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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欺负 他还未走?


    听到娘亲喊起自己的名字, 阿姣顿时僵硬住,心高高悬起,刚挣扎了下就被束住双手。


    被迫倚靠在微凉的墙壁上, 少年的长腿轻轻一别分开她的双膝, 大掌紧箍着她的后腰, 别提把人推开了,想要动弹一下都难。


    可就这样, 他还不知足, 恨不得严丝合缝的贴着, 阿姣呼吸间满是馥郁木香气。


    一墙之隔,一道略显有迟疑的脚步声走进内厢, “阿姣?”


    身前是肆意妄为的少年,身后是寻找她踪迹的母亲, 阿姣整个人的紧绷起, 头皮发麻。


    她不敢想被娘撞见这一幕时的场面会有多惊骇!


    她试图推动面前结实的胸膛, 想要获得一丝喘息的机会,可少年的吻肆意又蛮横,痴缠着愈发紧密,丝毫不理会她的小动作。


    阿姣的舌尖被吮得发疼,她用舌抵着想将裴衔推出去,可反倒是送羊入虎口一般, 被他得寸进尺的欺上来, 连空气都要被掠夺。


    王八蛋!又欺负她!


    阿姣气得眼前发昏, 找到一个空隙便重重咬他一口。


    少年立马停顿了下, 眼神深沉幽暗。


    阿姣没注意到这细节,察觉他停下后,连忙示意着推了推, 就在阿姣以为他会乖乖退出去的时候,那湿热炙热的吻铺天盖地袭来,沾染着淡淡的血气,如同海上的风暴浪潮一般令人招架不住。


    “阿姣?……谷雨?”


    听着娘亲的呼唤声,阿姣缓缓闭上眼睛。


    裴衔这是想逼疯她!


    二夫人见内室并无人影,一连喊了几声也不见回应,心想莫非阿姣已经回到宴席了?


    而谷雨隐约听到动静,急忙小跑着赶来主厢,“夫人。”


    “你们没走?”二夫人迈出厢房门槛,看她还在,柳眉缓慢蹙起,“那阿姣呢?”


    “姑娘在房中歇着呢。”谷雨闻言顿感纳闷,便往内厢走去,“姑娘她……”


    绕过屏风,望见窗边那空荡荡的竹榻,谷雨脑子一懵,话卡在嘴边说不出来。


    姑娘要更换的衣衫还好好地挂在木施上,可人呢?!


    二夫人立刻察觉出她的慌张来,“你也不知晓阿姣去了何处?”


    她心生几分薄怒,“不过是侍奉着换身衣裳,你身为婢女竟还敢偷懒离开主子身侧,现在连人都找不到!”


    谷雨被训得垂着脑袋不敢回话,二夫人欲命她派人去找,就听到身后急切地一声“娘。”


    一侧的耳房门帘被从内掀起,少女匆匆探身而出,白净的小脸微红,“我方才在耳房,没乱走。”


    阿姣把谷雨护到身后,解释道,“谷雨是被我支出去的,您莫要怪罪她。”


    闻言,二夫人火气稍退,又不免念叨着,“我方才唤了你两声,你怎么不应?”


    见少女脸颊泛着红晕,额间还渗出薄汗,她捻起帕子替她擦了擦,倍感奇怪,“在屋子里还觉得热么,都热出汗来了。”


    “……”阿姣指骨微蜷,强忍着耳根上的滚烫热意,垂着头歉意的小声道,“午后太热,生出些许薄汗,就想着沾湿帕子擦擦身子,没想到才解开衣衫,娘亲您就过来了。”


    “我衣衫不整,怕被娘看了笑话。”


    “我是你娘,又不是外人,笑话什么。”二夫人以为是自己方才那一声呼喊把阿姣喊着急了,语气微缓,“那你倒是应一声,我在外等着就是了。”


    娘亲没有生疑,阿姣紧张的心稍稍安定几许,随后才后知后觉察觉到舌尖微疼。


    她压下翻涌而来的羞恼,看一眼并未有人的庭院,“方才听到娘说有人捎信给我?”


    话题被岔开,二夫人没再深思,“是云安侯夫人的娘家阿姐,说是受人所托要递一封信给你,你大舅母先带着人去正堂坐着喝茶了。”


    说罢,她注意到阿姣还没来得及换衣衫,“你先换衣衫,慢慢收拾好了再过来。”


    阿姣可不想再被裴衔抓住了,忙道,“无碍,我随娘去正堂见舅母,等会儿再换衣衫也来得及。”


    二夫人看她脸上还有些泛红,想了想吩咐谷雨,“让人备水,天热且不妨沐浴之后在更衣,总归夜宴还得等落日之后才开始,来得及。”


    这后面的话自是对阿姣说的,阿姣闻言一颗心又开始紧张地跳动起来,连忙眼神看向谷雨示意了下,“我昨日在耳房落了一枚耳环忘记让人收起来,你先过去收到宝匣。”


    谷雨跟在阿姣身边也算是有了些默契,意识到此事不太寻常,小心翼翼应下一声,目送二夫人和阿姣离去后,便想赶紧去耳房查看一番。


    结果才绕过屏风,冷不丁看见高挑俊美的少年不疾不徐从耳房中走出,吓得她险些当场叫出声来。


    裴衔轻轻瞥她一眼,“里面没东西。”


    谷雨默默闭上嘴巴,看样子,那东西定然是裴小公子了。


    裴衔俯身捡起被无意踩了一脚的蔷薇花,自然地在微凉的竹榻上坐下,随手关上窗子,见小丫鬟还呆呆站在屏风处,“不是要叫人备水,去罢。”


    谷雨看他在这里仿若主人一般的闲适散漫,无措地憋红了脸,“裴小公子,您在这儿会被人看见的。”


    若她刚走就有人撞见裴小公子在姑娘房里,那她怎么和姑娘交代。


    阿姣那一下咬的很重,裴衔唇角的破口隐隐有些疼。


    他抬手碰了下,垂眸看着指腹那一粒鲜红血珠,随手捻开,漫不经心道,“我自有法子。”


    他不动,谷雨也不敢动,两人就这么僵持着,直到一道轻盈的脚步声轻轻踩上台阶,门外传来少女试探的声音,“谷雨?”


    谷雨担心二夫人也跟着来了,赶忙应下一声就冲出去,恰好阿姣迈入房中,看到谷雨的表情,心中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用眼神示意询问着,“他还未走?”


    谷雨苦着脸点点头。


    没几瞬,俊美昳丽的少年便双手抱臂出现在眼前,“你回来得倒是挺快。”


    还以为她会趁机多耗一段时间,磨蹭到他离开才会回来,


    阿姣看到裴衔那张俊脸就忍不住磨了磨牙,示意谷雨退下,掩好房门,她转过身重重强调,“宾客就该在前院待着。”


    “我又不是寻常宾客。”裴衔不理会她的话,懒懒倚靠着房柱,目光落到她手上的那封信,“那就是章家人给你的信?”


    他的眼神隐隐透着几分冷意,阿姣柳眉微蹙起,将信背到身后,催促着,“我还要沐浴更衣,你快先从耳房的侧门走。”


    时间来不及,那些账她只等宴后再和他算清楚。


    原以为让他离开还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少年竟是乖乖直起身朝内室而去。


    这般轻松就说动,不免令人诧异,不过阿姣也没空意外他怎这么配合,紧随着进了内厢,“你到前院便去寻我阿兄,他会安排你……”


    话说一半,少年忽然停住脚步,阿姣纳闷地看着他,“你怎不走了?”——


    作者有话说:感谢大家的营养液~[红心]


    第62章 求和 回京前夕


    裴衔若有所思看了一眼她手中的信, 而后淡然迈开步子,“无事。”


    她今日待他本就不高兴,只是一封信, 他若得寸进尺过分些, 定然让她愈发不满。


    眼下重要的, 是得知道她因为什么事又要疏远他。


    金光西坠,最后一抹夕晖沉下, 一盏盏漂亮精美的花灯亮起, 期待已久的夜宴终于拉开序幕。


    乐曲奏响, 歌舞升起。


    浓黑夜色下,璀璨绚烂的烟花在夜空接连不断的乍现, 令人应接不暇,如同过年一般热闹纷纷。


    望着坐于白家老爷子和老夫人身侧的明媚少女, 宋玉昀收回视线, 看向面前的俊美少年, 神色冷淡,“你和长公主府的婚事虽还未曾下旨,但已属陛下默许,宋家担不起天子之怒,更不可能让阿姣无辜涉险,裴小公子寻我也无用。”


    裴衔轻轻挑了下眉, “宋公子误会了, 我的确是意图阿姣, 但寻你是为裴宋两家而来。”


    “还有, 我和长清郡主清清白白,男婚女嫁自当随意,你此番让阿姣知道是要闹误会的。”


    宋玉昀意外的抬眸看他一眼, 没有关心他后半句,“为两家而来?”


    “自然。”裴衔不欲避讳,不疾不徐直言道,“现在的裴家不同于十多年前的落魄,太子身上有着裴家一半血脉,如今已经初露锋芒,宋家也曾被另外几位皇子拉拢过,据我所知,宋伯父乃属忠君之臣。”


    ……裴家居然想拉拢宋家站队太子。


    宋玉昀半敛眼睫,缓声开口,“裴宋两家多年恩怨,不可能因为你几句话便化干戈为玉帛。”


    他淡声道,“况且骁国公府该当骁国公做主,他老人家至今还在西域镇守,裴世子也尚未表态,裴小公子之言令人实难当信。”


    裴衔闻言勾起唇,宋玉昀没有斩钉截铁的拒绝,看来也不是一点可能都未有。


    他探手摸向袖中,随后将一封红帖递过去,“我家阿兄下月大婚,宋大哥与他同窗数载,合该过去喝杯喜酒。”


    宋玉昀从宋二爷那里已经听到过裴涟忽然成婚的消息,但现在看到这大红喜庆的邀帖才有了些许实感。


    他顿了下,接过喜帖,“……听闻你阿嫂也是琅州人士?”


    打开帖子,看到新娘的名讳后,宋玉昀一怔,而后看向裴衔,“你阿嫂叫温如音?”


    “宋大哥听过?”


    “……”那么巧,世上也会有个叫温如音的女子?


    宋玉昀回忆起当年在书院读书的光景,时间已经过去两三载,那张清冷俊秀的脸隐隐有些模糊。


    他遗憾轻叹一声,可惜,若温如音当初没有不辞而别,而是准时与他同赴春闱,兴许也会有所名就。


    喜帖不过是裴衔主动求和相谈之举,宋玉昀考量片刻,颔首,“帖子我代宋家收下了,到时会赴宴恭贺。”


    “但阿姣的意愿无人可以左右,你们裴家的事也莫要牵连到她。”


    砰的一声,漆黑夜幕上,又爆开一朵璀璨耀眼的烟花。


    裴衔仰头望着那灿烂光景,脑海中浮现出那张眉眼弯弯的小脸,轻声道,“自然不会。”


    夜宴结束不久,乌云无声袭来,皎洁月色被遮掩,临近凌晨天明之时,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坠下来。


    院中的蔷薇月季花墙被风雨摧残,花瓣凋落了一地,空气潮湿微凉,极为舒适。


    谷雨在一旁研墨,阿姣蘸墨落笔。


    她也没想到章伯尧会如此心细,还会托他母亲送信为她庆贺生辰,父亲和阿兄明日就要回京,她提前把回信写好,正好和云安侯府的回礼一起送过去。


    屋外,侍婢记着自己鞋底沾了水,便站在门外开口,“姑娘,府上有位裴小公子求见。”


    阿姣闻言颇为意外,这是裴衔第三次来白家,居然是正儿八经的从正门而入,实在是稀奇。


    想想昨日还未问清之事,她把信纸封好之后交给下人送走,便拿上油纸伞朝着前院正厅而去。


    到时,一袭矜傲紫袍的少年正端坐在堂中,慢条斯理品茶,看到她出现后起身上前,轻勾唇,“我还以为你不会见我。”


    “……”他还挺有自知之明。


    这里是府中正堂,人来人往看着,阿姣避开他伸来的手,白净的小脸微冷,“你怎主动登府门求见,不怕我爹娘拦你?”


