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是夜,梧桐叶密得像一重重低垂的暗绿帷幕,月光只能从缝隙间漏下碎银。
时明月把雯鸳遣开了,她独自立在院前等待。手里攥着一方素帕,帕角却被揉得起了皱——里面包裹着她给云湛准备的小礼物。
忽然,角门“吱呀”一声轻响。
云湛踏进灯影,黑色的夜行衣上带着夜露与尘土,鬓边还粘着一片远道的枫叶。
云湛是下午上完课以后来的,为了能多一点时间跟时明月见面,晚饭都没有吃。
少女的眉宇间有掩不住的倦色,却在看见时明月的那一刻,仍旧弯出了弧度。
时明月怔了半步,随即快步迎上去,指尖先触到云湛袖口,摸到一片湿凉。
“怎么弄成这样?”
声音低而软,带着担忧的颤。
她踮起脚,犹豫了一刻,见云湛没有躲开她的一丝,就用丝巾替她拭去额角的灰,动作极轻,生怕痛疼云湛一样。
夜晚的灯火映着她微蹙的眉心,时明月的眼睛很漂亮,澄澈得能映出灯火最细的一粒金屑,又深到似乎能把整个星河都藏进最底的涟漪。睫毛微掀时,像蝶翅掠过水面,挑起极轻的潋滟。
云湛的在她的眼中,只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时明月没有问路上发生了什么,只一味的将崭新的围巾戴到了云湛的脖颈上。
“别动。”
她低低一句,像哄孩子。围巾在她的指尖上灵活的绕了个圈,严丝合缝的围住了云湛的脖颈,时明月担心有冷风灌进来,又为她整理了一番。
“这个围巾是前两天买的,上好的驼绒做的,很保暖。”
这个围巾也是奢侈品牌的,价格异常昂贵。
时明月不知道云湛喜欢什么样的围巾,就把贵的围巾里质量最好的一款的买了,送真诚且价值不菲的礼物,云湛应该不会拒绝她。
其实,上次云湛来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云湛的衣服穿的有点少,经常带着潮气,她猜测,一定是在时家的树林里绕了好多圈。
时明月转身去石阶上端来一盏温着的姜汤,汤面浮着两片薄薄的紫苏叶。
“先喝一口,暖暖。”
云湛接过,时明月的指尖碰到云湛以后的,便顺势扣住了云湛的手。
“好冷,你以后不要穿的这样少了,夜行衣一点都不保暖。”时明月看着她单薄的衣裳,秀眉拧成了一座小山。
云湛没有挣脱,只微微侧头,瞧了一下时明月的面色:“你的身体好像好了不少,上次我给你的药应该是有效果的。”
云湛灿然一笑,她的眸光亮亮的,似乎不太在乎自己冷不冷,更在意时明月的身体。
“我这次是专程过来给你治疗身体的。”
云湛掀起她袖口的一角,轻轻将指腹搭在了时明月的手腕上,这样的动作对于一位处于深闺的大小姐来说,已经是极为大胆的了。
灯光下,云湛认真的感知她的脉搏,低垂的睫毛在颊上投出一弯柔影,那影子随着她轻轻的呼吸起伏,像一湖被风悄悄吹皱的水。
时明月安静的瞧着她,眼底的那一湖水里,只映着云湛一个人。
手搁在石案,掌心向上,指尖却因突如其来的心悸而微微蜷起。
那一截腕骨细得仿佛一折即断,雪肤下淡青脉线若隐若现,像初春最嫩的叶络。
云湛抬手,指尖先落在她腕际。
微凉的指腹带着凉凉的薄荷味与夜风的清冽;紧接着,温度便从皮肤相贴处迅速蔓延,云湛肌肤的热度沿着经络悄悄窜进她的臂弯,再一路烧到耳后。
指腹缓缓移动,一寸寸探寻脉息。
每一次按压,都像在拨动一根看不见的丝弦;每一次停顿,都将时明月的呼吸也一并按住。
被云湛摸过的地方似触电一般,酥酥麻麻的又难以逃离。
时明月的睫毛颤得厉害,像受惊的蝶,却舍不得飞远,指尖在石案边缘悄悄收紧,指甲轻叩木面,发出极细的“嗒”声,与云湛指腹下的脉搏暗暗合拍。
“脉象浮而微数,但是比以前好多了。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云湛低声道,嗓音被夜风揉得沙哑。
云湛朝她微微一笑,她生得极清隽,像一幅淡墨山水忽然着了色。
月光之下,云湛的眸似春夜初融的湖面,澄亮里映着灯火,偶尔一抬,便漾出潋滟的波光。
睫羽纤长,低垂时在眼下投出两弯浅影,像落笔未干的水墨,轻轻晕开。那双唇薄而润,带着一点温玉的淡粉,说话时仿佛有花香与松风一并溢出。
灯火一照,云湛整个人便笼在温润的光晕里,既不耀眼,却让人移不开眼——
像雨后青瓦上最后一滴将坠未坠的雨,清澈、安静,又带着一点不容惊扰的温柔。
时明月对上她的视线,心口忽然乱了拍子——
先是微微一紧,像被一根无形的丝线轻扯,继而“扑通扑通”地急跳,仿佛有只小鹿在胸腔里撞来撞去,撞得她连呼吸都忘了节律。
雪腮慢慢晕开一层薄红,从耳尖一直烧到颈窝,像有人在白瓷盏里点了一滴胭脂,顷刻间便化了满盏春水。
时明月下意识想抬手去掩,却只摸到滚烫的耳垂,指腹烫得惊人,掌心却沁出微凉的汗。
“云湛,为什么会那么担心我呢你救了我,我已经承了你许多好意了,也未曾给过你什么。”时明月眸光里染上薄雾,在她的世界里,几乎没有见过云湛这样的人。
她被父母保护的很好,但是却从未觉得这个世界单纯过。
没有不畏惧死亡的人,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关心。
“首先我救你不是完全因为不怕,而是我当时断定必须有人去。”
云湛看向她,睫毛在脸颊投下细碎的阴影。
"我怕的不是死亡本身。"
"我怕的是我不救你,你会死这个命题成立。”
云湛的声音有些沙哑,眼神却意外的坦诚、干净。
时明月一阵恍惚,突如其来的记忆突然回潮,在那个爆炸声轰鸣的夜晚,她回忆起了云湛抱着她时那个转瞬即逝的表情——是无畏、以及超脱生命的冷静坦然。
她在云湛怀里,措不及防的撞进云湛的视线。
像是人类第一次见到火光,整个洞穴都被照亮。
时明月的指尖悄悄蜷紧,指甲轻掐进掌心,却不觉疼,只觉心跳得更快。
她突然揪住云湛的袖子,神色有些迷离:“可以教教我怎么把脉吗?我也想学学。”
云湛愣了一瞬,木讷的点点头:“嗯你把手放在我的手腕上吧。我教你。”
“首先,指尖要落在在“寸关尺”的位置,轻取为浮,重按为沉”云湛抬眸时,眼里蓄着一泓无辜的秋水。
时明月的心又撞了一下。
时明月默不作声的将手腕翻转,掌心向上,指尖轻点自己脉搏,声音低软:“可我按不准,你替我按一次,可好?”
尾音带着小小的、几乎听不见的颤,像草尖坠着的露珠。
“好啊。”
云湛坐下,两指并拢,指腹稳稳落在她腕际。肌肤相触的一瞬,时明月的身子有些发麻,却故作镇定地抬眼,目光直直撞进云湛眸里。
“是这样么?”
她轻声问,指尖却悄悄往前探了半寸,若有若无地贴住云湛的指根,像一片羽毛试探风向。
云湛微怔,正要收手,时明月却牵过她的手,把自己的指尖轻搭在云湛脉上,声音软得像要化开:“那……我试试摸摸你的脉。”
指腹下的跳动清晰而急,她悄悄弯了弯唇,眼里闪过一点得逞的星子,又迅速藏进长睫。
药香浮动,日光斜斜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给时明月隐秘的小心思镀了一层温柔的金
磨人的教学环节终于结束了。
云湛长舒一口气,她收拾好东西刚想走,却发现了桌边放着的小话本——是时明月早上看的《姻缘》。
“你也会看这些东西吗?”她一直以为官家大小姐是不屑于看这些的。
“我可以看看吗?”云湛还有点好奇。
“不看可以吗?”时明月脸颊绯红,匆忙将话本收回去了。
“这也没什么好看的无非就是一直爱情话本而已讲着古代女子痴情的喜欢。”
时明月在心里默默念着:狐狸的喜欢也是喜欢。
“那种非谁不可的痴情吗?我倒是觉得现实生活里不会有这样的女孩。”云湛坐在桌子上,随口闲聊了起来。
坚定不移的选择只存在于书里而已,现实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呢?
她没注意到,时明月的耳根已经开始发红了。
“云湛我是这样的人。”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从未有过的清越,仿佛把十几年的闺阁礼仪一并击碎。
“如果我喜欢一个人,那我的命、我的名、我的嫁衣,都只认那人一个。”
时明月抬眼,眸子里燃着两簇小小的火。
“我很少违逆我的父母,但是唯独伴侣的选择,我一定要自己做主。”
她对云湛说这些真的需要很多很多的勇气。
但是她愿意,隔着薄薄春衫,心跳震得时明月的指尖都在发麻。
今生今世,非君不嫁;若有违背,甘受天谴。
夜风穿廊,吹得她发尾微扬。
云湛被时明月的话震惊的说不出话,她缓和了一会,还是觉得喉咙有些哽咽。
云湛斟酌了一会,刚想开口,时明月却转过身去,将目光投向天边的明月,踮声音低到只剩气息:“她只需要应我一句足够了。”
月色无声,却照见少女眸底决绝的光,锋利得能割开所有门第、礼法、与即将到来的风雨。
第22章
云湛整个人怔在原地,久久没能回神。
掌心里攥紧的药方被捏的褶皱,压得云湛指节发白。
云湛抬眼,只见时明月额前碎发被夜风扬起,眸中燃着两簇不肯熄的焰,照得云湛眼底莫名一阵刺痛。
“时明月……”
云湛声音哑得几乎不像自己的,尾音颤得连廊下的铜铃都跟着摇晃。
云湛从未想过,一向端方守礼的豪门大小姐,竟会在这寂寂深夜里,以生命为誓,说出这种决然话。
上流阶级的婚姻一向是讲究“门当户对”的,反抗无疑是一场浩劫,对时明月来说反抗或许跟拿命渡劫差不多。
云湛的胸腔里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是震撼,也是疼惜。
她滚了滚喉咙,刚想劝时明月说“爱情不值得这样”,却哽在喉间。
想后退半步回避这个问题,却被时明月黑白分明的眸子注视着,抵在心口的那一下心跳忽然钉死在原地。
心跳急促剧烈,透过单薄的夜行衣,像一记记小锤,把云湛所有的话都憔悴。
她当然相信时明月是这种人,因此才会更加担忧她。
良久,云湛才找回呼吸,指尖蜷起,将新的药方塞到时明月的掌心,指背青筋隐现。
“都说自古豪门才能出真情种,看来说的是时小姐了。”云湛的指尖摩梭着茶杯,面色恢复了往日冷静。
“我没有看过太多爱情的话本。但我很清楚的知道自己需要什么,让我嫁给一个不爱的人,这比荒废人生更加可怕。”时明月用余光悄悄扫过云湛,悄悄弯了弯唇。
“不需要身份、名声、也不需要太多财富她只要是我选中的人,我就倾尽所有爱她。”
她从不是什么柔弱的人,有自己的做事方法和手段。
少女站在梧桐树下,袖口还沾着夜露与药香。
她深吸一口气,忽然抬手,将腰间那枚自幼随身的羊脂玉佩解下,玉上刻着笔篆的“慎”字,是她出生那会祖父给的护身符。
指尖收紧,玉坠在两人之间晃出一道冷光。
“这玉,在我出生不久就戴着了,它是我的枷锁、但我愿意把它交到我未来的伴侣手里。”
她一步上前,将玉佩放在桌上,玉佩静静地躺在雕花木案上,像一泓被夜色冷凝的春水。
月华自窗棂间筛落,先是铺出一层薄霜,继而悄悄渗进那枚羊脂玉的肌理,把它从沉静的乳白,一寸寸点化成流动的银白。
“那我就祝时小姐早日遇到喜欢的人。”
云湛不敢去看那枚玉佩,侧眸将视线落到了月光之下的湖面。
“其实,不用祝我遇到喜欢的人,云湛,我会遇到的。”
她声音轻,却不容躲闪,像一根银针稳稳落脉,“我要你在这里、在今夜,祝我幸福。”
她抬眼,眸底映着灯影,亦映着云湛微微震颤的瞳仁:“无论往后风雨多大、门第多高、伤病多苦,云湛你都要祝我幸福,不让我掉一滴委屈的泪。”
说到最后一句,她指尖微微用力,像要把这句誓言按进云湛的骨血。
“云湛,说给我听。”
她没有哭,也没有笑,只是那样静静望着云湛,睫毛都不肯眨一下,仿佛只要漏过一瞬,就会错过一生。
“祝你幸福。”
云湛仰首看她,目光穿过她颤动的睫毛,声音不高,却字字掷地有声,惊起檐角铜铃轻颤
深夜
云湛拒绝了时明月让她留宿的好意,独自一个人坐上凌晨的末班车回了学校附近。
北风像钝刀,一刃一刃削过街衢。云湛裹紧了夜行衣的帽子,衣角仍被风撕得猎猎作响。
刺骨的寒风打在脸上,不疼,却冷得钻心。
云湛低头疾行,靴底踏碎带着水雾的路面,心情略微有些沉重,像压着块石头一样喘不过气。
“你说,时明月为什么要让我祝她幸福。”云湛想不明白,总觉得时明月话里有话的意思。
“你问我这个问题之前,不如先想想她一定为什么要你来说这四个字,而不是别人。”
时明月说的很隐晦,21也不能完全笃定,但是它能隐约猜到这些话里的意思
“总感觉这个祝福有点沉重,其实更像是某种承诺。”
祝我幸福
让我幸福
21猜测,或许是后者才是真实意识。
但是云湛是不会相信时明月喜欢她的,所以21还是先不说。
时明月是个对爱情坚定的人,如果云湛这个木头一直不懂她的喜欢那么时明月肯定会直接告诉云湛,然后大胆热烈的追求。
这点温似雪就与时明月不太一样,21觉得温似雪比较怯弱内敛,或许要云湛稍微主动一点,才能给她破冰的勇气。
云湛:“21,我怎么感觉我这个有点许愿的意思,怎么说呢,就像是我能帮她完成这个愿望一样。”
她又不是月老。
21:“你能感觉出来就好。”
嗯不错,已经猜到一半了,这个世界女生之间也可以结婚,剩下的你自己慢慢猜吧
明月山庄正厅,鎏金兽炉吐着袅袅瑞烟。
时恪端坐在主位,手旁摊着一叠描金帖——这上面写的是今年各个大家族送来的礼物。
时恪特意把时明月也叫过来了。
时明月的母亲沈青仪执茶,笑意温婉:“明月,这些都是今年送过来的礼物,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
时明月立在厅心,一袭天水碧长裙衬得腰身笔直。
“妈妈,我房间里什么都不缺了。”时明月盈盈一笑,轻轻将那些烫金帖子放了回去,纸角相碰,发出清脆的“嗒”。
“说起来,我女儿成年了,也该操心一下婚事了,要不要妈妈在同龄人里面给你找一个合适的?”
