第一次办案时,也考虑过这一点,魏国栋要是早就有害死曲宁,独占家财的意图,为何没有使用更安全的方式,比如利用慢性毒药这些办法?
“这个确实有点不对劲,魏国栋这个人很谨慎,并不是冲动的人。”
“这次害死曲宁,却有点临时起意的感觉,其实是有破绽的。因为靠近曲宁尸体旁边的足印就只有他和曲宁女儿魏锦萱。”
“假设他做了充足准备,以他的脑子,应该可以把案子做得更完善一点。也不至于临时出去找不在场证人,反倒给自己留下了隐患。”
陈染和王队这一番话让在场的人顿时茅塞顿开,郭威猜测道:“魏国栋是不是突然受了什么刺激,或者受了别人怂恿,临时决定害死曲宁?”
“有这个可能,比如曲宁察觉了他在外有女人,向他提出了离婚,他怕离婚后人财两空,这才起了杀心。”杨信刚也开始让大脑动起来,提出了一种猜想。
而这种猜想,其实是很靠谱的,虽然不一定是真相,却也算得上是个合理的诱因。
陈染本就没有大包大揽的意思,看众人都在努力思考,就道:“还有没有其他可能?”
这时老吴已审完余作鹏,也在会议室里,听到陈染问,提出了一种猜想:“会不会跟魏国栋的情人有关系?”
陈染点头:“我觉得有这个可能,尤其是毛万莉。据我了解,在曲宁死亡前,与魏国栋有不正当关系的女人有三个,仅限于经常来往,不包括娱乐场所内的从业者。”
“在这三个女人中,毛万莉与魏国栋牵扯最深,还为他生了孩子。”
“曲宁死于两年前的夏夜,但毛万莉的孩子已经满三周岁。从这个时间线上可以看出来,曲宁被害时,毛万莉与魏国栋之间至少认识了两年。”
“毛万莉有了孩子,会不会向魏国栋提出过要求,让他与曲宁离婚?”
“可能性不小。”梁潮生说道,随后他又问陈染:“你是不是觉得,毛万莉在这起案件中或许也扮演了某种角色,她可能是一名从犯或者知情者?”
陈染就是这么想的:“我是有这个怀疑,不过目前还没有证据。”
“我建议对魏国栋另外两个情人做下详细调查,这两个人或许与毛万莉有过交集。以她们之间的关系,这两个女人如果知道点什么,是不会替毛万莉隐瞒的。”
“另外,那几个不在场证人和曲宁也熟,跟魏国栋与曲宁夫妇也都常来往。他们都是男人,常来往的,魏国栋有情人的事,余作鹏都知道,那另外两个人会不知道吗?”
“所以在接下来的讯问工作中,也要向他们仔细询问毛万莉的情况。”
众人都觉得陈染言之有理,那些人凑在一起,肯定会聊天吹牛,在这种人之间,恐怕是没有什么秘密可言的。
桃色故事永远都是热门话题,更容易流传,所以另外两个证人可能都知道魏国栋在外有情人的事。
这时一位刑警走了进来,告诉梁潮生和两位中队长,另外两个证人都带来了。
这回,给魏国栋做不在场证明的三个人便全都聚齐了。
梁潮生下午还有事,就把讯问的任务交给了王队等人。
陈染要去小朱那边看看,那边已经积下了几个不好处理的指纹,必须得她亲自过去做。所以她跟王队说:“审讯我不精通,王队您辛苦点,那几个人的讯问工作就交给你了。”
“行,你去吧,我听到小朱给你打电话了。”
整个下午陈染都在痕检室里,小朱,周浩还有其他分局的两位痕检都在这个房间。
经过半个来月的合作,又有陈染在旁边时不时指点几句,这几个人做指纹的能力都有了提升。
看到陈染进来,来自沙口区的痕检亮哥像变戏法一样,从兜里掏出一盒巧克力,递给陈染:“这东西是我媳妇从国外带回来的,你要不要来点?”