    裴衔不意外她的疏远,指腹轻捻了下,“我昨日从你阿兄那里听到一点我的消息,你爹若是出现倒正好。”


    说着,目光注意到她细白指间沾了些许墨迹,想到昨日她拿回来的那封信,他眸光微暗,“你还给那姓章的写了回信?”


    阿姣斟茶的动作顿了下,抬眼看他,“你还知道章公子?”


    裴衔垂下眸遮掩住眼底的不爽,轻酌一口茶,“章伯尧,我当然听闻过。”


    他昨日快马加鞭一回来就被她不待见,听到姓章的夫人瞬间就猜到会和章伯尧有关,心里极为不痛快。


    一个不过寥寥数面之人,隔着那么远的路程还特意送一封信过来,其心打的什么主意都无需费力去猜。


    放下茶盏,少年的语气听起来云淡风轻,“不就是云四郎的表弟,京州就这么大,这么大个活人自然藏不住。”


    阿姣闻言了然,喝茶润了下嗓,“他人蛮好的,还让他母亲给我捎带了一套崭新的雕刻刀具和颜料。”


    “这般贴心。”还知道她素日里喜欢木雕。


    裴衔有一下没一下摩挲着杯子,“那他信里都说了什么?”


    阿姣放下茶盏,神色淡淡,“不过是庆贺我生辰,询问我何时回京罢了,还能说些什么。”


    少年轻轻掀起眼皮,语气带了几许不满,“你既然给他回了信,为何不给我回信?”


    他送的那两间铺子地契比起刀具颜料,心意远远重上数倍。


    “……”怎还跟个稚童似的那般幼稚。


    阿姣故作淡然的姿态有点保持不住了,犹豫了下,实诚的把他那句气话当了真,“真想要一封回信?那我明日写给你?”


    裴衔盯着一脸认真的少女看了片刻,扯了扯嘴角,“……怪不得。”


    阿姣茫然,“什么?”


    “怪不得你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没有半点犹豫。”


    裴衔主动将昨日从宋玉昀那里打听来的消息说清楚,“我意欲从军便是为防着陛下,再说长清郡主性子骄矜,如今看我极为不顺,听闻陛下有意赐婚之事,正寻思着找个良婿避过这灾祸。”


    阿姣闻言消化了好一会儿,随后疑惑地问起,“我阿兄为何会给你透露这些?”


    还不是想让他清楚知道他会给阿姣带来无尽麻烦,让他识相些,主动离她远一点。


    偏偏裴衔从不是个识相的人。


    他大言不惭,“自然是你阿兄信任于我,不然依着他的脾性怎会搭理我。”


    他找别的借口还好,这么一说,阿姣反而对此深深怀疑,但少年向来厚颜无耻,丝毫没有心虚的模样。


    父亲带给她的消息都有了解释,可阿姣还记得父亲此举的目的——不想让她和骁国公府扯上关系,以免日后受到牵连。


    她捏紧了手中的茶盏,到底是没有把那句‘你何时去往西域’问出口。


    七月末,连绵阴雨不断。


    宋二爷和宋玉昀率先回了京州,临近七月底,骁国公府喜事近在眼前,裴涟一连数封信件催促着,已经在二夫人耳中混熟的裴衔也不得不启程返回京州。


    朦胧烟雨中,世间似乎一下安静下来。


    二夫人执伞而来,走进厢房,便一眼看到趴在小榻桌上望着窗外发呆的少女。


    她轻步靠近,“阿姣。”


    阿姣坐直身,有些意外,“娘,你怎来了?”


    二夫人轻轻点了点她的眉心,笑道,“还不是因为你这两日不好好用膳。”


    阿姣闻言就先看向了谷雨,小丫鬟心虚的垂下脑袋,“姑娘您吃得太少,也不出去和几位小公子小女郎玩了,奴婢这不是担心您嘛。”


    “好了好了,幸亏谷雨跑来和我说,不然我还以为你是背地里吃了小食。”


    二夫人说着,眉眼温柔下来,“怎么忽然不高兴,可是这几日跟你大舅母执掌中馈学累了?”


    阿姣摇摇头。


    “那是为何?”


    阿姣抿紧唇,只道,“没事,只是一直落雨,有些沉闷。”


    “……”


    二夫人望着她心中隐隐有了个猜测,却不想主动提及,但看少女安静垂眸的样子,轻叹一口气。


    这段日子,裴家小子每日都带着阿姣出去玩,有一次她见过裴家小子送她回来,阿姣闷着头往府门赶,那少年便只盯着她的背影看。


    裴家小子心悦于阿姣,这是白府众所周知彼此默认之事,


    她也曾旁敲侧击询问过阿姣,但每次阿姣都是摇摇头,说不过是好友。


    二夫人轻声道,“若不然,咱们回京州罢?”


    裴家小子不日便要离京去往西域,眼下还能来得及相送告别。


    阿姣咬着唇,摇头,“我不想回。”


    她没有问过他何时离开,也没有问过他要去多久,但听闻西域很远很远,少说数月才能赶到。


    抛开父亲和阿兄的担忧劝诫,阿姣自己也曾想过裴衔于她来说是怎样的存在。


    她曾心悦于他,如今隔阂渐渐消散,她依然对他有一丝情愫。


    可这一点情愫值得她不顾父兄的担忧,执意奔向裴衔吗?


    她担起这个选择带来的结果和责任吗?


    阿姣自认只是一个毫无见识的小女郎,她没有绝对的能力,也没有绝对的信心承担得起。


    裴衔此一番兴许要三年两载才会回京,这些时间足以磨灭他对她的兴趣,让京州忘掉她和他那点不足挂齿的小事。


    没有很正式的告别,就像天上走着走着就悄无声息散了的云朵。


    少女抬起眼,做好了决定,“娘,我们除夕之前再回去罢。”——


    作者有话说:才发现复制错版本了!!!


    抱歉!!!


    第63章 返回 裴衔登门


    她的回答让二夫人格外意外, 但看着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里透着极为从容的冷静,二夫人就知道这是她考量之后的决定,没再多说什么, “娘听你的。”


    不过回去之后, 二夫人思量几许, 还是写下一封信送到了京州。


    宋二爷忙完公务归来,听闻二夫人的信被宋玉昀拿走, 换了身常服便去往他的院子。


    “你娘信中写了什么?”


    宋玉昀将信递过去, “母亲说, 阿姣似乎决意和裴衔散了。”


    宋二爷又惊又喜,“真的?”


    宋玉昀今日刚从裴家婚宴上回来, 回忆了下裴衔见到他的反应,端起醒酒汤, “不过, 裴衔该是不知晓阿姣的打算。”


    不然就不会怂恿, 又刻意寻找时机让他对裴涟动手。


    裴家……着实有意思。


    宋二爷捧着信来来回回仔细看了一遍,根本不在意裴衔知不知晓。


    他家阿姣纯良乖巧,是个贴心可人的姑娘,裴家小子可配不上,更何况那小子心眼多又是个倨傲的脾气,他家阿姣嫁过去定然吃亏。


    把信收起, 借着灯光, 宋二爷发现宋玉昀唇角似有一处不扎眼的淤青, “你这是……被人打了?”


    宋玉昀漫不经心嗯了一声, “我今日去裴家吃酒时发现裴涟之妻曾是我的同窗,就是当年被裴衔欺负赶走,无缘春闱的那个温如音。”


    “那孩子……”宋二爷闻言惊讶了一瞬, “那孩子当初是女扮男装?”


    想起看到喜扇后那张熟悉的清冷容颜,宋玉昀心情有些许复杂,“我也是今日才知晓。”


    “这……所以你便为此和裴涟动手了?”


    “不是。”


    宋玉昀没有和温如音聊过,不知其中真相究竟如何,动手也并非因此,他缓声道,“如今裴家有意拉拢咱们二房,裴世子知我不想被陛下察觉裴宋两家私下同谋之后,于是裴衔出了个主意。”


    让他演一场得知裴衔接近阿姣是因其兄怂恿之举后,在宴后将散之时震怒动手的戏码,自此阿姣为何会和裴衔有所关系,又因何去往琅州便有了解释。


    至于裴衔会背上怎么恶劣的骂名,宋玉昀并不在意,毕竟这就是事实,他既然敢主动提出,想必早就有过准备。


    宋二爷闻言沉默。


    几位皇子中他的确属意太子,裴世子妃一回府,裴武琅这段时日正常不少,有两次私下相遇时与他聊过此事,不过为了掩人耳目,至于搞这么一出两败俱伤的戏么?


    父子俩就此事聊了一会儿,临走时,宋二爷又叮嘱起,“既然演戏就莫要露出马脚,此事记得写信告诉阿姣和你娘一声。”


    宋玉昀低声应下。


    皇宫,乾龙殿里灯火通明。


    啪的一声,宝盏被重重砸碎,“长公主府享着朕给的荣华富贵,竟不愿替朕分忧!”


    殿中的内监和宫女们纷纷惊恐俯首,额间叩在冰凉的地上,大气也不敢喘。


    高台宝座之上,身着玄色帝袍的君王目光阴翳,“朕还没指婚呢,长清便如此急切寻了个夫婿定下婚事,看来阿姐对朕也是阴奉阳违。”


    大内监示意宫女将宝盏碎片收拾下去,恭顺的温声劝道,“陛下服丹多日龙体才刚康健,万不可动怒,老奴有一拙见,倒认为裴家行事是恣肆了些,但以裴家小辈之举,未必能生出什么波澜。”


    帝王那束沉沉的目光轻扫向他,大内监立即会意,娓娓道来,“方才宫外有消息传来,说裴家长孙大婚,礼部宋大人之子在婚宴上对其动了手,两家正闹得难堪,据说是裴家大公子怂恿裴小公子去接近哄骗宋家女,流言蜚语逼得宋家女跑到琅州外祖家躲风头。”


    “裴世子膝下的二子皆如此浪荡行径,老奴觉得陛下只需一番小小手段,便可轻易压制骁国公府。”


    听大内监此言,帝王心底的怒气渐消,紧握住掌下的龙首扶手,语气隐晦不明,“裴宋两家的恩怨已有十五六载,没想到这么久了,怨气竟然越积越深。”


    大内监道,“宋大人温儒刚正,其子也是个沉稳君子,历经此事,两家积怨更深,想必裴家往后一段时日也难在京州抬头。”


    高台宝座上的帝王未语,望着窗外漆黑深夜沉寂片刻,缓缓起身,玄色龙袍在灯光之下极尽威严,“传言不可信,让人再去仔细查查裴宋两家,把过往这些年的桩桩件件都悉数禀告上来。”


    骁国公府。


    湖中大片的荷花盛绽,清风徐徐吹拂而过,一叶小船从荷叶中穿过。


    岸边,一袭紫袍肆意倨傲的俊美少年匆匆路过,注意到小舟上那对亲昵相拥的壁人,停下脚步走上前。


    “阿兄,爹娘不在府上,你可知他们去了何处?”


    怀中人欲要趁机逃离,裴涟漫不经心抚上她微隆的小腹,将人强制禁锢在臂弯里,阴郁昳丽的眸眼轻抬,“我与阿音的婚事已成,母亲便搬回了沈家,父亲刚追过去,你有何事?”


    爹娘的事还轮不到他们小辈来掺和,裴衔剑眉微蹙,只道,“我寄去琅州的信一直未有回信,趁小叔还有几日离京,我准备去趟琅州。”


    “外人眼里,裴宋两家的关系已经闹到僵硬如世仇的地步,你现在离京去寻宋家姑娘,就不怕功亏一篑?”


    “就算她回信再慢,也该有一封送到我手中了。”裴衔薄唇紧抿,“不去看一眼我不放心。”


    裴涟随手摘下一支莲蓬,语气散漫,“那就随你,待小叔回府,我会替你同他说一声。”


    裴衔道了一声好,而后拱手一礼,“那我便不打扰阿兄和阿嫂了。”


    俊美少年迈开长腿大步而去,裴涟垂眸看向怀里冷着脸的女子,唇角微勾,“莲子清火安神,你夏日里最喜欢莲子羹,等会儿多摘些,今晚尝尝我做的莲子羹味道如何怎么样?”