沈清仪的话说的很明显了,她认识的优秀男生都是贵族世家的庚书,只要时明月有看的上的,她立刻就可以去安排。
时恪没说话,默认了沈清仪的话。
“父亲,母亲。”
她声音不高,却在鸦雀无声的厅里掷地有声,“女儿已有意中人。”
时恪眉峰骤沉,指尖在椅背上一敲:“谁家?”
她深吸一口气,抬眸直视,无惧那锋刃般的目光——“我喜欢的人不是那些贵族公子,是别人家的小姐。”
短短一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在檀木地砖上。
时恪眸色转冷:“谁家的小姐?”
“她与我一起在明顿学校读书,如果父母不答应,我不敢说她的名字。”
沈清仪手中茶盏一颤,盖子“叮”地轻响。
时恪站起身来,冷声道:“既然是读明顿学校,家世应该也不差。可我就只有你一个女儿,同性结婚是没有孩子,我时家无人继承”
“时明月,我一直以为你有几分才学,是个明事理的孩子,可如今看来,你是被她引诱的蒙了心智。”时恪冷哼一声。
虽然这个国家同性之间也可以结婚,但是却也没有异性姻缘那样主流,容易承受更多流言蜚语,而且他时家就只有这么一个孩子
时明月却忽地跪下,脊背挺得笔直,额头轻触地砖,声音却更稳:“是我自己喜欢她才主动追求的,女儿以心相许,非她不嫁。”
时明月一点没有怯弱,她正对上时恪的目光,毅然决然道:“从小到大,我没有对您说一个“不”字,但是这个事,我一定不会顺从,我一定要嫁给她”
厅中一时死寂。
她再叩首,鬓边首饰微晃,珠串轻颤,却掩不住眸中的决绝:“求父亲成全。”
烛火噼啪一声,映得她额前一点红痕,如雪中朱砂。
时恪身上的玄狐大氅拖过金砖,声音压得极低:“非她不嫁?她到底有什么魅力,让你敢来违逆我。”
沈清仪怕了,赶紧去扶时明月,却被时明月轻轻避开。
时明月抬首,眸色澄亮,像两枚浸在冰泉里的墨玉,映出父亲盛怒的倒影。
“父亲,如果要我违心去联姻结婚,那这个后半生不过也罢。”
时明月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您就算把我关起来,锁得住院门,锁不住人心。若真要逼我,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她转身,脊背挺直如竹。
时恪的面色已经相当难看了。
“我们时家的先祖就说婚姻大事,自身中意是首要的。如今,为何不肯给我想要的选择?”夜风卷起时明月的她裙角,她一点都不肯屈服。
时恪立在原地,铁青的脸色在烛光里忽明忽暗,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可是孩子”
“现代科技那么发达,如果父亲执意要孩子的话,我跟她也可以有孩子,保证是时家的血脉。”时明月跪在门前,月色从门外泻进来,为她镀了一层冷银。
看着时明月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神色,时恪彻底败下阵来
良久,他低声吩咐:“我不接受你嫁给她,如果你硬要跟她在一起,她必须嫁给你,嫁到我们时家来。”
“好。”时明月眼前一亮,指尖原本绷得紧紧的丝线倏地一松,银针“叮”地落在青砖地上,声音清脆得像碎冰。
下一瞬,喜悦的呼吸才猛地涌进胸腔,胸口剧烈起伏,连耳边的碎发都被气息拂动。
在母亲的搀扶下,时明月提裙起身,因为太急,膝盖撞在绣墩上也不觉得疼,只踉跄一步便稳住——像从漫长的黑夜里一步踏进晨光。
唇角先是轻轻颤,随即一点点扬起,弧度越来越大,到最后几乎藏不住,露出少女那两排细白的贝齿。
作者有话要说:
啊,没错我们时小姐就是那么有魅力。不过时小姐的感情线还远远没有结束。
这本书三个女主的戏份是差不多的,都会写到很多高光部分。后续还有温妹妹和裴学姐的表白剧情。
第23章 (修)
暮春细雨,像一层被风吹斜的丝帘,无声地罩在青石板路上。
“怎么又下雨了啊”
天边乌泱泱的都是黑云,稍微一抬头,淅淅沥沥的小雨就会拂过她的脸颊。
最近似乎是梅雨季节,这样的小雨最是让人不舒服。
云湛垂头,她已经离明月山庄有一段距离了,可心里仍烧着时明月那句“非君不嫁”的余温,脚步越走越沉。
雨丝落在夜行衣上,洇出点点深墨,云湛浑然未觉,直到一道清冷的女声穿过雨雾——
“云湛,雨大了,还往风里走?”
云湛抬头,便看见一把透明的雨伞斜倚在银杏树下。
伞柄握着一只修长的手,指甲染了极淡的樱草色,衬得肤色愈发冷白。
伞下的人,正是昨日前几日和她同床共枕的裴颜汐。
裴颜汐走到云湛身边,她好像抹了一点唇釉,红润的唇在夜色当中格外诱人,黑色的长发随意的散落在腰线上,像极了优雅高贵的猫。
今天穿的短裙,裙摆不高,随着她收伞的动作露出一截线条利落的小腿,雨珠顺着腿上白皙的肌肤滑下去,看的云湛心头一热
她把伞往云湛那边倾了倾,自己肩头立刻湿成深色,却浑不在意。
“我问了姜言沫,你没回寝室让我猜猜——”
裴颜汐声音低而软,尾音像钩子,“刚从温似雪那儿回来?”
说话间,指尖在伞柄上轻敲两下,笃笃声混着雨,竟有些咄咄逼人的质问。
云湛微怔,还未开口,裴颜汐已侧过身,把伞柄递到云湛手里,示意他握住。
“别发呆,手都淋红了。”裴颜汐指尖擦过云湛的指背,温度比雨高,像一小簇暗火。
两人并肩,伞面不大,她的手臂几乎贴在云湛臂弯,随着步伐若有若无地相触。
“我没有跟温似雪待在一起”云湛否认了裴颜汐的话,她本来是不在温似雪那里的。
“那你去哪儿了?”
裴颜汐点点头,她声音淡淡的,随意撩了一下脖颈上被打湿的发,暗香浅浅的浮动在这个寂静的雨夜。
“可能今天心情不是很好吧…嗯…就是出去转转而已”
云湛有点心虚,她垂着头不敢去跟裴颜汐对视。
真糟糕又撒谎了,之前明明答应了裴颜汐要在学校好好学习的,现在偷逃出去还被人抓了个正着。
“我相信你。”她忽地凑近,鼻尖几乎碰到云湛耳廓,“沉水香混着些潮气——你不像是从室内出来的,而且温似雪也不会有这样的围巾。”
湿热呼吸拂在耳后,云湛下意识别开脸,耳尖却红了。
“这围巾单说价格都在六位数以上,而且还不对外销售。看它的成色应该是新买的。”裴颜汐侧眸,目光准确的落在了云湛戴着的围巾上。
昂贵的驼绒围巾就挂在云湛的颈侧,裴颜汐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味,这不是云湛身上的
是别的女人身上的味道。
所以,云湛或许是又去了某个地方,认识了另外一个漂亮的妹妹。
裴颜汐的指尖在半空停了一息,看到围巾时目光被烫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收了回来。
可眼神却没能藏住。
她假装无事发生,却依旧藏不住心中的猜疑。裴颜汐的长睫垂下,遮住了眸子里的潮涌。
她侧过脸去看远处湿漉漉的银杏,雨珠挂在叶尖,将坠未坠,和她很像…
没有质问,也没有叹息。
她只是轻轻抿了一下唇,唇线拉得平直,像把快要溢出的情绪生生压住。
再抬眼时,唇角已经抿成了一条淡漠的线,带着她一贯的慵懒与矜贵,像隔了一层雨幕,模模糊糊地泛着冷光。
“伞歪了。”
裴颜汐低声提醒,声音却比雨还轻。
她伸手,替云湛把伞柄扶正,指尖没有碰到围巾,而是绕过了它。
“这个颜色不是很适合你,你更适合黑色,我待会给你一条新的。”
裴颜汐的声音散在雨里,有点闷闷的。
见云湛没回答,裴颜汐又放慢了脚步,指尖在伞柄上绕了一圈,像绕住一段欲说还休的心思。
走到校门口的长椅时,雨势忽然更大了。
裴颜汐停住,不等云湛说话,她就摁开了手里的车钥匙,黑色的短裙下摆顺势覆在白皙的大腿上,黑白交应的画面让云湛害羞的挪了视线。
“雨下大了,我待会还有事,你跟我一起回家。”裴颜汐的伞仍倾向云湛那边,自己左肩湿了大半。
“好的,麻烦学姐了……”
望着外面的瓢泼大雨,云湛说不出拒绝的话,现在回去肯定要变成落汤鸡。
裴颜汐坐在驾驶位上,她侧过脸,下颌线被路灯勾出柔亮的一刃,语气里含了些许无奈的涩,“其实,我明明知道你在撒谎的只是”
她将纸巾捏在手里,擦了擦云湛袖口未干的水迹,“在见到你以后,就感觉那些都不重要了。”
“你没被淋坏就好”
雨声忽然大起来,替裴颜汐掩去多余的话。
云湛握着车子的扶手箱,指骨微白,最终低声道:“学姐,我……”
话未完,车子已经发动。
黑色的轿车水洼里溅射出一阵水花,裴颜汐堵住了她的话:“先回家吧,别感冒了。”
裴颜汐开着车,雨雾薄得像一层纱,路灯从侧面打来,恰恰勾出她侧脸的骨线,学姐的睫羽长而直,雨珠挂在尾端,将坠未坠,把那点天然的冷艳又添上一分潮湿的柔软。
云湛看愣了一瞬其实她一直觉得,学姐的侧颜十分好看
午夜十二点,黑色迈巴赫滑进私家车道,雨丝被车顶灯映成流动的金丝。
裴颜汐把车钥匙抛给门童,高跟鞋在大理石阶上敲出清越的节拍。
云湛跟在她身后,衣服半湿,怀里抱着裴颜汐方才递给她的伞。
穿过长廊,挑高穹顶下悬着一盏三米高的水晶灯,水晶片被暖金灯打得碎光乱坠。
裴颜汐随手把长发挽起,回头冲她勾了勾唇:“等我五分钟,我给你拿新的衣服过来。”
五分钟后,她再出现,已换了一袭酒红色长裙——
极细的肩带缀着暗红宝石,腰线收得凌厉,下摆却如水泻般铺满地毯;每一步,绸面便荡起暗火似的光。她没再戴任何首饰,只把耳后的朱砂痣留作唯一的艳色,像无意,又像刻意。
她将手里黑色的外衣递到云湛手里,眸子浅浅的扫过了云湛脖颈上的围巾。
“它打湿了,这个料子要送去修复才行。先取下来把,戴我送给你的。”
围巾并不是一个牌子的,但是依旧昂贵的让人咂舌。
“啊,谢谢学姐,这个修复需要的钱”
“不用给我钱。不过,今晚有一个牌局,云湛同学,你可能要替我坐镇了。”
裴颜汐递给云湛一枚黑曜石领扣,指尖擦过她的领口时,声音低得只有两人听得见,“别担心,玩个棋牌而已,上流社会很多生意都是在牌局上面谈成的。”
玩乐的地方是城中顶层的私人纸牌室。
电梯直达,门一开,沉香与雪松的气息扑面而来。整面落地窗正对江湾,霓虹在水面上拉出长长光带;室内只摆一张乌木圆桌,桌面嵌着贝母云纹,在灯下泛出乳白冷辉。
圆桌边已坐三人。
云湛走在裴颜汐的身侧,细致的观察了一下。
坐在正前方的是个穿烟灰西装的少年,看上去约莫二十出头,指间雪茄火光忽明忽暗,看到云湛的时候,少年的眸光忽然一亮,饶有趣味的打量着她。
男人旁边的是一身白衬衣的年轻女士,袖口绣着银线天平,看上去很是干练,像职场精英。
最后是个戴金丝边眼镜的女生,头发烫的卷曲,腕表是限量陀飞轮。
裴颜汐拍了拍自己左侧的空椅,示意云湛坐。
“不好意思,让大家就等了,这位是云湛,我的人。”
她右腿优雅地搭上左膝,红裙下摆滑下一截雪白脚踝,在乌木椅脚旁晃出惊心动魄的弧度。
她侧头,红唇几乎贴到云湛耳廓,“待会我先玩一局,然后你替我玩一局,会玩牌么?”
“会一点点”云湛觉得这个玩法有点眼熟,之前应该是玩过的。
裴颜汐低低应一声“嗯”,把棋牌拉到两人之间。
“要是我输了怎么办,会输很多钱吧?”
“这位妹妹,跟钱没关系哦。我们这个牌桌玩的是生意,赢的人可以拿到一所高尔夫球场的经营权。”
旁边烫了卷发的姐姐善意提醒了云湛,她点了根烟,白雾吞吐到空气里。
“学姐,这还是算了,我”
“没关系,我信你。”裴颜汐在这时忽然抬手,覆在云湛的手背上,指尖点了点那张暗牌。
不一会,第一场牌局过半,香槟开瓶声此起彼伏。
穿西装的少年是叫程让,家里是开私人银行的。
他手里捏着牌,笑里带锋:“裴姐,这把输了,把你的小助手借我两天怎么样?”
