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刺激
李然今天坐在迟蓦对面写作业,隔着一张不宽的办公桌,两人一抬眼就能看到彼此。
桌角叠着十几张试卷,有做好的,有空白的。李然面前的卷子刚做一半。
那些还没做的空白题目似乎是在嘲笑他,好像不近人情的每道题都沾染上了烟火气,在垂涎他的屁股。
期待看他挨一顿大巴掌。
李然一看见就屁股疼,看到不会的题更是直接想晕死过去。
“嗯……”他哼唧了一声。
考砸的话他哥要扒光衣服揍他,这怎么揍?让他变成一个浪里白条满屋子乱蹿吗?
可是他哥只要用命令的语气说声不准动,他就会自动定格成一个“人形娃娃”动也不动的。
任由迟蓦掌控着他的四肢关节把他摆布成各种姿势。
让趴在腿上就趴在腿上,让撅起屁股就撅起屁股……
一想到自己那么没有出息的窝囊样子,李然就悲从中来,更觉得前路堪忧。
大巴掌还没落下来呢,他已经眼前发黑屁股发肿,预见到自己要站着吃饭趴着睡觉和站着上课的悲惨命运。
李然更伤心了:“呜……”
迟蓦:“……”
这幅场景衬托的迟总愈发得不像个人。他开始沉着地反思是不是自己太严厉了,又开始沉着地谴责是不是自己脑子太淫了。
看清李然的小表情,又难免有些想笑。
他甩脱满脑子的黄淫,重新拿起人皮披上,说:“以前的第一次考试一直考不好没关系,这并不代表以后也考不好。未来的路还有很长,像这样的事情,不止会体现在考试的这样一种行为上。你要尝试学着直面它,而不是恐惧它。”
“知道了吗?乖宝。”
处于躁动青春期中的少年根本听不进去这种属于大人的、而且还张嘴就来的大道理,李然虽然不躁动,又乖,但也没听太明白,就懂了迟蓦最后喊的乖宝。
这不是他哥第一次喊,李然也不是第一次听,但李然每次心跳都很快。
他抿着嘴巴没有应声,在脑子里原地开了个火箭,在他哥眼皮子底下跑神了。
跑得风驰电掣。
迟蓦以为他在思考上述的人生哲理,贪多嚼不烂,柔和着音色,让他回回神:“嗯?”
这种磁沉的死动静无异于火上浇油,直接给开小差的火箭又加足了燃料,李然脑门“轰”地热了,慌里慌张道:“啊?哥你你说说说什么?”
迟蓦眉梢微动,说道:“结巴成这样,想什么呢?”
“没有啊,没有的。”李然刚才为了撒娇而牵住迟蓦的大手没松开,此时不知要掩饰捍卫脑子里的什么鬼东西,连忙像触摸贡品一般捧住他哥的手,拉到眼前认真研究起来,每根指节都修长有力,是转移话题也是真诚发问,他无知无畏地说,“哥,你手指好长啊。我要是吃进嘴里能直接捅到我嗓子眼儿吧。”
迟蓦:“……”
前半句还是一句平平无奇的奉承夸赞,后半句是什么老实人直男能说出来的混账措辞吗?这一下刺激过大,迟总眉尾诡异地抽搐,面容几近阴暗。
而李然这个小傻哔蠢孩子毫无所觉,听他哥不说话了,自觉地认为迟蓦不会再问他刚才在结巴什么,逃过一劫,无秘一身轻地把他哥的手扔在一边,专心写作业去了。
迟蓦:“……”
两秒后,晚上十点多的书房传来两声委屈的嚎叫,啊啊的。
迟蓦不由分说地站起来,拎着李然已经提前洗漱过的睡衣领子猛地把人按在书桌上,令他完全趴上去,不给他一丝一毫能够挣扎起来的机会。
就像黑哥弄它男老婆时用嘴叼住白猫后颈,迟蓦仅用一只手就将羸弱清癯的李然压制得毫无还手能力,然后他二话不说将大巴掌奖励提前发放。
扒了裤子狠狠奖励的。
啪啪两声,特别响。
“啊……”李然一激灵,手掌下意识攥紧桌角,有张卷子都被他攥皱了。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被打,肉疼和他哥没有理由揍他却突然揍他比起来,竟是后者更令他无助。
李然委屈巴巴甚至眼睛里有些湿汪汪地扭脸看迟蓦,没犯错就不用摆出一副错了的表情,自认为凶狠地问:“我怎么啦你干嘛打我啊?”