    温如音只眉眼冷淡的偏过脸,不予理会。


    “还不高兴?”裴涟眼底的笑意渐渐变凉,似笑非笑道,“若不然我让人去请你的好大哥宋兄来哄哄你,他对你极为关照,见到他你总不会冷面以待罢?”


    温如音登时扭头看向他,咬紧牙关,“裴涟,你我之事,休要将无辜之人牵扯进来。”


    裴涟闻言唇角愉悦的勾起,轻柔抚上她的眉眼,“阿音说得对,宋玉昀是你的大哥,你我才是夫妻。”


    这一厢,裴衔简单收拾了一番,便离京疾驰而去。


    一路快马加鞭,路程飞速缩短,赶在又一次日落之前,顺利抵达白府。


    门房寻来时,阿姣刚陪着白家老爷子和白老夫人用过晚膳,正和二夫人在花园里散步,看着侄儿们追逐玩闹。


    听闻远在京州的裴衔居然会出现在越山,阿姣一时间怔愣住,向门房再次确认道,“你没认错,真是他?”


    “就是那位小公子,小的没看错,那小公子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像是一到越山便直奔咱们府上来了。”


    二夫人颇为惊讶,“那小子不是该走了么,怎还有时间跑来琅州?”


    阿姣想起那三封被她收到后就让谷雨放起来的信件,沉默的捏紧衣袖。


    除了他临行之前特意专程来和她告别,她还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一件事情。


    那信她没有看,故此便不曾回信,若裴衔真是为此事而来,那定然会追问下去,说不定还会察觉出她的打算。


    眼看金光已经彻底西坠,天色将暗,少女迟迟没有做下决定,门房便小心询问,“表姑娘可要见裴小公子?”——


    作者有话说:感谢大家的营养液~


    第64章 聘礼 久仰大名


    天色渐暗, 府门前的灯笼被点亮,少年一袭墨衣站在门前,身量高挑挺拔, 极为惹眼。


    等候良久, 听到身后传来几许声响, 他回过头,看到一抹浅紫倩影缓步而来。


    灯下, 美人如玉, 鬓间那支青玉步摇的碎玉流苏随着步子轻晃, 说不出的明媚温婉,叫人一眼便难以移开。


    裴衔已经等了好一阵子, 见她走出府门,立马迎上去, 长腿一迈就是两节两节的台阶跨过, “怎这么久才出来, 难不成这般早就准备歇下了?”


    那股熟悉的沉贵木香随着少年的靠近一下裹上来,久违的好闻的味道让阿姣脑子有一点点空白,“……刚用过膳。”


    她语调一如既往的温软,裴衔迟迟等不来人的那一点不满瞬间一扫而空。


    “那你可饱了?”他牵上她的手,捏捏那柔软的掌心,“我一路匆匆还未用完膳, 你既然出来了, 那不如陪我再吃些?”


    阿姣下意识看一眼昏暗的天色, “已经黑天了, 出去太久的话我娘会担……”


    “不会太久,就在我那府宅里,方才已经吩咐下人去备菜, 很快就能回来,况且也只是一墙之隔罢了。”


    裴衔说着,看向谷雨,“你去同宋伯母知会一声,我带你家姑娘先走。”


    他牢牢握着她的手,深邃昳丽的眉眼投过来,身姿挺拔锋锐,却难掩风尘仆仆之色,让阿姣沉默的咽下话头。


    裴衔在越山的府宅比不得白府,不过只他一人在此居住,显得格外的空旷寂寥,府上有安置的下人,都在各自忙碌着,阿姣来过这里两次,算不上是陌生。


    裴衔往她碗里夹了几道菜,看她戳着筷子似有心事的样子,漫不经心提起,“怎么不回我的信?”


    “……”阿姣半敛眼睫,看着碗里的酥肉,轻声坦诚,“那些信我没有看过。”


    “……没看过?”


    少年剑眉一蹙,他临走时虽没有郑重告别,但也不曾做什么事惹她不开心罢?


    回去这些日子书信也不曾怠慢过,他回想着,先提前说清,“我在京州这些日子并未有事情发生。”


    唯一的也便是他联合她阿兄故意在裴家‘闹事’,但这是做戏,可不能像上次一样怪罪于他。


    阿姣抬起眼望向他,唇角抿了抿,“和你无关,只是我自己不想看。”


    她不但不给他回信,甚至都没看他的信,裴衔隐隐察觉出她的意图,眼眸微眯起,语气有些几分危险,“先前章伯尧一封薄礼还值得你回一封信,你却不愿看我的信,宋玉姣,你该不会又在想什么让我不高兴的念头了罢?”


    阿姣知道如今阿兄和裴家同站太子,但父兄信中也说过,选择太子是因太子出众,并非为了缓和两家关系,私事上不需要她考量那么多。


    仅靠一点情愫,她没把握成为平衡两家恩怨的锚点,若没有她,日后父兄也不需要在处理两家纠葛之时,还需分出心来妥善顾及她的感受。


    “这里没有章公子的事,我只是觉得……”阿姣话头停顿了下,看着他那双似有火气的幽暗眸子,“裴衔,你我还是莫要有牵扯了。”


    裴衔心中已有准备,毫不意外她这句话,望着她,俊脸上没甚表情,“你何时做好的打算?”


    阿姣犹豫了下,“及笄礼之后。”


    少年闻言怒极生笑,咬牙切齿,“甚至在我没有离开京州之前,宋玉姣,你当真是能忍啊。”


    他离开前连半分异样都不曾察觉到。


    裴衔气到起身踱步走了两圈,阿姣见状也下意识起身,却见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走回到膳桌,眼底隐隐透出几许血丝,“你是在故意报复我曾经欺骗你?”


    所以一封信也不愿回。


    阿姣正欲要开口否认,裴衔却不敢听她的答案,见她张口便抢先质问,“若我不来琅州,你打算瞒到我何时?”


    “……”阿姣看着他那双泛红的眼睛,低声道,“我想等你离开京州,再写信给你。”


    其实她也没想好,只是怕拖得太久自己就没了做下决定时的勇气,所以默默给了自己一个期限,但她没想到他会亲自跑来琅州寻她。


    “等我离开。”裴衔咬着牙,“怎么,生怕我会来琅州找你算账?”


    没等阿姣摇头,他便冷笑一声,语气阴冷,“便是我到了西域,也会马不停蹄回来。”


    少年上前逼近,捏着她的下颌强迫抬起,那双幽暗沉郁的眼睛里泛起一丝冰冷笑意,一字一顿的威胁,“只要我没答应,你就别想甩开我。”


    他高大的身形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住,目光阴鸷,强悍的压迫感如同一座沉重巨山压下来,“哪怕我死在西域,到时化作厉鬼也要爬回京州看守着你,你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都是我裴衔的人。”


    男人和女人之间天生的体型差和武力差让阿姣忍不住紧张发慌,心像是被一双大手紧紧攥住,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明明他什么举动也没做,却让阿姣在噩梦中醒不过来。


    漆黑无声的空间里逃无可逃,眼睁睁看着黑影巨兽步步逼近,张开血盆大口似乎要将她一口吞噬,少女额间覆上薄薄一层冷汗,惊叫一声倏地睁开眼。


    明亮和煦的光亮透过窗子照射进来,阿姣望着头顶的床帐,胸腔里的心脏砰砰直跳。


    她缓了缓神,听到外面传来几许脚步声,才掀开锦被起身。


    谷雨端着铜盆进来,见少女脸色不太好看,“姑娘又做噩梦了?”


    自从裴小公子离开琅州之后,姑娘这两日总做噩梦,若是点上安神香倒勉强睡个安稳觉。


    阿姣低低嗯了一声,更衣梳洗罢,目光不经意一瞥,看到窗外庭院墙角开了一束菊花,“……今日是中秋了罢 ?”


    “对,方才白二夫人还派人来问,城中有花灯庙会,姑娘可要去看?”


    “夜里凉,不去了。”


    中秋佳节,宋二夫人难得在娘家过团圆节日,白府上下布置的极为隆重,膳房从昨儿就忙翻了天。


    阿姣正在白老夫人院里剥栗子吃,听到宋二夫人在外面喊了她一声,“阿姣,你爹爹和阿兄要到了,快去府门前迎一迎。”


    阿姣放下栗子,“好。”


    主仆二人到府门前,没等一刻钟,便看到宋家的马车驶来,宋玉昀策马走在前面,青年丰神俊逸,甚是打眼瞩目。


    他下了马,阿姣提裙迎上前去,轻声唤了句阿兄。


    宋玉昀许久不见她,冷峻的眉眼微柔,“都道入秋贴膘,怎么我瞧着你还瘦了些许。”


    阿姣语调温软,“娘说我又长个子了。”


    “是么?”


    宋玉昀仔细打量几眼,温笑道,“阿姣的个子在女郎里已不算矮了,多长点肉才是,女子太过清瘦也不好。”


    待宋二爷走下马车,爷仨儿便带着贺礼向白老爷子院里而去,寒暄过后,宋玉昀替阿姣拿着给她的礼物放到她院里。


    阿姣眼尖看到一个眼生的匣盒,“这是谁给我的?”


    方才阿兄给她的是个彩贝漆匣,并不是这个长匣盒。


    宋玉昀先看了她一眼,“是裴家送来的。”


    裴涟让人往宋家送了四份礼,这一份是属于阿姣的。


    宋玉昀只听母亲在信礼提了一句裴衔从京州匆匆赶往琅州,次日便离开,不知两人间发生过何事,只道,“裴将军和裴衔明日就要启程离京,眼下京州暂无旁扰,父亲准备接你和娘回去,你意下如何?”


    阿姣打开长匣盒,看着匣盒里面的一对金鹿兽,抿抿唇,这应该不是裴衔准备的。


    她将匣盒放到一旁,对返京之事没有异议,“若娘亲回去,那便回罢。”


    若真让娘亲陪她留在琅州,到时爹爹不免要在深秋寒冬里来回跑,着了风寒便不好了。


    热闹的中秋团圆之后,宋二爷带着依依不舍的二夫人返回京州,阿姣坐在马背上和宋玉昀一起走在队伍前方,望着已见几分秋意的官道两侧,神念渐移。


    当初来琅州时,她没想到会在这里和裴衔相逢,亦不曾料到不过寥寥数月,在她返回京州之路上,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也正去往遥远的西域。


    西域……


    听闻西域有三十六国,这两年来都不太安分,边关苦寒,尤其眼下秋冬将至,像他那样金尊玉贵长大,连嘴巴都格外挑剔的人,不知会吃多少苦。


    阿姣以为自此后,便不会听到裴衔什么消息,也不会再和裴家有什么牵扯。


    但她回京没多久,随娘亲赴宴时就遇到了一个和裴衔有关之人——沈樾。


    那个吊儿郎当的少年在夏日一别之后再见,看着沉稳寡言许多。


    云家五姑娘悄悄和她说,“听闻沈樾喜欢上一个酒馆家的姑娘,他先前去琅州之时,那姑娘变卖酒馆和宅子离开京州了,现在沈樾寻了快两个月都没找到。”


    一旁的长清郡主路过听到几句,轻哼一声,“这叫现世报。”


    说着,她把阿姣上下看了几眼,柳眉轻挑,“看不出来你胆子那么大,连裴衔也敢打。”


    阿姣和长清郡主算是初次相见,见她主动开口也不知该说什么,想了想,老实道,“还好,主要是他不还手。”


    第一次是气昏了头,现在想想也幸亏裴衔当时没还手,不然依着他那力气,或许她半条命都没了。


    长清郡主:“……”


    她不满地含糊嘟囔了几句,阿姣也没听清,只能目送她提裙离去。


    云五姑娘掩唇轻笑,“你不知你在京州的名声里有多厉害。”


    裴衔自幼就是个倨傲张扬的主儿,京州还从未有人敢如此对他。


    不过裴衔行径实在是恶劣过分,还好他已从军离去,不然今日宴上相见多尴尬。


    宴散回府,阿姣挽着二夫人的胳膊,和她说起自己在宴上都结识了哪家的姑娘,比起前阵子的沉闷少言,明显灵动活泼了些许。


    二夫人目光温柔,“这几个小女郎的娘亲我都识的,一个个心性极好,待过两日还有一场宴会,娘再带你去多认识几个。”


    这场宴会没有起初宋玉洛带给她的阴影,阿姣并不抗拒,脆声应下。


    临到湖边,忽而听到不知何处传来的呦呦鹿鸣。


    二夫人疑惑的顿住脚步,等再一次听到声音后,唤来路过的一个侍婢,“府中哪来的鹿?”