裴颜汐没立刻回话。
她先是垂眸,指尖在牌面边缘轻轻一碾,像碾碎一片看不见的薄冰。
再抬眼时,眸底黑得不见灯火。
裴颜汐的目光掠过程让的脸,没有怒斥,甚至没有皱眉,只是极安静地望了三秒。
那三秒里,空气像被抽走了声音,另外两个人的呼吸都凝滞了一瞬。
程让的笑意还挂在嘴角,却被那道冷得发寒的视线生生凝固,指间的雪茄不自觉抖落一段灰。
“额,学姐啊,我就开个玩笑而已”
裴颜汐的指尖在桌面敲了一下,很轻,却像冰锥敲在玻璃上,她的声线极为冷淡,浅浅的扫了一眼牌后说道:“继续玩。”
裴颜汐只用眼神把那句“借我两天”原封不动地推了回去,冷得让对方喉结滚了滚,半个字也吐不出。
牌桌地下,程让的指节悄悄攥紧。
拽什么拽啊要不有个有点势力的老爹,谁tm会看你脸色。
心里虽是这样想的,但程让却不敢表现出来,他知道,裴颜汐这个人很多疑,稍微有点不对劲就能被她瞧出来。
第一场结束休息
程让站在厕所的镜子面前,指间雪茄燃到尾端,烫着指腹也浑然不觉。
玻璃映出他阴沉的脸——眼角因酒精泛红,嘴角却向下扯出一道狠戾的弧线。
“裴颜汐……一个丫头片子也敢当众踩我?”
他猛吸一口,火星骤亮,随即掐灭在水晶烟缸里,发出清脆裂响。
他打了个电话:“去查一下裴颜汐身边的那个女人是谁,长得还挺合我的胃口。”
忽然,厕所的门被大力推开,程让眉心微蹙,刚要骂人,就看到了一群穿西装的壮汉围绕在了他的身边,将他团团围住。
裴颜汐踩着高跟鞋走到程让身后,鞋子踏在柚木地板上发出闷响。
“动手。”
她只说两个字,声音不高。
话音刚落,程让就被一记肘击撞得踉跄,他慌张的想反打,拳头尚未落下,手腕已被反折,“咔”一声脆响,骨节脱臼。
程让惊觉,抡起扫帚横扫,却被另一个保镖擒住手腕,顺势一拧——扫帚“当啷”落地。
下一秒,一记膝撞顶在他腹部,疼得他弯腰弓背;紧接着,后颈被掌根劈中,整个人重重栽进积水里,溅起乌黑水花。
程让挣扎这,裴颜汐带来的人却单膝压住他后背,肘弯锁喉。
裴颜汐缓步走近,高跟鞋踏在水洼里,声音清脆。
她半蹲,指尖捏住程让的下颌,迫使他抬头。
“程让”她声音低柔,却像冰刃。
“你能来这里打牌,是因为我给了你脸。以你的家世,我不给你脸,你就什么都不是。”
锋利的指甲掐在程让脸上,与血水混成淡粉色。他张口欲骂,却只发出嘶哑的喘息。
“你最好别对她起心思。你知道的,只要我开口,月都没有一个人敢跟你做生意,我说到做到。”
裴颜汐站起身,掸了掸指尖,仿佛沾了什么污秽。
裴颜汐回了棋牌室,她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的裙摆,红绸在灯下漾出危险的光。
“姐,怎么不见程让。”穿西装的女人问了一句。
“他身体不舒服,今天应该是来不了了,我们接着玩。”
她淡淡回复,余光却看向了云湛。
被玻璃隔着的雨幕在她身后合拢,像一场无声落幕。
牌桌上的另外两个人闭上了嘴,棋牌室里忽然安静下来。
她们约莫知道怎么回事了。
冲冠一怒为红颜…
裴大小姐一向冷静自持,这还真不像她的作风….
第24章
陪着裴颜汐打完牌已经是凌晨三点了,云湛从棋牌室里走出来的时候脚步都是漂浮的,就差没困倒在路边。
出大门,夜风裹着初秋的凉意扑过来,她下意识缩了缩肩膀,整个人晃得更厉害。
裴颜汐侧眸,她单手拎着自己的西装外套,另一只手伸到云湛的后腰上,掌心贴近她的腰肢。
“困就靠着。”
声音低而稳,像初冬拂晓掠过湖面的风,带着一点薄霜的寒意,却又轻得几乎不触动水纹。
路灯的冷白光斜斜切下来,只照出裴颜汐一个人。夜色像一匹被熨平的墨缎,铺展到看不见的尽头。她披着一件极薄的黑色长风衣,衣角被风掀起时,空气中都是她发丝间的香。
长发随意挽起,几缕碎发垂在耳后,风掠过,吹开她风衣的领口,锁骨在光里显出利落的凹影,像雪线折进山脊。
云湛的腰好软裴颜汐侧头看她的一瞬,眼底闪过一丝炙热。
云湛没应声,只是本能地把额头裴颜汐的那侧。
下一秒,带着体温的风衣外套落了下来,裹住她单薄的肩。
外套里还残留着淡淡的玫瑰与纸牌混合的味道,裴颜汐顺势把人往怀里带了半步,让她整个重量都倚在自己的肩头。
云湛的睫毛扫过她的脖颈,像两片羽毛轻轻挠了一下。
“学姐……有没有人说过,你的声音真的很好听,可以去当cv了。”云湛含混地嘟囔。
“听过这类话。”裴颜汐回头,声音擦过云湛的耳廓,“所以,你觉得我给什么角色当配音好?”
“年上清冷学姐,或者小妈之类的,都很适合。”
说完以后,云湛觉得自己说的话好像有点不和分寸,她停下脚步又和裴颜汐道歉:“对不起啊,学姐,我只是说说而已”
“没关系,别怕,我不会生你的气。”裴颜汐的唇角勾起,将云湛搂进了自己怀里。
夜风再起,吹乱了云湛额前的碎发。裴颜汐抬手替她拢好,掌心顺着发丝滑到她后颈,轻轻托住。
路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一个红裙坠下,一个被外套裹成圆滚滚的一团,却严丝合缝地嵌在一起,像被月光钉在地上的拼图
云湛又被拽回了裴颜汐家里,在车上的时候差点睡着了,现在反而清醒了不少。
裴颜汐离开了客厅一会,再出来时,她手里多了只长颈醒酒器,液体在玻璃里晃出一圈暗红宝石般的光泽。
“这酒是裴家的私人葡萄庄酿出来的,有价无市,要尝尝吗?”她晃了晃杯子,“不会苦涩,很好喝。”
云湛盘腿坐在地毯上,托着腮,眼睛亮亮的:“我只喝过超市三十块的起泡酒。”
裴颜汐失笑,把高脚杯递到她指尖:“那就从今天升级。”
第一口,云湛抿得太急,被酒精辣得直吐舌尖,像只被烫到的小猫。
第二次,她学乖了,只是轻轻碰了碰唇瓣,却还是被后劲熏得眼尾发红。
裴颜汐坐在她身边,眼尾轻轻下弯,浓密的睫毛在灯光里投出一道柔软的弧,像被风吹皱的湖面。
唇角多了一些纵容的笑,不深,却足够让裴颜汐常年冷淡的容颜瞬间温软,在云湛面前,她把全部温柔写在了眼角眉梢。
就在这时,电话突然不合时宜的响了。
裴颜汐看清来电的人以后,眸光冷了几分,她默不作声的收起手机,轻声叮嘱云湛:“我出门接个电话,忙忘以后再去洗个澡,晚点来看你。”
云湛:“哦哦,学姐去忙吧。”
裴颜汐走了以后,21立马就跳出来了。
21:“哇,你还敢喝酒,上次把人家温似雪整成什么样子了现在别又在学姐家发疯。”
没有谁比她更了解云湛的酒品待会她要是对学姐“上下其手”保不住会被丢出去。
嗯一定会这样的,21觉得自己已经能预料到云湛今晚的惨状了。
“啥?我对温似雪怎么了,上次不久在她家睡了一晚吗。”云湛轻哼一声。
她没什么印象了,就记得自己在温似雪家里,然后.,醒来的时候衣服也是好好的。
“白兰地而已,绝对不会喝醉。”
说完,云湛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门外站着的是薛棋,对方穿着便服,黑色风衣下摆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手里拎着一个文件袋,封口处印着暗红色的“机密”戳。
“我猜你还没睡。”薛棋的声音压得很低,目光越过她肩膀,往客厅里扫了一眼。霓虹灯的光栅刚好掠过沙发,映出云湛半张侧脸。
裴颜汐侧身,把门框挡得更严实:“有事?”
“学姐,是你自己要调查云湛的,现在又把人藏在你自己家里。”
薛琪把文件袋递过去,语气平静,却字字带刺,“她那天离开资料室以后,先是去了温似雪家里,然后又去了一趟明月山庄。”
明月山庄?
裴颜汐身形一僵,瞳孔短暂的凝缩了两秒,云湛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明月山庄我没胆子继续跟进去,最近时家的动作也不小,你自己还是多留个心眼。”
文件袋没封口,露出半截打印纸——上面是晚上21:27:46的监控记录。
她垂着眼,接过文件袋,指尖在封口处摩挲了一下,没说话。
薛琪叹了口气,声音放缓:“裴姐,你到底喜不喜欢云湛,你直接说吧。”
“废话,你难道看不出来么?”裴颜汐点了根烟,她低下头,睫毛在灯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像两片被冻住的鸦羽。
“喜不喜欢”四个字像一记钝拳,敲在她肋骨上。
她当然喜欢,这不是废话么。
只是目前的局势太敏感了,如果云湛真的那边的人,那她
“你是真喜欢还是就是馋人家身子?”看裴颜汐没回复,薛琪继续道,“学姐你可别恋爱脑,裴家那边逼的很紧你知道后果。”
她抬眼,目光穿过对方肩膀,看向走廊尽头那盏忽明忽暗的感应灯。半晌,只淡淡“嗯”了一声。
薛棋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摇摇头,转身走进门口的停车库。
金属门合拢前,裴颜汐听见对方最后一句:“天亮之前,校长就该下台了,你准备准备上位吧。”
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在空旷草地里格外清晰。
裴颜汐把烟抽完了,她没急着回去,站在原地等风吹一会,吹散身上的烟味。
进了门,她把文件袋折成两半,塞进玄关抽屉的最底层——那里已经躺着一把备用枪、一只打火机,还有之前她给云湛写的《基础西语语法》。
抽屉轻轻合上,反锁。
裴颜汐转身去了浴室,半个小时以后,浴室门“咔哒”一声轻响,雾气先她一步涌出来,像一层半透明的纱,把客厅的灯光都滤得柔和。
她赤脚踏在地板上,水珠顺着小腿的线条滚落,留下细碎的银色光点。
深墨蓝的浴袍裹着她,腰带随意打了个结,领口因热气微微敞开,露出一截锁骨,平直、精致、像雪岭的脊线,却带着被热水蒸出的淡粉。
长发垂在身后,发尾还滴着水,几缕碎发贴在她颈侧,被热气蒸得微卷,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突然觉得有点口渴,裴颜汐走到吧台前,随手拿起玻璃杯,仰头喝水。
颈线拉长,喉咙轻轻滚动,配抬手拨头发,袖口滑落,露出一截手腕——骨骼清晰,肤色冷白,热水也没能染出太多温度。
动作间,浴袍的肩线微微下滑,肩头圆润的弧度一闪即逝,像月色下被云遮住的峰顶。腰带的结在腰侧松垮垮地坠着,仿佛再轻一扯就会散开,让人忍不住去想它散开的模样。
穿了拖鞋,准备去客厅看看云湛,灯光从她背后照过来,浴袍的布料半透不透,勾勒出腰线,收得极狠,却又在臀线处骤然放开,留下一道饱满的弧。
云湛又喝醉了,一米七几的少女此刻像只大型猫科动物,脚步虚浮,脑袋半垂在沙发上,呼吸里带着微甜的梨子白兰地。
裴颜汐的眉眼不自觉的软了下来
落地窗外的城市霓虹被百叶窗切成一条条细长的光栅。
裴颜汐附身想抱云湛,却没想云湛忽然低头,用鼻尖蹭了蹭裴颜汐的发顶,声音黏黏的,带着酒气和笑意:“学姐……别走嘛。”
裴颜汐动作一顿,没应声,耳根却已经发红了。
“我不走你喝醉了,我抱你去睡觉。”裴颜汐放缓声音,温声哄着云湛。
“我不要睡觉,我要吃学姐的糖。”云湛拽着裴颜汐的手,开始耍脾气。
21:“啊啊啊!完蛋了要被丢出去了。”
学姐可没有温似雪那么温柔啊,21已经绝望了,要是云湛做了什么让学姐生气的事情,不仅今晚要被丢出裴家,而且也要影响到后面的任务。
emmm讨厌的云湛,酒品又差又要喝。
但是接下来的走向,几乎完全超出了21的预料。
裴颜汐的眼神并没有想象中的冰冷,唇角反而还多出一丝浅笑。
“可是我没有糖,除了糖以外,你还有什么想要的?”裴颜汐温柔的搀扶起云湛,她盯着云湛微醺的面容,心尖一片炙热。
裴颜汐刚吹干的头发还带着湿意,垂在肩窝,一缕缕散着雪松和水的凉香。
浴袍的领口因俯身而微敞,锁骨下凝着未干的水珠,像一粒粒细小的星。
云湛醉意未散,脚步虚浮,却精准地循着那缕香气靠近。
下一秒,整个人像失重的雪团,突然将脸埋进裴颜汐胸前柔软的褶皱里,鼻尖隔着单薄的浴袍,轻轻蹭过她心口最敏感的那寸肌肤。
呼吸灼热,带着白兰地的微甜,一下一下,烫得她指尖发麻。
云湛的睫毛扫过衣料,像黑蝶振翅,引来隐秘的电流
唇瓣无意识地贴着那道浅浅的沟壑,偶尔含糊地咕哝一声,低哑得不像撒娇,更像求生的本能。
胸前传来隐秘又刺.激的触感,云湛真的在吃糖
裴颜汐瞳孔浑浊了一瞬,微微后仰,腰抵被云湛按在吧台边缘。
浴袍的腰带被云湛蹭得松了,衣襟向两侧滑落半寸,露出更白的起伏。灯光落在上面,像月色跌进雪谷,映得裴颜汐耳尖愈发通红。
云湛发出极轻的一声叹息,带着鼻音,像小孩子终于找到归巢。
手掌却极不安分,摸索着扣住她的腰,掌心滚烫,隔着薄薄衣料烙下一圈灼人的温度。指尖无意识地收紧,把她更往怀里按,仿佛要把整片柔软都揉进骨血。
裴颜汐垂眼,看见云湛耳后的碎发被酒气蒸得微卷的模样,喉咙处随着呼吸轻轻滚动。
云湛炙热的呼吸,正贴着她心口最剧烈的跳动——一下,一下,像雪崩前最后的鼓点。
空气骤然变得粘稠,连呼吸都带着湿意。
她指尖插进云湛的发间,轻轻揉了揉:“够了吧,乖一点去睡觉好吗?”
