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深夜两点,裴颜汐的别墅灯火通明。
玄关的水晶灯亮得晃眼,云湛的鞋子都没来得及换,就被裴颜汐直接带进客厅。
“罗医生,十分钟到。”裴颜汐挂掉电话,声音平静。
医生提着便携扫描箱赶来,白大褂被暖气蒸出一层薄雾。
裴颜汐抬手示意:“全身检查,重点肺和外伤。”
云湛微微颔首,指尖在衣兜边缘摩挲,那只本校长的笔记正贴着里衬,冰凉得像一块随时会引爆的雷。
云湛的额角冒出几滴汗珠,她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腿,怎么办不能被她看到。
“我先换衣服。”
云湛低声开口,不等回应,便抬手解大衣的暗扣,金属扣一粒粒松开,布料顺着手臂滑落,堆在脚背。
最后,云湛的上身只剩下了一件吊带。
灯光下,云湛的肩背线条清晰利落,细细的肩带像两缕晨光,轻轻落在肩头。
皮肤极白,仿佛被牛奶浸透的宣纸,又带着一点冷瓷的透亮,连最淡的血管也隐约可见。
锁骨像一弯新月,安静而清晰地躺在颈窝下方,肩胛骨则像两片收拢的羽翼,在每一次呼吸里轻轻起伏,划出干净而利落的线条。
吊带白得像一道月光,在她们同床共枕的时候,她曾偷偷看过云湛的身体
颇为熟悉的身体,此刻却让她瞬间忘了呼吸。锁骨陷着浅浅的影,肩胛骨在薄薄衣料下微微凸起,像一对随时要振翅的羽。
裴颜汐站在门边,指尖还扣着门把,指节却因为用力而发白,那是她用来克制自己不要直接冲过去的唯一支点。
心跳声大得仿佛能震碎空气。喉咙轻轻滚了一下,裴颜汐听见自己吞咽的声音。
她的目光顺着肩带滑到颈窝,再沿着锁骨内侧那条细而干净的沟,描摹得小心翼翼,像怕惊扰一场雪。
可这样的云湛,她没办法随便占有。
她,有点想碰云湛
裴颜汐被自己的想法震惊了一瞬,心尖的想法没办法掩盖以后,她的睫毛颤了颤,眼底的光一点点暗下去,暗成深夜的海,却又有细小的火星在瞳孔深处噼啪炸开。
走到云湛身边,她蹲下身,掌心悬在那片雪白的肩胛骨上方,距离不到一厘米,却迟迟不敢落下,仿佛只要再靠近一点,那副月光般的骨骼就会融化在她指尖。
她低低地、几乎是用气音喊了一声“云湛”,尾音颤得不成样子,像是把整颗心都揉进了那两个字里。
“学姐,我有点冷”云湛乖顺的靠在裴颜汐身边,抬头的时候一双眸泛起水光,很是惹人怜惜。
“我给你拿毛毯过来。”
裴颜汐步履匆匆,完全忘了被云湛扔到一边的外套,那外套里,正藏着她寻找已久的名单
21:色.诱成功,不愧是你。
云湛:什么叫色.诱,我这不是分散她的注意力吗?
罗医生给云湛的时候,她每一次的呼吸,肋骨的每一次起伏,都让裴颜汐心尖发颤。
旧疤横亘在左边手臂,淡褐痕迹被暖光镀上一层柔和,却更衬得其余皮肤冷白。
裴颜汐的视线被那寸寸肌理烫了一下,她下意识别开眼,耳尖却迅速染红,指节在身后绞紧。
医生低头调试仪器,她只能盯向天花板的水晶灯,可余光仍不受控地滑回来。
腰线收进裤腰,人鱼线隐没于腰带之下,像一道未完成的省略号。
“请……把最后一件上衣也脱了。”
罗医生的声音打破静默。
云湛指尖一顿,干脆利落地将吊带下摆从腰间抽出。
纽扣一颗颗解开,衣料敞开,现在就剩一件内.衣了,流畅的人鱼线在灯光投下淡淡阴影。
裴颜汐的呼吸乱了一拍。
她强迫自己转身,去拿医生递来的无菌毯,耳后的红却一路蔓延到锁骨。
毯子抖开时,她手指微颤,几乎把边角攥出褶皱。
云湛将吊带递给她,指尖有意无意擦过她的掌心。
那一瞬,裴颜汐像被低压电流击中,指尖麻得差点松手。
她垂下眼,声音低却稳:“别乱动,乖乖盖着毯子,小心着凉。”
医生开始听诊,金属听筒贴上胸口,发出细微“咚”声。
裴颜汐站在两步之外,背脊绷得笔直,目光落在窗外的夜空,却什么也看不见——脑海里反复回放的,是刚才那道腰线在灯下收束的弧度,以及自己骤然失序的心跳。
“肺纹理有点粗,结节也小,暂时不用药,但烟必须戒。”罗医生把听诊器绕回自己颈间,金属片在灯下闪了一下。
云湛耷拉着脑袋,她喝了点水,唇角出溢出来的水珠顺着从嘴角滴到锁骨,沿那条漂亮的凹陷一路滑进吊带边缘。
她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尾音拖得老长,像撒娇又像耍赖。
裴颜汐叹了口气,抬手替她把碎发别到耳后,指尖顺势点了点她胸口:“去洗澡,水温别超过四十度。洗完到我书房来,我给你调新的雾化剂。”
……
浴室水声停了。
云湛裹着一件宽松的衬衫——领口绣着极小的“P.Y.X.”——下摆刚好盖到大腿根。
她一边擦头发,一边赤脚踩过长廊。老宅的柚木地板被体温蒸得微暖,带着淡淡的消毒水与雪松香。
“这个好像是裴颜汐的衣服”云湛扯着领口,莫名有点害羞。
拐过弯,走廊尽头的壁灯忽然闪了一下。
她下意识抬头,发现墙面有一条极细的缝隙,缝隙里透出比走廊更冷的白光。
云湛伸手,指尖沿着缝隙摸索,触到一处微凹的金属片。轻轻一按——
“咔哒。”
一块与墙同色的暗门弹开寸许,冷气裹着纸墨与碘伏的味道扑面而来。
里面是一间不足两平米的暗室,四壁嵌入铅板,只有一盏嵌顶射灯直直打在一只银灰色的防火柜上。
柜门没锁,缝隙里露出一角黑色文件夹,标签用红笔写着“Project A-γ”和一串日期。
最上面那页的抬头,赫然是自己的姓名、出生日期、血型,甚至连她第一次来裴家的时间都精确到分钟。
云湛的呼吸顿住,指尖悬在纸页上方,水珠从发梢落下,“嗒”地砸在“重点关注”几个字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云湛的脊背上冒出冷汗,在那一刻时间好像是禁止了一样,漫长的让人害怕。
云湛迅速关上暗室的门,将身子靠在墙壁边。
很快,走廊尽头传来极轻的脚步声,这个走路的节奏,云湛再熟悉不过。
她半阖眼帘,把身子往墙上一靠,像没骨头似的软下来。
拐角处,裴颜汐披着丝质睡袍,长发松松挽起,露出修长的颈线。她抬眼时,走廊灯影在她瞳仁里碎成两点寒星。
“怎么在这儿?”声音不高,语气里却带了一丝审问的平稳。
云湛像被吵醒的猫,懒洋洋地抬手揉眼睛,指尖故意把眼角揉得微红。
她往前一倾,整个人跌进裴颜汐怀里,额头抵在对方锁骨上,声音含糊得像裹了雾:“洗完澡就有点累了,我现在有点困……学姐家里太大了,不知道你书房在哪里,就在这里歇了一会。”
裴颜汐单手扶住她的腰,另一只手不着痕迹地掠过墙面。
暗门严丝合缝,连指纹都被水汽蒸得模糊
“是我不对,没带你去过书房,我带你去睡觉吧。”裴颜汐哄了她,熟练的把人圈进怀里,仿佛云湛是她的私有物。
云湛在这时却蹲下来,面色有些苍白,裴颜汐匆忙俯身拖住云湛,神色担忧。
“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吗?”裴颜汐的语气有点着急,她摸出手机,现在医生应该还没走远
“也不是,没什么严重的。”
云湛把脸埋进她颈窝,声音闷闷地拖着尾音:“我好像腿有点疼,刚刚在浴缸里不小心磕到了”
裴颜汐皱眉,蹲下身子,云湛没穿裤子,大腿上确实有一块淤青,她的肌肤很细腻,那块淤青看上去非常显眼。
“我待会去给你喷药,下次把浴缸换成你的尺寸,以后泡澡的时候小心一点”裴颜汐不敢去碰她的伤口。
“过来一点,腿不舒服就抱住我,我抱你回去。”
云湛乖乖的让裴颜汐抱住了。
裴颜汐垂眸,看见她浴袍领口因动作而微微敞开,锁骨上还沾着未干的水珠,像一粒粒细小的冰,最后汇入了沟壑当中。
裴颜汐在弯腰抱起云湛的瞬间,指尖不动声色地掠过暗门边缘。
云湛顺势环住她脖颈,睫毛在灯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掩住眼底那抹一闪而逝的冷静锋芒。
走廊灯熄,两道影子叠在一起,像一场尚未被戳穿的温柔共谋。
走廊灯一盏盏掠过,在云湛侧脸投下断续的光刃。
她垂着眼,呼吸均匀,仿佛真困极了。
可每一次灯影晃过,云湛都能捕捉到裴颜汐下颌线那一点绷紧的弧度裴颜汐在紧张什么?
不对劲。
云湛敏锐的发现到了什么果然,裴颜汐还是在怀疑自己。
房门被裴颜汐用脚背带上,锁舌“哒”地轻响。
云湛被放到床沿,丝绸被面冰凉,她故意缩了缩脚踝,脚趾蹭过裴颜汐的小腿:“凉。”
裴颜汐没接话,只单膝蹲下,替她理好浴袍下摆。
指尖碰到云湛大腿外侧的淤青,云湛立即“嘶”了一声,声音软得像撒娇的猫,伸手勾住她脖颈:“疼。学姐,我有点累了要不然你帮我涂药。”
裴颜汐抬眼,眸色在床头暖灯下深得看不出情绪。
她起身,从抽屉取出一次性碘伏棉签和一小管透明凝胶,动作有条不紊。
云湛却注意到她左手无名指在管身上敲了两下,那是裴颜汐思考时下意识的习惯节拍。
药膏旋开,薄荷与血竭的味道散开。
裴颜汐没急着上药,先用指腹在云湛膝盖周围按了一圈,像在确认有没有暗伤。
云湛顺势把腿搭到她大腿上,足尖有意无意勾住她睡袍的系带:“谢谢学姐”
棉签蘸药膏,凉意贴上伤口的瞬间,云湛小腿肌肉不明显地一绷。裴颜汐动作顿了顿,声音低得几乎贴着她皮肤:“疼就抓我。”
云湛却没抓,反而把身子前倾,额头抵在她肩窝,声音闷在丝质布料里:“学姐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
凝胶挤出来,透明的一团在裴颜汐指腹化开。她涂得很慢,从伤口边缘一点点往中心推,指腹打着圈,把痛感碾成酥麻。
云湛的呼吸拂在她颈侧,温热,带着刚洗完澡的柚子香。
“好了。”
最后一圈收完,裴颜汐抬手,却没收得走——云湛的腿还搭在她身上,足尖顺着睡袍开衩往里滑,停在膝弯内侧,像试探,又像挑逗,像一条从暗水里伸出的白鳗,轻巧地绕上她的大腿内侧。
足尖先是蜻蜓点水地碰了碰,确认她不会躲开,便变本加厉,顺着睡袍开衩一路滑进去,停在最要命的那寸皮肤——膝弯上方,动脉跳得最近的地方。
脚趾蜷了蜷,勾住布料,也勾住裴颜汐的呼吸。
那一瞬,裴颜汐眼底所有未说出口的怀疑都像是被突如其来的高温熔化了。
她垂在身侧的指节无意识地收紧,指背浮起淡淡的青筋,像要把理智重新攥回掌心,却徒劳无功。
云湛的腿仍在慢条斯理地摩挲,皮肤薄得几乎透明,带着刚出浴的水汽与体温,贴着她,像贴上一块烧红的烙铁。
“别闹……”裴颜汐的声音低哑得不像自己,尾音却不受控地颤了一下。
云湛听见了,足尖顺着那颤音往上,再往上,几乎碰到睡袍腰带的结。
她故意用膝盖蹭过裴颜汐的小腹,像猫用胡须试探危险边缘。
裴颜汐的眸色蓦地暗到底,像墨汁滴进冷水,瞬间晕开。
她抬手,掌心覆在那截不安分的踝骨上,指腹压住踝后凹处——那里是云湛最敏感的地方。
轻轻一捏,云湛便没出息地抖了抖,腿软得几乎挂不住,却还要逞强,把整个人都往前送。
裴颜汐俯身,指尖轻轻点在云湛的膝盖,刚刚涂好药膏的地方,药膏泛起苦涩的药味。
云湛轻轻抽气,腿弯不自觉地收紧。
“不许闹了,好好休息,明天还要上课。”
“晚安,学姐。”
“晚安。”
裴颜汐垂眸,最终,她伸手替云湛把浴袍带子重新系好,站起身离开了云湛的房间。
关掉房门的时候,裴颜汐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在刀锋上:
“好梦,云湛。”
第32章
门被裴颜汐轻轻带上,“咔哒”一声,像落下一道极细的锁。
脚步声沿着长廊远去,先是沉稳,继而刻意放轻,像猫踩过厚毯。
云湛背对着门,整个人陷在柔软的床褥里,指尖还揪着被角,维持着方才撒娇时留下的褶皱。
一秒、两秒……直到那串脚步彻底没入走廊尽头的黑暗,她才允许自己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那口气像被憋了整整一夜,带着灼热的温度,从肺里一直涌到喉咙,最后化成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幸好,险些被发现了”云湛将头埋在被子里,她闭上眼,睫毛在黑暗中微微颤动,像两片即将坠落的雪。
她的整个脊背都冒出了细密的冷汗,如果裴颜汐再晚走一点,她就要装不下去了。
“不得不说,你色.诱的功底还挺好”21啧啧称奇。
它从未见过云湛这副诱人的模样,那修长的双腿勾在裴颜汐的腰间时,21都愣住了。
“不过,幸好裴颜汐对你有点心思,要不然你这样可能还会适得其反,引起她的厌恶。”