    侍婢也不太清楚,“方才听说府上来了位客人,许是客人带来的?”


    阿姣闻言有些纳闷,什么客人,登门还会带鹿来。


    和娘亲脚步一转,跟随着鹿鸣到正厅附近,果然见到一对花纹漂亮身形优美的小鹿。


    二夫人看到这一对鹿,一个念头从脑海中一闪而过,她有些不太确认的朝着堂厅而去,。


    阿姣感觉娘亲似乎猜到了什么,好奇的跟上,“娘,你知晓是谁送的?”


    “不知道,但是送两只鹿,按常理来说该是……”该是聘礼。


    二夫人话还未说完,正堂中的人就已经听到她们的动静走了出来。


    手持鹤拐的昳丽青年缓步而出,看到阿姣,唇角微微勾起,“三姑娘,久仰大名。”——


    作者有话说:感觉大家的营养液~~还有投送的月石~才发现不少宝子送了月石,感谢感谢[红心]


    有了个灵感,新预收可看一下,《寒冬难忍》


    回京州探亲的花灯庙会上,宁梨和侍女意外走散,被人贩强夺企图掳走之时是沈昭凛一箭飞来救下她。


    后来沈家遭遇变故,被贬到边关瑶城,长辈牵线欲作两家之好,阿姐已有心上人不愿从婚,宁梨心怀期待主动顶缺,如愿嫁他为妻。


    共饮合卺酒时,望着少年那张冷冽倨傲的俊脸,她眸底藏不住的羞涩欢喜。


    自此,他们便是白首不分离的夫妻了。


    *


    沈昭凛出身世家,却在年少之时遭受变故,辗转流落边关,彼时父亲大受打击将要撒手人寰,为救父亲性命,他答应与药商之女成亲。


    婚后,他时常厌烦宁梨寸步不离的缠人和碎碎念,可有时也会沉溺于她那双明亮璀璨的星眸,后来当厌倦和怒火占据顶峰,他拍下一纸和离书,头也不回地离开瑶城弃她而去。


    短短一个寒冬过去,他们于春日里意外相逢,宁梨却成了一个小傻子。


    她小腹微隆,寸步不离跟在别人身后,拽着那人的衣袖,懵懵懂懂唤着刺耳的夫君二字。


    文案不是实际剧情,和正文有出入,大概是从成亲或者婚后开始写,双洁双处嗷


    第65章 战起 年轻将军


    阿姣仰起脸望着这张陌生但略有几分熟悉俊脸, 困惑而茫然。


    这人,她是不是见过……


    阿兄人未到声先至,语气冷然警告, “裴涟, 宋家是属意太子, 但你休要得寸进尺。”


    宋玉昀看到二夫人和阿姣后语顿了下,将原先要说的话全都咽下去, 只冷声道, “宋家并非你肆意而为的地方。”


    “我不过是登门拜访罢了, 又不是心怀恶意打上门来。”裴涟侧目瞥他一眼,“你何必这般紧张。”


    他轻勾起唇, 慢条斯理走下台阶,向二夫人翩翩一礼, “宋伯母安好。”


    “世侄裴涟昨日与夫人秋猎正好捉到了这两只鹿, 想着裴宋两家恩怨已久, 眼下难得同为太子做事,特意将鹿送来以示心意,不知伯母可喜欢?”


    二夫人不动声色看了眼绷着一张俊脸走来的儿子,客气的浅笑了下,“如此漂亮的两只花鹿实属难得,不过这是你与你夫人秋猎所得, 怎好都牵到宋府来。”


    民间向来是送一对大雁或家禽作聘礼, 世贵间则是一对更加珍贵的鹿、猞猁。


    裴家此举多半是为了试探宋家意向而来, 现如今下两家的关系并非往日那般冷硬, 直接拒绝的话倒有些伤颜面。


    二夫人温声道,“不如各家一只,也不免你如此惦念宋家的一番好意。”


    “伯母, 这花鹿恰好是一公一母,拆散岂不可惜。”


    “拆散可惜?”宋玉昀闻言冷笑了声,不客气道,“那你干脆都带回去。”


    宋玉昀此话很不给面子,二夫人也只笑了笑,打着圆场,“你这份心意宋家记下了,不过那般漂亮的花鹿,也总得为你夫人留一只,莫要她白白陪你秋狩一趟,。”


    裴涟来时就知让宋家人收下这一对花鹿极难,对此并不强求,他看了眼默默垂首不语的明媚少女,“既然如此,不如由三姑娘挑一挑,喜欢哪只便留下哪只。”


    阿姣闻言下意识看向娘亲,见二夫人给了她一个安心去挑的眼神,便随意一指,裴涟见状也没再多说什么,让裴家人将另一只牵走。


    临到告辞之时,他瞥一眼冷峻如玉的青年,斯文一笑,“伯母,说起来玉昀与我同岁,我家夫人如今都开始害喜了,就算他素日再怎么忙碌也该先成家才对,您可不能纵着他惯着他。”


    他一提及自己夫人有孕,恰好让二夫人不由得联想到自己儿子身上,便朝着宋玉昀看去。


    宋玉昀对上裴涟似笑非笑的眼神,冷着脸,“滚。”


    裴涟慢条斯理告辞,但这话到底是在二夫人心上留下痕迹,故此日后再赴宴时,不自觉的就打听起来。


    云安侯夫人察觉她的心思,低声询问,“你家儿郎终于想开了,肯让你们做主婚事了?”


    宋家大公子的名声在京州也是极为响亮的,世家挑婿之时大多都会注意到宋家,可惜宋大公子是个极有主意的,宋二爷都很难做他的主。


    于是宋玉昀早年心无旁骛读书科考,入朝为官后又忙忙碌碌四处奔波,完全无心婚事,导致这事儿不得不一拖再拖。


    二夫人轻叹息,“他一心扑在公务上哪有心思想这个,这不是上月裴家长子成了亲,我听着也不免着急。”


    在琅州,裴家小子常常出没在她跟前,她险些以为阿姣会在玉昀这个哥哥前面成婚出嫁。


    云安侯夫人闻言轻笑打趣,“你打听也无用,就你家儿郎那性子,他不松口,你便是把顶顶好的姑娘送到跟前了也没用。”


    这话是事实,二夫人甚是无奈,试探过宋玉昀的口风之后,便彻底歇了心思。


    直到听闻骁国公的重孙出生,二夫人没忍住,用膳时主动开口提及,“昨日裴家那小孙儿百日礼,白白胖胖养得极好,我抱着他也不怕生,笑起来甚是讨喜。”


    阿姣闻言和父亲对视一眼,宋二爷眼神示意阿姣赶忙用膳不要吱声,再看没甚表情淡然用膳的阿兄,阿姣便乖乖垂下脑袋。


    这三个月里,娘已经不知多少次提及裴家那小儿郎了,可惜阿兄左耳进右耳出,完全不在意。


    果不然,身侧的青年不疾不徐放下筷子起身,像是没听到二夫人那话一般,“这段时日我得去趟白陵府,且先回院收拾了。”


    见他走得一次比一次利落,二夫人气恼道,“一提此事就跑,这不想想人家裴涟还比他小上三四个月。”


    “行了。”父亲温声劝道,“孩子大了,自己有主意,你催他也无用,再催他可不就是不耐烦了么。”


    “有主意有主意,再耗下去,阿姣这个妹妹都要在他前头出嫁了。”


    一听这个,阿姣有些坐不住了,扒了两口饭就起身告辞,隐约听到父亲哄着母亲,“你若喜欢孩子,咱们再生个?”


    “连你也气我,我都该做祖母的人了,你还想让我老蚌生珠,传出去……”


    阿姣不敢听,头皮发麻的拉着谷雨拔腿就跑。


    自开春之后,阿兄常常因为公务奔波,阿姣照例要送他离府,想着有段日子没去过京郊庄子的兽园了,干脆跟着阿兄一起出城。


    日光和煦明媚,远处树冠发出青嫩的枝丫,微凉的清风顺着马车窗子涌入。


    阿姣前阵子刚因为季节交替生了病,宋玉昀将竹帘放下,凉风渐小。


    “这么远还要跑一趟兽园,很喜欢?”


    阿姣剥着还温热的糖炒栗子,眉眼弯弯,“上次我去的时候,那花鹿刚生了小鹿崽,很可爱讨喜。”


    宋玉昀抓过几个栗子,“裴家新送来的那对雪狐还活着呢?”


    “都养得可好了。”


    这兽园起初只有那一只花鹿,后来裴家时常私下里送来一些漂亮又珍贵的小兽,府里放不下,就只能移到京郊庄子里去。


    寒冬落雪后裴家消停许多,但一开春便又开始了,阿姣没法子,只能暂且建成一座兽园养着。


    吃着阿兄剥好的栗仁,她对阿兄此次差事有些许的好奇,“阿兄这几次都是去白陵府,到底是什么事,怎这么久还处理不完呀?”


    “一支打西域而来的商队。”宋玉昀漫不经心道,“领头的那人脑子笨,她在白陵府惹下的事不少。”


    阿姣困惑,“可阿兄不是只处理大理寺的公务,那些事也需要阿兄来管吗?”


    “……”青年动作微顿了下,又一个栗仁完整的剥出,他放进阿姣的手掌心,“自去年年底,西域边关便陆续起了几次战事,西域的人自然要多注意些。”


    阿姣懵懂的颔首,这几场战事她也曾听过,不过骁国公带领裴家坐镇,冲突伤亡极轻。


    听父亲说,西域被打得安分了二十多载,眼下蠢蠢欲动不过是试探,日后恐要起一场硬仗。


    宋玉昀听她这么说,低沉嗯了一声,“西域这几年便在大肆囤积粮草,他们如若急切的话,年底便会有所动作。”


    打仗……想到战火一起鲜血不断,阿姣嘴里甜糯的栗仁如同嚼蜡一般失了味道。


    一旦开战,驻守边境和边城的将士百姓们最先受苦受难。


    一语成谶。


    深秋将过,骁国公遇刺重伤,西域的战马直逼山关境地。


    宋玉昀受天子之命,成为监查押送粮草的官员之一。


    塞北大雪纷飞,躲过几番暗袭,顶着严寒风霜到山关边城之时,宋玉昀望着一望无际的山雪,隐隐能嗅见血腥气飘来。


    前方,骑着骏马身穿盔甲的兵将们迎接而来。


    为首的那人身披鲜红披风,身后背着一杆银枪,犹如皑皑白雪里那一抹刺眼的血色。


    防风御寒的面罩将那张俊脸遮掩了大半,只露出那双深邃依旧的俊美眉眼,他不疾不徐抱拳,声音沉哑,“宋大人。”


    宋玉昀很难把眼前沉稳的年轻将军和印象里那个肆意张扬的少年郎放在一起。


    少年身量本就高,若不开口站在那里,那强悍凛冽的气势似一把出鞘见血的利剑,压迫感极强。


    他拱手,淡声道,“裴小将军。”


    进了军营,暖烘烘的热气扑面而来。


    宋玉昀先见了重伤卧床的骁国公,随即和裴将军裴武卿简单说了下京州的旨意,话尽不久,就见沉厚的帘子掀起,少年将军拿着粮草册而来。


    他把册子交给裴武卿,言简意赅,“已经核对过,丝毫无缺。”


    裴武卿温和一笑,“你这几日忙了许久,午后暂无旁事,去好好养养神罢,待晚膳再过来。”


    裴衔低低嗯了一声,却没走,幽暗的目光看向宋玉昀,“你来时,她可说过什么?”