殊不知他这幅模样活像在邀请人更用力地欺负他,别留情。
迟蓦果然又赏了他一巴掌。
重重的。
李然颤抖着呜咽了一声。
三巴掌下去,迟蓦的火一点没消下去,愈发得烧灼起来,恨不得一把火点了书房。他了解自己骨子里的淫性,还有想刺破天灵盖涌出来的毁灭欲,再放任自己和李然待下去得出大事儿,迟蓦整个人紧绷着,几乎要把后槽牙咬碎,有瞬间都在嗓子里感受到想呕出来的铁锈血腥味了。
也就是在这时,李然察觉到他哥的手有些不受控地痉挛。
气到极致、忍到极致,总之只要达到极致这点,都会这样。
他顿时顾不上自己,担心地喊了一声:“哥?”
“你怎么了呀哥?你别压着我了,让我起来。哥你让我起来看看你啊……”说到最后声音也像被迟蓦的手传染而微微发颤。
迟蓦确实放开他了。
他一手干脆利落地提好李然的裤子,一手把李然拎起来扳着肩膀面对书房门口,不让他看自己。李然就这样被一股温柔的大力推出房门,不等他回头迟蓦就咣当一声把门反锁了,以及他匆匆地低语:“今天早点睡。明天来我这儿拿作业,早上我会按时送你上学的。先离我远点儿,我现在需要一个人等着。”
“哥?!”李然拍门喊道。
爷爷奶奶早睡了,就算不睡房门一关,用被子罩住脑袋偷偷玩儿手机平板的时候上头,也听不到他们这点动静。
自从被迟蓦威胁嘎蛋蛋,这些天黑哥捏着鼻子做猫界里的猫娘,叫得又细又软,每天摆着一副非常霸气的臭脸低调做猫,晚上甚是安静,不再跑酷。
它仿佛还怕自己无法掌控自己旺盛的精力,半夜忍不住从猫窝里溜出去破坏人类地盘,让白猫完全睡在自己身上,既做被子又做五指山。以前它都是睡白猫身上,醒了就玩儿老婆。
有瘾。
今夜黑哥精神饱满,一双眼睛在黑夜里幽幽地发着光亮。它忍不下去了,一口咬在白猫后颈上,前爪踩住它后背,在一楼的楼梯口干好事。听到李然被赶出书房了,此时正在聚精会神地看它们也不见它停止。
白猫逃脱不得,尾巴刚夹上又被拨开,身体刚往前出溜一点儿又被咬着脖子扒拉回原地,挥起前爪想狠狠地挠它又发现打不过,好不可怜。
它受不了地大声喵叫。
李然被这一声叫的受惊,诡异地想到刚才的自己。
后背都微微出汗了。
“……哥?”他又轻声地喊道,做最后的努力,“哥……”
发觉迟蓦真的罕见地不打算理他,李然才一垂脑袋,沮丧地回自己房间。
这天晚上他没搞明白自己为什么挨揍,屁股火辣辣的,仿佛还残留着巴掌触感,脑袋里稍微有点儿苗头浮现就被他害怕地挥散,不敢细想。不过有一点他倒是很确定,肯定是自己不乖,所以他哥才揍他的。
李然苦巴巴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更沮丧了。
他也没想明白迟蓦为什么会突然强硬地将他推出书房,连作业都不让他写了。
这种情况之前从来没有过。
……肯定还是因为他不乖。
李然打算深刻地反省,等明天也好条缕分析地列出自己的错误而诚挚道歉,只是他哥多次教他,任何事都不要钻牛角尖,如果白天遇到某些难题,也绝对不要带到晚上继续较真纠结。
所以尽管李然有这个自省悔过的决心,也还是抵不住迟蓦教得好,眼睛一闭就找周公去了。
睡得特别香。
等早上一觉睡醒,紧闭的窗帘没让光透进来,卧室里整体视野还昏暗着,李然顶着已经乱成鸡窝头的小卷毛打呵欠,眼角微湿。等突然看到站在他房间的迟蓦他才吓得一顿,又倏忽想起认错的事儿。
……更吓人的是,他完全不知道自己错哪了。
昨天说要好好想来着……不仅没想到,还被周公那么早就叫走了。
“哥……”他半张的嘴巴惊得重新闭上,眼神可怜呆滞。
“嗯,起床吧。”迟蓦转身去把窗帘拉开。大好的晴天,虽然因天冷太阳还没出来,但亮堂的天空有一种很特别的晴蓝色。
迟蓦好像是睡醒过来的,又好像是一晚上没睡。
他身上穿的是睡衣没错,但那身衣服过于整洁,一丝褶皱都没有,仿佛不曾受过柔软大床和温暖被窝的爱抚。
李然不太确定,也不敢问。
他慢吞吞地下床,眼睛看似在找鞋穿,实则余光就没从他哥身上扒下来过。
趿着拖鞋去浴室洗漱时,经过迟蓦身边,李然不知道怎么想的,猫胆大得捅了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他哥的袖子撸了上去,仔细看他两只手的手腕。
目光深沉。表情凝重。
没有菩提珠,也没有伤。
李然目光柔和欣慰,放下心来。
迟蓦笑了:“干什么?”