21又接着说:“所以,你应该感觉到了吧,她可能有点喜欢你。”
“被我色.诱到和喜欢是两码事,她这样位高权重的人,可能不太会真的心动。”云湛沉默了一会,突然心里有点闷闷的。
“云湛,女人跟男人不一样。她会被你色.诱到,那她就肯定喜欢你。”
21解释道:“裴颜汐是什么人啊,有钱有权势,样貌又好,只要她愿意,有多少人愿意投怀送抱。但是呢,我瞅着她对你还挺真心的,愿意半跪在地上给你擦药”
“好了,我想休息一下了”
云湛打断了这个话题,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了
身子先是一寸寸松下来,像被抽掉骨头的猫,软软地陷进枕头。
额头抵着的棉麻布料已经被冷汗濡湿,冰凉地贴着皮肤,提醒她刚才那场表演有多惊险。
云湛侧过脸,睫毛在昏黄的壁灯下投出细碎的阴影,眼底那点劫后余生的惊惧才后知后觉地漫上来,像潮水漫过脚踝——冰凉,却带着隐秘的放松。
她没有开灯,只伸手摸到床头柜上的玻璃杯,指尖碰到杯壁时微微发抖。
水已经凉透,她却仰头灌了大半杯,凉意顺着喉咙一路滑进胃里,把翻腾的血气压下去。
杯子放回桌面时发出轻响,她下意识屏住呼吸,确认没有引来任何动静,才慢慢松开指节。
房间里只剩钟摆的滴答和心跳的回声。
云湛翻了个身,仰面躺着,右手无意识地摸到浴袍口袋里裴颜汐给她的药。
学姐,万一我真的对你不利了,你会杀掉我吗
云湛把它攥紧,又松开,最后轻轻塞进枕套夹层,拉上拉链。
天花板上的浮雕花纹在暗处扭曲成迷宫的纹路。
云湛盯着它们,呼吸渐渐平稳,像一条终于浮出水面的鱼她却不敢闭眼,只是安静地躺着,让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夜风从半开的窗缝里钻进来,吹动窗帘,影子在墙上轻轻摇晃。
云湛蜷起身子,把脸埋进柔软的被子里,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晚安,学姐,也祝你好梦。”
书房没开顶灯,只亮着一盏铜质小台灯,灯罩压得极低,光像一汪冷银,铺在裴颜汐面前那台老式座机上。
她摘下金丝边眼镜,指腹在鼻梁两侧按了按,才缓慢拨出一串号码。
听筒里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
“薛棋。”
她声音低哑,像刚熬过一场无声的风暴。
对面,薛棋的声音带着夜航归来的倦意,却依旧清晰:“裴学姐,校长那边处理好了以后,很快就要到你了”
“你父亲今天凌晨签了‘B-13’——西海岸那条线,裴珍算是把你当家族牺牲品了。”
薛棋知道,裴颜汐的父亲从来没有喜欢过她,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公开裴颜汐是独生女的身份,只是因为裴颜汐的母亲过于强势,他才不敢公开,私底下肮脏的事情却没少过。
裴颜汐很优秀,但是裴珍不喜欢她。
薛棋比谁都清楚,裴学姐其实过的一点也不。校长已经没了,裴学姐似乎就没有了太多价值
“如果你不去他就正大光明的放弃你;如果你去了,又死了,他就更肆无忌惮的带私生子进裴家。”
裴颜汐的指尖在桌面文件上敲了两下,那是一份被红笔划得支离破碎的行动地图,裴颜汐轻轻“嗯”了一声。
“西海岸那笔生意,成功率不到百分之三,这明摆着就是让你”薛棋顿了顿,声音放得更低,“你父亲的原话——‘裴颜汐死了无所谓’。”
台灯的光在裴颜汐睫毛下投出两弯极冷的月牙。
她笑了一下,却像玻璃裂开:“他一向把我当消耗品。”
对面沉默了一瞬,只有电流的沙沙声。
“不过,这次确实是九死一生了,我应该活不长了,薛棋。”裴颜汐语气平静得像在念别人的体检报告。
“如果我回不来,把我名下能动用的那部分——离岸基金、瑞士保险柜、国内的不动产,全部转给云湛。”
薛棋明显吸了口气:“全部?你知道那是多大一笔——”
“我知道。”裴颜汐打断她,声音第一次带了温度,“她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也是唯一一个这辈子,总要让我做一点我想做的事情吧。”
钱这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走。毫无意义,裴颜汐闭上眼,她没有什么有意义的东西可以给云湛,或许这笔钱,就是她能给云湛最好的了。
薛棋叹了口气,也是,万一真的回不来了,总不能把钱也给私生子了吧。
裴颜汐抬眼,望向书房墙上那幅旧照片——十几岁的自己站在父亲身后,表情像被冻住的湖面。
照片边缘有一道指甲划过的白痕,正好横在父亲的颈侧。
“我大概知道云湛想调查什么了,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反正我也看不到了让她去查吧。”
裴颜汐的指尖落在照片上,轻轻摩挲那道裂痕,“如果她以后问起,就说……我给她留了一笔‘迟到很久的假期’。”
听筒里,薛棋的声音发紧:“裴颜汐——”
“别劝我。”裴颜汐闭了闭眼,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就这一件事,让我自己做主。”
窗外,凌晨三点十五分,雨开始敲玻璃,像无数细小的倒计时。
裴颜汐挂断电话,把座机推回阴影里,整个人向后靠进椅背。
灯光只够照亮她半张脸,另一半沉在黑暗里,像被生生劈开的月亮。
她伸手拉开抽屉,取出一枚银色打火机,“咔哒”一声,火苗蹿起,却在碰到烟头前停住。
最终,裴颜汐阖上盖子,把烟和打火机一并放回抽屉深处,像把未完成的遗愿也锁了进去
第二天,云湛回到学校。
第一节课结束以后,教室里忽然飘来一阵清甜枇杷香。
温似雪提着一只磨砂玻璃瓶,踮脚穿过人堆,瓶壁还烫手,细细的白汽在冷气里打着旋。
“给你。”她把瓶子塞进云湛掌心,指尖被烫得微红,“昨晚你跟裴颜汐走了,就没办法带你回家喝,今天我煮了一点过来,对你的呼吸道应该有帮助。”
云湛愣了半秒,掌心那团热度便一路滚进胸口,她低头道了声“谢谢”,盖子拧开,甜里带涩的枇杷味漫出来,温热的糖浆喝起来很舒服。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天骤然暗下来。
乌云压得很低,像打翻的墨汁,雨点砸在窗台“噼啪”作响。
放学铃响时,雨幕已连成一片水墙。
贵族大小姐们撑着伞鱼贯而出,嘴里还在不停念叨着:“气死我啦,还要自己举雨伞学校那么有钱,都不修个直达宿舍的通道。”
温似雪站在教学楼檐下,手里空空的,伞架只剩一排滴水的水珠。
雨线斜飞,很快打湿了她半边肩膀,校服衬衫贴在锁骨上,透出一点若隐若现的肤色。
她抱着胳膊,睫毛被雨水黏成簇,眼睛却亮得惊人——小鹿似的,带着一点点预谋的慌张。
云湛撑着一把黑伞从楼梯口下来,一眼就看到她。
温似雪抬头,声音混在雨声里,软软地喊:“云湛……”
尾音被风吹得颤颤,像一把钩子。
她往前一步,雨点立刻在她发梢炸开,衣服瞬间透湿,勾勒出细细的腰线。
“我没带伞,”她眨掉睫毛上的水珠,嘴角却悄悄翘起来,“能送我回家吗?”
雨声轰鸣,云湛的黑伞在她头顶停住。
云湛垂眼,看见她冻得发红的指尖,终究叹了口气,把伞往她那边倾过去:“走吧。”
温似雪抿着笑,小半步钻进伞下,肩膀若有若无地贴上她的手臂。
雨幕把世界隔成小小的两人空间,伞面像一弯黑色的月亮,
她悄悄抬眼,看见云湛耳尖被雨水打得微红,心里那点小心机,在雨声里开出小小的花。
雨幕像一整块灰色的玻璃,被车灯敲得碎裂。
云湛把黑伞收起,雨水顺着伞骨滴在温似雪家门口的地垫上。
温似雪掏出钥匙,指尖因紧张而微凉——她很清楚,这是今晚唯一能抓住的机会。
她的指尖微微颤抖,忽然想起了裴颜汐那张冷到骨子里的脸。
裴学姐昨晚带了云湛回家虽然她相信云湛不会跟裴学姐有什么,但毕竟学姐是喜欢她的。
近水楼台先得月,温似雪很明白这个道理,最靠近云湛的那个人,才是最有机会的
昨夜那一幕像钉子,钉得温似雪胸口发酸。
她知道自己没有裴颜汐那样的家世,没有那样富可敌国的财富、呼风唤雨的权力。
她能给云湛的是一盏亮到半夜的灯、一杯恰好温的牛奶、一个温暖的家。
细水流长、岁月静好
今晚,她想试一试,如果云湛愿意留下来,哪怕只是犹豫一秒,她都会把那一秒无限放大,直到变成“喜欢”。
门一开,暖黄的玄关灯像柔软的网。
“雨太大了。”
温似雪低头去鞋柜里拿拖鞋,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而且……天气预报说凌晨两点会打雷。”
她偷偷抬眼,看云湛被雨水打湿的发尾黏在颈侧,
线条柔和的颈窝被灯光镀出一层微闪的水色。
温似雪匆匆撇过眼,心跳声大得自己都怕被发现,她把备用钥匙塞进云湛掌心,
“留下来吧,客房一直空着。”
指节在碰到云湛指缝时故意多停半秒,像无声地加上一句:
“或者,跟我睡主卧也可以,主卧的床比较软。”
云湛握着伞柄迟疑片刻,温似雪立刻补上一句:“天气预报两点有雷,我害怕。”
声音很轻,却藏着小心翼翼的期待。
云湛最终点头。
“那我先去洗澡了,待会辛苦你帮我拿一下衣服了。”
浴室的灯是暖橘色,水汽刚漫上镜面,像一层暧昧的雾。
温似雪把花洒拧开,水声淅沥,却盖不住心跳——砰、砰、砰,一下一下撞得耳膜发疼。
温似雪站在花洒下,热水顺着锁骨滚落,冲走了泡沫,却冲不走她眼底渐起的暗潮。
她抬手关掉水,整间浴室顿时只剩雨点敲窗的闷响。
镜子里,水珠沿着她的睫毛坠落——她只有一次机会。
温似雪对自己说今晚,如果云湛稍微松口一点她就拿下云湛。
毛巾擦干身体,却没有立刻穿衣。
温似雪披上浴袍,腰带只随意一拢,领口松散,露出锁骨与胸口的湿光。
指尖在门把上停顿半秒,随即按下反锁——“咔哒”一声。
她深吸一口气,抬手关掉浴室灯。
黑暗瞬间吞没一切,只剩心跳在耳膜里轰鸣。
计划在她脑中成一条清晰的线:让云湛进来,递衣服。在她接衣服的瞬间,假意被门槛绊倒,向后仰。如果云湛伸手——她会在倒下的那一刻扣住她的手腕,借力把她拉进怀里。
黑暗、水声、体温,足够让任何“关心”越过朋友的边界。
如果云湛没有伸手……
她也会在最后一刻自己稳住,笑着说是玩笑,却留下足够暧昧的伏笔。
温似雪抬手,指尖在黑暗中精准地摸到门把。
她闭上眼,听见自己心跳沉稳而有力——只等猎物踏入射程。
“云湛,”
她声音低软,却带着不容拒绝的钩子:“我洗的差不多了,睡衣在床上,能帮我拿一下吗?”
门外,脚步声由远及近。
温似雪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指节泛白。
黑暗里,她的眼睛亮得惊人。
她抬手试水温,指尖却在发抖。
镜子里的自己脸颊通红,不知是蒸汽还是紧张。
“云湛——浴室的灯好像坏了,我看不见。”
话刚出口,整栋房子突然一黑。
“嘶,现在好像不止是浴室的灯坏了,应该是大暴雨停电了。”云湛刚给温似雪拿完睡衣,整个房子的灯就都灭了。
黑暗像一桶冰水从头浇下。
温似雪呼吸一滞,指尖在湿滑的地砖上乱抓。
下一秒,脚底踩到一滩没冲干净的泡沫,整个人向后仰倒——
“咚!”
膝盖撞地,疼得她眼前金星乱冒。黑暗里只剩雨声敲窗,和自己急促的抽气。
她下意识蜷成一团,声音有些虚弱:“云湛……你在吗?”
门外脚步声骤响,伴着微乱的呼吸。
黑暗中,门被推开——
温似雪看不见人,却能感觉到那股熟悉的清冽气息逼近。
她伸手乱抓,指尖碰到云湛的裤脚,像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别怕,我过来了。”云湛的声音低而稳,带着一点急促的喘息。
下一秒,温似雪整个人被腾空抱起,浴袍滑落在地,发出极轻的“沙”声。
肌肤直接贴上云湛的臂弯。
细腻、温热,带着水汽,像被雨水润过的瓷。
云湛的呼吸骤然一滞,手臂下意识收紧。
她整个人被捞起,湿漉漉的臂膀环住云湛的脖颈处。
黑暗中,心跳贴着心跳,分不清是谁的更快。
温似雪把脸埋在她肩窝,声音带着水汽和委屈:“我有点疼……”
云湛一手揽住她腰,一手去摸墙上的应急开关,指尖却碰到她湿漉漉的发梢。
她轻轻一颤,黑暗把所有的犹豫都放大,
只剩下那句几乎要冲破喉咙的——
“别走,好不好?”