    裴武卿默默扶额,知道是宋家那小姑娘的阿兄押送粮草前来的时候,他猜到得有这一出——


    作者有话说:凌晨还一章


    第66章 回京 还得我来


    宋玉昀回想起少女站在城门前忽然唤了他一声阿兄, 又莫名抿唇垂下头的样子,神色淡淡,“未曾。”


    裴衔对此答案无甚意外, 只点了下头, 便转身而去。


    裴武卿看着消失在厚帘之后的少年身影, 有些意外的挑了下眉头,居然就这么算了。


    起初他知道阿衔这小子定时往京州送信回去, 还以为是给大哥口中那宋家姑娘写信, 但除了裴家的回信, 也没见有别的信件送来,后来问过阿涟才知道, 阿衔来西域之前,两人似乎是吵了架。


    许是阿衔少年气性盛不肯低头, 故意不给那姑娘写信, 只在信里给他阿兄交代事情, 让他阿兄替他去做。


    战事未起之前,阿涟还曾在信里提过,因为裴衔坚持不懈让他往宋家送各种珍贵兽类,那宋家姑娘既不杀也不卖,全都好好的养着,甚至在京郊庄子划地建起一座兽园。


    如今的年轻之人, 他当真是看不懂。


    等到晚膳之后, 众将商议好接下来的筹备打算结伴离去, 裴武卿先叫住裴衔。


    脚步声渐渐走远, 房中只有暖火燃得噼里啪啦的声音,裴衔看着他递来的热茶,淡声道, “小叔是想问我的私事?”


    一口热茶喝下去身子都暖了,裴武卿收起往日的温和,正色道,“眼下临近年关,宋玉昀一走就到了大雪封路的时候,除了战报,信很难送回去。”


    他低声告诫,“西域诸国的兵马习惯了严苦寒冬,说不定会顶着寒雪拼死赌一把,谁都不能保证会不会好好活着回京,也不能保证何时停战,你现在置气,日后只会后悔,你若还在意那姑娘,就听小叔的,趁这时候让她阿兄捎信回去。”


    裴衔半敛眼睫,她用两家恩怨与他划开界限,他便用如今两家同为太子效命之情,迫使她不得不收下那些小兽和珍宝,提醒她记得自己。


    但他知道,“她不会看的。”


    听着少年这般笃定的语气,裴武卿也不免纳闷,“你们是因何时吵起来的?”


    裴衔不想一遍遍回忆那些刺耳至极的话,也没兴趣把此事说给长辈听,只起身,低声道,“天色已晚,末将且先告退。”


    不容裴武卿再喊住他,少年迈开长腿大步而去,裴武卿一时无言,“这小子……”不服软的犟种。


    这臭脾气,简直和他大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裴衔裹着一身的寒气回到住处,守在门外的卫兵见他回来,立马捧着一物上前来,“裴小将军,方才那位宋大人来过,留下此物说要交给您之后便走了。”


    裴衔剑眉微蹙,宋玉昀来过?


    寒夜中,房内透出来的烛光并不明亮,那东西一入手就摸出是块木牌,裴衔的心蓦地一跳。


    大掌紧攥着木牌,指腹摩挲着凹凸不平的纹路,少年哑声道,“夜深,你们下去暖暖身子歇着罢。”


    房门被推开,不等寒风涌入便被紧紧关上。


    不过巴掌大小的木牌在光线下透出润亮的光泽,除了点缀的花纹之外没有多余的东西,唯有平安二字。


    骨节分明的长指上布满大大小小的细碎伤痕,轻轻摩挲木牌上的平安刻痕,而后缓缓收紧。


    不需旁人送信,他会亲自走回她面前。


    年关一过,春暖花开,西域战事愈发严峻,传回来的战报也一封比一封急切。


    上半载,边陲诸国联手,骁国公重伤未愈便强撑坐镇,却也不敌天生在草原驰骋的夷族,接连败退,裴家小将率军改道,却意外闯入雪山失去踪迹。


    眼看冬意渐浓,朝廷几番商定后决意援兵随粮草一同前去之时,忽而传来捷报,销声匿迹的裴家小将无声无息潜入敌腹,杀了几位主将打个出其不意后又急流勇退,绕到敌军后方,趁其军心大乱放火烧粮。


    西域本就是三十六国组成,遇袭大败后又被烧了粮草,加之裴将军趁机强攻,有几个小国迅速求和,联盟一旦从内部瓦解,很快便溃败成一团散沙,其他小国挣扎几许后也逐渐告降。


    又是一年秋,西域彻底平定局势,元气大伤的骁国公卸下主帅之位交由次子裴武卿,随其孙裴衔返京休养。


    裴家军回京那一日,恰好是八月十五。


    百安楼,云五娘撑着窗子探首,看着在外面街上等裴家军回朝的百姓们,回头,“阿姣,你真不去看热闹呀?”


    供客人小憩的罗汉榻上,明媚温婉的少女正抱着算珠和账本苦算,白净的小脸皱巴巴的,“我娘说上个月的收支错了三两银子,我还未找出来呢。”


    坐在她对面的明艳美人懒懒道,“三两银子罢了,宋伯母也不是那样严苛的人。”


    阿姣闻言咬了咬牙,“不行,必须得和账目对上!”


    明艳美人眨了眨漂亮的眼睛,“找你阿兄帮忙不就好了,他最擅长给人收拾烂摊子了。”


    “那不一样,我要自己做。”


    见她一脸的倔强,明艳美人撇撇嘴,“你和你阿兄一样认死理。”


    无趣又莫名的固执。


    看云五娘还在窗子处远眺,她小声询问起阿姣,“你捧着账目不撒手,不会是怕看到那个裴衔,所以在找借口罢?”


    阿姣登时反驳,“我才没有。”


    她气鼓鼓道,“明宣,你再打扰我,我可就把你昨日追着人打了三条街的事告诉阿兄了。”


    明宣闻言立马把自己这张漂亮脸蛋往阿姣跟前凑了凑,故作委屈,“阿姣,你真舍得看我被你阿兄骂吗?”


    云五娘听见这话,顿时好奇的凑过来,“明宣姐姐,你又干了什么坏事?”


    两个小活宝在跟前,阿姣这账本彻底对不下去了,抱着算盘起身,“我要先回府了。”


    明宣立马跟上,“诶诶别走嘛。”


    她拉着云五娘一起追上在前面走得飞快的阿姣,“你阿兄说今夜会有宫宴,你早晚都要和他碰上,避什么嫌嘛。”


    明宣也就不说话的时候能让人静静欣赏,一开口那话匣子完全收不住。


    阿姣干脆捂住耳朵小跑起来,看到了迎面而来的沈樾和燕云峥都来不及打招呼寒暄,闷着头往百安楼外冲。


    冷不防的,一脑袋撞到了别人身上,“诶!”


    “小心……”被撞的那人见是她,顺势出手扶稳,温声笑道,“阿姣怎么急急慌慌的?”


    阿姣一抬头,见是一袭文袍的章伯尧,几乎是立刻联想到章家在上个月她过完生辰之后请媒人来过她家府上。


    她局促的拉开距离,歉意道,“没撞疼你罢?”


    清俊的郎君闻言轻笑,“你一个女子,岂能撞疼我。”


    章伯尧随手拾起她掉在地上的账本,看到她怀里抱着的算盘,“这是在算账目?”


    阿姣点了头,便隐隐感觉鬓间的钗摇似乎歪了,想伸手摸索一下,听到明宣喊一声,“阿姣,这账记在你阿兄身上?”


    她回过头,见明宣在结账,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险些吃白食,乖巧的点了点头,“嗯,好。”


    面前,章伯尧好心提醒道,“阿姣,你的步摇歪了。”


    阿姣伸手要去扶正,却意外碰到了章伯尧的手,她连忙收回手。


    见她不自在的样子,章伯尧轻声道,“你看不到,还是我来帮你。”


    他说时已经在扶正,阿姣只好老老实实低着头不乱动,干巴巴道,“多谢。”


    “与我还客气什么。”


    章伯尧说着往后退了两步,想离远些打量,忽而感觉身后站了一个人,光亮被那人遮挡住,光线微暗。


    他下意识回过头。


    青年静静立于门外,便是一袭紫袍常服,也难掩浑身的强悍凌厉之气,那双深邃昳丽的眸眼略过他,与强装镇定的少女相视。


    裴衔的目光在她发间的步摇上停留了一瞬,剑眉微微挑动,“他扶得不正。”


    “还得我来。”——


    作者有话说:小裴回来了!!早安各位~~[红心]


    第67章 成全 宋氏玉姣


    眼前的青年已经褪去了少年的青涩意气, 身形更高大结实,加之沉稳慵懒的姿态,显得有些陌生, 阿姣抱着算盘的细指缓缓收紧。


    这场突兀的相逢不知是他本就要和沈樾燕云峥约见的意外巧合, 还是刻意而为之, 她毫无准备,心一时有些乱。


    堪堪保持住平静, 阿姣没有回应他那句似有所指之言, “裴小公子……怎会提前回京?”


    她对那句话不予理会, 裴衔便不疾不徐越过章伯尧朝她而来,“祖父有伤在身所以脚程慢些, 我看京州已经近在眼前,就提前回来了两个时辰, 到时刚好城门方开。”


    青年一走近, 那股熟悉的馥郁好闻的沉贵木香也瞬间靠拢, 阿姣身子不由得微僵。


    而他已经主动且自然的抬起手。


    众目睽睽之下,青年这过于熟稔的亲昵让章伯尧眉头一皱,想要上前一步阻拦时被云五娘一下拉走。


    “表妹,你……”


    云五娘食指竖在唇前示意他不要激动,极小声劝道,“表兄你想想, 阿姣都敢打裴衔, 若真讨厌他的话早就动手了, 你现在掺和进去说不定会让阿姣更下不来台。”


    闻言, 章伯尧脚步一下顿住,忍不住回眸看向那两人。


    步摇稳稳簪好,青年顺势比量了下少女的个子, 有些意外,“竟还窜个子了。”


    乍一看觉得没有太多变化,细细打量之下,便能发觉早已没了初见时的过于乖顺。


    如同经过时光细心打磨的珍宝,如今的她眉眼愈发漂亮,白净而高挑,清稚天真渐渐变成了落落大方的样子,一袭浅紫衣裳显得明媚又温柔。


    “看来这几年宋家把你养的极好,在京州过得很顺意。”


    “……除了读书掌家,的确无甚烦恼。”阿姣轻抿了下唇,低声道,“阿兄说长了三指多宽。”


    他态度从容自若,似乎当初的不欢而散早已随着时间消散殆尽。


    眼下京州许多人知晓他曾故意欺骗她之事,都觉得裴宋两家愈发不对付,阿姣想了下,不着痕迹的拉开些许距离,“方才我看到了沈公子和燕东家,想来裴公子是要和友人相聚,那我等便不多做打扰了。”


    她那点躲避小动作躲不过裴衔的眼睛,他唇角轻勾起,没有否定她这话,转而询问,“你今夜可会赴宫宴?”


    “……”阿姣忍不住抬眼看他,他又在明知故问。


    西域大胜,天子早在前两月就大赦天下,这场贺功之宴会有诸多官员携眷而去,她不信他身为主角之一会不知晓此事。


    那双漂亮的眼睛就这么静静看着自己,裴衔剑眉轻挑,一下被看透可就太没意思了,他不过是想多听她说几句话而已。


    但青年故作没看懂她的眼神,“听说你在京郊有一座兽园,何时带我去看看?”


    熟悉的肆意戏谑之感渐渐浮现,陌生一点点褪去,阿姣脸上没甚表情,“裴家也有兽园,裴小公子在自家逛就是。”


    裴家都是成双成对的送,每每宋家只会客气的留下一只,所以她有的,裴家也有,甚至兽园的庄子也离得不远。


    “据闻你家侄儿属虎,为此裴大公子特意在兽园养了两只吊睛白额的幼崽,裴家兽园可比我那小兽园更加广阔精彩。”


    大庭广众之下,阿姣怕日后再生出什么言语,便想尽早离开,回头看一眼云五娘和明宣,这两人已经坐在一旁喝上茶了。


    撞上她的眼神,明宣立马拉着云五娘起身过来,美人眉眼弯起,冲着阿姣明艳一笑,“今日我还要去见我的未婚夫婿,就不随你到宋府上作客了。”


    “???等等!”云五娘被这个消息震撼住,“你有未婚夫婿?”