陈染其实不怎么吃这种甜食,但亮哥的好意她得领着,她就笑着接了过去。
小朱拖开椅子,陈染走过去,问道:“把待处理的指纹都拿过来,我今天下午集中做一下。”
陈染忙到下午五点左右,等她走出痕检室时,一中队和四中队的人已经出发了。这次她又找出两个盗抢嫌疑人,并锁定了这两个人的身份,那些刑警这是要去抓人。
一中队的几个人看着她出来,站在她身后小声说:“听说没,陈染这几天带队对余作鹏进行盯稍,竟然真把魏国栋这条大鱼给钓了出来,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些人都挺纳闷的,同样是人,他们这些人的思维能力已经算不错了,但陈染跟他们仿佛不在一个层面上一样。
这个案子涉及到的人那么多,她怎么会第一个锁定余作鹏?又顺着余作鹏这条线摸到了魏国栋,并且恰好在魏国栋作案时将他抓案,还提前安排了拍摄取证工作?
整套流程下来,实在太丝滑了,给人以疱丁解牛的感觉。
“我也想不通她怎么办到的,以前以为她会做指纹,有功夫就很厉害了。没想到,查案子她也这么专业。”说话的是中年刑警付林,从业这么多年,陈染是让他最为惊艳的一个人。
几个人一边小声议论着,一边往一中队的大办公室走。走到离办公室不远的时候,一位年轻刑警说:“管她怎么做到的,我就想,现在调到二中队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他说话时,付林不着痕迹地捅了捅他胳膊,小伙一时没反应过来,继续不怕死地道:“这么看着我干嘛?你们想啊,跟着她那不叫破案,那得叫扫案子,破案刷刷的,出去跟人吹牛都带劲……”
付林看着他上下嘴唇继续作死地开合着,无奈地按了按额头,对着另一个同行苦笑。
年轻刑警正说得起劲,身后有个人跟他说:“想去二中队也不是不行,只要陈染愿意接收你,我就放人。”
“……”年轻人双目圆睁,那声音他熟悉无比,除了一中队的王队,还能有谁?
他左边那位同事忍不住喷笑出声,随即又紧抿着唇,在王队瞪视下,把最近几年悲伤的事都想了一遍,才把笑憋回去几分。
年轻刑警没想到自己一时口嗨,竟让自己队长抓了个现行,他这时候都想把他刚才说的话吃下去。
他缩了缩脖子,在王队严肃的注视下,放轻了声音,抓紧时间辩解:“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哦,那你是哪个意思?”王队推开几名手下,率先进入办公室,把手中的文件放到桌上。
“我就是随便一说,我怎么可能离开一中队呢?”年轻刑警后悔死了,恨不得给自己一下。
“行了,看把你吓的。想去二中队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都坐下吧。”
“把今天的笔录整理一下,再复印一份,一会儿拿去给梁队和二中队的陈队看看。”
陈染在忙着做指纹的当口,王队已经把另外两个证人都审了一遍。至于那两个与魏国栋有过亲密关系的女人,他们只找到了一个,另一个已去了外地,暂时还不清楚她的地址。
年轻刑警赶紧坐下来,开始老老实实干活。
王队接到电话出去了一趟,他赶紧问付林:“刚才的话,王队听了不会生气吗?”
“生不生气也不至于给你穿小鞋,你不用那样。不过下次还是别说了,其实王队不错的,像陈队那种人是个例,你以为她能一直当个中队长啊?”
“说不定哪天就挪地方了,所以你以后就踏踏实实在一中队待着得了,除非领导把你调去。”
“没,我就是贫一下。二中队有郭威和杨信刚他们,那几个人跟陈队合作得都挺好的,哪儿轮得到我?”
“不过陈队要是愿意把我调到二中队,你说我去还是不去?”年轻刑警故意开玩笑,被同事推了下:“你别的不会,就是挺会做梦。你还选上了,是不是菌子吃多了?”