云湛立刻像被顺了毛的兽,鼻尖蹭得更深,唇几乎贴上她心口的肌肤,带着酒气的热息,烫得她锁骨都泛起一层薄粉。
那一瞬,她听见自己血液轰鸣的声音,像深夜的海,一寸寸漫过理智的堤岸。
裴颜汐浴袍的腰带彻底松了,衣襟向两侧滑落,露出锁骨下大片雪色。灯光像薄刃,沿着起伏切出明暗交界——她听见自己心跳撞在肋骨上,重得发疼。
俯身时,长发垂落,发梢扫过云湛的耳廓。
“是你自己要来招惹我的。”
裴颜汐忍不了了,她的掌心顺着云湛的后颈向下,掠过肩胛,停在云湛的腰窝,指腹刚收紧,想把她更往怀里按。
下一秒,云湛呼吸忽然沉了。
滚烫的呼吸从她心口移开,转而贴上她锁骨,节奏变得绵长、均匀。
睫毛在灯下投出静止的扇影,唇角还留着一点湿意,却不再动了。
世界像被谁按了静音。
裴颜汐僵在原地,指尖仍停在云湛的腰上,掌心下的脉搏却从狂乱变成安稳的鼓点。
浴袍的领口敞得更开,冷风掠过,激起一层细小的战栗。
她垂眼看云湛——
云湛睡着了。
眉心舒展开,耳尖的潮红还没褪,唇角却带着一点孩子气的餍足,好像终于抢到最柔软的抱枕。
而她,维持着半俯身的姿势,长发散在云湛的脸侧,像一场骤停的暴风雪。
睡的真是时候,差点她就把她
良久,裴颜汐轻吸一口气,把腰带重新系紧。
第25章
夜像一块被反复折叠的黑绒,把城市的灯火都裹进最深处,客厅只剩换气扇低低的嗡鸣,像远处潮汐的回声。
裴颜汐赤脚站在床边,浴袍重新系紧,腰带的结勒在掌心,硌得发疼。
云湛陷在她的床上,睡的正是她经常睡得位置,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呼吸绵长,睫毛在灯下投出安静的扇影。
云湛毫无防备,像只把肚皮露出来的猫。
裴颜汐垂眼看了她很久,眼底浮起一层极薄的雾气,又迅速被淡漠压下去。
云湛的手机在她外套里面,裴颜汐没有犹豫,伸手拿了出来,指尖在手机背面轻轻一滑,屏幕亮起:
屏保是一个可爱的卡通人物——
很有云湛的风格
恍惚间,裴颜汐想起了她和云湛初遇时的那夜。在树林里,云湛抬起眸,一双小鹿一样的无辜眼睛干净又纯粹,半跪在地上怯生生的看她,呼出的白雾像一朵转瞬即逝的花。
心脏被那双眼睛刺得一缩,她几乎下意识想合上手机,
可理智像冰刃,一寸寸顶在喉头。
云湛的确很有可能像是校长的细作,她不能不这么做。
她在心里对自己重复,声音低得像碎冰。
“失败就是万劫不复”这句话悬在头顶,像一把随时坠落的闸刀;
而她,必须知道云湛的每一次轨迹,
才能在刀刃落下前,保全云湛也保全自己,挡住所有可能碎裂的方向。
她单膝跪在地板上,长发滑落,发梢扫过云湛的指背。
云湛没醒,指尖却微微蜷了一下,像梦里仍在寻找她的温度。
她屏住呼吸,转身去抽屉里取出那枚比指甲盖还小的黑色芯片,
指腹的温度让金属边缘泛起一点潮气。
充电口、电源键、SIM卡槽……所有动作轻得像在拆一颗心脏起搏器。
芯片贴上主板背面时,发出极轻的“嗒”,仿佛一粒雪落在玻璃上。
她抬眼看云湛——
云湛眉心舒展,唇角还带着一点孩子气的弧度,对即将到来的“监视”一无所知。
定位指示灯亮起幽蓝的0.5秒,随即熄灭。
屏幕自动锁屏,归于黑暗,像一切从未发生。
她却维持着半跪的姿势,指尖悬在云湛脸侧,
她红唇微涨,俯下身去想吻云湛,炙热的呼吸刚刚触碰到刹那,裴颜汐又退回去了,她们的唇只差一厘米就能碰到,却终究没有落下
次日清晨,云湛就醒了。
宿醉像钝斧劈在后脑,一跳一跳发疼,却比不上胸口那股突如其来的空落,云湛翻身摸向茶几上的手机,指纹解锁的蓝光映在瞳孔里。
“昨天晚上裴颜汐动了一下你的手机,她具体干了什么我不清楚,应该是在你手机里装了什么芯片。”21现在才敢说话,昨夜裴颜汐动手的时候,它憋着都不敢把云湛喊醒。
“她很早就离开了家里,带着一大批人去了学校那边。”
云湛沉默了半晌,思索了一小会才说:“先静观其变,她应该是怀疑到我身上了。”
上次去资料室真的撞到了裴颜汐的枪口上,或许后续的发展会云湛想的更加严重。
“不过,今天还要上课。”云湛猛地从床上翻身下来,着急忙慌的套上了昨天的衣服,她没穿校服,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上午第一节就是数学课,那个老师很喜欢让人起来回答问题,要是被发现缺勤的话我在学校里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明知上午有课,裴颜汐却没有把她叫醒。
想到这个云湛的脊背上顿时冒出一些冷汗,学姐到底想做什么
云湛刚出门,就看到了停放在门口的黑色轿车,车上下来的司机主动帮云湛拿了书包:“云小姐,裴小姐特意说了让我送你回学校。”
人坐在了车上,云湛却愈发不安
明顿学校的主楼依旧庄严肃杀,可今天,门口那两尊岗哨换了陌生面孔,制服肩章的纹样也换成了云湛不认识的符号。
学校笼罩着一种诡异的气氛。
没有巡查老师,校门敞开,教学暂停,整个校园陷入一种不安的静谧。
云湛皱着眉快步走到教室门口,明明现在是上课时间,教室里却没有老师,几个学生原本压着嗓子交谈,见云湛进来,声音戛然而止。
空气像被瞬间抽成真空。
原来是云湛啊幸好不是老师。
看清楚云湛的脸以后,她们长舒一口气,然后又相互靠在一起,窃窃私语。
“是裴学姐”
“昨晚整个宿舍楼都是灯火通明”
“薛棋也在”
“很多老师都被抓进去了”
“校长已经进去了”坐在教室门口边的是陶冶,上次泼温似雪的热水的那个。
此刻,她悄悄探出颗脑袋,蓬松的发丝遮住了她的侧脸,她小声跟旁边的女生说:"校长昨晚上被警车带走的"
姜言沫垂着头,用马克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云湛低头一看,校长古板严肃的脸此刻被某个愤怒的学生用黑色马克笔画上了獠牙。
“哼,终于被抓了。私底下不知道收了多少权贵的钱,活该活该”
“到底怎么了?”云湛抓着姜言沫问。
“校长被抓了,听说还是裴学姐带人来抓的,很多老师也跟着去配合调查了,所以早上没人上课。”
还没等姜言沫说完,云湛就匆匆离开了教室。
“诶!云湛你去哪里啊”
三十二层——正是教师的办公地。
玻璃门自动滑开,本该是备课本与咖啡味交织的清晨战场,此刻却像被按了静音键。
每个工位几乎都没有人,只有几个实习老师零零散散的坐在那里。
视线交错间,云湛捕捉到几组零碎的唇形与气音:
“……凌晨直接带走的。”
“武警都来了校长被带走都没走正门。”
“我们的门禁卡五点半就被注销……说是防止有间谍进来”
“嘘——别说了。”
声音像电流,一下下窜过耳膜。
云湛脚步不停,径直往最里间的A区主任室走。
磨砂玻璃门上贴了一张临时权限封条,银色磁条闪着冷光。
“这位同学,老师现在都不在,你是要问问题吗?”一个年轻的实习老师挡在云湛面前,不让她继续往里面走。
“我找一下赵智礼老师。”云湛说。
赵智礼是她的数学老师,上午是数学课。
“啊,他现在不在,我也是学数学的,有什么不懂的题,要不然我帮你看看。”老师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说话也有点结巴。
云湛现在差不多明白怎么回事了,应该是裴学姐用了什么办法,换走了现任校长。
没有原因,没有交接,甚至没有任何征兆。
只有冷冰冰的三个字:被换掉。
像一张无声处决书,贴在所有人眼皮底下,却没人敢问缘由。
云湛站在原地,喉咙滚动。
窗外,晨雾正被阳光撕开,城市轮廓一点点锋利起来。
而室内,窃窃私语仍在继续,像一群蚂蚁啃食木头——
“听说是上面直接下的手……”
“资料室那边昨晚也封了。”
中午十二点,食堂的钟声像一把钝刀,把凝滞的空气切开一道缝。
云湛端着餐盘,机械地坐在真皮沙发上,手指却掐着托盘边缘,指节发白。
一个上午,她都处在惴惴不安中,裴颜汐到底做了什么,又对她的手机做了什么,接下来会对她做什么。
可什么都没有。
只有窃窃私语像暗流,一层层漫过脚踝,冰冷得让她几乎站不稳。
“……新任校长已经到任。”
“听说是破格提拔,连交接仪式都没办好像裴学姐还当了校董。”
“怎么可能——”
“嘘,小点声。”
云湛猛地抬头,目光穿过嘈杂的人群,落在公共屏上。
原本滚动播放后勤通知的屏幕,此刻被一张高清证件照占据——
黑底,白衬衫,领口扣到最上一颗。
照片里的女人长发挽起,眼神冷得像雪夜未化的霜,唇线却抿得极紧,仿佛下一秒就要说出不容置喙的命令。
名字一栏,赫然写着:
【校董裴颜汐】
世界骤然静音。
托盘在云湛手里“当啷”一声砸在长桌上,汤汁溅出,烫红手背,云湛却感觉不到疼。
“开什么玩笑她一个学生怎么当的校董,裴颜汐到底干了什么”云湛怔怔的望着那块电子屏幕,震惊像冰锥,从后颈一路钉进心脏。
耳边只剩心跳——轰隆、轰隆,像远处雪崩的尾音。
记忆倒灌。
昨夜,裴颜汐蹲在她身侧,指尖替她拨开额前碎发;
凌晨,她系紧浴袍腰带,背对着她站在厨房蒸汽里,为她准备了早饭。
而现在,裴颜汐坐在大楼最高层的办公室里,踩着那条金丝编成的地毯,成为这所学校的最高权限者。
“有生之年居然还能在校园文里看到权谋剧本,真的太有意思了!”
21比云湛兴奋多了,它已经迫不及待期待后面的走向了。
云湛理了一下时间线。
——正是她醉酒昏睡的时刻。
门禁记录、武警凌晨空降、校长被无声替换……
原来不是“上面”动的手,而是裴颜汐。
晚上九点,整栋宿舍楼都浸在寂静的氛围里。
走廊尽头的那扇房门,正是云湛的宿舍,此刻它被极轻的“嘀”一声刷开,裴颜汐站在门口,黑色风衣下摆被夜风掀起一瞬,又服帖地垂落。
她没穿校服,或者说她已经不算是这里的学生了。她的腰上带着枪套,枪柄在腰后露出一截冷硬的轮廓。
床上的云湛在睡觉,侧脸陷在枕头的阴影里,被子滑到腰际,衬衫领口凌乱敞着,锁骨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裴颜汐的靴跟踏进门槛,声音轻得几乎没有,却在木地板上留下一圈不易察觉的潮印——那是夜露,也是她刚才在楼下站了太久,风衣肩头被雾气打湿。
“学姐?”云湛揉了揉眼,立刻清醒了。
裴颜汐站在床边,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像想去碰云湛的额发,又硬生生止住。
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指甲陷进掌心。
黑暗里,她听见自己心跳——比闹钟的秒针还重,砸得太阳穴发疼。
“云湛。”
她第一次用这么轻的声音叫云湛的名字,轻得自己都听不见。
云湛的睫毛颤了一下,抬起眸子看着裴颜汐。
裴颜汐深吸一口气,指背贴上她耳后的皮肤——温度比夜还凉。
那一瞬,她眼底浮起极浅的温柔的水色,却在下一秒被冷意压回去。
她俯身,掌心覆在云湛的肩头,隔着薄薄衬衫,能感觉到云湛肩骨清晰的线条——
那是她曾在夜里用指尖悄悄描过的弧度。
“云湛,对不起。”
极轻的几个字,像雪落在玻璃上,还没化就消散。
裴颜汐收回手,动作利落得像切断一根引线——
咔哒。
消音手铐贴上云湛腕骨,金属的冷意终于让云湛彻底清醒了。
云湛睁开眼,琥珀色瞳孔在黑暗里骤然收缩,对上裴颜汐冰灰的眸。
没有尖叫,没有挣扎,只有一瞬间的不可置信。
那目光像刀,直直剖开她胸口最软的地方。
裴颜汐别开眼,声音恢复冰冷:“云湛,校长涉嫌刑事犯罪被抓,而资料室的文件也被泄露,你曾在资料里出现过,所以目前要对你进行羁押。你有权保持沉默,但无权拒绝配合。”
裴颜汐背得一字不差,语气却像在念自己的死刑。
手铐收紧,金属边缘擦过云湛手臂上。
这一刻,裴颜汐亲手给她扣上了锁。
电梯门合拢前的最后一秒,裴颜汐忽然回头。
那一眼像冰湖被春风吹出第一道裂纹——霜面还在,底下却涌起暗潮。
瞳仁极黑,灯光在里面碎成细雪,浮着一层几乎要坠下来的湿意。
可那湿意终究没有凝成泪,只在睫毛上颤了颤,像清晨枝头不肯滴落的露。
姜言沫当时也在寝室,于是乎,云湛被抓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学生群。
温似雪在看到“云湛”两个字后,飞速穿上外套,直接跑到了禁室附近。
裴颜汐站在门外,双臂环胸,制服领口扣得严丝合缝,寸步不离的守着云湛。
她的对面,是同样一身黑的温似雪——她褪去了往日怯弱的神情,抬起眼与裴颜汐大方对视,攥着一张被汗水浸软的手帕,指节发白。
裴颜汐站在门内一步,背脊笔直,她没有拔枪,甚至连手套都没摘,只是垂眼看着温似雪,眼神静得像结了霜的湖面。
温似雪这个时间是为了什么而过来,裴颜汐比任何人都清楚。
“学姐。”温似雪抬眼,声音压得很低,“按明顿学校的条例,被关在禁室的学生可以有一次十五分钟的非记录探视。”
温似雪想伸手去抓门把,指尖还没碰到感应区,就被裴颜汐扣住手腕。
动作极快,像一道无声的闪电。温似雪整个人被反拧半圈,肩膀抵在冷墙上,呼吸瞬间被挤碎。
裴颜汐俯身,声音贴着她耳廓,只有气音:“温似雪,你细皮嫩肉的,别逼我第二次动手。”
等温似雪没了动静,裴颜汐才松手。
“条例?”裴颜汐轻嗤,眼尾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潮意,“现在我就是条例。”
空气像被拉到极致的弦,随时会断。
温似雪上前半步,靴子后跟在金属地板上敲出清脆的“嗒”。
她咬紧下唇,声音带了几分祈求:“学姐,我知道我在你面前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我只想确认云湛完好无损。”
“完好?”裴颜汐重复这两个字,像在齿间咀嚼,“温似雪,你在质疑谁?”