    也没听宋家有喜讯传来啊。


    明宣姐姐的商队已经停在京州近两载,私下里和宋家阿兄来往甚重,她还很坚定和阿姣强调他们两人绝对是两情相悦,这未婚夫婿是怎么一回事?


    阿姣也很震惊困惑,“你不是和我阿兄……”


    她余光注意到裴衔饶有兴趣的表情,话头一下卡壳在嗓子里,最后憋着把人拉到马车跟前,干巴巴道,“……你有未婚夫婿这事儿,那个……就是,他知晓吗?”


    云五娘挽着阿姣的胳膊,同样紧张地看着明宣。


    这两个姑娘的表情反应实在太有意思,明宣看乐了,“他当然知道。”


    她忍住笑,“你阿兄第一次见我便知晓我有未婚夫婿,甚至那时去寻我的未婚夫都是靠他为我带路。”


    云五娘惊得缓缓捂住嘴巴,“我的老天爷……”


    宋大公子明知明宣姐姐有未婚夫婿,还竟然……竟然!!!


    阿姣的反应倒是很快,“你的未婚夫婿就在京州?”


    “你我相识那么久,不如我们备上礼见他一面,看看你的心上人是何模样?”


    云五娘也紧跟着点点头,“是啊是啊,让我们看看配不配得上你。”


    瞧这两人打的那点小算盘,明宣轻轻挑了下阿姣的下巴,笑容蛊人,“那可不行,她寡言害羞,你们会吓到她的。”


    她不再磨蹭,掏出只随意折了几下的纸张交到阿姣手上,“替我把它交给你阿兄,我们后会有期。”


    阿姣看着手里的信纸很犯难,一时间都顾不上又即将在宫宴上见到裴衔的局促不安,就这么煎熬的等待着,直到入了皇宫后,眼瞅着宫宴即将开始,她终于看到了阿兄的身影。


    少女连忙提起裙摆起身,“阿兄!”


    摇曳烛光的照映下,那一袭雪青月纱华裳似有粼粼浮光流动,随着她急促的步子,乌黑的发被风吹起,少女如同一只在月色下翩翩飞舞的漂亮蝴蝶,耀眼的让人一时间有些难以开目光。


    “好俊俏的小女郎,那是谁……”


    “宋文笙的独女,就是被裴家小将军哄骗的那一位,听说那小子一回京州便迫不及待去见她,不过小姑娘避之不及,拉着好友就跑了。”


    “啧,独女啊,前两日裴武琅和宋文笙还险些在朝堂上骂起来,裴家小子惦记上宋文笙的独女,宋文笙可不得在裴武琅身上出这一口恶气。”


    “定然,这两家日后……”


    这厢,宋玉昀探手替阿姣拨掉挂在玉钗上的碎发,温声道,“何事这般着急,都要小跑起来了。”


    “明宣姐姐让我给你的。”


    阿姣将纸张递上,有些小心翼翼道,“阿兄,你知道明宣她的未婚夫婿是何人么?”


    宋玉昀展开信纸的动作微顿,看着只隐隐显出些许墨迹的薄纸,他不疾不徐嗯了一声,“知道。”


    听到阿兄这么轻飘飘吐出知晓二字,阿姣反而不知如何把想问的话说出口,“……阿兄,你和明宣,相识很久了?”


    信纸的内容不多,不过寥寥几眼就全部看完。


    宋玉昀垂眸掩住眼底的情绪,语气听起来似乎没太多意外,“没科考之前,我在临安书院读书之时便已经与她相识,她的未婚夫与我乃是同窗。”


    广袖下,青年紧攥着信纸的大掌缓缓捏紧,语调平静,“她本在书院之外住着,后来她父亲忽而重病,她急匆匆赶回家中侍疾。”


    “我听到的关于她的最后一个消息是叔伯堂兄夺了她的家产赶出府宅,自此寻不到踪迹。”


    “我一直以为,她早已死在了不知名处。”


    阿姣闻言脑子有些许混乱,勉强理清了些许,“那她的未婚夫……”是谁?


    她这句话还没问出口,就见裴家大公子裴涟一身戾气大步而来。


    注意到他未曾拄拐也不见半分异常的双腿,阿姣震惊的推了推阿兄,“阿兄你快回头,快看裴家阿兄的腿!”


    宋玉昀回过头,恰好撞入裴涟那双阴鸷猩红的双眼,“宋玉昀。”


    裴涟压制着心底的暴虐之欲,哑声质问,“温如音呢?她在哪里?”


    手中的信纸藏入袖囊,宋玉昀面无表情,“你的夫人在何处与我有何关系。”


    “旁人或许不知,但你一定知道她在何处,明宣是你带入京州的,她今日见过明宣后摆弄不见了。”


    裴涟昳丽阴郁的眉眼满是阴狠戾色,甚至隐隐透出几许杀气,“告诉我,明宣将她藏到了何处?”


    宋玉昀冷冰冰道,“这些事我并不知晓,你问错人了。”


    “不知?”裴涟露出一抹森寒冷笑,“好啊,那待我找到明宣,将她杀了剐了,你莫要心疼。”


    他话音未落,一向冷静沉稳的玉面郎君身上的气息一低,倏地挥拳袭来。


    阿姣在一旁吓了一跳,“阿兄……”


    裴涟堪堪躲过这一下,看着宋玉昀寒若冰霜的俊脸,了然的讥讽一笑,“果然,你的心上人不是温如音,是她的未婚妻啊。”


    宋玉昀不语,抬手又是一拳袭去。


    乾龙殿,身着玄色帝袍的天子坐于高台宝座之上,身旁是华贵庄重的裴贵妃,鬓间霜白的骁国公一袭墨色武官袍坐在下方,被战场上的风霜侵染了一生,却和蔼的像个寻常老者一般。


    而裴世子及裴衔也在殿中。


    高座之上,天子轻叹,“国公于大周乃是定海神针一般的存在,朕看一众武将都不及国公一半,何人才能接得起国公这杆银枪。”


    清楚天子此言乃是试探之心,骁国公乐呵呵道,“陛下,大周人才辈出,这一场战事更涌出不少神将,依着老臣之见,他们哪一个都能接得起军中主帅之位。”


    天子本以为骁国公会说已经暂接主帅之位的裴武卿,没想到骁国公只是将西域那帮被裴家亲手养出的诸将推到他跟前,掐死他把心腹武将调令过去插手裴家军的可能后,又不疾不徐将最后决策抛回来。


    西域这一战,神兵天将的确涌现不少,不然也不会仅三载就将野心勃勃的西域诸国打服。


    眼下,这乾龙殿中就有一位。


    天子的目光微移,落到下方那个安静垂眸的紫袍青年身上。


    “裴衔。”


    裴衔听到自己的名字,起身,“臣在。”


    “你可有何见解?”


    眼下执掌主帅兵符的已经是他小叔,再提小叔的名字显得很多余,裴衔垂眸道,“臣以为,能者任之。”


    天子天子幽暗的眼眸微眯,还欲开口,便有小内监躬身恭敬而来,“陛下,宫宴的时辰将到。”


    “……”


    今日乃是贺功宫宴,若错了时辰便不太吉利,天子只能暂时压下心头的念头,起身之际,却见下方的青年撩起袍角,利落地躬身俯首,“臣有一事,还请陛下成全。”


    骁国公和裴世子似知他的念头,神色并未有何波澜,裴贵妃眉头蹙起,“阿衔有何事还需陛下成全?”


    天子亦是有些不耐。


    裴衔抬头,神色坚定,“臣想请陛下给臣和宋氏玉姣赐婚。”


    不耐的天子怔然了一瞬,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要娶宋家女?”


    裴贵妃亦是有些许震惊懵然,提醒道,“阿衔,那是宋家女,你忘了两家恩怨不成?”


    虽说旁人还不知晓宋家也是太子一党,但人人皆知裴宋两家不对付,正因此知晓裴家会有人克制抵制,日子不会过得安生,陛下才勉强容忍裴武卿暂接主帅兵符,裴衔这忽然的请旨赐婚定会让陛下对两家都有所怀疑。


    “臣没忘。”裴衔从容道,“但臣心悦于宋玉姣。”


    天子居高临下站在高台之上,冷冷审视着跪在殿中的年轻郎君,三年前他就听闻过这小子哄骗宋家之女的事,没想到三年后这两家竟会有结亲之意。


    “宋家,知晓你的心思?”——


    作者有话说:晚安晚安,明天不晓得事情多不多,不多的话再多写点早点更[比心]


    第68章 混乱 一触即发


    裴贵妃听着天子那沉缓的语调, 心便不由得高悬起,她无意识攥紧了衣袖,隐隐含着忧色的眸子看向下方父亲和兄长, 却见两人一副波澜不惊之态。


    ……若父亲都不曾惊讶, 那阿衔此举, 极有可能是早早商议过的。


    裴家都不担心陛下怀疑,裴贵妃的心也渐渐放缓。


    头顶那束暗藏锋芒的幽深目光落在身上, 裴衔似无察觉一般不疾不徐道, “宋家知晓与否并不要紧, 臣要娶得不是宋家,是宋家女。”


    天子眼眸微眯了下, “你的意思是……你只要宋家女,不管宋家愿不愿意?”


    “若宋家不愿, 到朕面前求朕做主, 你让朕如何面对宋家, 你就不怕这场姻亲结的不是亲家,而是仇家?”


    青年不甚在意道,“臣数次踏进鬼门关,攒下的战功只是想换他一个女儿罢了,恩怨如虱,裴家不怕再和宋家结下一桩仇。”


    看着他这幅轻描淡写的姿态, 天子心中仍存疑虑, 目光从骁国公和裴世子身上划过, “国公和裴卿对此事, 没有意见?”


    骁国公笑呵呵道,“老臣年事已高,插手不了小辈之事, 只求留个后足矣。”


    裴武琅漠然道,“一个小女郎,就算裴家不如宋家那样养得精细贴妥,但让她衣食无忧还是没甚难处的,犬子成亲之后会不会后悔是他的事,臣管不住,便不过问。”


    这父子俩对待宋家女时如出一辙的不甚在意像极了在故意迷惑做戏,但深思一下裴宋两家的关系,以及骁国公和裴武琅平日里的作风,又似乎没有破绽。


    不过天子到底还是心存谨慎,沉声道,“宋家唯有这一个独女,朕总不能妄顾……”


    话还未尽,小内监又匆匆而来,天子以为是再度提醒开宴之事,不耐的沉下脸,“朕想何时赴宴还需你们再三催促不成?”


    小内监惶恐跪地,颤颤巍巍道,“回……回陛下,是裴大公子和宋大公子在宴上打起来了。”


    众人皆是一愣,骁国公先询问,“是因何事起争执?”


    “据闻似是裴大公子之妻今日出了意外,和宋大公子有关。”


    天子闻言蹙眉,“你是说,宋玉昀暗地里向裴涟之妻下毒手?”


    小内监连连颔首,“奴才听宫宴上的人是这般传的。”


    此言一出,乾龙殿渐渐陷入安静,今日这么一出,两家死敌的印象算是更加坚固不移了。


    裴衔薄唇微抿,此事完全在他们的意料之外。


    宋玉昀和长嫂有着同窗之情,断不可能害她,可那样沉稳从容又克己复礼的人,怎会一时冲动在宫宴上和阿兄起争执?


    青年垂眸沉思着,不知上方的帝王已经若有所思瞥向他,“事已至此,你可还想朕赐婚?”