他们瞎扯了几句,倒也没耽误手上的活。
五点过二十,一沓讯问笔录摆在了梁潮生和陈染面前。
那两个不在场证人表示,魏国栋确实给了钱让他们作假证。他们也跟着魏国栋去了曲宁家里,亲眼看到了曲宁的尸身。
其中一个人说他当时就后悔了,不该答应魏国栋给他作证,但他想着魏国栋连曲宁都敢杀,他要是把魏国栋招出来,魏国栋肯定也会对付他,他就没敢说。
至于魏国栋的情人毛万莉,只有余作鹏这个司机见过,其他人没见到。但他们知道毛万莉这个人有两副面孔,只有在魏国栋面前温柔似水,对于她觉得没什么用的人,她的态度并不好。
翻到最后一页,陈染合上文件,王队便跟她说:“这个姓常的女人跟毛万莉吵过架,具体内容不知,之后常某就离开了魏国栋,这个时间线跟常某本人反映的基本一致”
“嗯嗯,几份笔录合起来看,是这样的。吵架时常某处于下风,还被毛万莉划破了胳膊。她担心以后毛万莉会对她下手,就跟魏国栋要了分手费,跟别人好上了。这些情况说明,毛万莉这人不仅强势,还有暴力倾向。”
之前陈染曾要求王队等人仔细向这些人询问跟毛万莉有关的事,倒没有指望能从这些人嘴里掏出魏国栋做案的细节,主要还是想了解下毛万莉这个人。
从了解到的情况能看出来,毛万莉有可能跟魏国栋杀妻案有牵扯。
他们几个都在梁潮生办公室,这时梁潮生也看完了笔录,他抬起头说:“综合笔录上反映的情况来看,毛万莉嫌疑不小。”
“魏国栋有可能临时决定作案,这个决定是否跟毛万莉有关,需要我们小心查证。”
“为了避免让毛万莉产生警觉,这个案子暂时还不宜公开。”
“还没有公开,我们带证人过来的时候,找的都是其他理由,他们跟毛万莉也没有什么交集,短时间内应该是没问题的。”
“对了,这是魏国栋在容城的四个住所地址,这些资料都是余作鹏提供的,他给魏国栋充当司机,魏国栋常去哪儿他都知道。”
陈染接过去看了看,在这四个地址中,其中一个就是曲宁死亡时住的那个房子,现在那里空着,没人住也没租出去。
王队指着另外几个地址说:“这个房子就在金辉大厦和天御府附近,平时都是曲宁女儿魏锦萱和保姆同住,魏国栋很少去那儿。”
“由此可见,他跟女儿关系比较疏离,平时不怎么见面。”
“剩下两个房子就都是魏国栋自己住的,毛万莉曾经想搬进去,但是被魏国栋拒绝了,而且近一年来,魏国栋跟毛万莉之间的关系开始变淡,魏国栋已经不怎么去找毛万莉了。”
梁潮生点头道:“毛万莉出身普通,应该舍不得这一段关系……”
说到这儿时,梁潮生手机响了。
“是任队电话,我接一下。”梁潮生说罢,按下了接听键。
“梁队,是我。”半个来月过去了,任队的声音也变得沙哑,看起来他在外过得一点都不轻松,声音听上去也有几分疲惫。
“我和市局的石队现在麻县,刚协同当地警方处理了一个制枪作坊。之前抓到的皮衣枪手,他使用的枪就是从这个作坊出去的。”
“很好,辛苦了,能从这些人手上拿到客户名单吗?”
“拿到是拿到了,不过那些客户并没有标注真实姓名,都是代号,电话号倒是有,还得审。”
“具体情况,等我们这边归拢完了,有头绪了再跟你们联系。”
这些案件现在都由市局统一处理,任队打电话过来就是要报告一下进展。
“行,那边忙得差不多了,你抓紧时间回来吧。”梁潮生说到这儿,想起任队之前也随队调查过魏国栋的案件,就把陈染抓到魏国栋的事跟他说了下。
“居然在魏国栋试图杀人时抓了个现形,陈染真是行。看样子,等回去后我可以放心地退了。”
“先不说了,车队开始出发,我也得上车。明天我跟石林还得跑一趟盛海,当地警方正在排查疑似关押年轻女性的场所,我们办完了这边的事,得过去看看。”
盛海与麻县很近,因为麻县在行政区划上也属于盛海市,只不过麻县是郊区。
挂断电话后,梁潮生说:“麻县那边果然有个制枪作坊,胡克俭手下人员众多,他的案子这一查起来,牵连可真够多的。”
“你们说,要是那帮制枪人知道他们因胡克俭而暴露,会不会有什么行动?”