窗外闪电劈过,白光短暂照亮浴室——温似雪的眼睛红得像兔子,水珠挂在睫毛上。
而云湛的耳尖,也悄无声息地染了绯色。
温似雪的身体在电光里一览无遗——锁骨平直,胸口起伏,腰窝在光影间收束成柔软的弧,
闪电只持续半秒。
黑暗重新落下时,温似雪耳尖红得几乎滴血。
她僵在云湛臂弯里,指尖蜷紧,声音却强作平稳:
“……对不起,我的浴袍不知道怎么就掉下去了”
“没关系。”
云湛强装镇定,一句话像是说给温似雪听,又像拼命说给自己。
她把怀中人抱得更稳,掌心贴着她后背那片滚烫的肌肤,一步一步,走出浴室,踏进走廊的暖黄灯下。
温似雪把脸埋进他肩窝,心跳声大得仿佛能震碎黑暗。
云湛抱着温似雪进了主卧,用脚带上门,隔绝了雨声。
“看样子今晚不会来电了。”云湛把怀中人轻轻放到床上,顺手摸到床头备用的小手电,一束柔黄的光晕在天花板铺开,像一盏极暗的月亮。
“我去客房——”
话未说完,袖口被温似雪一把攥住。
“别走。”
她的声音低而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颤,“云湛,我一个人我怕。”
云湛愣了一瞬,随即点头。
云湛合衣侧躺到床缘,留出一臂的距离:“那你先睡,我在旁边。”
手电筒被反扣在床柜,光线收敛,只剩一圈朦胧的亮。
温似雪却贴了过来。
被子掀动的瞬间,云湛指尖碰到一片温热光滑——没有任何布料阻隔。
云湛:她怎么没穿衣服啊我刚刚给她的睡衣呢?
21:嘿嘿,我猜她现在不想穿睡衣,你今晚有福喽~
温似雪整个人像被温泉泡过的玉,细腻、柔软,带着轻颤的呼吸。
空气倏地收紧。
云湛下意识往后退了半寸,背脊抵上床沿。
“温似雪……”
她的声音哑在喉咙里,黑暗放大了每一次心跳。
温似雪把脸埋进她肩窝,声音闷闷地传来,却透着倔强。
“云湛,我喜欢裸睡没关系吧。”
她伸手环住云湛的腰,指尖冰凉,却像生了根。
“今晚,就当我自私一次。”
雨点砸在窗玻璃,像无数细小的鼓槌。
云湛僵了片刻,终究叹了口气,掌心落在温似雪后背,把人轻轻拢进怀里。
黑暗中,肌肤与肌肤相贴,温度交织,心跳同频。
没人再说话,只剩雨声,替她们数着漫长的一夜
凌晨四点,天色将亮未亮,城市像被按在灰色滤镜里。
温似雪的公寓在十七楼,阳台半封,风从玻璃缝里钻进来,带着夜雨残留的潮腥。
云湛赤脚踩在地砖上,凉意顺着脚心一路爬进胸口,逼得人清醒。
她身上只套了一件衬衣,布料被汗黏在后背——梦里全是裴颜汐。
梦里,裴颜汐站在书房那盏孤灯下,手里握着一只银色打火机,火光一跳,映出她半边苍白的脸。
她抬眼,对云湛很轻地笑了一下,像在说“再见”,又像在说“对不起”。
下一秒,灯灭,人影散成灰,云湛在梦里喊不出声音,只能看着那点火星子被风吹走——然后猛地惊醒。
胸口闷得发疼,她下意识去摸身侧——温似雪的手臂还环在自己腰上,体温滚烫,带着熟睡的鼻息。
云湛轻轻把那只手挪开,动作极轻,却还是惊动了对方。温似雪含糊地哼了一声,没醒,只翻个身小声呢喃了云湛的名字。
云湛没再躺回去。
她掀被下床,赤足穿过客厅,推开阳台门。
凌晨的风呼地扑上来,卷起衬衣的下摆,也卷走残余的睡意。
城市灯火在远处连成一条虚线,像谁用铅笔在灰纸上潦草划了一道。她伸手去摸口袋里的烟——空的。
“离开学校的时候忘了买烟了”于是云湛就这么站着,手指扣着栏杆,指节因为用力泛白。
她低头,看见自己胸口随着呼吸起伏,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骨头里顶出来——不是恐惧,更像一种迟到的钝痛,钝得她发慌。
第33章
温似雪在梦里一伸手,扑了个空。
指尖只抓到一团尚带余温的被角,像抓住一截断掉的线。她猛地睁眼,昏暗中,半边床褥平整冰冷云湛不见了。
心跳骤然失控。
温似雪连鞋都顾不上穿,赤足踩进微凉的木地板,木质缝隙里残存着夜雨的潮气,渗进脚心,一路窜上脊背。
“云湛?”
她的声音发颤,像被风吹散的蛛网,轻得几乎听不见。
客厅昏黑,她慌不择路的撞倒一把椅子,膝盖生疼,却顾不上,跌跌撞撞冲向玄关,门仍反锁着,钥匙安静挂在原处。
那口气还没松下,更深的恐惧又涌上来:云湛没走,那人在哪?
“云湛!”温似雪喊得破了音,指尖死死扣住门框。
忽然,视线捕捉到阳台玻璃门开了一条缝,薄薄的晨光正从那儿淌进来,像一条银色的河。
温似雪扑过去。
木地板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吱呀,仿佛整间公寓都跟着她的呼吸颤抖。她猛地拉开门,风呼地灌进来,带着清晨的露味。
云湛就站在栏杆前,背对她,白衬衣被天光映得几乎透明,发梢被风拂起细小的金线。那背影安静得像一幅未干的画,却真实得让温似雪眼眶瞬间发热。
“云湛……”
这一次声音更低,像怕惊碎什么。
云湛回头,眼尾还带着梦里未褪的红,却在看见她赤着的脚时,眉心微蹙。
温似雪不管不顾地冲过去,一把抱住她的腰,额头抵在对方肩胛,声音闷得发颤:
“我以为你走了……”
云湛僵了一瞬,掌心最终落在她发顶,轻轻揉了揉。
没有走,我只是睡不着,起床的时候怕吵醒你就没跟你说。”云湛的声音低哑,却带着晨风里的温度。
温似雪抱得更紧,赤足踩在云湛脚背上,像确认温度似的蹭了蹭。
凌晨的风带着夜雨残存的湿冷,从阳台敞开的玻璃缝里灌进来。
温似雪出房间的时候,只穿一件极薄的奶油色吊带,肩头两条细带被风一吹就轻轻发抖。
她随手抓了件长外套披在身上,衣摆却遮不住小腿,赤足踏在冰凉的地板上,冻得脚趾都蜷起,可她当时还是一步不停,径直走向栏杆边的吊椅。
云湛坐在藤编的吊椅里,她垂着眼,指尖无意识地扣着扶手,指节因用力透着青,整个人像是一块被夜风浸透的石头,冷得毫无生气。
温似雪弯腰,双膝跪上软垫,整个人落进吊椅里。
椅子轻轻一晃,云湛下意识抬眼,那双漆黑的眸子还残留着梦里未褪的空洞。
温似雪什么也没说,只伸手环住她的腰,把她拉进怀里。
外套的衣襟敞着,吊带贴上去的瞬间,皮肤与皮肤相触,温似雪被云湛的体温惊得一颤,像抱住了一块冰。
温似雪咬了咬唇,把外套拢得更开,让云湛的背直接贴在自己胸口,双臂收紧,像要把所有热度都渡过去。
风继续吹,外套下摆被掀起,露出温似雪一截腰肢,寒意瞬间覆上。
温似雪却没松手,反而把脸埋进云湛颈窝,声音闷闷地发颤:“怎么这么冷……”
云湛的背脊僵了一瞬,随后缓缓放松,她没说话,只把额头抵在温似雪肩上,鼻尖蹭到对方温热的锁骨,呼吸里带着潮气。
温似雪感觉到她细微的颤抖,心口一紧,嗓音低而固执:“跟我回房间,好不好?这里太冷了。”
她一边说,一边用掌心顺着云湛的脊背来回摩挲,像在给一只受冻的猫顺毛。
指尖触到对方后颈时,云湛终于低低“嗯”了一声。
吊椅轻轻晃着,温似雪先站起身,赤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却顾不上冷,只伸手去牵云湛。
云湛握住那只手,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她眼睫颤了颤,随即顺从地起身。
外套从温似雪肩上滑落一半,她索性扯下来,裹到云湛身上,自己只剩单薄的吊带,却先一步挡住风口。
阳台门被关上,隔绝了晨风。
温似雪把云湛的手包在自己掌心,一路牵进屋里。
阳光终于斜斜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扣的指尖上,像给那一瞬镀了一层淡金的暖。
清晨六点五十分,明顿学校正门前的石阶被雨水洗得乌青。
一辆挂议会牌照的黑色轿车无声停稳,车门开启,先是黑色伞面,随后是时明月。
她身着深灰色校服外套,领口徽章在雨雾里泛着冷光。
伞檐下露出的半张脸,眉骨与鼻梁的线条像用尺规画过,唇色极淡,却压得住所有颜色。
雨水顺伞沿落下,溅在她黑色牛津鞋的鞋尖,没留下一点污痕。
校门两侧的值勤生同时立正,不敢出声。
远处回廊下,三三两两的女生贴着廊柱,用最低的气音交换目光:
“时大小姐怎么回来?”
“她不是去年前就修完学分了吗?”
“她完全可以直接去参加毕业考试了,没必要来了吧。”
声音被雨幕吞没,只剩眼神,崇拜、羡嫉、暗恋、揣测,像一排无声的探照灯。
时明月合伞,伞尖滴水,落在石阶凹槽,声音清脆。
她抬眼,目光穿过雨帘,落在主楼三层最左侧的窗户——
那里是云湛的教室,她去之间特意问过的。
昨晚她读书的时候,读到了一句“近水楼台先得月。”
这句话突点燃了她敏感的神经近水楼台先得月,说的正好。云湛在明顿学校读书,裴颜汐又是校董,裴颜汐只要想,有无数种借口可以接近云湛万一云湛被裴颜汐吸引,那她岂不
时明月加快脚步,雨滴在她肩头碎成水雾,又被风抹去,仿佛任何多余的水汽都近不了身。
长廊尽头,教务处的铜铃刚响过第二遍。
时明月收伞,雨水顺着伞骨滑入伞桶,发出极轻的“嗒”。
她推门进入主楼,背影在雨幕里像一条被刀裁出的直线。身后所有视线仍粘在那条线上,直到门扉合拢,才有人悄悄呼出一口白气。
明顿学校的教室在自习期间向来安静,只听得见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门被推开的一瞬,铜把手发出极轻的“咔哒”,却像落锤砸在每个人的神经上。
时明月站在门口。
深灰色制服挺括,徽章冷光闪动;雨水未干,发尾微潮,衬得肤色更冷。
她的目光掠过整排课桌,最终在窗边停住——那里,云湛的钢笔悬在半空,墨点在纸上晕开一小片黑。
空气像被瞬间抽走。
所有人脊背绷直,连呼吸都压低。
后排有人失手碰倒水杯,水声溅起,又被人仓促捂住。
温似雪坐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她先是看向云湛,再猛地转向时明月,视线在两道身影间来回弹跳,
像失控的秒针,越来越快,越来越慌乱。
胸腔里心脏撞得生疼——
她知道,时明月大概也是喜欢云湛的。时明月眼底的那抹冷光,让温似雪恍然想起了两年前在礼堂颁奖台上,时明月也是这样垂眼看人。
如今,那目光锁在云湛身上。
温似雪知道,时明月比裴颜汐的家世更好,退学之前连裴颜汐都要被压一头
云湛的惊讶只在眼底一闪。
她合上书,指尖在封面上轻敲两下,在她的认知里,时明月应该是不会出现在这间教室的。
云湛:“21,你不是跟我说时明月不太会接触普通学生吗?”
21:“说不定人家是为了你来的呢。”
21阴阳怪气了云湛几句,这三个女主对云湛频频示好,云湛都跟眼睛瞎了一样看不懂。
真的纯粹是抛媚眼给瞎子看。
这里桌椅是用上好的木材做的,教室的暖气很足,窗外对着的只是一排枯梧桐。
短暂的静默里,时明月抬手,指节轻叩门板,将手里的资料递给了班长,声音不高,却足够清晰:
“手续已办妥,从今天起,要麻烦你们了。”
她顿了顿,目光从班长脸上移开,掠过温似雪,最后落在云湛脸上,
“请多关照。”
时明月给了云湛一个视线。
温似雪猛地攥紧桌沿,指背泛出青白。
云湛垂下眼,指尖在书页上留下极轻的折痕。
监控中心位于旧图书馆地下一层,常年恒温,空气里只有机器低鸣。
裴颜汐坐在主控台前,屏幕冷光映在她脸上,像一层薄霜。
画面里,时明月站在云湛的门口,肩背笔直,灰呢制服领口别着银徽。
身旁的行政主任俯身,声音压得极低:“裴小姐,需要以‘课程冲突’为由,把时小姐调到别的班吗?”
行政主任跟薛棋比较熟悉,薛棋之间跟行政主任暗示过裴颜汐和云湛的关系。
裴颜汐的目光没有离开屏幕,指尖在桌面轻敲,节奏像心跳。
良久,她摇了摇头,声音淡得听不出情绪:“不必。”
屏幕的光在她瞳孔里碎成两点寒星。
她想起前天晚上薛棋说的话——西海岸那笔生意,成功几率只有百分之三。
自己此去,九死一生
裴家下达的机密文件被她攥在手心里,白纸黑字像提前宣判的死刑。
“她想去调查的那些事情太危险了,或许,只有时明月能护得住她。”
裴颜汐低声说,像是在说服自己。
“云湛以后……总要有人陪着。”
她顿了顿,指尖停住敲击,目光落在画面里云湛微微抬起的侧脸。
行政主任欲言又止,终究只是点头。
裴颜汐合上监控台,屏幕瞬间漆黑。
黑暗里,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像把最后一丝挣扎也吐了出去。
第34章
第一节课预备铃响前,教室后排的座位表被悄无声息地换了一张。
时明月把自己的名字贴在云湛右侧,贴完,她抬眼扫过全班,目光淡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压。
大小姐们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就迅速移开视线,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在这个学校里没人敢说一句时明月的不是。
毕竟,她是比裴学姐更位高权重的存在。
温似雪抱着书本站在过道,眼睁睁看着那张写着“时明月”的烫金名牌压在云湛的名字旁,指尖不自觉收紧,书脊被捏出一道白痕。
上课铃响。
时明月先落座,将书包搁在桌面,拉出椅子的声音短促而清脆。
云湛随后进来,目光在座位表上一顿,眉梢轻挑,却没有说话。
“这个座位是老师安排的吗?姜言沫去哪里了。”云湛凑到班长身边,悄悄问了一句。
时明月坐了姜言沫的位置,那么姜言沫去哪里了?