    裴衔瞬间回神,“臣求陛下成全。”


    天子有些为难,“朕不是不答应,只是你们两家私怨已久,朕也颇为头疼该如何劝你们化干戈为玉帛,若这婚事会……”


    方才陛下明显是要拒绝的意味,现在忽然改了口风,裴衔毫不迟疑的抓住,“是臣执意以战功恳求陛下,陛下若成全臣之所请,也能以此缓和两家关系,乃是好意之举。”


    天子眼底浮现几分满意,“那你可莫要辜负朕的期望。”


    宫宴拉开帷幕,众位官员与家眷分坐两旁,光影交错下,众人推杯换盏谈笑嫣然,强劲有力的鼓点奏响,美人仙子在中央惊鸿起舞。


    裴涟已经请辞出宫而去,宋玉昀上过药从殿后绕回原本位置上,不知是不是巧合,他身侧便是裴衔。


    看到冷峻青年落座,裴衔摩挲着手中酒杯,主动开口,“我家长嫂失踪之事连累了宋大人一身清名,待明日裴家会备礼登门以表歉意,还望宋大人息怒。”


    他语气格外和煦,姿态温谦透着强烈的诡异违和之感,让本不打算理会的宋玉昀眉头不由得皱起,审视的目光投向他,“你想耍什么把戏?”


    裴衔的反应看起来十分无辜,“自是代我阿兄向宋大人赔罪道歉。”


    听他一口一个宋大人,宋玉昀心中更加笃定,漠然道,“你以往唤我从来都是直呼大名,直说罢,你有何意图?”


    青年轻叹,“宋大哥何必如何敏感,我不过是想缓和你我之间的关系罢了。”


    “没甚必要。”宋玉昀神色冷淡,他们只不过是同为太子效命而已,“裴涟一向自负,被抛夫弃子之事是他活该,我不会和这等可悲之人一般见识。”


    “至于你,若阿姣抵触,你便识趣些离她远点。”


    裴衔闻言轻笑一声,漫不经心垂下眼,轻啄一口清酒,声音不算大但足以让宋玉昀听到,“这可有些难呢。”


    戌时末,璀璨绽放的烟花渐渐消散于黑夜之中,宫宴终散。


    宫宴上二夫人一直没能去到对面,眼下可算是能看到宋玉昀的身影,见他没有外伤,担忧道,“太医看过伤势了么,伤的可严重?”


    宋玉昀温声安抚,“并无大碍,夜深寒凉,先回府罢。”


    说着环顾了下四周,“怎不见阿姣?”


    “在马车上。”二夫人说着又顿了下,“裴家那小子正在与她说话。”


    因为阿姣离家多年,他们有意多留几年,便拒了好几家的提亲。


    裴家小子即将返京的消息传来,章家再托云家询问之时,二夫人没有再婉拒,可真见到媒人来府上又心生不舍,几番迟疑下来竟是挨到了裴家小子回来。


    离别三年,这裴家小子在京州也不避人了,宫宴刚散还没走出去呢,就这么跑到跟前来了。


    可两家的关系还未缓和,事情隐约变得棘手起来。


    可更棘手的还在后面。


    侍奉天子多年的大内监宣完旨意,笑吟吟将圣旨往前一递,“宋大人,宋姑娘,恭喜贺喜啊。”


    此事太过突然,打的人猝不及防反应不过来,大内监都走了,阿姣脑子里还一片空白,裴衔竟然一声不吭跑去求陛下赐婚,他疯了吗?


    这圣旨是昨日宫宴之前求来的,可他宴散时与她交谈了几句也没透露出半点风声。


    裴家……裴家不会也和她一样,等圣旨下来才知晓罢?


    一别三年后相见的第二日,她和裴衔就成了即将成婚的一对未婚夫妻……阿姣头皮发麻。


    这么大一个消息砸下来,阿姣本人迟迟缓不过神来,宋府上下亦是。


    二夫人靠着婆子搀扶才勉强站稳,宋二爷拿着圣旨的手都隐隐打颤,脑海中回荡着大内监那张和善的笑脸,“宋大人,这可是裴家小公子以战功求来的姻缘。”


    “陛下本还有些为难,可裴小公子信誓旦旦说待两家结成亲家,一定竭力消除两家多年私怨,冲裴小将军这番苦心,想来日后也是个好女婿啊。”


    “……”


    宋二爷捏紧手中圣旨,下颌紧绷着,怒气压都压不住,就知裴家人心眼如筛,没一个好东西!


    龌龊!卑鄙!无耻至极!


    “备马,去骁国公府!”


    阿姣见父亲怒气冲冲要去算账的架势,忙扯住他的衣袖,甚是担忧,“爹,青天白日的打上门不好罢?”


    “怕甚,他裴家厚颜无耻,我还怕丢了这张老脸不成?”


    陛下想看到的就是这番局面,宋二爷不亲自打上门,都觉得白费了这现成的台阶。


    爹娘定然要出这一口恶气,阿姣犹豫了下,“那可要叫上阿兄一起?”


    “对!”宋二爷一下就被提醒到了,“来人,到大理寺去找大公子来。”


    管家闻言立马安排人去,阿姣勉强冷静下来,劝着爹娘先回去,又命谷雨去泡一壶清火的茶来。


    茶沏好,一口茶水咽下去,门房那边派人来通报。


    赐婚的消息已经传开,门房进来先小心翼翼看了眼主座上两位主子的脸色,“爷,夫人,裴家登门求见。”


    宋二爷当即站起身,目光幽冷,“裴家?”


    阿姣的心咯噔一下,裴家肯定知晓宋家得知赐婚后的反应,这样明知宋家这时候不高兴还故意凑上来的举动,似乎像极了……


    她不太确定,“来者可有裴家小公子?”


    门房不敢抬头,“有。”


    “……”


    阿姣咬紧牙关,他生怕不够乱是吧?——


    作者有话说:忙起来了,没能写多少,[爆哭]


    感谢大家的营养液~


    第69章 切磋 未来夫婿


    堂上, 宋二爷冷笑一声,“稀客上门,还不快将人请进来。”


    他双手背于身后, 示意阿姣, “去, 随你娘回后院去,此事还不用你出面。”


    阿姣不太放心, 主要是怕父亲会被裴衔的刁钻脾性气到, “爹, 裴家大概是为了瞒着宋家向陛下求旨来的,您先冷静些, 别把自己气出个好歹来。”


    “爹知道,放心, 爹是个懂理讲理的人。”


    宋二爷只一味的连声道好, 等娘俩一走, 脸色又很快沉下。


    裴家闷声干大事,妄想用一道圣旨娶走他的女儿,宋家是难以抗旨,但不代表就这么甘心认清现实,让裴家轻易娶到他宋文笙的姑娘。


    他总得为阿姣计取一个平坦稳固,比今时今日过得还要顺心遂意的将来。


    这么想着, 宋二爷深吸一口气, 理了理衣衫落座, 一盏清热降火的清茶喝完, 便看到堂外出现的两人。


    前者头发花白,但格外精神奕奕,后者一袭紫袍身形高挑, 俊俏惹眼。


    “……”还以为会是裴武琅父子俩,没想到竟是骁国公亲自登门,这是打算倚老卖老,让他不好意思当着国公爷的面动怒不成?


    “宋大人。”


    骁国公见到宋二爷便露出一个慈笑来,和蔼的看不出半分曾在戎马厮杀了大半辈子的样子,“数载不见,没想到咱们这辈子还能做个亲家。”


    宋二爷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冷冷看向他身侧的青年。


    裴衔一进来就看到了主座八仙桌上那道圣旨,唇角不着痕迹的轻勾了下,从容不迫地作揖一礼,“宋伯父安好。”


    宋二爷未曾理会,只淡声道,“国公爷请坐。”


    骁国公闻言瞥一眼自己那小孙子,轻笑一声,未有半分恼色,他不疾不徐落座,“今日我带这小子前来贵府是为赔罪而来,宋大人,请便罢。”


    宋二爷有些意外地看了骁国公一眼,不过既然国公爷这般主动开口,那他可就不客气了。


    他目光落回到依然躬身未起的青年身上,冷声道,“先早听闻裴家拳法不错,恰好宋府有几位护院也是善拳之人,不如且先切磋切磋。”


    裴衔剑眉微微挑动了下,这是让他先挨一顿打的意思?


    他抬眸,对上宋二爷锋锐的眼神后,又恭顺垂下头,“晚辈愿听伯父安排。”


    话音方落,身后又传来一道冰冷危险的声音,“既然要切磋,那先由我开始罢。”


    回眸,一袭月白长袍的冷峻青年大步迈入堂中,面如寒霜,眉眼间杀意尽显,压着怒气一字一顿道,“三年不见,裴小公子的本事当真够大。”


    此话一语双关,裴衔隐隐感到几分不妙,自己若是不认真些,今日怕是要爬着出宋府。


    府上很快清出一块宽敞的武场,裴衔在场中等待了片刻,见换好一身利落武袍的宋玉昀手握一截短棍而来,警惕的后退一步。


    等等……不是说要比拳法么?


    *


    因为全府上下刻意的隐瞒,阿姣一直不知晓裴衔那日在宋府经历了什么,直到云五娘相邀出府。


    云五娘已有三四日不见她,心里憋了一肚子的话,“你和裴衔被赐婚是怎么回事啊,你阿兄刚和他阿兄在宫宴上起争执,裴家不会是为了报复宋家,故意对你下手罢?”


    阿姣只好解释,“……裴衔的长嫂失踪之事和我阿兄无关,他阿兄找错人了。”


    云五娘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为了报复把裴衔的婚事搭进去的确是不合理。


    她还想再问问阿姣关于裴衔去求陛下赐婚的细节,但看到少女垂眸时恬静温婉的眉眼,一时间不太好意思再开口询问这般隐私之事。


    于是她便好奇提及另一件事,“我四哥说裴家去过你们宋府之后,裴衔一连两日都不见人,真的是他们说的那样被你父兄打伤了?”


    “我父兄打伤裴衔?”


    阿姣闻言柳眉顿时蹙起,虽说爹爹那日口口声声说要打上门解气,但她一直觉得不过是一时气言,极可能是要质问罢了,不可能真动手。


    手中的书册放下,她认真澄清道,“我父兄都是文臣,裴家忽然求旨之举着实不地道,但他们最是讲道理,怒气再盛也不可能打人呀。”


    “你四哥是听谁说的,传言未免太恶意了些,怎能污蔑我父兄。”


    云五娘见她有些不高兴,便乖乖道,“我也不知四哥是打哪儿听来的。”


    她顺了顺阿姣的后背,安慰道,“你莫要气急,大抵是你们两家常年不对付,故此一点小事便会有人多番揣测。”


    阿姣抿了下唇,看向云五娘,“裴衔从我家府上离开后,真的一连两日未曾出门见人?”


    “千真万确!”


    云五娘掩着唇小声道,“先是沈樾娘子的酒馆开张,燕云峥应邀而去,裴衔却没出现,次日是长清郡主孩子的办百日宴,沈樾燕云峥也去了,他照旧没露面,有人寻沈樾打听过才知晓他似是受伤了。”


    “只是不知伤在何处。”


    听着……好像挺严重的样子。


    可裴衔的武力在京州该是数一数二的好,有谁能让他伤成这样?


    阿姣满腹困惑,半晌后连书也没看进去,索性合上书,询问云五娘,“我午膳未曾吃饱,正好这两日馋百安楼的玲珑肉和云香糕,你可以一起去?”


    云五娘眼睛倏地一亮,“去去去,自从咱们上次和明宣姐姐一别之后就没去过百安楼,我都馋了两回了!”


    每每到百安楼都需早早商定好,留出位置,云五娘没那么多银子专门包下一间食厢,跟着阿姣一起去吃各种美味佳肴就成了她出府最快乐的事。


    宋玉昀在二楼留有食厢,阿姣让云五娘随意挑一些,便起身寻了个借口到三楼裴衔的食厢,没多久,听到侍婢传话的燕云峥敲门而入。


    “宋姑娘难得找燕某一次。”


    大概猜到阿姣此次寻他是为了什么,但燕云峥还是温笑着假装不知,“姑娘是有何要事?”


    “燕少东家自该猜到了。”云五娘还在等着,阿姣没拐弯抹角浪费时间,直白切入,“裴衔受伤是怎回事?”


    闻言,燕云峥不由得轻轻挑动了下眉头,“宋姑娘不知晓?”


    他这话什么意思?


    阿姣柳眉轻蹙,从他的语气中察觉出几分异常,“他受伤……和我有关?”