温似雪不避不让,目光笔直撞进那双冰灰的瞳仁。
“我只是想确保她安全就好,求求你学姐你让我看看她就好。”
裴颜汐双手抱胸,双眸暗沉,静默了半晌才问:“你喜欢她?”
“是,我喜欢她。”
温似雪毫不犹豫的点头,一滴晶莹的泪藏在她的眸子里,她的眼眶红红的,被寒风吹得有点肿胀。
她在裴颜汐面前是真的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甚至可以说没有尊严,只要裴颜汐想,就可以让她马上滚出这所学校,甚至永远没办法翻身。
“学姐,对不起,真的算我求你”温似雪抬眼,泪终于滚下来,砸在手背上,烫得惊人。
她的哭腔卡在喉咙里,眼睁睁看着那道缝禁闭,像命运合上的一页书。
我喜欢她四个字一落,走廊顶灯忽然闪了一下,照出裴颜汐眼底那层极薄的雾气。
第26章
裴颜汐停在距温似雪两步的位置,仰起头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她挺在乎你的,所以我不会对你下手。我怕她生我的气。”
裴颜汐的语气平静,却像冰锥扎进温似雪指腹。
温似雪的背紧贴着金属门,黑色的衣领口被她自己拽得变形,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她的呼吸还带着哽咽,却倔强地仰起脸,不肯放弃见云湛。
裴颜汐站在一步之外,黑色风衣没系扣,露出里头制式衬衫的领口。那领口雪白,像一道无法逾越的线。
她的声音低而清晰,一字一句砸在温似雪耳膜上:
“很不巧,我也喜欢她。”
一句简单的话,没有任何修饰,像刀背贴着皮肤滑过去,留下一层战栗。
温似雪的睫毛颤了一下,泪还挂在下睫,却忘了掉下来。她张了张嘴,嗓子干哑,只能发出极轻的气音:“……我知道。”
裴颜汐抬眼,目光平静得近乎残忍:“你有什么身份,跟我抢?”
那声音不重,却带着天然的居高临下——像雪山之巅俯视河谷的风。
温似雪的肩膀轻轻一抖。她当然知道裴颜汐后面的背景:
首都巨鳄裴珍的独女,十五岁学完六国语言,十七岁接任裴家核心产业,到现在已经成了明顿学校的新任校董,一纸任命就能让整座大楼的灯为她变色。
而自己——父母潜逃国外,身后空无一人,现在连读书的学费都是出去打工赚来的,租房子还要靠云湛
她和裴颜汐之间,差的不仅是身份,还有整整一条天堑。
自卑像潮水漫上来,瞬间没过胸口。
温似雪攥紧的指尖陷进掌心,指甲掐出月牙形的白痕,却感觉不到疼。
喉咙里泛起铁锈味,她几乎要把自己缩进黑衣帽子的阴影里,可下一秒,她又硬生生挺直了脊背。
“我知道我比不上你。”
她的声音发颤,却倔强得不肯低头,“可喜欢又不是招标,价高者得。”
她抬手抹了一把脸,泪痕被粗暴地擦得通红,“我什么都没有但我尊重她的一切选择,如果她选了你,我祝她幸福。但如果云湛喜欢我我就一定不会主动放手。”
裴颜汐的瞳孔极轻地缩了一下。
走廊静得能听见灯管电流的嗞啦。
温似雪的背抵着门,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小兽,明明怕得发抖,却仍露出最柔软的牙。
“我有的东西不多,甚至不及你能给她的万分之一。但是只要是她想要,只要我有,我都愿意给”
她往前半步,声音沙哑却字字清晰,“我没有家族的束缚,可以随心所欲的和她在一起,裴学姐,你能吗?”
裴颜汐没动。
风衣下摆被风掀起一瞬,露出腰后的枪柄,冷光一闪即逝。
她看着温似雪,像在审视一把未开刃的刀——锋利,却带着不自量力的莽撞。
良久,裴颜汐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可以随心所欲的和她在一起,但却承担不起她的未来。”
温似雪没有退,反而又往前半步,额头几乎碰到裴颜汐的肩章。
“那就试试。”她哑声说,“裴学姐看最后她会选谁吧。”
裴颜汐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收紧。
走廊尽头的红灯无声闪烁,倒计时跳到最后一分钟。
裴颜汐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指尖向内,微不可察地一勾,意思是:离开。
温似雪离禁室只有半步的距离,但那半步像一道裂缝,在钢铁般的权威上,开出一条无法愈合的罅隙。
“把她请出去。”裴颜汐冷声吩咐。
温似雪的指节在门上抓出几道白痕,指甲折裂,血珠渗进金属缝里,眨眼就被冷气蒸干。
温似雪慢慢滑坐在地,背靠着门,帽子耷拉下来,盖住半张脸。她抱膝,额头抵着膝盖,像把自己折进最小的一团。
头顶的应急灯闪了两下,最终恢复冷白,照得她影子缩成小小一撮。
时间被拉长成粘稠的丝线。
她数着自己的心跳,一秒一秒,和门禁屏上的红色倒计时重叠。
每跳一次,就在心里默念云湛的名字——仿佛只要念够次数,那道门就会为她打开。
可数字跳到00:00,又重新开始,门依旧纹丝不动
到了后半夜,学生群里忽然轰的炸开,姜言沫迷迷糊糊的打开手机,发现手机里多了几百条未读消息。
“啊,怎么那么多消息,又发生什么事了?”姜言沫立马清醒,把群聊页面滑到最上方,逐条查看消息。
原来是一个学姐拍到了时明月的照片。
“时明月来了”学姐把时明月的背影照发在群里,然后接着说:“我宿舍是二楼靠窗的。亲眼看到时明月从车上下来的。”
“校长到底犯了什么事闹得那么大啊,时家的大千金都来了”
“从上个学期期中以后,我就没看到过时明月了”
那张偷拍照是从走廊尽头,用备用机悄悄拍下来的,学姐不敢开灯,画质被压缩得只剩720P,色温也偏冷,像隔着一层薄霜。
时明月站在那团模糊里,风衣被走廊气流掀起,下摆只剩一团晃动的白影。
残影里勾出极细的腰,她微仰着头,睫毛被灯带晕出一圈柔白的绒光,像雪夜里的蒲公英,一碰就要散。
风衣是乳白的,领口裹着一圈杏色的羊绒,毛边被气流轻轻掀起,像素颗粒却遮不住那种软软的、像要扑进人怀里的暖。
灯管频闪,把她的侧脸切成一帧一帧,长卷发在模糊里成了泼墨,几缕飞起的发丝被拖出残影,像深夜湖面的水纹。
像素块粗粝,却依旧遮不住她浑然天成的美。
电梯门滑开,先落地的是一阵清脆的高跟鞋声,时明月带着人过来了。
她来学校却也没穿校服,一袭象牙白风衣裹着黑色的连衣裙,领口别着的那枚徽章却是月都高层的金鸢尾。
那颜色在冷灰走廊里炸开,像雪地里泼了滚烫的玫瑰酒。
时明月的臂弯里挽着一只薄薄的文件匣,匣角烫着议会钢印,锋芒毕露。
“让开。”
她停在离裴颜汐三步外的地方,声音不高,却很好听。
她抬眼,没有停顿,径直落在裴颜汐身上。
“事情已经查清楚了,校长的事情跟她没有关系现在立刻放人。”
裴颜汐仍站在门禁前,指尖插在风衣口袋里,像一道没有温度的闸。
“审讯期,任何人不得探视。”
“包括我?”
时明月挑眉,指尖轻弹文件匣,金鸢尾徽章在灯下闪出一道冷静又矜贵的弧。
“裴颜汐,你最好看看这个文件是谁写的。”
文件匣被递到裴颜汐面前——薄薄一张纸,抬头是最高监察署的紧急调令,末尾是时恪的亲笔签名。
墨迹未干,红印猩得像新剖的心。
裴颜汐垂眸扫过,唇线纹丝不动,却抬手按下门禁锁,红灯再次亮起。
“时效已过,调令作废。”
声音冷得听不出破绽。
时明月轻笑一声,忽然倾身。
高跟鞋尖几乎抵住裴颜汐的靴尖,呼吸带着薄荷与硝烟的味道。
“等级尊卑你比谁都清楚这四个字,你知道我爸是谁的,我也知道你背后是谁。”
时明月压低嗓音,像情人的呢喃,却字字带钩,“别逼我拆了你校董的身份。”
裴颜汐终于抬眼。
两道视线在半空相撞,寒光四溅。
“裴颜汐,我没有你那么重的权力欲,我只是想见云湛不要让大家为难。”
她脾气好,性格温和,如果不是裴颜汐动了云湛,她说话是不会那么带刺的
“我放你进去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裴颜汐沉默了半晌,最后点了头。
“你说。”时明月徒然松了口气,眼睛都亮了一些。
“你跟她是怎么认识的,还有她为什么去明月山庄。”
裴颜汐从来没有忘掉那晚——云湛背着她去明月山庄,然后又对她撒谎的那晚。
“上元节的时候认识的,她会医术,来明月山庄给我看病。”时明月没有马上暴露自己跟云湛的关系。
时明月仔细观察着裴颜汐的表情,她思维足够慎密感觉裴颜汐对云湛的感情,不太像对寻常羁押犯的感情
难道
时明月的心底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不,裴颜汐权力欲望极重,应该不是那么容易动情的人。
她下意识的否认,在门打开的一刹那,却没有看清裴颜汐眼底的沉默破碎
气压闸门在裴颜汐身后发出一声极轻的“嘶”,她退开半步,像退掉自己最后一层盔甲。
通道里的白炽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映出尽头那个蜷缩的影子——
云湛抱膝坐在墙角,衬衫领口被扯得歪斜,锁骨在冷光下浮出淡青。
铁链从腕间拖出细碎的声响,每一次颤抖都敲在时明月心口。
她几乎是跑过去的。
白色的风衣在膝弯处荡起一道弧,蹲下身时,羊绒下摆扫过地面,带起细微的尘埃。
“云湛……”
她唤她的声音轻得像怕惊碎什么,指尖先碰到云湛发梢,云湛的发丝被冷汗黏在额角,冰凉,像雨夜里打湿的羽毛。
其实裴颜汐并没有不管云湛,她给云湛的房间里还备了暖气。
云湛现在那么冷,完全是她自己搞的,她刚刚在研究逃跑路线的时候碰倒了墙边接漏水的水盆,然后浑身被打湿了又没衣服换,所以才冷的瑟瑟发抖。
听到有人喊她,云湛抬眼,睫毛上还凝着细小的水雾,瞳孔在看见时明月的一刻骤缩。
没等云湛说话,时明月已经解开风衣扣子。
衣料带着她体温的暖香,一下子裹住云湛。
她把领子竖起来,羊绒边缘贴上云湛冰凉的耳廓,像替她筑起一堵柔软的墙。
“别怕,是我。”
她拢紧衣襟,掌心覆在她的肩头,一下一下轻轻摩挲。
声音低而软,带着一点鼻音,像在哄一个做噩梦的小孩。
“我给你带了热的。”
她从风衣口袋里摸出一小瓶姜茶,拧开盖子,热气扑在云湛睫毛上,瞬间化成水珠滚下来。
云湛冻得发紫的指尖碰到杯壁,抖得厉害。
时明月便用自己的手包着她的手,像把一团小小的火塞进她掌心。
她低头替云湛整理散乱的衬衫下摆,指尖划过她腕间被勒出的红痕,动作轻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玻璃。
“疼不疼?”
她问,声音里带着心疼的颤,却努力弯起嘴角,让那点笑意先替她挡一挡疼。
灯光下,她整个人像一束刚剪下的百合,
白得几乎透明,却带着温热的香气。
而她把脸埋进时明月风衣的领子里,鼻尖蹭到柔软的羊绒,
颤抖的呼吸慢慢平复下来。
第27章
禁室的门在身后合拢,空气里只剩潮湿的铁锈味。
时明月把风衣裹到云湛肩上,指尖碰到她腕间冰凉的铐环,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云湛。
“跟我走。”
她声音低软,却在狭长的过道里荡出不容拒绝的回声。
云湛垂着眼,睫毛上还凝着冷汗,闻言猛地一颤。
“时明月……”云湛嗓子发哑,像砂纸磨过,“我现在是嫌疑人,出去可能会连累你。”
云湛试图把风衣推回去,手指却被时明月反握住。
掌心相贴,她的温度烫得惊人,那是真切的、活着的温度。
时明月抬眼看她,眸色在冷灯下像一泓被春风吹皱的湖水。
“云湛,你听好。”
时明月一字一句,声音不高,却笃定:“事情已经查清楚了,没有人可以抓你,你不要怕。”
云湛怔住,发白的唇角动了动,却没能发出声音。
时明月握住她铐环边缘的指尖,轻轻摩挲那圈淤青,像要把疼意揉碎。
“剩下的交给我就好了,回家喝碗热汤吧。”
她侧头,耳后的碎发滑下来,扫过云湛冰凉的指背,“议会调令已经生效,武警也不会在时家地盘上撒野。至于校长的事”
她顿了顿,眼底掠过极浅的锋芒,“我会让他们亲自查清楚,还你一个清白的。”
她伸手,指尖穿过云湛腕间冰冷的金属,稳稳扣住她的指缝。
十指交扣的瞬间,云湛听见自己心跳的急促、凌乱,却被她掌心那一点温度一点点抚平。
“信我,好不好?”