“咳咳,姜言沫跟时明月换了位置。”
“云湛,我先说明一下,是姜言沫同意换的。”班长求胜欲极强,她可得罪不起时大小姐。
但是话又说回来,姜言沫真的是愿意的,因为时大小姐给出了姜言沫一颗红宝石,是姜言沫做梦都买不到的那种然后换了云湛旁边的位置。
姜言沫一个人去厕所的时候,被陶冶拦住了。
陶冶抓着她的手臂问:“你不是对云湛挺有想法的吗?主动把位置让出来,不追了啊。”
姜言沫沉默了一下,然后掂量了一下兜里的红宝石:“裴学姐和时明月都对云湛有意思,我这样的还是算了吧,哎,追不过追不过。”
听到时明月也喜欢云湛的消息后,姜言沫曾经在楼道里悄悄憋了一滴眼泪出来,然后她很快就相通了。
云湛这种大魅魔,自己是没机会了
温似雪坐在云湛原本的斜后方,隔着一条过道,视线被那道笔直的背影挡住,胸口像塞进一团湿棉,闷得发疼。
整个课间,她都盯着云湛的位置,旁边人跟她说话时,她半个字也没听进去。
笔尖在笔记本上划出一堆无意义的线。
上课铃一响,云湛回来了,目光越过人群,落在温似雪微微发白的脸上。
云湛走过去,声音压得低:“脸色怎么这么差?”
温似雪怔了半秒,喉头滚动,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胸口闷……有点难受。”
云湛没多问,只伸手探了探她腕脉,指尖温凉。
“这里不方便,去医务室?”
温似雪摇头,垂眼掩住慌乱:“可能是教室有点闷热,不太舒服你能帮我揉揉肩膀吗?”
她声音低,却带着不容拒绝的软。
云湛扫了眼四周,教室里人少,便侧身站在她桌前,掌心贴上温似雪肩胛骨的位置,有点靠近左胸侧方,隔着校服衬衫,力度极轻地顺时针打圈。
温度透过布料渗进来,温似雪睫毛颤了颤,耳尖瞬间染红。
隔着一排课桌,时明月正低头翻书,指尖却停在同一行字上,迟迟没有翻页。
时明月指间的钢笔停在资料页第三行,黑铅字被灯照得刺目。
隔着一排椅背,她看见云湛俯身,掌心贴在温似雪胸口周边
指骨无声收紧,钢笔在纸上洇出一团墨,那团墨很快晕开。
她垂下眼,睫毛投下的阴影掩住情绪,却掩不住耳后迅速漫上的热。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沉稳、有力,却第一次失了节奏。
像有人在她胸腔里敲一面鼓,每一下都在提醒:她喜欢的人,此刻却在替别人揉心口。
云湛不懂这些,但是时明月知道。
她的双眸注视云湛,或许,云湛还没有意识到她们对她的感情,所以,温似雪才可以这样借着好朋友的名义,接近云湛,肆无忌惮的在她面前,争夺云湛。
云湛太纯粹了时明月不想借着朋友的身份行情侣的事情。
她要云湛清楚的知道她的心意
指节在桌面轻轻敲了一下,声音极轻,却惊得前排女生回头。
时明月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云湛的侧脸,云湛还很专注,眉间带着她从未见过的柔和。
那一刻,她还是没忍住,尝到“吃醋”的味道。
不是愤怒,不是质问,而是喉间发涩,像含了一片未化的冰,冷得发疼,却又舍不得吐出来。
她合上资料,指尖在封面压出一道折痕。
那道折痕锋利得仿佛下一秒就会割破纸面,却终究只是无声地留在那里,像她自己,把所有情绪折进沉默里。
“云湛,上课了。”时明月轻声提醒,话语间却带了她都未曾察觉到的颤抖。
云湛收回手,回了座位,她倒是没感觉到什么不对劲。
可是,温似雪的面色却有些惨白了
云湛坐到时明月身边的那一瞬,时明月抬眼,视线掠过桌面那团尚未干透的墨迹,恰好与温似雪的目光在半空相撞。
没有声音,却像两根细到极致的银丝骤然拉直。
时明月的目光沉静,像雪水浸过的刀锋,轻轻一掠,便切开对方所有掩饰;
温似雪的眼神却带着雨夜的潮意,表面温顺,深处却闪着不肯熄灭的火。
只一瞬,银丝同时微颤——
时明月指尖在钢笔帽上无声地旋紧半圈;
温似雪垂在身侧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旁人看来,不过是两位女生礼貌地对视一眼;
只有她们自己知道,那一眼里交换了怎样的警告与宣言——她们在暗处交锋,却不让第三个人听见爆裂的声响。
“我听她们说,你的学分已经修完了。”老师现在还没来,云湛把书拿在桌子上,侧过身去跟时明月说话。
“的确是这样的,所以,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点奇怪。”时明月和云湛对视时,视线柔软又温煦,眉眼弯弯的样子看的云湛有些害羞
云湛的脸颊有点烫,真不愧是女主
云湛:时明月笑起来也好好看,她怎么能那么温柔那么漂亮。
21:有没有可能她只有在你面前才那么温柔。
“没有奇怪,那你的西语学的怎么样?”云湛眼睛亮亮的,像只小狗一样凑到时明月的身边。
云湛靠近的刹那,灼热的呼吸散落在时明月的脖颈处,白皙如雪的肌肤染上了星星点点的红。
“上学期期末是满分。”
云湛的靠近让她心跳如雷,淡淡的皂角和柠檬香若即若离,时明月喉咙发干,说话时险些结巴起来。
“那你可以教教我语法吗?”
“当然可以。”
时明月说话时没有抬头,微侧的脸几乎贴上云湛的耳廓——呼吸拂过去,带着一点薄荷糖的清冽。
云湛本能地往旁边让了半寸,又被时明月用笔帽轻轻点回:“别动,老师要来了,说话不能太大声。”
她们之间的距离只剩不到一拳。
阳光从高窗斜落,投下一道窄窄的阴影,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像一条拉紧的弦。
隔着一条过道的温似雪攥着圆珠笔,指骨泛白。
那道题她也会,她甚至昨晚就写好了更简洁的解法,却找不到理由走过去。
此刻她只能看着时明月的手腕在云湛的草稿纸上来回移动,偶尔停笔,指腹不经意地擦过云湛的指节,动作轻得像羽毛,却每一下都刮在温似雪的神经上。
老师的脚步声渐渐逼近,时明月却仍没远离云湛。
时明月侧过脸,声音低得只有云湛能听见:“晚自习前把这些背下来,我检查。”
云湛点头,耳尖在光影里透出一点薄红。
温似雪垂下眼,笔尖在纸上戳出一个黑点,墨迹晕开,像一声无声的叹息
晚间,时明月带着云湛去吃饭。
时明月牵着云湛,迎面走来了一个熟悉的人——是裴颜汐。
时明月的身子微不可察的颤了一瞬,她早在来之前就预料到了,去明顿学校不可避免的会遇到裴颜汐,可是却没算到裴颜汐会来的这么快
十步之外,裴颜汐也注意到了她们,她停住脚步。
裴颜汐今天穿的深灰风衣,她的肌肤很白,灰色衬得肤色近乎透明,眼底带着熬夜后的青,却依旧锋利。
两人的视线在冷空气中撞在一起,没有言语,没有动作,只有极短的一瞬。
对视的第一瞬,时明月就感受到了裴颜汐冰冷的审视:
裴颜汐的视线很冷,那目光像冰锥,从她的眉骨滑到她与云湛交扣的手指,再无声收回。
裴颜汐微微颔首,幅度小得几乎不可察;
第二瞬,时明月却察觉到了不对劲。
裴颜汐的唇角没有笑,却也没有敌意,只剩一种倦怠的、近乎释然的平静。
那平静太干净,干净到时明月心里猛地一空——
她准备好的锋芒、准备好的对峙,全数落空
裴颜汐不生气么?看到自己跟云湛牵手。
擦肩而过的刹那,裴颜汐低声开口,声音低得只有时明月能听见:
“好好对她。”
四个字,像雪粒落在烧红的铁上,瞬间蒸发,只留下一缕轻不可闻的涩味。
时明月脚步未乱,指节却松了半分。
她侧过眸,余光里那道背影已融进银杏的阴影,风衣下摆被风掀起,像一面终于收起的旗。
云湛察觉她的停顿:“怎么了?”
时明月垂眼,掩住那一瞬间的错愕与复杂,声音淡淡:“没事,风大。”
银杏叶继续落,铺成一条无声的金色分界线。
她牵着云湛,跨过这条线,没有回头。
第35章 轮船(1)
银杏道窄,三人交错不过一瞬。
云湛站在时明月右侧半步,雨后的光斑落在她睫毛上,像碎裂的玻璃。
裴颜汐的嗓音压得极低,云湛只捕捉到气流的尾音,却在那半秒里看清了对方的唇形——
“好好”
应该是说了四个字,口型分明,但是云湛不能完全确定最后两个字说的什么。
云湛指尖微紧,没出声。
裴颜汐说完便侧身离开,步伐依旧平直,却在擦过云湛视线的刹那,极轻地抬了下眼。
那目光像深夜最后一盏灯,被风晃了一下,随即熄在风衣的翻领里。
没有停留,没有回头,却分明藏着一句未说出口的“再见”。
银杏叶无声坠落,云湛垂眸,掌心收拢。
那道隐晦的告别,像雪粒落进掌心,未及融化,已凉透指缝。
云湛忽然感觉一阵心悸,胸口像压了一块石头一样难受,她用掌心覆盖在自己的左胸处,连呼吸都觉得有些滞涩。
“21,刚刚裴颜汐说了什么?”云湛匆忙发问,她的视线追随裴颜汐的背影,就算是人消失在了视野中,也迟迟没有移开。
“她说‘好好对她’”21读懂了唇形以后也被吓到了,裴颜汐好端端的,说这种话做什么。
21觉得,放手从来不是裴颜汐的作风。
所以,这种莫名奇妙的话,搞得就像是生离死别一样。
“她不会生病了吧?得了什么不治之症”21的声音越来越小
“你别乱收话。”云湛罕见的跟21发了脾气。
云湛转过身,她抬眼,目光越过银杏叶零落的弧线,落在时明月侧脸。
午后的光被云层压成铅灰,却偏在这一刻漏下一束,斜斜切过时明月的睫毛。
时明月没看云湛,也没看远去的裴颜汐,只盯着半空中悬浮的尘埃,眼神深得像一口井,搅得瞳孔边缘泛出微不可见的青。
云湛看见时明月下颚绷得极紧,唇抿成一条线,她似乎也在不安?
在注意到云湛的视线以后,时明月抿紧的唇线在下一秒轻轻颤了一下,像湖面被风掀起极浅的涟漪。
那唇微微一弯,像极了一丝被压抑的柔软——柔软到让云湛几乎听见冰层开裂的轻响。
银杏叶从她肩头滑落,擦过制服第二颗银扣,发出极轻的“嗒”。
时明月指尖动了动,像想抓住那片叶子,又像想抓住什么别的。
最终,她只是垂下眼睫,掩住所有翻涌,只留一点余光在云湛身上——
那余光带着温度,却隔着半步距离,像雪夜里最后一盏灯,亮得克制,也远得克制。
时明月看着云湛,语气依旧温柔:“看我做什么,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只是觉得,裴学姐好像有点奇怪,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其实我有点不安。”
云湛垂头,树荫下的光斑虽然落在了她的眸中,却意外的沉寂幽暗。
她在想裴颜汐时明月垂下眼帘,她当然是知道的。
温柔和包容是她的底色,但这并不代表时明月没有争抢的心。
她牵紧云湛的手,不再在意那些刻意保持的距离:“别担心,无论怎么样,我都在你身边的。”
回教室后,钟声像钝刀一下一下割在神经上。
云湛坐在窗边,指节无意识地敲着桌沿,敲到第七下,她忽地起身。
“我去趟洗手间。”
声音轻,却带着不容迟疑的急。
时明月抬眼,只来得及捕捉到她风衣下摆掠过门缝的弧度。
雨后的长廊潮气未散,脚步声在空荡里撞出回声。
云湛绕开监控死角,推开行政楼沉重的侧门。
三楼尽头,校董办公室的门虚掩着,一线暖黄灯光漏在走廊。
她顿了半秒,抬手叩门——指节刚碰到门板,指骨已因心跳而发麻。
“进来。”
裴颜汐的声音隔着门板,低而哑。
云湛推门,灯影下的人影比记忆里更单薄。
裴颜汐站在落地窗前,背对光源,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烟身被捏得微弯。
听见动静,她侧过脸,眉眼被灯光削得锋利,唇色却苍白。
“有事?”裴颜汐问得极淡,像在问天气。
云湛却一眼看清她眼底未散的红丝,以及指间那支因颤抖而轻晃的烟。
“你刚才那句话,”
云湛声音压得很低,却直直撞进裴颜汐耳膜,“是什么意思?”