王队与陈染对视一眼,两人多少都领悟到了梁潮生的意思。
他这是打算化被动为主动,给胡克俭这帮人制造些麻烦。
之前他们总是被动地跟在胡克俭身后,处理他那些打手做的一堆案子。案件千头万绪,相关人员众多,从头到尾,警方都处在被动状态下,跟胡克俭进行着他逃他们追的剧情。
但梁潮生有点烦了,就算这个案子现在不归他们分局管,他也打算跟市局领导谈谈。
回头一定要让任队和石林他们想办法,给那些制枪作坊的人放出口风,就说警方之所以找上他们,是胡克俭手下的人把他们给供了出来。
剩下的剧情该如何发展,就要看那些作坊的人怎么发挥了。
但愿作坊里的人实力强一点,尽量给胡克俭添堵。要是能把胡克俭以及他手下的大鱼逼出来,这自然更好。
王队笑道:“梁队,你这主意太好了,不妨给他们添点油加点醋,造造谣也不是不行,反正不能让胡克俭那帮人好过了。”
陈染也觉得这事有点好笑,说:“梁队,你这个坑挖下去,应该有用,咱们就等着瞧好吧。”
梁潮生笑着摊摊手,“小事儿,再说下毛万莉的事,如果她是个从犯,那咱们一定得想办法找到证据。”
“从咱们了解到的情况来看,毛万莉这个人挺狠的,如果她真跟这个案子有关,还没有被处理,那她以后说不定会伤害魏锦萱。”
这个可能性绝对不小,毛万莉儿子与魏国栋还没有做亲子鉴定,但从他长相以及毛万莉与魏国栋之间的关系来看,他十有八/九就是魏国栋的亲生儿子。
既然是魏国栋儿子,以毛万莉的个性,她会舍得放弃魏国栋留下的家产吗?
既然舍不得,那就难保她不会对魏国栋原配女儿魏锦萱下手。
所以,毛万莉这个人他们一定会查到底。
会议结束之前,陈染说:“一会儿,我打算带几个人去魏国栋常住的广宜居搜查一下。”
“我看行,魏国栋离开时间长了,容易让人起疑,为了避免房间内物品被人为处理,搜查宜早不宜迟。陈染你带人去广宜居。另一栋房子由王队带人过去。”
“至于魏锦萱与保姆的住所,暂时不要过去,也不要惊动魏锦萱,时机到了再联系她。”梁潮生下了命令。
陈染这次准备带五个人过去,人多,需要开两辆车。因为一中队四中队派出了不少警员去抓人,车子不够用了。陈染自己的二手越野就派上了用场。
一行人走到车边,陈染刚要往驾驶位钻,这时有位刑警冲出大厅,朝着陈染招手:“陈队,你回来一趟,毛万莉在连续拨打魏国栋电话,你看这要怎么处理?”
这位刑警负责看守魏国栋,那部手机是魏国栋常用的,此时已被警方没收。
因为这个案子是由陈染主抓的,所以有了情况,这位刑警第一时间出来找陈染。
陈染接过电话时,电话仍在嗡嗡地响着。
“喂……”陈染按下接听键,只说了一声喂。
“你是谁?国栋电话为什么在你手里?”女人的声音顷刻间变得尖厉,听她声音,如果陈染在她身边,她都能扑过来挠人。
陈染脑子转了一下,把电话挪到另一侧耳边,用慵懒且傲慢的腔调说:“那怎么了,我不能拿他电话吗?”
“问我是谁,你问我我就会说呀?不过呢,你不知道我是谁,我却知道你,毛万莉呗,呵……”
这声轻嗤极具嘲讽之意,毛万莉的呼吸明显重了,估计气得不轻。
郭威和杨信刚等人都已上了车,听到这边有情况,俩人全都摇下车窗,听着陈染跟人说话。
听到陈染这番话,两人对视一眼,杨信刚愕然地跟郭威说:“老大这是演上了?”
“我看是,演着呢。”郭威为了听清楚点,扒着车窗将脑袋伸了出去。
“你不敢说是吧,你是不是在广宜居那边?”毛万莉追问道。
“对呀,我就在广宜居。你要来吗?我一会儿要出门,过时不候。”陈染说完,直接挂断电话,转头上了车。
“老大,走这条路,这边不堵,十五分钟差不多就到了。”杨信刚笑呵呵地问道,他知道接下来会有戏可看。
第115章 掌舵人 瓮中捉鳖
“一会儿到了魏国栋家里, 我带人先进去照常搜查,你留在车上,如果毛万莉过去了, 注意观察下她的举动,最好拍下照片。”陈染叮嘱杨信刚。
“行,我就在外边等着。不过我觉得毛万莉这个人有点疯, 有魏国栋没魏国栋就像两个人一样, 估计也是个狠角色。魏国栋以前的情人都被她吓退了,应该是有些手段的。一会儿她去找你,你当心点。”
“别的不怕, 就怕她心理扭曲,带瓶硫酸什么的,多些防备总是好的。”杨信刚提醒道。
他从他未婚妻那里听来不少闲话,其中就有往别人脸上泼硫酸的。真碰到这种疯子,如果不提前做好防备的话,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郭威本来并没有把毛万莉当回事, 不过是个女人, 她能把陈染怎么样?