她微微靠近,额头几乎贴上云湛,呼吸带着淡甜的薄荷香,像雪夜里唯一不灭的灯。
良久,云湛极轻地点了一下头。
时明月弯起眼睛,笑意柔软,却带着不容动摇的力量:“那就跟我走。”
离开的时候,时明月没有理会裴颜汐,只把云湛往怀里又拢了拢。
云湛的手腕垂在风衣外,铁铐边缘的血痕被灯光映得发紫。
裴颜汐的视线落在那抹颜色上,喉咙极轻地滚了滚,抓着手臂的指节被捏的发白她甚至没有感觉到自己的疼痛。
云湛抬头看她的那一刹那,她忽然想起昨夜云湛醉酒时贴在她颈窝的温度,那种感觉是如此的,滚烫、鲜活,而不是此刻指尖一样僵冷的青白。
愧疚像雪崩,瞬间压垮最后的理智。
裴颜汐深吸一口气,她伸手,指尖碰到云湛冰凉的指节,声音低到只剩气音。
“……对不起。”
云湛抬眼,琥珀色瞳孔里映出她霎那的狼狈。
云湛没有挣,睫毛颤了一下,像被风拂过的烛火。
她慌忙说道:“这个不关学姐的事情,是我自己把水桶打倒的,然后浑身湿透了也没及时说。不用给我道歉学姐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云湛朝着裴颜汐轻轻一笑,其实她真的没有怨恨过裴颜汐。
毕竟自己是真的看了那些资料,也是刻意去调查明顿学校的,或许那个资料室真的存在见不得人的东西
时明月扣住她另一只手,将云湛拉到了自己身边:“裴颜汐,没有及时关注她的身体,也算失职。”
裴颜汐的指尖被甩开,空落在冷光里。
她听见自己心跳在耳膜里炸成碎冰,却再找不到拦的理由。
门禁被时明月用备用权限刷开,绿灯亮起,像一记耳光。
铁门阖上时,裴颜汐仍站在原地,掌心空握,指节泛白。
耳机里传来勤务兵的报告:“人已被带走,时明月带了很多人过来,应该是拦不住的。”
她没回,只抬手扯下耳机,金属线划破指腹,血珠滚落,她却像感觉不到疼。
十分钟后,办公室。
那份被时明月丢在桌上的文件静静躺着,牛皮纸袋上印着议会火漆。
裴颜汐撕开,纸张簌簌落下——
【贿赂名单】泄密溯源报告,结论一栏红得刺目:
【经交叉比对,嫌疑人为夏叶,其余出入资料室人暂时排除嫌疑。】
纸张在她手里皱成一团,又缓缓被抚平。
她抬手捂眼,指缝渗出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抽气。
“备车。”
声音哑得不像她。
“把我家里所有温养剂、修复凝胶、冻伤膏……全部装箱。”
管家愣住:“现在?”
“现在。”
裴颜汐顿了顿,补了一句,低到几乎听不见:“把这些亲自送到明月山庄。”
夜色重新落下,黑色越野驶离总部时,她坐在后座,膝上放着那只急救箱。
箱角贴着一张便签,字迹潦草:
“对不起,还有——你要好好的。”
她盯着那几个字,直到眼眶被路灯晃得发疼。
窗外夜色苍茫,她第一次知道,
原来“补偿”两个字,比任何子弹都更难说出口。
“怎么,错怪人家了啊。”薛棋从幕后出来,手里拿了杯咖啡,随意的坐在了裴颜汐身侧。
“这件事的确是错怪她了,不过她也不算完全没问题。”
“抓了她以后我让人调查了一下她,她跟校长确实没有什么关系不过,那天,她去资料室绝对不是为了打扫卫生。”
裴颜汐的指尖摩梭着牛皮纸张,若有所思的垂下眸。
“我是喜欢她,但是我不是傻子。”裴颜汐接过了薛棋递过来的咖啡。
抿了一口咖啡,热气在寒风中起了薄雾:“我的猜测是:要么她是第三方派过来的,至于是谁我目前没查清楚。亦或者,是她自发的想知道什么”
贿赂这件事只是冰山一角而已,无论是哪一件事都经不起查
夜风卷着雪粒,在路灯下像旋转的碎玻璃。
时明月牵着云湛的手,从侧门出来,铁门在身后“咔哒”落锁。
她替云湛拢了拢风衣领口,羊绒蹭过下巴,留下一点暖。
两人刚转过拐角,便看见道旁那棵老槐树——枝干枯瘦,投下一片摇晃的影子。
树后露出一抹暗色衣角,像被夜风掀开的秘密。
云湛先停下脚步。
她视力极好,一眼认出那是温似雪——黑色连帽衫的帽子扣在头上,只露出半张苍白的脸。
温似雪把自己缩进树干的凹影里,肩膀贴着粗糙的树皮,像怕惊动谁。
指尖攥着衣角,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红,眼神却安静得过分,只追随着云湛的轮廓,一寸也不挪开。
时明月顺着云湛的视线望去,眸光微动,没有出声。
“你认识吗?”时明月牵住云湛的衣角,轻声询问。
“对,我可以去看看她吗?”云湛注意到了温似雪眼角处的泪痕,应该是刚刚哭过的
温似雪的目光在碰到时明月时,像被烫了一下,迅速垂下去,她咬了咬下唇,脚尖无意识地在雪地里碾出一道浅浅的弧。
那是自卑的本能,时家徽章、能随时拿出议会调令而她却什么都没有为云湛做到,她只有一件旧卫衣和一把没拿出来的匕首。
风掠过,吹乱她额前的碎发。
温似雪下意识往树后躲得更深,却只听见时明月极轻地叹了口气。
那叹息像落在雪上的一粒火星,没灼人,却烫得她眼眶发酸。
时明月松开云湛的手,指尖在云湛掌心轻点两下,声音低到只有云湛能听见:“去吧,好好看看她。”
时明月退后半步,站在路灯的光晕边缘,给两人留出一片不被打扰的暗。
云湛走向槐树。
树枝在她脚下发出细碎的“咯吱”,温似雪听见声音,抬头,睫毛上还沾着未化的寒霜。
她不想让云湛担心,所以想笑一笑,但嘴角却只抖出一个很小的弧度,像是担心会碎掉。
“云湛,你……没事吧?”
她声音哑得厉害,目光却先落在云湛被风衣盖住的腕间,她没有看到任何淤青,才悄悄松了口气。
云湛没回答,只伸手替她把帽子拂下去。
指尖碰到温似雪冰凉的耳廓,她整个人轻轻一颤,像被雪电了一下。
“我很好。”
云湛声音低而稳,像把夜色拨开一道缝,“谢谢你来看我,别担心。”
温似雪点点头,又摇头,指尖在背后抠着树皮,抠出一道道湿痕。
她想说跟云湛说很多话,想问她冷不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但她最想说的是——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家,我想好好照顾你。
可到嘴边,只剩一句极轻的:“那就好。”
时明月在不远处看着,没有催促。
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道安静的屏障。
夜灯在三人之间,无声地铺出一条银白的河。
灯光无声地落,把路灯下的光晕切成细碎的银片。
温似雪仍蹲在树影里,指尖冻得发红,揪着云湛的袖口。
她抬头,目光怯怯地追上云湛的身影,声音轻得像怕惊动夜风。
“……时明月,是不是喜欢你?”
话一出口,温似雪就后悔了,指尖下意识掐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白痕。
云湛脚步一顿,树叶在她脚下被一点点碾碎。
云湛没有回头,只是侧过脸,轻笑了一声:“你在想什么,我又不是钞票,怎么会人人都喜欢我。”
说完,云湛自己也怔了一下,她好像感觉到了温似雪和时明月之间微妙的氛围,好像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
温似雪的睫毛颤了颤,眼底那点惶惶的暗色倏地亮了一分。
她慢慢站起身,膝盖发出细小的“咔”声,像冻僵的枝桠终于舒展。
一步,两步,她踩着自己的影子靠近,最后停在云湛面前半步的位置。
“那……”
温似雪的声音更低,带着一点试探后的鼻音,“可以抱一下吗?”
话尾几乎消失在风里,却执拗地钻进云湛的耳中。
云湛垂眼看她——
雪落在她发顶,化成水珠,顺着鬓角滑进卫衣领口。
云湛抬手,动作很轻,却在指尖碰到她肩膀时,忽然用力。
温似雪被拉进怀里,额头撞上她胸前风衣的纽扣,发出极轻的“咚”,她僵了一瞬,随即整个人放松,像被冻硬的鸟终于找到温热的巢。
夜色继续弥散。
云湛的手臂收紧,隔着两层衣料,仍能感到温似雪肩胛骨细细的颤抖。
温似雪把脸埋进云湛肩窝,声音闷在布料里,带着一点终于肯承认的委屈。
“今天有点累了……就多抱一会儿。”
云湛没说话,只是掌心贴上她后颈,指尖的温度一点点渗进去,像把雪化开。
温似雪深吸一口气,把那句“跟我回家”咽回去,换成一个笨拙的笑。
“路上小心。”
温似雪往后退半步,背抵上粗糙的树干,像把自己重新钉进阴影里。
云湛抬手,极轻地碰了碰她发顶,像安抚一只受惊的猫。
“那就明天见了,温似雪,其实我真的很开心,你能来看我”
云湛摸了她的侧脸,然后转身,走向光晕里的时明月。
温似雪站在原地,指尖还残留着树皮的凉意。
她看着两人的背影一点点远去,雪地上留下两串并行的脚印,
而她的脚印,始终留在树影里,像一段不敢宣之于口的告白。
风把她的帽子吹得翻起,她没再伸手去压。
只是很慢很慢地蹲下去,把自己抱紧,像抱住最后一丝温度。
作者有话要说:
三个女主都有各自的闪光点。
温柔如水、坚毅如钢的时明月。
为你倾尽所有、无所畏惧的温似雪。
裴颜汐的话,她出生的环境很复杂,我之间说过她是在国外出生,家族又是靠珠宝和军工业发家,作为今后裴家的支柱,她的性格肯定要更加多疑敏感。
但是,让这种冷静理智的大小姐为你沉沦,明知你做的事情会损害她的利益,依旧喜欢你放纵你,甚至把你留在身边,也是一种闪光点。
第28章
一到明月山庄,云湛就被时明月拉去洗澡了。明月山庄的浴室跟寻常的不太一样,浴室里有流动的硫磺温泉。
天然温泉里的水已放好,水面撒了干玫瑰瓣,热气在灯下泛出淡金色的光。
时明月半蹲在温泉旁边试水温,指尖轻轻一搅,花瓣便荡开一圈圈涟漪。
四十五度,不会烫。
云湛的肌肤被冻伤过,不适合用太热的水,这个就足够了…
云湛脱了衣服,慢慢的将身子沉入了水中。
大概二十分钟以后,温泉室的门被敲响。
“云湛…我可以进来吗?”
温泉室的门是半扇磨砂玻璃,内里亮着暗暖的灯,像一泓被月色煨热的泉。
水声潺潺,带着淡淡的桧木与柚子香,在冷冬的夜里蒸出一层薄雾。
时明月的声音隔着门,轻得像怕惊了水里的人。
里头安静了两秒,才传来云湛低低的回应:“嗯,可以。”
尾音带着一点局促,却仍旧礼貌。
门被推开一条缝,雾气先涌出来,缠上她的睫毛。
时明月抱着托盘,指尖因紧张而发白。
她迈进去,木屐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两声——像心跳漏了拍。
泉池不大,水面漂着几片柚子皮,暖灯从下往上照,
温泉的水汽轻轻升起,缭绕在云湛肩颈之间。
她微微侧头,乌黑的长发挽成松松的发髻,几缕湿发贴在雪白的颈侧,衬得肤色愈发清透。
水面荡漾着柔和的光,隐约映出她匀称的肩线与修长的锁骨,仿佛被温泉的暖意晕染出一层淡淡的红晕。
云湛还有点小孩子气,喜欢在温泉池里面玩水,她抬手轻撩水花,指尖莹润,水珠顺着腕骨滑落,像晨曦里滚落的露珠。
她的肩线平直,锁骨投下一弯浅浅的影,胸膛随呼吸起伏。
水珠顺着肌理滚落,滑过马甲线间清晰的沟壑,在腰线处隐入氤氲的水汽像一条隐秘的河,忽然被人掀开一角。
时明月愣在原地。
托盘里的清酒和浴巾被她抱得死紧,指节泛出粉红。
雾气打湿她额前的碎发,也烫红了耳尖。
她下意识垂眼,睫毛却在下一瞬又忍不住抬起,
视线像被磁石牵引,掠过水面,掠过肩头,掠过那滴正滚到锁骨处的水珠——
然后“叮”地一声,水珠落进泉里,也落进她心里,溅起一圈滚烫的涟漪。
“云湛….东西……我放这儿。”
她声音轻得发飘,托盘被搁在池边石阶,指尖碰到水面,烫得缩回。
云湛微侧过身,水汽在肩胛处凝成细小的光,
她低声道谢,耳廓也染了绯色。
其实…让时明月进来,她是有点害羞的…至于为什么答应,是因为她当时下意识觉得让女生看到也没什么…
但是云湛现在有点后悔了,她不是有点害羞…是在时明月面前特别害羞。
在清风霁月的美人面前褪下衣物,身上更是被她看了个仔仔细细z
云湛把自已藏在水里,半张小脸都埋了进去。
时明月同样不敢再看,转身时木屐踩得慌乱,
却在门口忍不住回头——
雾气里,云湛抬手抹去脸上的水珠,手臂线条一闪即逝,
像一柄未出鞘的剑,惊得她心跳骤乱,
连关门声都忘了放轻。
浴室门推开时,氤氲的白汽带着姜味和玫瑰精油的暖意一下子涌出来。
时明月等在门口,手里托着一只青瓷汤盅,盅口还冒着细雾。
“先喝两口,再泡。”她声音低软,像怕惊着刚出笼的猫。
汤是乳鸽炖花胶,汤底澄澈,漂着几粒枸杞,红得正好。
云湛接过来,指尖仍微微发凉,瓷壁的热度透过指腹一路烫到心口。
她低头喝了两口,喉咙里那股宿醉与寒意被冲散,却冲不开眉心的褶皱。
云湛洗完澡出来,身上的浴袍绣着极细的金线鸢尾。
客厅只留了落地灯,光线昏暖,像凌晨四点的壁炉火舌。
时明月坐在沙发边,双手捧着第二盅汤,却没递过去,只是放在茶几上。
温泉的雾气尚未散尽,云湛披上雪白浴衣,腰带随意一系,领口微敞,锁骨上仍凝着未干的水珠。她坐在檐下的长椅上,夜风拂过,带起湿发轻贴颈侧,像一弯凉月滑过温玉。
时明月站在三步之外,指尖攥着袖口,指节泛白。
她抬眼,只看了一眼便飞快垂下,紧张地拨了拨耳边的碎发,语气轻得像试探,又像玩笑:
“……云湛,你会考虑跟女生谈恋爱吗?”