裴颜汐指尖一顿,烟掉在地板上,发出极轻的“嗒”。
她垂眸,睫毛在眼下投出极薄的阴影,像雪夜最后一道防线。
良久,她抬眼,目光掠过云湛的眉梢,落在她身后空无一人的走廊。
“没什么意思。”
她声音轻得像叹气,却带着自嘲,“只是……我要出差一段时间,很可能没办法在学校帮到你什么了。时明月家世很好,或许可以帮到你。”
云湛心口猛地一紧,指尖在风衣口袋里攥成拳。
裴颜汐却忽地笑了,笑里带着一点凉薄的温柔。
“我知道你在调查什么,落寞贵族出身,父母什么信息都没有幸好是被我查到的,你的资料我会保密的。”
说完,裴颜汐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这个是明顿学校专门开设的西语培训课,我给你留了一个名额,你签个字,下半学期好好学习。在这个学校里,西语课不及格是要留级的。”
裴颜汐将文件放在桌上,将手里的笔塞到了云湛的掌心,云湛现在一门心思都在裴颜汐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上,哪里还有心思管这个文件。
“你先说清楚,出差去哪里?”云湛着急的问,她甚至没看这份文件,伸手抓住了裴颜汐的臂膀。
“校董出差要要跟你汇报吗?云湛,这个名额是我好不容易留起来的,好好学西语,别让我失望。”裴颜汐冷静的甩开云湛的手,又把笔塞给了云湛。
“那我去了培训班,你也要跟我说你要去干嘛。”
“好。”裴颜汐点头。
签完字了。
裴颜汐却转身,背对云湛,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回去吧,待会要上课了。”
云湛站在原地,灯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条不肯收起的线。
“那你去哪里出差?”云湛喉咙发紧,急切地问。
“工作机密,恕不奉告。”
云湛被门口的保安撵了出去。
她看着裴颜汐的背影,喉咙发紧,却终究什么也没说。
门轻轻阖上,走廊重新归于寂静,只剩地板上那支未点燃的烟,像一句被咽回去的叹息
行政楼三楼,走廊尽头的门半掩,灯却熄了。
云湛实在是坐立难安,上完晚自习以后,第二次推开那扇胡桃木门,屋里只剩薛棋。
薛棋坐在裴颜汐常坐的那张高背椅里,指尖捏着一支钢笔,像守着一座空城。
“裴颜汐人呢?”
云湛的声音在暗色办公室内撞出回音。
薛棋抬眼,灯光从百叶窗缝隙里切进来:“半小时前走的,现在,应该快要上船了。”
她顿了顿,把桌上那份折得方方正正的文件推过去;“裴颜汐让你签的‘培训班名单’——其实是遗产继承确认。”
纸张边缘还带着裴颜汐的淡香水味。
云湛翻开第一页,铅字冷硬——
受益人:云湛
资产总额:裴氏信托27%,裴氏基金会19%,不动产6处,现金账户……
指尖瞬间失去温度。
墨迹在灯下像裂开的黑缝,缝里是裴颜汐早就写好的告别。
薛棋的声音低得只剩气音:
“她说,如果她回不来,至少让你后半生不必看别人脸色。”
云湛的呼吸骤然断裂。
“她为什么要写这个?她真的生病了吗?”云湛攥紧拿份文件,双腿有些发软,额角处早已溢出了汗珠。
“她出差去了北森蒂纳尔岛,被家族派出去的,那里军.阀割据,政府连完整的主权都没有。裴家在那里有珠宝和黄金生意,不过前段时间岛上的军队和裴家闹翻了。”
“也就是说,你家裴学姐去的是鸿门宴。”薛棋垂着头叹气,这件事,她真的没办法帮裴颜汐。
“开什么玩笑?她不是独生子女吗,怎么能让唯一的孩子去冒那么大的风险?!”云湛不理解,裴珍就这一个女儿,怎么敢让她一个人上岛。
“你太天真了,豪门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女儿。”
“裴珍私生子一大堆,死了一个裴颜汐算什么,而且他本来就不喜欢裴颜汐,这次就是明摆着让她去送死的”薛棋的声音低哑,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带着一点潮意。
尾音落下,云湛的指节骤然收紧,钢笔被捏得“喀”一声轻响。
那声音在空荡的办公室里脆得刺耳,像一根弦断了。
薛棋的声音开始发抖,却固执地继续说;“信托、账户、不动产,甚至那她身上所有的珠宝……全都按了手印。都给你了,云湛。”
裴颜汐临走之前连一句‘如果我能回来’都没留,只留了一句——‘让她好好生活,照顾好自己。”
“我不会让她死的”
云湛转身冲向走廊,脚步在旧木地板上砸出连续的闷响。
楼梯扶手被掌心磨得发烫,她却感觉不到疼。
校门值夜的保安只来得及看见一道黑风衣掠过闸机。
深夜十一点半,城际高速灯火倒退成一条炽白的线。
云湛走之前只拿了裴颜汐的车钥匙,攥着方向盘,指节青白,掌心全是汗。
导航不断刷新,“滨海国际邮轮码头12km”。
“21,赶紧帮我查一下,裴颜汐到哪里了?”云湛的声音发紧,在驾驶位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还没登船,你时速开到120码就能赶得上。”21紧急调去了裴颜汐的位置信息。
港口灯火在雨雾里浮动。
云湛冲进候船大厅,高跟鞋踩在大理石上发出碎裂般的声响。
检票口已空,闸机屏幕闪着最后两分钟倒计时。
远处泊位,白色邮轮像一座静默的岛,正在收舷梯。
第36章 轮船(2)
“裴颜汐——!”
雨是突然砸下来的——先是零星几颗,像试探,继而整片天空倾塌。
她的喊声被海风撕碎,混进汽笛,雨点砸在脸上,分不清是雨还是别的。
云湛踩着被雨水打出白沫的堤岸狂奔,风衣下摆卷成湿透的旗帜。
远处巨轮已离舷,黑影在灰雾里缓缓移动,船灯缩成一粒遥远的猩红。
她冲到登船口,铁栏合拢,警卫伸手拦人。
她挣扎,风衣下摆沾满泥水,喉咙嘶哑得近乎破音:“你们船长在哪里?……”
“哎呀,这位小姐,船已经开了,等下一班吧。”船长被云湛这副湿透的模样吓坏了,赶紧把雨伞往云湛那边递了过去。
云湛抬起手腕,一把扯断那串祖母绿的宝石手串。
“这个手串是满绿的,价值估计在千万级别,放船。”
线绳崩断,翡翠与碎钻在暴雨中炸开微光。
她攥住其中最大的一颗,拇指大的冰种翡翠,雨水冲过指缝,像血。
“您等等包船也需要时间的”
“放船!”
云湛的声音被狂风撕成碎片,却仍带着命令的锋利。
船长撑着雨披,目光在宝石与少女之间一瞬交错——翡翠映出她通红的眼,绝望像火,烧得瞳孔透亮。
警卫犹豫的刹那,云湛已将整串宝石塞进船长掌心。
雨点砸在宝石上,叮当作响,像无数细小的钟。
“十分钟之内我要看到船!”她声音嘶哑,却字字如钉。
船长抬眼,暴雨里那艘巨轮已漂成模糊剪影。
雨幕将云湛整个人裹进灰白的漩涡,她的发贴在脸侧,水珠滚进嘴角,咸苦与铁锈味混作一团。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仿佛下一秒就要破骨而出。
船长低头,宝石在掌心滚烫。
这确实是个好东西,换算下来比用货币包船赚的多了去了
船长咬咬牙,挥手,小艇解缆。
云湛踩着湿滑甲板扑上去,雨水与泪水混成一条滚烫的河,
她死死抓住船舷,指甲在钢板上刮出细白痕迹。
巨轮在雨雾里渐行渐远,
她嘶哑的呼喊被狂风撕碎:“21,能找到裴颜汐的位置吗?”
“可以的,我这边已经精确的找到她了,你把定位给船员。”
今夜的寒风格外的冷,迎面而来的潮气像一把钝刀,反复割在云湛的脸上——好疼
云湛用手臂挡住面前的风雨,眼眶里灌了些许雨水,就快要睁不开眼手也早已冷到麻木。
凌晨四点,黑海像被铁锤砸碎的镜面。
暴雨刚停,乌云低垂,残月只剩一线银钩,却照不亮正在燃烧的海面。
那是裴颜汐的座船“齿轮”号,甲板上曳光弹纵横交错,把夜色切成猩红的碎片。
云湛的小艇撞在“齿轮”左舷,钢壳发出一声闷雷般的巨响。
她抓住缆绳,指节瞬间磨破,血混着海水滴进甲板油污。
耳边是船员的嘶吼:“回艇!回艇!我们进入中立界限了——该死的,这里怎么会有军队出现?!这边不是国际公约保护的地方吗?”
船员惊呼一声,急忙给总部发来了电报。
“齿轮号疑似被劫持,请总部尽快支援!”
船员想把云湛喊回来,但云湛根本就充耳不闻。
匕首咬在齿间,冷刃贴着唇,像咬住最后一丝清醒。
翻上舷墙的瞬间,一颗子弹擦过耳廓,灼热气浪掀翻她的发。
血腥味、硝烟味、柴油味混作一团,灌进喉咙,像滚烫的铁水。
甲板上,军.阀的私兵穿着杂色作战服,枪口喷吐火舌。
他们高喊着北岛方言,每句尾音都坠着同一个名字:“裴颜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该死的裴家,拿了岛上的矿石居然不结尾款,老子这就把她女儿杀了丢到海里喂鱼。”
军长的声音嘶哑得像锯齿,割过钢板,割过耳膜。
云湛贴着舱壁奔跑,靴底踏起火花。
子弹在头顶织出炽白的网,每一次爆裂都震得胸腔发麻。
“宿主,你怕不怕,我们有可能今晚要交代到这里了。”21已经麻了,说话的时候,机械音都颤颤巍巍的
怕不怕?
这不是说废话吗?她当然是怕的
“我又不是神仙,谁不怕死?你问的问题好奇怪。”云湛咬紧匕首,扑面而来的硝烟味呛得她有些睁不开眼。
跟21说话,是唯一的缓和情绪的方法了
“那你为什么一定要去救裴颜汐,你要是死了就真的是死了我们只能穿越,不能复活。”21忽然有些退缩了。
它是打心眼里为云湛担心也是在这一刻,真的害怕了。
它想劝劝云湛,要不然我们走了吧
船员还在船上,我们可以掉头,到时候找个安全的地方,等总部的支援。
这样不是很好吗?
“宿主,你要不然再考虑考虑,我真的觉得有点危险了我们还是等等支援怎么样?你看,我们上去也帮不上什么”
“闭嘴!等支援到了,裴颜汐尸体都凉了!”云湛厉声吼了它一句。
她怎么不怕?
她其实怕得牙关打颤,怕得指尖冰凉——
可那恐惧被更尖锐的念头撕碎:裴颜汐在里面,裴颜汐会死。
云湛躲开枪林弹雨,撞进主舱通道,灯光被炮火打得忽明忽暗。
拐角处,一名军阀正踹门,枪托砸得门板木屑横飞。
云湛没有减速,匕首在掌心一转,寒光划出一道极薄的弧。
血线喷在她侧脸,滚烫,像第一声心跳。
通道尽头,休息室的门锁已被炸断。
她踹门而入,硝烟与焦糊味扑面而来。
裴颜汐半跪在舷窗下,左臂血迹斑斑,掌心仍握着一把空枪。
她抬头,火光在她瞳孔里跳动,映出云湛满是血污的脸。
那一瞬,炮火、枪声、海浪,全都退成背景。
云湛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穿过硝烟:
“学姐,我来带你回去。”
窗外,又一发照明弹升空,白昼般的强光把两人影子钉在舱壁。
她抬头,火光映出云湛。
血污满脸,匕首反握,胸口剧烈起伏。
那一瞬间,裴颜汐眼底闪过极亮的惊愕,随即被怒火烧得通红。
她撑着墙猛地站起,空枪“当啷”一声掉在脚边。
“谁让你来的!”
裴颜汐的声音劈开硝烟,嘶哑却尖锐,像两块钢板对撞。
她踉跄一步,抓住云湛的腕,指甲几乎掐进皮肉,“云湛,你以为你是谁?!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船员闻声冲进舱门,枪口仍指外,却被裴颜汐一把拽住。
“把她押回救生艇!立刻!”
裴颜汐吼得声带发颤,唇角溅起血沫。
云湛纹丝不动,匕首在指间转半圈,反握成防御姿态。
“你相信我,我在军队服役过,给我一把枪,我可以保你安全。”
云湛的话像铁钉敲进钢板。
裴颜汐眼底血丝炸开,抬手欲推,却因失血晃了晃,几乎跪倒。
她咬紧牙关,声音低得只剩气音:“云湛,我们活下去的概率微乎其微,你要搭上命救一具尸体?”
船员左右为难,枪口在两人之间颤抖。
裴颜汐抬眼,目光穿过硝烟,像最后一次警告:“带她走,这是命令!”
声音落下,她整个人晃了一下,却仍死死挡在云湛与舱门之间。
舱外炮火再次轰鸣,地板震动。
云湛的匕首垂在身侧,血顺刃尖滴落,与裴颜汐的血在地面汇成暗红一线。
她半步不退,声音低哑却坚定:“我想陪着你,裴颜汐相信我一次,我一定可以救你。”
枪火在走廊里织出炽白的网。
云湛反手扣住裴颜汐的腕,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另一只手抬枪——
“砰、砰、砰——”
三声短点射,冲在最前的两名私兵头盔炸开血雾,第三人胸口火光一闪,仰面倒下。
弹壳落地,叮当作响,硝烟未散,云湛已拉着裴颜汐疾冲。
靴底踏过钢板,溅起一串火花。
转角处又闪出枪口,云湛侧身,单膝跪地,枪托抵肩,
“砰!”