但杨信刚这一提醒, 他也谨慎起来, 跟陈染说:“一会儿她来找你,我跟在你后边盯着点。”
陈染没有反对,没过多久,几人开车到达广宜居。
下车时,陈染看了看表, 已经快晚七点了,十一月的容城,晚七点时天色已经暗下来, 有不少人家里亮起了灯。
这个小区环境很好,路灯也亮,并不影响视线。
魏国栋在这里的房子是联排别墅,陈染用魏国栋的钥匙打开房门,带着其他人进去,杨信刚则按照计划在门口等候。
等了大约半个小时,他终于看到了一个女人进入小区。
那女人穿着一身灰色修身运动衣,脚上着一双运动鞋,肩上挂着个挎包,表情很冷。
这个女人正是毛万莉,她这次过来,想先看看接电话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本来想把自己弟弟带上,让他帮帮忙,但这个念头刚起就被她掐断了。
因为她弟一直不赞成她跟魏国栋在一起,最近还让她切断跟魏国栋的关系,找个正经人嫁了,不要再跟魏国栋纠缠下去。
可她过惯了舒服日子,自己又没有好的学历和生存技能,根本找不到又体面又高薪的工作。
再让她像普通人一样每天上班下班买菜做饭,挤公交,用便宜化妆品,她很难接受得了。
所以,魏国栋这边她是不会轻易放过的。她手上毕竟有个儿子,又有魏国栋的把柄,就算她对这个女人使了什么手段,她觉得魏国栋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每栋联排别墅都有个小院子,院门口有铁栅栏和铁艺门。她没走多远就到了魏国栋家院门口,魏家那道铁艺门居然是开着的。
别墅内的窗帘都拉上了,透过窗帘能看到室内的灯光。
毛万莉按了几下门铃,一直没人出来,但她知道,里面肯定有人。
那个女人可能就是故意要晾着她,明知道她来了,就是不开门。
她本来压着火气,想先观察下再思考下该怎么对付这个人。但那道门一直没开,让她不得不在外等着,这让毛万莉心里生出了几分火气。
“我知道你在里边,你出来。”毛万莉连续敲了几下门。
刚开始她还顾忌周围的住户,但那道门仍然没开,毛万莉渐渐暴躁,敲门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对面那栋别墅里有客人,听到这边有敲门声,那些人就站在窗边,向这边观望着。
有位邻居认得毛万莉,知道她跟魏国栋之间有些不可说的关系。因为毛万莉来这边找过魏国栋几次,也进去过,只不过魏国栋一直没让她住进去。
看到她堵在门口敲门,那位女性邻居便扭头把毛万莉和魏国栋之间的关系说了一遍。
肖明非母亲李越也在这儿,她已经退休,这次回容城,去看了不少亲戚朋友。
住在这栋别墅的齐女士是她初中同学,两人关系很好。因为李越回来,齐女士便以发起人的身份,联系了几个关系较好的男女同学,把他们当年常去的地方都走了一遍。
有的地方已经变了样子,也要去旧址走一走。
齐女士刚讲完,一个女同学提醒她们:“有人出来了,一会儿不会打架吧?”
那道门终于开了,几个人齐齐向门口看去。
一个身材颀长的女孩冷淡的抱着双臂,出现在门口。
她黑亮的头发挽起,额角有些许碎发自然地贴在鬓角。
她只穿着白衬衫和浅蓝色牛仔裤,两条腿又长又直,脸上是满满的胶原蛋白。
真是青春逼人啊!
毛万莉与那女孩面对面站着,毛万莉本来就没有陈染高,她站的地方又比陈染低两级台阶,更是矮了不少。
看着女孩冷冽的脸,毛万莉强压下冲动,仰头盯着陈染,问她:“你怎么会在这儿?谁让你来的?”
陈染晃了晃手上的钥匙,淡淡地说:“你说呢?”