尾音发颤,几乎被风声吞没。她屏息,仿佛等待一场宣判。
云湛偏头,湿漉漉的发梢滴下一颗水珠,落在木阶上,清脆一声。
跟女生谈恋爱么?
这个世界确实同性之风一场盛行,她甚至没有在学校里见过异性恋。
云湛不确定自己的取向,但是有一点她非常确定:反正绝对不跟男的在一起。
于是,她望向时明月,眸色被温泉蒸得柔和:“嗯跟女生的话,可以啊。”
短短一句话,像有人往静湖里投下一粒星子,涟漪层层荡开。
时明月耳廓瞬间烧得通红,心脏撞得胸腔发疼。她咬了咬唇,往前半步,声音更低,却带着藏不住的颤栗:
“那……愿不愿意做被娶的那一方?”
问完,她几乎不敢呼吸,睫毛抖得厉害,像风里欲坠的蝶。
云湛微怔,随即弯了弯眼角,那笑意像温泉里化开的月色。
啊?
意思是要她当受吗?
时明月问的问题好有意思。
云湛伸手,指尖轻触时明月绷紧的手背,声音低而笃定:
“应该也是可以吧。我不太在乎这个。”
刹那间,时明月只觉耳膜嗡鸣,心跳声大得仿佛整个夜空都在共振。
她慌忙垂下眼,却掩不住嘴角扬起的弧度,像有无数细小的烟火在血脉里炸开,烫得她眼眶发热。
深吸夜风,强迫自己抬头,目光笔直地望进云湛的眼睛。
“那……”她声音低却郑重,“假设你真的要嫁给女生的话,愿不愿意选择特别有钱的豪门?”
话出口,指尖不自觉收紧。
她知道这句话的重量:时氏千年世家大族往来皆冠盖,规矩森严到连春节拜年都要按宗谱次序;她自小在祠堂长大,行止进退皆有长辈目光丈量。
云湛没有立刻回答。她抬手,把一缕滑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指腹顺着耳廓轻轻滑下,又像在思索。
“豪门也好,繁礼也罢,”云湛声音温软,却带着温泉蒸出的笃定,“如果是喜欢的人,我应该是愿意的,前提是她也要对我好,愿意包容我的小错误…毕竟我可不想过如履薄冰的日子。
“总之,我要嫁的人是喜欢的人,又不是世家大族的族谱,所以反倒没有那么多担忧。”云湛趴在沙发上,随意的舒展身姿。
一句话,把时明月悬在喉咙里的巨石轻轻放下。她抬眼,却先弯了唇角:“那便是最好的了——”
是夜,花已谢尽,只剩枝影横斜。时明月鼓起勇气,把另一只手也覆上去,掌心贴着云湛的指背——像确认,又像珍惜。云湛没有抽回,只是微微侧身,让两人的影子在月光里重叠得更近。
时明月没有急着现在就告诉云湛她的想法,怕吓到她。
追求心悦的人,应当是循序渐进的,她不想让云湛为难;更不想让自己唐突的表白给她带来心理压力。
她要云湛有安全感。
云湛:嗯…时明月最后一句说了什么?什么好…?我没听清楚。
21:她说她要请你吃饭。
云湛:是吗,我怎么没听到。
21:啊啊啊,你真的是笨死了笨死。
空气骤然安静,只剩灯芯轻微的噼啪。
时明月抬眼看向云湛,在心里反复默念着:“只要你愿意嫁给我,我可以给你最好的,你什么都不用怕。”
嫁给我
云湛
一定,要嫁给我啊。
少女唇角的弧度慢慢勾起,先不急…再等等吧。
恰在此时,门铃响起。
雯鸳的声音透过可视对讲:“小姐,裴颜汐派人送来的东西。”
一只黑色保温箱被推进玄关,箱角贴着封条——冻伤修复剂、顶级温养口服液、一支尚未上市的军用细胞再生喷雾。
光是那个细胞再生喷雾,都是市面上顶级的物品了,属于是有钱也买不到的高端医疗资源。
时明月的目光落在箱子上,指尖无意识地敲了敲茶几,声音轻得像冰粒。
“替我谢了。”
时明月对着对讲说,却没有签收,而是将箱子推至门外。
门合上,她回头看云湛,眸色在暖灯下暗了一瞬。
“这些,云湛不需要。我会给她更好的。”时明月垂下眸,浅浅低语。
她声音低而笃定,像在替云湛拒绝,又像在说服自己。
时明月起身,顺手把客厅的主灯调暗。
暖黄的光一收,玄关的感应灯自动亮起冷白,像给门口那块地界划了一道无形的警戒线。
她的双脚踩在地毯上,把黑色保温箱的提手一扣,“咔哒”一声轻响——很轻,却被她刻意收进掌心,掩住声音。
门只开了一条缝,刚好挡住室内所有视线。
门关上。
借着玄关镜里微薄的夜光,时明月把保温箱直接塞进鞋柜最底层。
柜门合拢时,她顺手抽了一张消毒湿巾,将箱角残留的冷气与封条痕迹一并抹去。
时明月抬手理了理耳边的碎发,指尖还带着方才金属箱提手的微凉。
灯光落在她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只有唇角轻轻抿起的弧度——
做完这一切,才重新调高客厅灯光,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
第29章
凌晨一点,监控中心只剩屏幕的蓝光在跳。
裴颜汐病态的将明月山庄十二个公共探头全部调到主屏,周围的人已经走完了,监控室只剩一盏冷白的顶灯,屏幕的光像碎冰堆在裴颜汐脸上。
她面前十二个画面同时亮起,左上角那格,恰好能辐射到明月山庄的温泉室,但也仅限于看到一点角落。
“我真的是疯了一个人敢去调明月山庄周围的监控”
裴颜汐抬手捂住自己的额头,她刚刚看到了云湛穿浴袍的样子。
水汽氤氲,柚子灯在暗夜里浮出一点暖橘,故意戳进她胸口。
裴颜汐的指节停在键盘上,指背绷得发白。
她输入权限码的动作很慢,每敲一下都像把刀尖往自己掌心推半寸。
她忍不住放大了左上角的那块监控,像素粗糙,灯在高处晕出毛边,可她还是一眼认出云湛的轮廓:高挑的身姿、优越的肩背线条,走路时微微偏左的习惯。
画面里,云湛沿着石子小径散步,慢慢离开灯影浮动的池边。
月光落在她的肩头,像替她披了一层极薄的银纱。再稍微放大一点,就能看到云湛抬手拂去发梢上不知何时沾到的雾气水珠,白皙的手臂在夜空中晃荡。
裴颜汐的呼吸滞在半空,指尖悬在放大键上,迟迟没敢按下去,怕一动就惊走这帧模糊的温柔。
理智在耳边嘶吼:入侵时家的实时影像,这是违规的。
可情绪像雪崩,轰然压垮了裴颜汐的理智,这还是她第一次抱了侥幸的心理
浮想联翩的画面止不住跳了出来。
云湛坐在温泉池边缘,水线刚好漫过腰窝。
手臂上的旧疤被水汽蒸得发红,像一条条不肯褪色的鞭痕。
她抬手抹了一把脸,水珠顺着锁骨滚落——
那一滴透明在裴颜汐眼底被无限放大,烫得她睫毛猛地一颤。
“……云湛。”
她喃喃,声音低到只有自己能听见。
“小姐,要不然让我来守吧。”
裴家的勤务人员往桌上送了一杯热咖啡,小姐已经在这里坐了三个小时了。
裴颜汐仍盯着监控里的画面,仿佛下一秒云湛还会从同一束灯下经过。
眼睛酸涩,她用力眨了一下,耳旁再次传来了勤务人员的提醒:“小姐,轮班回去休息吧。”
裴颜汐没回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再守一小时。”
一杯冰水下肚,终于止住了蔓延的妄想。
裴颜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为什么她要这样视奸云湛?为什么会那么在意。
时明月又凭什么会有签议会调令?
藤蔓的每根倒刺都勾着同一句话:
“云湛到底想做什么?她到底跟时明月有什么关系?还有,现在还冷不冷?之前的旧伤有没有裂开?”
裴颜汐盯着模糊的监控画面,指节无意识地在桌面敲。
78,79,80……
每一下都像在她神经上打桩:
云湛,似乎从来都不会由她掌控。
她忽然伸手,把音量调到最低。
温泉池旁,时明月的声音飘出来——
模糊的、柔软的、带着一点撒娇的尾音:
“云湛,我们晚上一起睡,好不好?”
裴颜汐的呼吸倏地一滞。
她猛地按下静音,仿佛那一句能把胸腔里的冰层震碎。
监控室外,夜巡保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裴颜汐迅速切屏,画面缩成最小,藏在系统后台。
她坐直身子,双手交叠在膝上,指背因用力而泛青。
屏幕最后定格在云湛的背影——
她指尖悬在“关闭”键上方,迟迟按不下去
刚才已经被时明月看光上半身了,云湛又怎么好再跟她睡一个房间。
夜深了,房间里只剩云湛和21,她将手机放到客厅里充电,避免接下来的话有可能被裴颜汐监听。
“明天晚上,我打算再去一次资料室。裴颜汐现在应该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我身上,这个时候资料室的戒备相反可能会更松懈,这是个好机会。”云湛拿出兜里的图纸,上次去资料室以后,她就已经把地形摸得差不多了。
“你还真敢顶风作案,裴颜汐都监听你了。不等风头过了再去?”21一向佩服云湛的勇气,它之前看到过裴颜汐腰间的枪带:“万一裴颜汐一个不小心把你崩了,那怎么办?”
“她应该不会这样对我的嗯我觉得她对我还挺好的。”
云湛摸了摸下巴,她思索了一下,如果裴颜汐要杀自己的话,从自己进入资料室被抓到的那一刻就可以动手了
而裴颜汐却没有,反而是为她挡下了坠落下来的书本。
云湛沉默了一瞬,她若有所思地盯着桌角边裴颜汐送给她的围巾
“你还知道人家对你好。”21忍不住嘴了云湛一嘴。
岂止是裴颜汐对你好啊,三个女主对你都超级好!
“所以她不会杀我,最多监禁。高风险伴随高收益,我觉得可以赌一把。”云湛做好了决定
第二天的午夜零点,明月山庄的灯一盏盏熄灭,只剩屋檐下的景观灯还留着一圈柔白。
云湛把呼吸压得很轻,像猫一样无声地滑下楼梯。
她为了不发出声音,只穿着袜子踩在柚木地板上。
白天的时候,云湛站在衣帽间门口,指间转着那部关机的手机,金属外壳在灯光下泛着冷白。
云湛低声说明来意:“我的手机里应该是有裴颜汐的定位,你愿意帮我临时保存一下吗?”
把芯片留在最安全的地方,引开追踪。
时明月没有多问,只轻轻“嗯”了一声,便将身上的羊绒大衣脱下,递到她面前。
“放这里吧。”时明月的指尖点了点内衬的暗袋,声音轻得像夜里飘的雪,“其实我可以帮你摆脱监视的”
“现在不用,裴颜汐那边真的盯得很紧。”
云湛把自己的手机放进了时明月那件白色羊绒大衣的里衬,顺着缝边推了进去,手机与呢料摩擦,发出细不可闻的“沙”一声。
云湛抬眼,看见时明月的眸子里倒映着小小的自己,干净、笃定。
她屏住呼吸,把手机贴进夹层,指腹不小心碰到时明月指尖,两人同时一颤。
做完,云湛低头抱了一下时明月像道歉,又像告别。
“对不起需要你来替我打掩护了。”
凌晨一点二十,资料室外的旧通风井口。
云湛戴着一次性指套,指尖在冷钢上敲出熟悉的节奏,电子锁的绿灯闪起,她侧身挤进黑暗。心跳声大得仿佛要震落灰尘,每一步都像踩在鼓面上。
十五分钟后,云湛出来,怀里多了一本比A4纸稍大的笔记本。
这玩意她是在21的帮助下,从暗格里翻出来的,她翻了两页来看,里面记录了一些权贵阶级的名字,还有一些巨额交易的手写记录。
她把本子塞进贴身的内袋,拉链合上的瞬间,额角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进领口。
夜太静,静得能听到血液在耳膜里轰鸣。
云湛绕到后巷,在监控缺失的地方换了身衣服,紧张的抖着手摸出烟盒,却发现一支烟也没有了。
“我记得明明有的,嘶,先去买一包新的吧。”云湛擦干额角的汗水,踉踉跄跄的走到了烟酒专卖店门口,买了一包烟。
“你怎么又开始抽烟了。”21抖了抖身子,它记得云湛有段时间没抽了。
“压力有点大,太紧张了”火机“啪”地一声,火苗抖了抖,照亮云湛指节上细小的擦伤。
第一口烟呛进肺,像刀剐过嗓子,却压不住那股从骨髓里翻上来的颤。
云湛靠在路灯杆上,仰头吐出一团苍白的雾——
雾还没散,对面人行道的阴影里便走出一个人影。
温似雪。
她仍穿着那件黑色卫衣,帽子压得很低,手里拎着便利店塑料袋,袋口露出半瓶热牛奶。
她没说话,只是站在三步外,目光像深夜湖面,映出云湛颇为狼狈的影子。
云湛的烟停在半空,火星被风吹得忽明忽暗。
“你怎么在这儿?”