子弹擦着对方枪管贯入眉心,尸体撞在舱壁,发出闷雷般的震颤。
“齿轮”号侧舷外,云湛的小艇在炮火中起伏。
“海面上还有一艘小船,那个是我的船,我先送你上去,然后我再过来。”云湛牵着裴颜汐的手,把她拽到了身边。
“云湛,你怎么办?我”
“好了,等会再说。”
云湛踹开通往甲板的舱门,暴雨夹着海风扑面。
闪电劈下,照出她血污的脸,也照出甲板尽头那名领头的军阀——
肩章沾血,枪口正抬起。
云湛没有犹豫。
她一把揽过裴颜汐的腰,手臂发力,将人直接抛向舷外。
学姐
我可是舍命救你了,要好好活下去
裴颜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重重落在充气救生艇的气囊上。
艇身震荡,水花四溅,她滚落舱底,耳边只剩自己急促的呼吸和心跳。
云湛转身,背对海面,抬手“咔哒”一声,弹匣已空。
她甩出空匣,闪电间,另一只手从腰后抽出备用短枪。
枪口抬起,与领头军阀的AK隔着暴雨对峙。
雨点砸在枪管上,溅起白烟。
云湛的瞳仁在火光里缩成针尖,声音低得只有风能听见:
“有种你就杀了我”
枪声炸响,闪电撕裂夜空。
一道炽白的光柱里,云湛单薄的剪影钉在甲板。
甲板上,弹壳在脚下滚动,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与远处炮火残响混成一种濒死的节拍。
云湛的左臂垂在身侧,血水顺着指尖滴落,在钢板上绽开六朵暗红的花,那是方才交火时,军阀连点六枪留下的印记。
军阀站在十步之外,AK-12斜指地面,枪口还冒着青烟。
雨水顺着他被硝烟熏黑的面颊滑下,像给那张满是杀气的脸添了一层冷光。
“枪法不错。”
他的声音混在海风里,带着金属般的沙哑。
“告诉我,你跟裴颜汐是什么关系?如果你愿意投靠我们,我可以给你三倍佣金,甚至让她活命。”
云湛的呼吸短促,每一次起伏都像刀口在胸腔里搅动。
她没有抬手去捂伤口,只用右手把短枪换到左手,动作缓慢,却稳得像铁。君羊:陆⑧饲⑧笆捂㈠舞⑹
“不可能。”
回答只有三个字,声音被雨声撕得破碎,却斩钉截铁。
军阀笑了,牙齿在昏暗里闪着冷白的光。
“情人?”
他故意拖长尾音,像用钝刀划开旧疤:“裴大小姐确实长得好,喜欢她,也情有可原。”
云湛没有再说话。
下一秒,她的身形骤然前倾,脚下血水溅成扇形,
左臂的剧痛仿佛被意志生生切断。
枪口抬起,火光在雨幕中炸开,一枪眉心,一枪喉结,一枪心脏,三发子弹连成一条笔直的线,
在不到半秒的时间里,彻底终结了对方的呼吸。
军阀的身体重重砸在甲板,AK-12脱手,滑出几米远。
闪电划破云层,照出云湛惨白的脸,也照出她眼底未熄的火焰。
轰——
底舱突然爆起一团赤红的火球,热浪卷着钢铁碎片冲上甲板。
船体发出金属断裂的哀鸣,火光映得海面一片刺目的猩红。
救生艇上,裴颜汐跪在充气垫中央,双手死死抓住艇缘。
雨水与海浪一同砸在她脸上,分不清是泪还是水。
她仰头,目光穿过火海与浓烟,
在那一瞬,她看见云湛立在炸裂的甲板边缘,背影被火光拉得极长。
裴颜汐的喉咙里迸出一声嘶哑的呼喊,却被爆炸的回响和雨声吞没。
救生艇在巨浪中颠簸,火光映在她瞳孔里,绝望与希望交织成一片灼目的红。
轰——
最后一声爆炸把甲板掀成碎片,火舌舔上天幕。
云湛在断裂边缘屈膝、蹬步,整个人像一道被闪电劈出的黑影,纵身跃入黑暗。
下一瞬,她重重砸进救生艇的充气垫,压得胶皮发出一声闷响。
裴颜汐被突如其来的重量压进软垫,冰冷的雨水跟着灌进领口,却在瞬间被滚烫的呼吸取代。
云湛压在了她的身上。
裴颜汐睁大眼,睫毛上挂满了水珠,世界只剩一片晃动的光斑,火光和雨丝全被泪水揉碎。
“云……湛?”
裴颜汐看着伏在她身上的人,声音抖得不成调,像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
雨水混杂着泪水,裴颜汐有些看不清,只能抬手胡乱去摸,指尖碰到云湛湿透的鬓角、还在滴血的左臂。
确认那温度真实存在后,指节猛地收紧,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块浮木。
雨点砸在两人之间,发出细碎的噼啪声。
“好痛啊学姐我有点不行了。”
云湛想撑起身,却被裴颜汐一把勾住脖颈。
她的掌心贴着云湛的后颈,指尖冰凉,却在颤抖中透出一股执拗的力。
泪水混着雨水滑进唇角,咸涩得发苦。
裴颜汐深吸一口气,声音低到只有雨声能听见——
“云湛,我喜欢你。”
不是年少时的悸动,也不是权衡后的暧昧,
是历经生死后,从骨缝里渗出来的、铭记终生的喜欢。
她的眼尾红得几乎滴血,声音却异常坚定,
仿佛把余生所有的温度都押在这一句话里。
云湛的呼吸顿住,雨水顺着她的下颌滴在裴颜汐的唇峰。
救生艇在海浪中起伏,火光映出两人交叠的影子,
像一幅被风暴永远定格的画。
第37章 轮船(3)
云湛在感情上是个木头,但她不是聋子,她清晰的听到了裴颜汐在说什么。
学姐
喜欢我?
不会吧21说的是真的,她真的对我有意思
云湛仓皇地撑起一点,双臂还在发抖,刚刚爆炸的余震、左臂的枪伤、跳船的失重,一并涌上来。
可当她用力把眼皮掀开,世界骤然安静。
裴颜汐就在她身下,被雨水洗得发白的脸,此刻却像被微红的薄暮点燃。
学姐那双素来冷清的眸子,此刻盛满了温软的光,像深海里突然升起的月。
云湛的心揪动了一下,在她的世界里,她好像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裴颜汐。
如此,温柔又眷恋的学姐。
裴颜汐仰望着云湛,睫毛上挂着细小的雨珠,却舍不得眨一下。
她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柔和,那视线里里没有算计,没有克制,只剩下赤裸裸的温柔和爱意,像冬雪初融,一寸寸漫过云湛的指尖。
裴颜汐的唇角微微弯起,弧度极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柔软。
她的指尖还扣在云湛的后颈,指腹的温度透过湿透的衣领渗进皮肤,像一句无声的确认:“我活着,你也活着,我喜欢也是真的。”
雨声、浪声、远处的爆炸余响,在这一刻全被那道目光隔绝。
云湛的慌乱被钉在原地,心跳在胸腔里乱撞,像要破骨而出。
她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一声短促的、几乎听不清的喘息。
“我学姐,这个给你,我从他手上取下来的。”云湛慌忙的从衣兜里拿出一枚戒指,这是刚刚从军.阀头目那里拿过来的。
“这个应该可以拿给裴家看,能够堵住他们的嘴学姐,你先收下吧”云湛说话结结巴巴的,飞速把戒指塞到裴颜汐手中。
“云湛,我说我喜欢你。”裴颜汐收下戒指,唇角轻轻勾起。
转移话题吗?云湛真的好可爱。
“啊,我我知道,我们先回去休息一下吧。”云湛轻咳了几声,起身就想走。
“你别逃避了,就算你不想现在答复我,但我也说出来了,云湛,我们不可能做朋友了。”裴颜汐勾着她的脖子,灼热的目光扫过她的脸。
“云湛,我们可以做情侣。在未来的结婚的那一天,我可以是你的妻子,甚至是未来死去以后,我们可以在地下同眠。但是朋友、校友、学姐、不可以了”裴颜汐抬头拂过她的脸颊,神色眷恋又迷离。
“我不想看到你跟别人在一起,云湛我真的很爱你。”
她注视着云湛那双被雨水沾湿的红唇,好想吻下去
“我们,先回去吧。”云湛现在脑子乱糟糟的,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回应裴颜汐了。
她是真的没想过谈恋爱的之前一直想当水仙来着。
“好,我们先回去,先回去处理一下你的伤口。”裴颜汐主动起身,小心的拖住了云湛受伤的手臂。
休息室的门一关,雨声便被挡在外面,只剩一盏暖黄的壁灯。
裴颜汐把急救箱放在桌子上,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发凉。
“把上衣脱了,”裴颜汐的声音低,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我先处理伤口。”
云湛背过身,手指搭上湿透的衬衫纽扣。
衣料黏在皮肤上,每解开一粒,都牵出细小的刺痛。
衬衫落地,灯光落在她肩上,枪孔周围的皮肤红肿,血与雨水混成暗色,却依旧掩不住原本的冷白。
裴颜汐半跪下来,先用碘伏棉球消毒。
冰凉的药水一触,云湛轻轻吸了口气,肩膀微颤。
裴颜汐的动作立刻放得更轻,像怕再碰疼她。
纱布一圈圈缠好,指尖偶尔掠过云湛的背脊,带起一阵隐秘的电流。
包扎完毕,裴颜汐却没有起身。
她抬眼,目光落在云湛的肩胛。
云湛的肌肤很白,裴颜汐一直都是知道的
那一片被灯光映得近乎透明的肌肤,像雪原上未化的月。
心脏在胸腔里狠狠撞了一下,裴颜汐将云湛抵在床头上,双臂环绕在云湛身侧,以一种有些霸道的方式圈住了云湛。
裴颜汐灼热的目光盯着云湛的锁骨,发哑的声音说:“我可以吻你吗?我想亲你”
话一出口,连空气都凝住。
裴颜汐的指尖悬在半空,指节因为克制而泛白。
她怕吓到云湛,又补一句,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你要是不想,我绝对不强迫你。”
裴颜汐屏住气息,等待一个答案,或是一个眼神,或是一个微小的点头。
但是,很显然,云湛已经被吓到了,不是包扎伤口吗?怎么好端端的又要吻她啊
“学姐,我们我还没有做好谈恋爱的准备。”
“好,没关系。我不强迫你,你好好考虑一下,好好考虑我。”裴颜汐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收紧,又松开。
灯光下,她的睫毛投下一道极轻的阴影。
沉默像潮水,把两人的呼吸推得极缓。
突然,门口的哨兵打破了这个沉默的氛围。
“裴小姐,救援船只来了,好像是时家的。”
“时家?”裴颜汐神色复杂,怎么会是时家?
凌晨,明月山庄的私人码头灯火骤亮。
探照灯扫过海面,雨丝被白光切成锋利的银线。
时明月披着黑色长大衣,踩着长靴站在湿滑的栈桥上,指尖因攥得太紧而透白。
她身后,一艘漆成深灰的轻型医疗舰已点火升汽,船舷两侧站满保镖与急救队,白大褂在风里翻飞。
雯鸳扑上来,双手抓住她手腕,声音被浪声撕得破碎。
“小姐,您只是跟她认识几个月啊,完全没必要亲自去救她。”
“几个月?”
时明月侧眸,眼底血丝像裂开的朱砂,
“她要是死在海里,我连几个月都没了。”
雯鸳的指尖被轻轻推开,时明月踉跄一步,雨水顺着她的鬓角往下淌。
“北森蒂纳尔岛周围全是军阀,真的太危险了,比上次上元节还要危险。”
“所以我带医生,也带枪。”时明月抬手,指节敲在护栏,发出脆响。
雯鸳撑着伞,伞骨被风吹得吱呀作响,她声音透过雨帘,带着轻哄也带着急。
“可是,她不是为了裴颜汐才去的吗?她都这样对裴颜汐了,小姐你又何苦我们小姐金枝玉叶的,要什么人找不到,她要是喜欢裴颜汐您怎么办。”
雯鸳都要哭出来了,她是真的替时明月感到不值。
她们小姐哪里比不过裴颜汐,论容貌、论家世、哪点差了?而且,小姐还那么温柔体贴,又好说话,比那个冷冰冰的裴颜汐好了千百倍。
这个云湛!
雯鸳气的牙痒痒。
时明月顿了半秒,声音低的有些沉闷,“那有什么办法,我喜欢她啊。”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雯鸳,我认定的人,就一定要跟她结婚,跟她相伴余生。”
就算她为了裴颜汐出海又怎么样,云湛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自是了解的。
为了救人可以不顾生命,早在上元节的那次,她就早已经历过了。
救她不代表爱她。时明月攥紧掌心,对面前的雯鸳说:“我从小到大什么都有了,从来没有想过需要什么。在我遇到云湛以后,我第一次体验到了‘需要’的感觉,我一定要云湛。”
时明月立在船舷边,雨丝打湿她的额发,水珠顺着睫毛滚落,像替她说不出的决绝。
她抬手拂去脸上的雨,指尖冰凉,却稳得没有一丝颤抖。
“除了她以外,谁都不可以。”时明月的声音不高,却压过海风,像寒铁撞在铁砧上,清脆而冷硬。
汽笛长鸣,船艏破浪。
雯鸳被人拦在栈桥尽头,雨水打在她脸上,像一连串来不及落下的泪。
探照灯熄灭,黑暗吞没船影,只剩引擎的低吼在雨幕里越传越远。
第38章
休息室的门被猛地推开,走廊上的灯光切了进来。
时明月站在门口,她的头发被海水沾湿,呼吸还带着一路疾奔的海风咸味。
她进门第一眼就看见云湛赤着上身,肩头缠着雪白绷带,皮肤在顶灯下泛着冷白的光。
裴颜汐半跪在沙发旁,手臂环过云湛的腰,指尖几乎贴上未缠绷带的地方。
一缕长发从裴颜汐耳后垂落,乌黑、微卷,落在云湛锁骨与绷带之间,像一条刻意描出的分界线。
空气瞬间凝固。
时明月的瞳孔骤然收紧,指节在门把上发出极轻的“咔哒”。
她的视线掠过裴颜汐,最后快步走到云湛面前:“这里都没有开暖气,要是冷到了怎么办?”
声音略带责备,但更多的是着急。
下一秒,时明月抬手,她将自己的制服外套“刷”地褪下,精准落在云湛肩上,将那片肌肤连同裴颜汐的发梢一并盖住。
“我带了专门的医生过来,我们去看看好吗?我很担心你。”
时明月半跪在云湛面前,一双眼眶红红,在看到云湛手臂上渗出的鲜血以后,眸中闪过一丝微颤。
“除了手臂,有没有伤到其他地方?”