李然衣归原装,整理好迟蓦的袖子,佯装无事发生。
“没有呀。”他装傻充愣。
昨天的事谁也没提,上学的路上,李然本来准备好了满肚子的道歉腹稿,一句也没用上。
因为迟蓦说:“我不会在你快要考试的时候让你分心,不会伤害自己。你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上,不用太担心我。昨天打你是我错了,不是你的问题,不要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明白吗?”
“对不起。”
“乖孩子偶尔也可以不用那么乖的,知道了吗?嗯?”
李然觉得,如果这辈子他能有所作为,全是他哥的功劳。
他可能一辈子都离不开他哥了,得“栽”到他手里。
直到迟蓦又淡淡地说:“考不好还是要挨打的。”
才一下子把李然从那种几乎要冒粉泡泡的幻想里拔出来,夺车而逃,跑回班里马不停蹄地摒弃所有旖旎,心无旁骛地学习。
齐值几次三番地欲言又止想和他说话,李然要么敷衍地摇头要么敷衍地点头,再要么敷衍地随便嗯一声。
学到忘我的境界时,甚至连随口应一声的时间都没有了。
总之,没打扰到李然分毫。
两天后周日,提前体会牛马生活、还没工资拿的悲催高三生们可以短暂休息一天。
周一过来迎接残酷的考试。
李然不敢怠慢,周日也安排得满满当当,他哥去上班,他跟他哥去公司学习。
最后还是迟蓦说:“劳逸结合。越是考试前夕越不能给自己太大压力,否则很大概率会适得其反。注意放松,不要紧张。”
说完夺走他手里的油性笔和各种教材,赶他去楼下玩儿。
当惯了严师的迟蓦突然这么的“和颜悦色”,李然还颇有点不习惯。
平常都是他闹着不学习,现在是被逼迫着不学习。人就是欠得慌,闲了一会儿他就觉得哪哪儿都不对,玩儿不下去了,甚至想做两张试卷好好地冷静一下。
迟蓦大手一指门口:“去玩儿,今天工资五百。”
李然立马扭头走了。
没有哪怕一丝丝的留恋。
他在楼下转了一圈儿。
今天周日,来公司上班的工资是工作日工资的两倍,试图要让迟蓦因发工资而破产的加班队伍里,当然少不了华雪帆这位八卦大美女。
由于撞见过老板和他弟弟疑似差点儿亲上的好事,华雪帆心惊胆战了好多天,每天来上班都害怕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或者电脑邮件里看到自己被解雇辞退的通知函,人都瘦了两斤。
身高165的她终于降到了梦寐以求的两位数体重!
看来忧虑也不全是坏的嘛。
而事实证明,他们大老板果真是大度的,别看年纪轻轻才二十一岁,人情世故早已修炼成精了,才懒得跟他手底下这群“金玉其表败絮其中”的凡男凡女们一般计较。
就这样,华雪帆依然在“蓦然科技”里风生水起,今日重新见到乖巧的弟弟,她喜笑颜开地拉住李然,眼睛晶亮,几乎脑袋蹭脑袋地八卦问:“弟弟,跟姐姐说说,你和咱们老板,现在是什么关系啊?嘿嘿。”
李然被她笑得想逃跑。
被坏蛋抓到把柄一般下意识地吞咽口水。
华雪帆不是齐值,虽说俩人都是人,但一个男一个女,李然觉得女孩子香,不能像对待臭男人那样对待——他哥不臭。
完全忘了他眼前的女人是被公司同事一致避让说“不跟她玩四爱”的老色批。
这女流氓觊觎某同事的水蜜桃臀已经很久了,每次看见都想流哈喇子,没丁点淑女形象。
据说被觊觎的某男同事早知此事,不知退避就算了,还天天有事没事地在女流氓眼前晃,晃完还抛媚眼儿呢,再故意拍拍自己的臀做一些该死的勾引动作。
男狐狸精。
急得没流过眼泪的华雪帆倒是流了不少鼻血。
所以……李然好奇得抓心挠肝,四爱到底怎么搞啊?