那串钥匙毛万莉认得,那就是魏国栋的钥匙。好几栋房子的钥匙都在上面挂着,不仅如此,就连保险柜的钥匙都在这上面。
平时魏国栋从不让她碰他手上重要的东西,也包括这串钥匙。所以,当钥匙出现在陈染手上时,毛万莉的脸都有点扭曲,火气已经快要压不住了。
看着女孩那张脸,毛万莉心里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跟这个人比。
但要让她就此放弃,这也不符合她的性格。
“你别得意太早,劝你一句,尽早离开这儿,否则你会后悔的。”她这次过来,既想探探这个女人的底细,也要警告对方一番。
“你这是在威胁我?我要是不离开呢?”陈染指了指门里,看上去完全没把毛万莉当回事。
“希望你别后悔。”毛万莉表情有点可怕,如果对面是一个普通人,看到她这吓人的神情,肯定要吓到。
陈染却道:“我词典里就没有后悔两个字,你能把我怎么样?法制社会,你还想杀人吗?”
毛万莉哼了声,说:“你是不是刚出社会,这么天真呢?你别管我想干嘛,只要想治你,多得是办法,你又能怎么样呢?没证据说什么都没用。”
这几句话明显就是在威胁陈染了。她甚至都没想掩饰,就是想借着这种恐怖的语气把陈染吓走。
能吓走的话,倒省了她不少事。
陈染摊了摊手,更加确定,毛万莉很可能跟曲宁之死有关,魏国栋突然起了杀心,或许跟毛万莉有关系。
这时陈染突然问毛万莉:“看来你在这方面挺有经验的,怎么,你以前害过人啊?”
“你胡说什么,谁害过人了?”毛万莉不想承认,声音有些尖厉。
越是大声,越显出她在掩藏什么。陈染追问道:“真没害过人,那你怎么有胆子在这儿威胁我?”
“我还以为你多厉害呢,原来就是个纸老虎,跑这张牙舞爪地吓唬谁呢?你以为我是被吓大的?”
毛万莉本不想在这个女孩面前露怯,奈何对方气势过强,竟然完全不受她影响,反倒反咬她一口。
她要是不承认她害过人,那在这女孩嘴里就是个纸老虎。
要是承认了,那当年的事不就露馅了吗?
毛万莉气得脸色变幻,她觉得再说下去有可能被这个女孩诈出话来,就道:“你爱信不信,反正我警告过你了,不信咱们就走着瞧。”
陈染反问道:“你上这儿来,就不怕魏国栋知道了找你算账?我听说,魏国栋现在很少去你那边了,你再这么闹下去,就不怕他把你每个月一万的生活费给停了?”
一万,在这时候有许多人连一年都赚不到,绝对不是一笔小钱。
这个女孩居然知道魏国栋每个月给她一万?她是怎么知道的?
是魏国栋告诉她的吧?连这种私事都跟她说吗?
毛万莉咬着牙,已经要忍不下去了。
她觉得她要是再跟这女孩谈下去,自己要先气死。
她突然笑了,跟陈染说:“好,你既然连这种事都知道,那国栋他应该很在意你。今天是我冲动了,我向你道歉,下回不会再来了。”
毛万莉说完,不等陈染回答,果断转身走到铁艺门门口。
在那个位置,她回头瞧了眼陈染,随后继续往前走。
杨信刚还在车里坐着,刚才毛万莉进入别墅的时候,他拍了些照片,将毛万莉刚才的行踪都拍了下来。
毛万莉刚走出铁门,杨信刚就收到了陈染的短信:“一会儿跟上她,看看她会不会离开?”
“收到。”
杨信刚本来准备把车开出去跟踪的,但他注意到,毛万莉从铁艺门里走出去之后,沿着联排别墅走了没多远,就躲在一个告示栏后,并没有继续往外走。
杨信刚赶紧给陈染打了个电话,让她一会儿出来时,注意一下。
半个小时后,陈染把小朱等人留在别墅里继续搜查,她跟郭威说:“我先出去,你在后边跟着,先拉开一段距离。”
郭威不太同意:“远了不行,得近一点。”
陈染拗不过他,只好同意了。两个人离得不远,都装成散步的样子,沿着小区里的林荫路往外走。
郭威落后几步,看身高,远远看着他仿佛像是陈染的保镖。
看到陈染身后还有人,毛万莉不禁暗暗皱眉,觉得今天动手的话,运气不会太好,容易被这个男人看到甚至抓住。
于是她改了主意,打算先离开小区,以后再找机会。
看着她脚步往远处走,陈染猜到她可能是怕了。毛万莉把背包放到身前,还特意在这儿躲藏,陈染猜测,她这包里十有八/九有些不正常的东西。
所以她碰了下郭威,在他耳边低声提醒了两句。
郭威心领神会,马上喊叫起来:“大家快出来啊,这边藏着个小偷!”《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