时明月的声音不高,她扒开云湛的胸口,仔仔细细的瞧了一遍。
“我没事,就是手臂受伤了,不用看的那么仔细的。”云湛匆忙笼住身上的上衣,耳根处微微发红。
她忽然想起了上次在明月山庄,那个时候,自己也是被时明月看了个干干净净。
“没有就好,我只是担心你,怕你受伤。”
她俯身,手指扣住外套边缘,替云湛拢紧。
她的指腹有意无意擦过云湛的锁骨,这一碰,像把温度与占有欲一并烙上去。
时明月的小动作,落在裴颜汐的眼里就是明晃晃的挑衅。
“时明月,她没穿衣服,你就不要随便碰她了。”裴颜汐心里闷闷的,看不得云湛被碰的样子。
“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裴小姐,你刚刚让云湛裸着又不给她开暖气。”时明月怼回去了。
裴颜汐的手停在半空,指节因收回而微颤。
她抬眼,与时明月对视:
一方眼底是翻涌的暗潮
另一方是压到极致的平静。
空气里火药味无声炸开,却又在下一秒被裴颜汐低低的一声“对不起”压回深处。
外套盖严,云湛的肩头只剩时明月指尖残留的余温。
裴颜汐垂眸,长发重新落回自己肩头,露出原本孤冷的轮廓。
“辛苦你了,我回去会让裴家补偿你的。”裴颜汐盯着时明月的手,还好,没有再摸到云湛了。
“不必,能安全活着就好。”时明月没再说话,牵着云湛的手,就要带着她走。
“时明月,你带她去哪里?”裴颜汐慌了,直接牵住了云湛的衣角。
“我的船上有医生,带她去治疗,裴小姐,你今晚就好好休息吧。”
时明月攥紧掌心,她其实已经很克制了。
每次云湛受伤都跟裴颜汐有点关系,上次被关押到禁室里,浑身上下都湿透了,整个人冻得跟冰块一样
上次自己来的及时,也就罢了没跟裴颜汐动怒。
这次手臂上居然有六个枪孔,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海上那么冷,暖气也没有。
裴颜汐照顾不好云湛,她自然会好好照顾。
裴颜汐自知理亏,愧疚的低头,她确实没有照顾好云湛,但感情之事,如何能轻易让人。
她仰起头看向云湛,几乎是用了恳求的语气:“云湛,你要跟她走吗?”
云湛的身子颤抖了一下,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裴颜汐这种眼神。
学姐
现在怎么跟受伤的小狗狗一样
一边是冒着风险来救她的时明月、另一边是像小修狗一样看着她的裴颜汐。
云湛:怎么办啊端水都端不平了。
21:(嗑电子瓜子)我就看你表演了。
没等云湛开口,时明月先出声了:“裴小姐,你也受伤了,我让我的医生过来,你就在这里好好治疗,不然伤口会感染的。”
今晚,她一定要带走云湛。
她怎么会看不懂裴颜汐在想什么,诡计多端的裴颜汐。
云湛是她的,是她时明月的。
“学姐,明天还可以再见面的,你的大腿好像也受伤了”
云湛将视线投向裴颜汐的腿部,白皙的肌肤上猩红一片,如果不处理的话,肯定会感染的。
“云湛,你记得考虑我刚刚说的话。”
裴颜汐叹息一声,这次大概率是留不住云湛了。
“咳咳,我知道啦,我会好好想的。”
云湛身躯一震,很明显有些慌乱。
时明月微微蹙眉,明显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考虑什么?
她们约定了什么事情?
时明月忽然有些不安
船舱里的灯被调成了最柔和的暖白,像一片不刺眼的月色。
医生做完最后一道缝合,无声退出门外,木门轻轻阖上,只剩雨点敲窗的细响。
时明月站在床尾,指尖仍残留碘伏的味道,她低头把镊子放回托盘,金属与瓷碟相碰,清脆一声,像把心跳也撞了出来。
云湛半靠在床头,绷带雪白,领口微敞,锁骨处还留着方才匆忙包扎时蹭上的酒精凉意。
时明月抬眼,目光在那片皮肤上停留一瞬,随即克制地移开。
时明月轻咳一声,声音压得极低:“云湛。”
尾音在安静的舱室里荡出一点颤。
“嗯?”
云湛抬眸,灯光在她瞳仁里折出温润的光。
时明月指节在床边轻敲两下,像在给自己鼓节拍。
“你……对裴颜汐,是什么感觉?”
话出口,时明月先自失笑,补了一句,“我只是确认一下伤员的心理状态,医生的流程。”
声音轻得像辩解,却掩不住尾音的紧绷。
云湛垂下眼睫,片刻后开口:“裴学姐是个很优秀的人,说起来,裴学姐刚刚跟我说她喜欢我。’”
空气骤然收紧。
时明月指尖蓦地攥住床沿,指背泛白,呼吸停了一拍。
她下意识前倾,声音几乎破开喉咙:“那你——”
最后一个字卡在齿间,像怕听见答案。
“我没有答应。”
云湛抬眼,目光平静而坦荡。
时明月那一口气这才缓缓吐出,胸口却仍起伏得厉害。
她别开脸,长发掩住微红的耳尖,声音低得只剩气音:“那就好。”
短短三字,却像把悬在心口的刀轻轻放回了鞘。
她转身去倒水,背脊绷得笔直,热水注入杯壁的声音掩盖了心跳。
杯沿递到云湛唇边时,时明月指尖轻颤,却固执地没有收回。
灯光下,她的影子落在云湛手背上,像一片不肯飘远的叶。
她对云湛,是克制亦是放肆。
时明月站在床边,指尖绞着外套下摆,她抬眼,声音放得极低:“我可以抱你吗?”
云湛怔了一下。
方才裴颜汐那句突如其来的告白还在耳膜里回响,她下意识护住肩头,像防备下一次突袭。
“可以拥抱,”云湛声音发紧,“但要提前告诉我一声。”
时明月垂下睫毛,掩住那点被刺痛的心疼。
再抬眼时,时明月的唇角弯出一个极轻的弧度,像雪夜里不化的温柔。
“那我现在申请一个拥抱。”
时明月半蹲下来,和坐在床上的云湛齐平,她柔软的身躯轻轻靠近云湛,身体很香,尤其发丝那个地方空气里先浮起一缕冷调的玫瑰与雪松,像冬夜刚剪下的花枝,混着体温一点点蒸开。
“请问我可以抱你吗?”时明月的声音轻得像风,音色温柔婉转。
云湛愣了半秒,指尖慢慢松开。
她点头,幅度很小,却足够让时明月听见自己心跳的轰鸣。
下一秒,时明月俯身,动作极轻,像怕惊动什么易碎的东西。
她先伸手环住云湛的肩,掌心贴上那片仍带凉意的绷带,
再收紧,把云湛整个人收进怀里,像收进一场迟到的月光。
云湛的额头抵在她锁骨,听见对方心跳沉稳而急促,像潮水一下一下拍在船舷。
她们的胸口贴到一起,偏偏时明月的身材好得要命,云湛的脸上染上两朵红晕,她感觉,她们的连呼吸好像都叠在一起。
她甚至能感觉到时明月心脏的跳动,稳稳地,一下一下敲在自己的肋骨上,像要把节拍烙进去。
而她的脸瞬间烧得通红,血液在耳膜里轰鸣,仿佛只要再靠近一毫米就会失控。
好软
都是女生,为什么时明月的身体那么软呢?
而且又好香,比上次跟温似雪的一起睡的时候,感觉还要更香。
温香软玉在怀,云湛却紧张的身体僵硬。
“时明月,太近了会不会不太舒服?”
她身上的每一寸都贴着时明月,其实并没有不舒服,相反,云湛非常舒服
“没有,我很好,抱着你挺舒服的。”
时明月全然不躲。
她微微低头,将下巴搁在云湛的发旋,鼻尖埋进对方还带着一点海盐味的发丝里,深深吸了一口气。
那动作慢得像在确认什么珍藏已久的味道,眷恋得近乎贪婪。
她的手臂又收紧了半寸,仿佛要把云湛整个人揉进骨血,让每一寸柔软都严丝合缝地贴合自己。
雨声在窗外很远,船舱里只剩两颗心跳,一快一慢,却渐渐同频。
时明月无声地弯了弯唇,像终于把漂泊的月亮收进了怀里,她没有再说话,只把下巴轻轻搁在云湛发顶。
呼吸拂过她耳廓,带着一点克制的颤抖。
船舱外的雨声渐远。
灯丝微亮,投下两道交叠的影子,像两片终于合拢的叶。
第39章
一个绵长的拥抱结束以后,云湛缓缓垂下头,眼底有些黯淡。
“不开心吗?云湛。”时明月感知到了她的情绪,她感觉云湛的肩线比刚才更紧,呼吸也沉得不像话。
时明月慢慢松开手,掌心却仍虚托着云湛的背,仿佛怕她一下子被风吹散。
“是不是因为裴颜汐跟你表白的事情,所以才那么苦恼?”
她的声音轻得像怕惊动空气,却带着温热的潮气,贴着云湛耳廓散开。
云湛抿了抿唇,睫毛低垂,像两片被雨水打湿的羽。
“……嗯。她说了那句话,我才第一次正视自己的真心,我真的可以谈恋爱吗?换句话说,真的做好了跟女生谈恋爱的准备吗?”云湛的尾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时明月没有急于安慰,也没有追问细节。
她把旁边的矮凳轻轻拖到云湛面前,自己半蹲下来,目光与她平视。
“那就跟我说说,好吗?”
她语气柔得像哄孩子,却带着不容拒绝的认真,“我当一次树洞,把我当成你的知己就好。”
云湛抬眼,看见时明月眼底那层柔亮的灯影,没有评判,没有催促,只有安静的等待。
“云湛,还记得我们之前说过的话吗?我问你能不能接受女生,你当时给我的答复是‘可以的’,那次的回答是出自你真心的吗?”
时明月认真的看着云湛,这个问题不仅是替裴颜汐问,也是替自己问。
如果云湛一开始就不会接触女生,那么无论是她亦或者裴颜汐,都没有机会
时明月的温柔让云湛忽然觉得胸口被轻轻撬开一道缝,所有无处安放的慌乱有了落点。
云湛声音发颤:“我觉得我是愿意跟女生在一起的,但是我很矛盾,我不知道喜欢是什么,应该怎么对待喜欢的人。”
时明月伸手,用掌心轻轻揉了云湛的头:“时间会给你答案的,恋爱不需要太多套路。”
时明月思索了一阵,然后说:“跟你说说我之前的经历吧。云湛,我也没有谈过恋爱,从出生到十八岁为止,没有和任何人有过感情发展。”
云湛有些惊讶,她接着时明月的话:“你长得那么好看,应该会有很多人喜欢你的,为什么?”
“对的,确实有很多人跟我表白,说喜欢我。”
时明月点点头,而后她话锋一转继续说:“但是我的父亲不允许我谈恋爱,对我非常严格。但是幸好,我也没有喜欢过其中任何一个人。”
“为什么是幸好?”云湛抓住了这个盲点。
年少的恋爱真诚而热烈,想必没有人会拒绝青涩又让人心动的恋爱。
时明月垂眸,指尖在杯沿慢慢画圈,声音低得像怕惊动空气。
“因为——”
她抬眼,目光穿过那圈灯光,直直落进云湛眼里,
“我的初吻、还有第一次,都还在。”
时明月顿了半拍,她弯了弯唇,带着一点孩子气的认真:“它们可以留给我最喜欢的人。”
那一句轻轻落下,却像一颗石子投进云湛心湖,荡开层层涟漪。
“我父亲说贞洁和眼泪是女生最好的嫁妆。但是我不喜欢这句话,我觉得这样的观念很迂腐、很让女生讨厌。”
“现在,我仍然不喜欢这套说辞,不过我却以外的庆幸自己当时没有叛逆,没有因为想要违逆他而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幸好她不叛逆。
没有因为好奇心和反骨去随便和人谈恋爱。
也幸好她在十八岁的时候遇到了云湛。
能够在最美好的年纪遇到自己想要度过一生的人。
时明月弯了弯眼睛,带着一点安抚的笑:“我很开心,自己宝贵的东西可以留给未来的妻子。”
“妻子?”云湛偏头,眉间带着真实的惊讶。
“对,我也喜欢女生,云湛。”
灯光把时明月的侧脸镀上一层柔软的绒边,那双眼睛里盛着不加掩饰的郑重与欢喜。
时明月的眼睛亮亮的,仿佛在说:你看,我把最好的都留着,都是你的。
云湛怔住,睫毛颤了颤,耳尖悄悄染上热意。
“你觉得我会得偿所愿吗?云湛。”时明月和她对视,乌黑的发丝垂落在圆润的肩头,目光所及皆是温柔。
空气里还残留着雨水的潮味,混合着时明月身上极淡的玫瑰与雪松,悄悄往云湛的呼吸里钻。
云湛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蜷了蜷。
时明月好像在暗示她什么?
她到底又在紧张什么?
云湛深吸一口气,有些结巴的回答:“会的你那么好,没有人可以拒绝你。”
时明月眯起双眼,神色逐渐迷离,她渐渐靠近云湛,身上若有若无的幽香传了过来。
云湛本能地后退,可身体却像被温水浸过的纸,软得提不起半点抗拒。
时明月太温柔了
完全没有一点压迫感。、
“谢谢你的祝福。”
时明月凑近只是揉了她的头,又逐渐退开。
她安静地坐在对面,目光温柔而克制,像在等待一场不会催促的潮汐。
云湛抬眼时,撞进那片温软里,没有侵略,没有急迫,只有一种近乎虔诚的耐心。
灯光下,两人的影子在地板上轻轻重叠,像两片偶然相遇的叶子,被风吹得微微颤动,却没有分开
清晨六点,灰蓝色的海雾还没散。
邮轮侧舷的救生艇重新吊回甲板,锚链声哐当作响。
裴颜汐披着白色风衣站在登船口,脸色比昨夜更苍白。
她的视线率先掠过时明月,只是简单的点头致意。
随后,她借着要交代学校事务的借口,把云湛带到舷梯后的阴影里。
海风卷着咸腥的潮气,吹乱她额前的碎发。
裴颜汐的声音压得极低,她的眼眶红红的,眼眸里写满了祈求:“云湛,我还有后续的工作要处理,今天不能跟你们回去了。但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裴颜汐顿了顿,指尖在风衣口袋里攥得发白:“昨晚那句话,我想再认真说一次,和我在一起,好吗?只要你点一下头,我们就可以结婚。”
云湛刚要开口,裴颜汐抬手制止,像是怕听见拒绝。
“听我说完。”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笔直望进云湛眼底。
“我知道你没准备好,所以你可以认真考虑很久。你若愿意,等我回家,我们就办婚礼。法定年龄一到,立刻领证。”
风把裴颜汐的声音吹得有些颤,却字字清晰。
“只要你想,整个裴家都可以写在你名下。信托、股份、不动产,全部。”
说到最后,裴颜汐的声线几乎崩裂,却仍固执地维持着平稳:“我只要你一句‘好’。”
“云湛,我活了十八年,第一次想为一个人活下去。我可以等你很久很久,但是最后也别让我落空,好吗?”