    燕云峥轻笑,“他受伤是他自找的,怎能和宋姑娘扯上关系。”


    既然宋家还在瞒着她,那他就不作多干涉,只道,“宋姑娘放心,裴小公子不过是意外扯伤了筋骨,并无大碍,修养几日便好。”


    原是意外,阿姣心底稍稍放松几许,离开前想起一事来,回过身来,神色疏离,“还望燕少东家不要向旁人提及此事。”


    燕云峥温笑着点点头,阿姣便安心下了楼梯。


    云五娘是个爱吃的主儿,人看着娇小可爱,实则胃口比起阿姣还大,阿姣吃完后一杯消食茶下肚,她还吃得欢快。


    看她面前那份红烧鱼似乎不够吃,阿姣准备唤来侍婢再上一份。


    还未张口出声,食厢的房门忽被轻敲推开,侍婢端着一份粉糯糕进来,“姑娘,这点心是我家少东家特意相赠,姑娘上次吃过的。”


    上次?


    阿姣被这么一提醒,才勉强记起当初阿兄与别家几位郎君带她同游四海街那一日,裴衔便送了这一盘糕点,暗示她到三楼见他。


    阿姣指节微蜷,裴衔此刻……就在百安楼?


    燕云峥竟对她出尔反尔。


    盘中的粉糯糕如同三月桃花一般漂亮精致,云五娘看得直流口水,分外疑惑,“我来百安楼那么多次,怎没见过有这粉糯糕?”


    侍婢浅笑着解释,“回姑娘,这粉糯糕是相赠之物,平日里是吃不到的。”


    云五娘恍然,而身侧的少女忽然起身,向她低声道,“五娘,你先吃着,我出去一趟。”


    “哦哦,好。”


    阿姣走出食厢后,看着通往三楼的楼梯,脚步踩上去的那一刻骤然停顿住。


    她从没想好如何面对他们如今的微妙关系……


    正迟疑着,头顶便传来熟悉的清越嗓音,“阿姣,我看到你了。”


    听到声音,阿姣下意识抬起头,却只看到青年搭在栏杆上的那双骨节分明的长指。


    裴衔靠在楼梯的栏杆上,望着下方仅仅露出一角的浅紫色裙裳,唇角微微勾起,“不打算上来看一看你的未来夫婿么?”——


    作者有话说:晚安早安~~


    感谢大家的营养液[哈哈大笑]


    第70章 瘸了 你不要脸


    听着熟悉的散漫调侃腔调, 阿姣本还有些犹豫迟疑的思绪顿时消散干净,提起裙摆踏阶而上,转过楼梯拐角, 一抬头就看到青年正站在楼梯口处侯着她。


    他一袭墨底暗纹锦袍, 身形高大而挺拔, 眉眼生得深邃俊美,不过更令人注意的是他手中的那一副鹤首拐杖。


    阿姣怔了一下, “你伤了腿?”


    竟然连他阿兄的鹤拐都用上了。


    裴衔注意到她眉头轻轻拧了下, 唇角不着痕迹的翘起, 轻笑着道,“只暂用几日罢了。”


    青年对鹤拐用得不太熟练, 却还想走下来迎她,看他一瘸一拐的样子, 阿姣只好加快脚步, “有伤就莫要乱动了。”


    她想搀扶着他, 裴衔顺势握住她的手,捏了捏那柔软的指腹,“一点小伤,并不打紧。”


    阿姣柳眉蹙起,不解,“你不是会武, 怎还会受伤?”


    裴衔眼中浮现一抹戏谑, “想知道?”


    “……”看来伤的不重, 还能有心情逗弄人。


    她欲要甩开他, 青年早有预料一般抓紧,“习武之人受伤乃是常有之事,不过若能惹得阿姣这般心疼在意, 那也值了。”


    阿姣有些不适应,没能忍住,“你好好说话。”


    裴衔闻言眼底荡开愉悦的笑意,宋玉昀下手是黑,但他这几年的历练也不是儿戏,那日不过是些皮肉伤,至多疼上一段时间而已。


    脸上倒不慎挨了一下,故此一连两日未曾出府,外面的传言他也听说过些许,并未在意,不过出乎意料的是阿姣得知后竟会找燕云峥询问。


    踩上最后一块台阶,他侧目看向她,“我以为你对赐婚会不高兴。”


    木已成舟之后他倒记起她高不高兴了,阿姣不禁瞪他一眼,抽回手,“我若不高兴,你能去求陛下收回旨意么?”


    裴衔气定神闲道,“不能。”


    “……”那他这时候还说这些作甚?!


    阿姣浅吸一口气勉强保持平静,问起对这道赐婚旨意的困惑之处,“你那日是如何说服陛下答应的?”


    裴家率军平定西域诸国,眼下正是声威正盛之时,陛下该十分忌惮才对。


    提到这个,裴衔的唇角勾起,将早已备好的粉糯糕往她跟前递了递,“自然是多亏我家长嫂,还有两位阿兄在宫宴上的鼎力相助。”


    阿姣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什么鼎力相……”


    话说一半,她想起一向沉稳冷静的阿兄竟在宫宴之上冲动动手的景象。


    看她神色忽而微妙了下,便知她是领会了他的话中意,裴衔轻笑一声,“若不是他们两人,陛下早已拒绝我。”


    故此,便是隐隐发觉长嫂的藏身之处,他也未曾向阿兄透露出半点。


    阿姣咬下一口糕点,抬眼看他,“……陛下这是故意让两家不安生?”


    “非也,陛下只是想让宋家和你做他手中的刀,搅得裴家不得安生罢了。”青年不甚在意,转而问起,“这几日天色不错,可要随我去京郊游玩几日?”


    他话题转得太快,阿姣瞥一眼他拄着的鹤拐,重新捞起一块粉糯糕,表面那层细腻的糖粉入口极化,“你还是养好伤再说罢。”


    裴衔声调上扬着哦了一声,“看样子,阿姣也没多么思念你的明宣姐姐。”


    明宣?阿姣一怔,囫囵咽下糕点,追问,“你知道明宣的下落?她在京郊?!”


    “恰巧知道些许。”青年剑眉微微挑动了下,俊美的眉眼浮现出戏谑之色,“不过阿姣知道我向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眼下初秋,正是秋游狩猎的好时候,阿姣意下如何?”


    他的恶劣心思从来都懒得遮掩,坦坦荡荡得使坏,气得人直想咬牙,阿姣渐渐捏紧了拳头,“你还拄着拐,七岁稚子跑得都比你快,就不怕秋猎的时候一时不慎把另一条腿也伤着了?”


    裴衔只勾唇翘起,“阿姣无需担心我的腿伤。”


    他散漫的倚靠着窗子,一袭紫袍显得宽肩长腿,修长的长指随意掌着鹤拐撑在地上,微微歪头轻笑时慵懒又耀眼,“只是你阿兄和明宣似乎关系匪浅,阿姣若不想让我阿兄找到明宣的话,最好不要将此消息透露给他。”


    阿姣咬牙切齿捏着拳头锤向他,“你就乱编罢!”


    阿兄绝不可能会让裴家阿兄察觉到明宣姐姐的踪迹,裴衔这分明是拐着弯儿哄她不要告诉她阿兄,免防阿兄知晓后跟着。


    少女那点轻飘飘的力气砸在胳膊上不痛不痒,裴衔接住她的拳头收拢在掌心,长指轻轻拭掉她不慎沾留在唇上淡淡的糖霜,“这粉糯糕这么好吃?”


    和他说话这一会儿功夫,就不声不响吃掉了三四块。


    “你……”阿姣没想到他会突然碰一下她的唇,一时间愣了下,而后便见青年启齿咬住方才碰过她唇角的指尖,看着她懵然怔愣的眼睛,探出的舌尖轻勾,不疾不徐舔掉那层薄薄的糖粉。


    阿姣眸子无意识地睁大,很快耳根不受控制的开始发烫,注意到他的眼神后又立马抿紧嘴巴,移开和他相视的目光,羞恼得低骂一声,“你不要脸!”


    微微甜意在舌尖绽放散开,裴衔的目光从少女的唇上移开,望着她那快要红透的耳朵上,犬齿轻磨了下,轻勾起唇角,“我就当阿姣答应秋猎之事了。”


    阿姣很想大声反驳否定,但想想明宣,忍辱负重一般,“那你要带我去找明宣姐姐。”


    明宣知道的东西可多了,定然知道有什么法子压制厚脸皮的裴衔!


    裴衔见她那小表情就忍不住要再逗两下还未开口,就听食厢房门被人轻轻叩响。


    他剑眉微蹙,道了句进来,而后温文尔雅的燕云峥推门而入。


    “宋姑娘。”燕云峥温笑着,提醒道,“云五姑娘正在询问你的下落。”


    眼前人是把裴衔招来的罪魁祸首,阿姣目光幽幽,“燕少东家言而无信。”


    燕云峥笑道,“宋姑娘只叫我莫要与旁人相,可裴公子和姑娘如今是陛下亲赐的良缘,怎会是宋姑娘口中的旁人。”


    他把通风报信说得如此坦荡,阿姣只冷哼撇过脸,“我走了。”


    裴衔把她送出食厢,眼看着那一抹明媚温婉的倩影消失在楼梯处,燕云峥轻啧一声,望着青年高挑挺拔的背影,“我原以为你这鹤拐是拿来逗宋姑娘一下。”


    青年闻言回过头,漫不经心的转了下手中鹤拐,“本来是想逗一下。”


    可见她看到他拄拐的那一刻反应里带着无意识的担忧,让他打心底感到一丝满足。


    甚是有一瞬间,他很认真的在想该如何将这几年历经生死烙下的伤疤展露在她眼前,她看到会心疼吗?


    会为他掉眼泪吗?


    想到掉眼泪,裴衔不由得回忆少女上一次哭是在何时,但浮现在脑海中的是在张府初见。


    那时候她磕伤腿又受尽委屈,眼睛泪汪汪的,连鼻尖也泛起红,自己都可怜巴巴的,竟还强撑着难过去安慰她那个小侍女。


    “……”青年剑眉缓缓拧紧,算了,还是不惹她哭了。


    “裴兄?”注意到他走神,燕云峥再度唤他一声,裴衔这才抬起眸,“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宋玉昀若知晓你假装腿有伤,还哄着宋姑娘去京郊秋猎……”


    燕云峥话说一半瞥了眼青年明显毫无伤势的腿脚,未尽之言很不言而喻。


    鹤拐轻敲地面时发出一声声响,裴衔剑眉微挑,“我挨了顿打,伤都养好了,阿姣却一点风声都不知晓,我自然要想法子讨些好处。”


    “再者说,若他都无法接受我带阿姣出去秋游,又怎能接受有一日我会上门娶走阿姣?”


    事情一步一步来,这位大舅哥总要学会认清现实。


    天朗气清,秋风徐徐,裹着淡淡的桂花清香逐渐飘远。


    裴家的马车已经在宋府门前等候,没多久,二夫人便送着阿姣到门口,神色微忧,“真不用娘陪你去?”


    “娘放心,我乖乖待在帐子里,不会跟着他们进山犯险的。”阿姣眉眼弯弯劝着,“云五娘和我同住一个帐子,侍卫也带够了,不会有危险的。”


    二夫人一眼就看到了外面裴家的马车,“娘知道不会有危险……”


    她只是担心裴家小子行事太过肆意,虽说当初在琅州时裴衔挺规矩懂事,但三年过去,谁知那小子是不是变得和那些兵痞一样粗俗无礼。


    想想今日裴家就要来府上商议婚事日程,二夫人更想叹气。


    阿姣登上马车时,车厢内的青年正专注翻看书卷,见帘子被掀开才察觉她已经到了。


    他勾唇将书合起,“原以为你还要有一会儿。”


    阿姣极少撞见他读书之时,好奇的探头看了眼,“兵书?”


    刻着百安楼的三层食盒被提过来,裴衔只简短提醒了句,“明年便是春闱。”


    当初他曾说过,待春闱摘取功名之后便娶她。


    虽然婚事已板上钉钉,她兴许不在意又或已经忘记,但他还记得。


    果然,少女并未曾有太大反应,只是温软的哦了一声,便打开食盒,似是不经意一般提及,“待我阿兄忙完手中之事,大概会来。”


    裴衔闻言瞥了眼埋头心虚的少女,而后看向手边的鹤拐,眼眸微眯了下,思索一个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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