声音哑得不像她。
温似雪抬眼,睫毛上还沾着夜雾:“看到你进去买烟了,就在这里等你。”
温似雪顿了顿,声音低下去,“……就想看看你好不好。”
烟灰落下,在脚边碎成一截灰白。
云湛把烟掐灭,指背蹭过鼻尖,呼出的雾气混进冷空气中。
云湛忽然伸手,把温似雪卫衣的帽子往下拉了拉:“你穿的好少啊,只穿这一点会感冒的。”
指尖碰到她冰凉的耳廓,像触到一片雪。
夜风夹着雪粒,吹得路灯一阵晃。
云湛抽完一支,又想抽第二支。烟雾在路灯下像碎玻璃,云湛刚把烟递到唇边,第一口白雾还没吐出,胸腔里就先滚出一串低哑的咳嗽。
那声音短促却闷重,像钝锤砸在温似雪的耳膜上。她原本乖顺的站在云湛面前,却猛地往前一步,树叶在她靴底发出细碎的“咯吱”。
温似雪伸手,掌心朝上,轻轻盖住烟盒。
“别抽。”
声音低,却带着不容商量的执拗。
“云湛,别抽了……好不好?”
她声音发颤,尾音几乎被风吹散。
云湛抬眼,还没来得及说话,又是一阵更急的咳,肩背随之弓起,指节因用力捏得烟身微弯。
火星在夜色里抖了抖,映出温似雪瞬间通红的眼眶,像被呛到的不是云湛,而是她。
温似雪两步冲到云湛面前,伸手就去夺那只烟。
指尖碰到云湛的指背时,冰凉与滚烫撞在一起,她抖得更厉害。
烟被抽走,她攥在掌心,滤嘴被捏得变形,烫得她皮肤发红,却像感觉不到疼。
“你肺本来就不好,还抽?”
话出口时,温似雪的眼已经蒙了一层水雾,睫毛轻轻一抖,泪就滚下来,在冷空气中划出晶亮的细线。
云湛咳得停不下来,只能抬手想替她擦,却被她躲开。
她抬眼,睫毛上还沾着细碎的雪,像结了一层霜,“上次你在戏园里抽烟,我看到你咳嗽了。”
云湛动作一滞,火星在打火机里“啪”地亮了一下,又灭。
她垂眼看温似雪——那只手冻得发红,指尖却固执地扣在烟盒边缘,微微发抖。
云湛忽然想起半个月前,温似雪在走廊尽头偷偷递给她一瓶枇杷膏,小声说“记得按时服用”。
她当时还不知道温似雪送她这个干什么。
温似雪低头,从塑料袋里摸出那瓶热牛奶,拧开瓶盖递到云湛唇边:“用这个压一压。”
牛奶的热气扑在云湛鼻尖,带着甜暖的香草味,像把雪夜的寒气一寸寸逼退。
云湛没接,只低低地咳了一声,嗓音发哑:“就一支,再抽一支烟。”
“一支也不行。”
温似雪把瓶口又往前送了半寸,几乎抵到云湛下唇,“你咳起来,我……”
她话说到一半刹住,耳尖却红了,像被自己的心疼烫到。
云湛望着她,接过牛奶,仰头喝了一小口,温度顺着喉咙滚进胸腔,把烟瘾的痒压了下去。
温似雪这才悄悄松了口气,指尖却还攥着那只空烟盒,她要想想办法了怎么让云湛戒烟。
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端在灯下交叠,一端被黑暗吞没。
裴颜汐站在不远处,她本意是想出门逛逛的,却意外看到了这个画面。视线里,路灯下的云湛刚咳完,抬手想去碰温似雪的发顶。
指尖停在半空,温似雪先一步抓住云湛的手腕,掌心贴腕骨,动作轻却执拗。
那一秒,裴颜汐的指关节无声地扣紧了腰间的包链,薄金属发出极细的“咯吱”。
她听见自己心跳重得仿佛能震落枯树上的枝叶。
她离得有点远,可还是看清了。
温似雪把那只被捏扁的烟塞进自己口袋,袖口擦过云湛手背时,留了一截红痕。
那抹颜色像火星溅进裴颜汐眼底,烫得她呼吸一顿。
她下意识想靠近,却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双腿忽然开始发软,刚才的画面瞬间放大又模糊,
视线抖成一片灰白的雪,把两人的轮廓吞得只剩交叠的影子。
她却执拗地盯着,仿佛再多看一秒,就能把那只落在云湛腕上的手剜掉。
耳边,树叶滚落的沙沙作响——
温似雪带着鼻音的“跟我回去,我给你煮枇杷水”一出口后,裴颜汐的喉咙就猛地滚了一下,像咽下一块冰一样冰凉窒息。
作者有话要说:
三个女主的主线我都想好了
不存在谁出局
大家都有自己的闪光点。
第30章
树叶落的正密,路灯把两个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像一条柔软的围巾。
温似雪握着云湛的手腕,声音带着刚哭过的鼻音:“回家,我给你煮枇杷水。”
她指尖冻得发红,却仍固执地把那只捏扁的烟盒塞进自己口袋,仿佛这样就能杜绝掉云湛抽烟。
云湛垂眸盯着鼻尖通红的温似雪,哭过的温似雪像只蜷缩起来的小白猫,乖顺又可爱看的云湛心尖一颤抖:这个角度看上去,温似雪真的好可爱啊,但我还是会买第二包烟的。
21:人家都那么关心你了,把你那烟戒了吧,每次抽都臭死了。
“云湛,跟我回家吧”温似雪擦干眼角处的泪水,轻轻扯了扯云湛的袖子。
她仰起头,仰望着云湛,心尖升起一股隐秘的背德感:她其实是有目的性的她想让云湛跟她回去,自私的想把云湛占为己有。
温似雪话音落下的瞬间,云湛的耳边传来了21急促的叫喊声。
21:完蛋了!我检测到裴颜汐了,她现在应该在不远处的位置。
云湛的身子猛然一颤,她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大力扯开衣兜的内里,然后把笔记本塞了进去。
耳朵先于目光捕捉到那阵极轻的脚步,靴跟碾树叶,节奏急促而克制。
她微微侧头,余光穿过纷扬的落叶和尘埃,在二十米外的灯影里捉到那道熟悉的黑色剪影:裴颜汐。
心脏猛地一撞。
几乎同一瞬,云湛想起那部仍躺在时明月大衣口袋里的手机,心虚与紧张沿着脊椎窜上来,云湛的指尖瞬间发凉。
糟糕,要是让裴颜汐发现我不在明月山庄,手机定位又在那里,那就暴露了
来不及思索,云湛倏地抓住温似雪的肩,把人往自己怀里一带。
温似雪低低惊呼,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被云湛偏头遮住半张脸。
从裴颜汐的角度看去:
夜晚的路灯在两人之间纷扬,云湛低头,温似雪踮脚,发丝交叠,两人嘴唇贴近,像极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深吻。
裴颜汐的脚步生生钉在原地。
寒风掀起她大衣下摆,指节在口袋里攥得发疼,指背青筋突起。
她看见云湛的右手紧紧扣在温似雪腰后,指节因用力而泛青,那是她从未得到过的、带着占有欲的拥抱。
妒火在胸腔里轰然炸开,烧得喉咙发苦。
可她仍站在原地,一步未动,仿佛只要再靠近一寸,那嫉妒就会把自己也焚成灰烬。
灯落得更亮。
云湛的睫毛上沾了寒夜的水雾,心跳声大得仿佛能震落雪花。
她不敢抬眼,只将温似雪抱得更紧,借她的身体挡住裴颜汐灼人的视线。
而温似雪在最初的惊愕后,察觉到她急促的呼吸,乖顺地没有挣动,反而抬手轻轻环住云湛的背——
“怎么突然这样,不舒服么?”她温柔的抚顺云湛的脊背,将自己更温暖的身躯贴了过去。
云湛没说话。
云湛的沉默落在裴颜汐眼里,成了回应。
黑夜中,三人隔着一条寂静的街,像被命运拉成一张拉满的弓。
没有人先动,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悄然断裂。
裴颜汐从暗影里踏出来,黑色长大衣被风掀起。
没有任何缓冲,她一步上前,直接握住了云湛另一只手。
掌心冰凉,力度却大得指节泛白,像要把人钉在原地。
她的目光先落在云湛咳得微红的唇上,再扫过温似雪扣在云湛腕际的指尖,眸色倏地沉成深井。
“云湛,跟我走。”
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拒绝的紧绷。
温似雪怔住,下意识收紧手指:“裴学姐——”
裴颜汐没看她,只盯着云湛,眸里翻涌的嫉妒几乎要溢出来:“昨天的事情我很抱歉,我家里配备了很好的医生,我带你去检查一下。”
“谢谢学姐关系,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云湛的嗓音仍哑,被裴颜汐牵住的瞬间,心脏飞速跳动。
“是么,我感觉你的手还是很冷。”裴颜汐的指尖在云湛腕骨上摩挲了一下,像在确认温度,也像无声示威。
寒潮落在三人之间,瞬间化成湿冷的水汽。
温似雪垂下头,却没有松手:“云湛现在肺不舒服,我把她带回去照顾一下,就不劳烦学姐了”
“我那里有最好的呼吸科医生,还有温养剂。”裴颜汐声音低得发颤,却一步不让。
她侧头,终于看向温似雪,眼底带着锋利的审视与克制的妒火,“比你更能照顾好她。”
云湛被左右拉扯,腕骨生疼。
她低低叹了口气,目光掠过温似雪冻得通红的指尖,又对上裴颜汐隐隐发红的眼眶。
只一瞬,云湛便在心里算清了所有可能:
若今晚跟温似雪离开,裴颜汐冷静下来,第一件事就是查那部仍在时明月口袋里的手机,芯片一旦暴露,所有布局都会崩盘。
云湛垂下眸,拇指在温似雪腕侧极轻地一压,又递给了温似雪一个祈求的眼神——我有不得已的苦衷,要先跟她回去。
温似雪怔了半秒,睫毛抖了抖,随即微微颔首。
她松开环在环绕在云湛背上的手,指尖顺势滑到云湛掌心,留下一个无声的“好”。
云湛深吸一口气,把温似雪往自己身后带了半步,替她挡了风。
随后,云湛抬眼,目光重新对上裴颜汐,声音低沉却稳:“我确实有点冷,那就麻烦学姐照顾我了。”
短短一句话,像落进雪地的铁钉,钉住了裴颜汐所有即将爆裂的情绪。
裴颜汐愣了一下,指节松了半分,妒火被这突如其来的顺从浇出一缕白烟。
云湛趁她失神,侧头对温似雪低声补了一句:“先回家,明天见。”
那声音极轻,却带着温柔的安抚。
温似雪咬了咬唇,最终点头,退后两步,转身走入黑夜中。
她走出两步,又回头,那回头极轻,却像把整段夜色都拉得绵长。
风掀起她卫衣的帽子,露出冻得通红的耳尖。
她先是偷偷瞥一眼云湛的背影,再迅速垂下眼,仿佛再多看一秒就会被发现心事。
脚尖在地里碾出浅浅的弧,最终,温似雪咬住下唇,把双手藏进袖口,像藏起所有不舍。
雾气落在温似雪睫毛上,像不肯融化的泪。
裴颜汐的目光追着那道背影,直到白雾彻底吞没。
云湛上前一步,牵住她垂在身侧的手,裴颜汐的掌心冰凉,指尖却在发抖。
她指腹摩挲她的腕骨:“学姐,走吧,外面冷。”
寒冷的夜晚在两人交握的手背上瞬间融化。
裴颜汐没再说话,只是反手扣紧云湛的指节,拉着云湛朝停在街角的黑色越野走去。
云湛拉开车门,掌心在她后背轻轻一送:“学姐,稍微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裴颜汐指尖还攥着云湛的大衣下摆,闻言僵了僵,眸色倏地暗下去,云湛走的很快,那声“马上”在雪夜里像一句敷衍,更像一声告别。
车门阖上,暖气扑面,她却觉得五脏六腑都被寒风灌满。
越野在原地怠速,车窗覆着一层薄雾。
裴颜汐透过雾膜,看见云湛的背影朝街角那家24小时药房走去。
“那是刚刚温似雪离开的方向,所以你还是舍不得温似雪吗?”裴颜汐将头埋在方向盘上。
药房招牌的霓虹灯跳动,红蓝光斑落在云湛的肩头,她刚才就是在这里跟温似雪拥抱的。
她的心脏猛地一沉,指尖无意识地掐进掌心,原来云湛还是要回去找温似雪。
失望像潮水漫上来,连呼吸都带着涩味。
她靠回座椅,垂下眼,睫毛在冷白灯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脑海里一遍遍闪回了刚才的画面:雪地里,云湛把温似雪护在怀里的画面;还有那瓶被温似雪接过的热牛奶;
“如果我早出现一点就好了,我会直接把她带走。”裴颜汐轻声呢喃着,可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后悔药
裴颜汐咬住下唇,尝到一点铁锈味——原来嫉妒可以这么疼。
时间被黑夜拉长,十分钟像十年。
车门忽地被拉开,冷气卷进来,云湛带着一身药香坐了进来。
裴颜汐没抬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要回去见温似雪,至少告诉我一声。”
话没说完,一个深蓝色的药袋递到她面前。
“学姐,这个是最贵的益生菌。我记得你之前说过自己肠胃不是很舒服,你刚刚看你一直蜷缩着腹部,所以买了这个,店员说对肠胃刺激最小。”
云湛的指腹蹭过袋口,指腹上还沾着寒。
裴颜汐愣住,眸光落在那袋药上,又落在云湛被冻得发红的指节上。
云湛把药袋放进她掌心,声音低而软:“学姐应该是刚刚吃完东西吧,我在你身上闻到了咖啡的味道。”
裴颜汐指尖微颤,药袋的塑料发出细碎的声响。她抬眼看云湛,视线变得有些模糊,眼睛里酸酸涩涩的。
所以,云湛走开,不是为了温似雪,是去给她买药了。
几颗小雨滴在挡风玻璃上,瞬间融化成水痕。
裴颜汐垂下眼,把药袋放到了自己包里。
云湛:“回家吧,今天已经很晚了。”
裴颜汐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雪夜里,她的指尖悄悄攥紧药袋,心跳声大得仿佛能震落车窗上的霜花。
车灯亮起,像一把刀划破夜色。
云湛最后回望了一眼雪中的空巷,无声地吐了口气。
真的是对不起温似雪和时明月了,为了她难缠的任务,两个人都给她打了掩护《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