裴颜汐伸出手,掌心向上,指尖还带着凌晨消毒水的味道。
那姿势不是索吻,也不是挽留,而是把余生所有筹码一次性推到云湛面前。
裴颜汐在赌。
赌一场迟来的春天。
赌一场后半生的欢愉。
甲板上汽笛长鸣,催促离岸。
裴颜汐收回手,后退半步,目光却像钉在云湛身上。
她最后留下一句极轻的“选择我吧”,转身登船,背影在雾气中淡成一道白线。
风把她的长发吹得猎猎作响
“等回去了以后,先住院观察几天吧,我调最好的医生过来。”时明月看着云湛红肿的胳膊,秀眉微蹙,说不心痛都是假的。
“不用了,我身体恢复的很快,直接去医务室里换一下绷带就好了。”云湛看了看自己的胳膊,21刚才又帮她处理过一次了。
“云湛听话好不好,要是感染了怎么办?”时明月少见的有些生气,这么重的伤怎么能让医务室处理。
“我的课已经缺了很多次了,你就让我好好学习嘛”
时明月:
最后拗不过云湛,时明月派了几个不错的医生到医务室。
医务室的门半掩,消毒水味混着雨后的潮气。
云湛坐在折叠床上,白衬衣卷到肩,绷带沾血。
门吱呀一声,温似雪闯进来,膝盖直接磕在床沿,半跪下去,指尖悬在纱布上方,抖得厉害。
温似雪好几天没有见到云湛了,心里着急的不行,在走廊上听到有人说看到云湛去了医务室,立刻就赶了过来。
“怎么弄的?”温似雪的声音低而急,尾音带着颤。
她半跪在地上,仔细的瞧着云湛渗血的胳膊,那里刚刚换了药,地板上还有滴落的碘伏。
云湛刚要回答,门口光线一暗,时明月撑着门框,指节无声收紧。
“先把绷带剪开,医生在给你调配药物。”时明月径直走到云湛身边。
靠近云湛时,温似雪眼角那点泪光在灯下闪了一下。
时明月目光掠过,唇角弧度未动,眼底却像覆了一层薄冰。
两人视线在半空相撞:
温似雪垂睫,泪珠滚进指缝;
时明月抬手,把手里的托盘攥紧,指节发白。
空气瞬间绷紧。
“我来吧,我之前在医院里面做过志愿者,这些都接触过,剪绷带会很小心的。”
温似雪替云湛剪绷带,剪刀轻响,每一下都像在时明月神经上刮刀。
时明月走近,把一瓶碘伏放在托盘边,瓶底与金属相碰,清脆一声。
警告,也是界限。
云湛看不见的角度里,温似雪指尖停顿,时明月抬腕看表。
沉默的气氛只有三秒,泪痕对淡眸
碘伏味在房间里悄然散开。
两人同时收手,一个掖好绷带,一个旋开瓶盖。
谁也没说话,却谁也没退。
第40章
过了几天以后,云湛觉得自己的身体好了个七七八八,于是绑了个绷带就没再管了。
偶尔,云湛会感觉有点头晕,发展到后面就会突然丧失意识,忘了自己刚刚在做什么
“你最近的身体有点奇怪,我刚刚给你做了个检测,发现你的身体意外的虚弱,似乎缺了一点精气?”21犹豫了一会,它也不知道自己这个描述对不对。
云湛握着水杯,她原先是垂着头的,再抬起头的时候,忽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险些晕倒过去。
“我也感觉到了,有点不舒服,你不是帮我治疗了吗?”云湛半跪在地上,身上出了冷汗,嘴唇虚弱的有些发白。
“你还记得上上个世界吗?那个修仙世界,你当时是个小狐妖来着。”21突然想到了什么。
它接着说:“在那个世界里,你是靠吸食人的精气来恢复伤口的。我们离开了那个世界,你应该还是会受到一定的影响。”
21只能这么解释了,它已经翻遍了云湛的各项身体数据,就是找不到她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可是,这个世界,谁能让我吸精气”云湛无奈的叹息。
“要不然去找裴颜汐,她不是要跟你结婚吗?给你吸一口怎么了。”
云湛:“你这个主意实在是不怎么样。”
深秋的下午,雨刚停,操场带着湿冷的铁锈味。
偏偏最后一节课又是体育课。
云湛站在队伍的最末尾,额角上早已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干燥的唇有些发白,长时间站立以后,双腿开始止不住的发抖
她已经忍耐了很久了,幸好身体素质不错
体育课跑圈结束,队伍散在跑道边,温似雪正弯腰系鞋带。
云湛站在她身后,阳光从云缝里漏下来,照得她侧脸苍白得像纸。
“云湛,你脸色怎么那么差?”温似雪的眸中闪过惊慌,她起身想要搀扶云湛。
“我”
忽然,云湛眼前一黑,膝盖一软,整个人向前扑去。
“云湛!”
温似雪只来得及“啊”地一声,就被撞得仰倒在草坪上。
后背贴着潮冷的地面,胸口却覆上云湛的重量。
她大脑瞬间宕机,睫毛慌乱地颤了几下,呼吸几乎停住。
云湛的鼻尖离她不到两寸,唇瓣几乎贴上她的。
温似雪的脸“腾”地烧红,耳根滚烫。
她下意识闭上眼,心跳乱成鼓点,指尖揪住云湛的衣领。
怎么突然就压上来了
脑海里只剩一个念头:她……她是不是要亲我?
可等了三秒,四秒……
没有温热的触碰,只有云湛微弱的呼吸扫在她唇角。
温似雪睁开眼,才发现云湛双眸紧闭,额角渗出薄汗,
身体软得毫无力道,像断了线的木偶。
她这才慌了,声音打着颤:“云湛?云湛!”
周围同学围拢过来,脚步声、惊呼混成一片。
温似雪顾不上羞,双臂环住云湛的肩,
把她往怀里拢了拢,掌心贴到她冰凉的后颈,那里脉搏微弱,像随时会碎掉的细线。
没人看见,一缕极淡的银光在云湛指尖闪了闪,
又迅速隐没。
温似雪只感觉怀中人轻得像纸,
而自己心底那股隐秘的悸动,被突如其来的恐惧冲得七零八落。
医务室里。
云湛靠在折叠床上,脸色比床单还白,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领口的扣子。
温似雪蹲在床沿,被吓得面色煞白:“你刚才差点吓死我,是不是之前受伤还没有康复?”
云湛觉得喉咙有些干涩,声音有些嘶哑:“可能是身体有点虚弱了”
云湛抬眼,视线落在温似雪颈侧。
那里皮肤薄得近乎透明,淡青血管在日光下若隐若现。
喉结轻轻滚动,她听见自己心跳声大得可耻。
“温似雪。”
云湛的声音发干,像砂纸磨过,“你……愿不愿意让别人咬一下你的脖子?”
温似雪睫毛猛地一颤,耳尖瞬间烧红。
问这个问题,是要亲她的脖子吗?
温似雪低头攥住衣角,声音细若蚊鸣:“如果是……恋人就可以。”
温似雪绯红的脸颊有些滚烫,一双小鹿一样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云湛。
少女的红唇微张,一丝晶莹挂在唇边,缠绵悱恻的目光一寸寸的落在云湛身上。
和我做恋人就可以
云湛
我可以同意你做任何事情。
云湛怔住。
那句“恋人”像一枚暗号,她却没敢解码。
恋人么
但是她们不是恋人。
问一个女生愿不愿意被别人咬脖子。
这样的说法是真的有点奇怪吧。
“没事,我随口一说的。”
云湛笑了笑,把话题轻轻拨回去,“可能低血糖,回家喝点糖水就行。”
温似雪抿着唇,云湛这是,在等她主动么…?
那么明显的话题,她又悄悄抬眼,眸子里藏着未说出口的期待。
“还是来我家吧,我给你煮鸡汤喝,里面会加滋补的药物,对你的身体很好的。”温似雪羞涩的牵住云湛的袖口,轻轻把她带了回来。
她竭力挽留,云湛也没有理由拒绝,考虑了一下还是去了。
厨房的白炽灯被温似雪调得很柔,像把冬夜的月光偷偷藏进灯泡里。
她系着浅蓝色围裙,细带在腰后挽了个小结,乌黑的头发松松挽起,几缕碎发贴在颈侧,被蒸汽晕出一层绒光。
砂锅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鸡汤金黄,浮着几颗红枣和枸杞,甜香顺着热气爬满整间小屋。
温似雪端着瓷碗走出来。
她把碗放在云湛面前的小几上,袖口滑到手肘,露出一截白净的手腕。
“尝尝,”她弯了弯眼,“我姐姐以前也常给她对象煲这个汤……我也给你煲汤,味道应该没变。”
声音末尾轻轻落下,像一粒小石子,悄悄投进云湛心湖。
云湛握住瓷勺,抬眼望她:“你很怀念家的感觉?”
温似雪愣了一下,唇角的弧度慢慢收拢。
她转身把炉火调小,背影在灯下显得单薄。
“嗯,”她声音低却清晰,“从出生到现在,我最需要的就是一个家。”
“我父母在我出生没多久以后就走了,姐姐也跟着离开了…小时候最想要的就是他们能回来,回来看看我就好。”
话出口,她像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指尖无意识地攥紧围裙边。
“那里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云湛问,如果可以的话,她会帮温似雪的。
“想嫁给喜欢的人,一起组建一个家庭。”温似雪攥紧锅柄,她忍住心中的悸动与羞涩,将心中最直白的想法告诉云湛。
锅里的汤还在轻轻翻滚,热气爬上她的睫毛,凝成细小的水珠。
“如果不能如愿的话,那我这一生也太如履薄冰了….”
那一刻,云湛看见她眼里的空洞。
像小时候把玩具收进行李箱,却发现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可以放。
那种小心翼翼的渴求,落在云湛眼里,烫得生疼。
好热…
云湛忽然感觉身体有些不对劲,她扶着额头说:“温似雪…要不然你先去洗澡吧,待会我们一起吃饭。”
“你看上去不太舒服…云湛,你怎么了?”温似雪担心她。
“没事,你先去。”
“云…”
“先去吧。我要先吃饭了。”
“好…”
浴室的门没锁,只是虚掩着。
热水声淅沥,像一条条细小的钩子,挠在云湛的神经上。
她坐在客厅沙发,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指缝里全是汗。
空气里浮着温似雪的沐浴露味,青柠混着一点奶甜。
那味道钻进鼻腔,沿着喉咙一路灼烧,烧得她眼底发红。
她盯着自己的手,掌心纹路里若隐若现的银色光丝开始躁动。
脑海里反复闪回温似雪蹲下盛汤时露出的那截雪白大腿——
“怎么办…我要忍不住了,我好想咬她的腿”云湛的身子颤颤巍巍的,意识逐渐模糊。
“你忍住啊…真这么干了是要被拖去橘子的我”21也开始害怕了,紧急帮助云湛调节身体。
云湛回忆起温似雪修长雪白的大腿…
那皮肤被厨房暖灯照得几乎透明,淡青血管若隐若现。
云湛喉咙滚动,齿根发痒,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骨缝里钻出来。
水声突然停了。
一秒,两秒,安静得可怕。
云湛猛地起身,脚步虚浮,像被无形的线拽着。
浴室门缝透出蒸汽,灯光把雾切成柔软的刀。
她伸手,指背贴上门板,触到湿热。
下一秒,理智崩断——
“咔哒。”
门被推开,白雾扑面而来。
温似雪背对着她,水珠沿着肩胛滚成透明的线,聚在腰窝又滑落。
她惊慌转身,双臂下意识环胸,湿发贴在脸颊,睫毛上挂着细小的水珠。
“云湛……你进来做什么?”
声音发颤,尾音被蒸汽蒸得软糯。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穿,你先出去一下好不好,求求你了…”
温似雪的胸腔一下又一下的撞击,一声,又一声,像心跳漏拍后的回声。
她站在氤氲的暖灯下,她常年练舞,水珠沿着她练舞塑出的曲线滚落,像被指腹描过的琴弦。
肩背薄而有力,锁骨凹成一道优雅的弧,足以盛住一枚硬币的月光。
胸脯饱满,随着呼吸轻轻起伏,水珠在雪肤上滑落,留下晶亮的光带,像一条隐秘的河流。
腰窝深陷,一线脊沟从肩胛蜿蜒至尾骨,收束成柔美的弧,再向下,是圆润挺翘的臀,像饱满的新月。
长腿笔直,大腿线条丰盈,小腿紧致,踝骨精致,热水淌过,肌肤泛起极淡的粉,仿佛轻触就会留下指痕。
云湛瞳孔缩成细线,眼底银光闪动。
好渴…
好想咬她。
云湛看着温似雪的肌肤,每一寸都细腻得发光。
水珠滚过,留下一条湿亮的光轨,像是夜色里最柔软的丝绸,轻轻一动,便漾出无声的涟漪。
她站在门口,呼吸粗重,像刚跑完一场马拉松。
目光落在温似雪颈侧跳动的脉搏上。
那里,皮肤薄得几乎能看见血液流动的青影。
温似雪往后退半步,脚跟踩到水迹,差点滑倒。
她下意识伸手去抓毛巾,指尖却碰到云湛冰凉的手背。
一触即分,像电流穿过。
云湛的指尖悬在半空,指节因克制而发抖。
不行…这个是温似雪。
可,她好像真的没办法再坚持了…
她听见自己心跳擂鼓般撞击耳膜,也听见温似雪急促的呼吸。
蒸汽在两人之间翻涌,像一层随时会破的膜。
云湛的声音哑得不像自己。
灯光下,她属于狐狸的小牙齿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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