一不小心扯远了……李然把思绪从道听途说、还挺好听的八卦里回过神,继续对比华雪帆和他同桌。
齐值每次问他和他哥的关系时,都让李然不太舒服,潜意识里有一点他同桌仿佛不怀好意的感觉。这种完全没有理由的些微敌意李然没在华雪帆身上感受到一丝一毫,姐姐就是好奇,纯八卦。李然憋得脸红,明明他和迟蓦没关系,但绝望地不知道如何回答,声若蚊蚋地狡辩:“没有什么关系啊……”
华雪帆懂道:“哦~~~”
李然不明白她在“哦~”什么,更想跑了。
“你俩是不是很久以前就认识啊?不是去年才认识的。”华雪帆撞了撞他,问道。
李然:“嗯……对。”
“老板取的‘蓦然科技’这个名字,是不是因为你?”华雪帆又嘿嘿嘿地说道,“我们知道老板为人,他有时候虽然挺吓人的,但你那时候那么小,他肯定什么想法都没有,这点从他创造的游戏里绝对不准出现犯法毁三观的感情就知道了——成年人可以变态,但不能变态到小孩儿身上,那多恶心啊。”
“如果有人的平行世界出现这种情况,老板可是会直接报警的,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所以老板在十几岁的时候就能用你的名字建公司,你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他这辈子都难忘的举动啊?”
闻言李然登时一怔。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
华雪帆没看懂他的脸色,沉浸在八卦世界无法自拔,继续挖掘猛料道:“嘿嘿,弟弟你真厉害,跟我说说当时做了什么?姐姐我也跟你学学。”
做了什么……李然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在父母离婚时想留住他的妈妈,急于傻哔表现,所以在迟蓦面前犯蠢,细心地看出他不想随迟巍与齐杉去国外,说了“他不想去就不去,为什么非让他去”这种多管闲事的傻话。
想必那时候没有人听取迟蓦的意见,他是未成年,没有话语权,再怎么厉害也还是得由监护人掌管一切,没有人帮他。
不计和迟巍的前嫌,对迟蓦教导有方的小叔当时不知道在哪儿,总之没有及时出手相助,兴许他都不知道这件事,让当时只有十五岁的迟蓦在可怕的戒同所待足了两年。
只有李然为他说话了。
回总裁办的时候,李然装了满心的沉重。
一推开门发现,办公室的气氛更沉重。
沈叔压抑着音色,仿佛遇到无解的困境在发出最后的挣扎低吼:“他知道我还活着了……还知道我目前就在中国。我就知道骗不过他,他要是不管不顾地找到这里来怎么办啊?”
“迟蓦,我救了你,你不能对我见死不救的!你必须给我想办法!”他开始道德绑架,声音倏地大起来,试图唤醒迟蓦不大概只有二两的良知。
而这二两半红不黑的良知唤没唤醒不知道,反正跟沈叔比起来,迟蓦完全没有大敌即将来临的危机,因为那确实不是他的敌人。他公事公办地说道:“我把你带回国那天,就已经是救了你的命了。”
“这一点上是两清的。”
他到小吧台那里亲自动手沏了两杯咖啡,将其中一杯推给沈叔,让他尽量冷静些:“你自己也知道当年就算离开英国,也过不了几年安生日子。现在只不过是应验想法,有什么好急的?”
“中国人骨子里爱好和平与爱,这儿是法治社会,何况这里有我和小叔,我没说不管你。只要你自己不作死回英国,就算他找过来也带不走你。放心吧。”
沈叔简直绝望了:“我当然不会回去,我也知道他肯定带不走我,但他来了能淦死我啊。”
迟蓦:“……”
一口纯苦的咖啡差点儿又吐出来,迟蓦保持住体面神色,面无表情地说道:“呵,那我就没办法了呢。”
“你都不知道,我看到加西亚接受采访的时候突然说要找人的消息,给我吓得想……呸呸呸呸!哦Fuck!”
“我靠好特么苦啊,迟蓦你还是人吗?!这么苦的咖啡也能喝得下去我这个从小在国外长大的都没你能喝苦咖啡!”沈叔把刚喝进嘴里的咖啡全吐在杯子里面,吐完自己嫌自己恶心,将杯子往垃圾桶里一扔,眼不见心为净,继续绝望,“这两年我以为万事大吉,还找了好几个小男孩儿呢……虽然我没站起来过,但他知道后会杀了我的。”
至今没讨到老婆的迟蓦根本不想听,冷漠道:“杯子是上次拍卖会拍的,限量版,一只二十万,从你这几个月的工资扣。”
沈叔像是已经死了,把自己的头发抓得一团乱:“他肯定会弄死我的……他真的会的……他会把我关进地下室里,然后用他那种大……”
“闭嘴!”就是在这时,与沈叔说话比较忘我的迟蓦表情淡淡的,然后蓦地发现李然一只手握着门把手,呆呆傻傻地站在门口,不知具体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道已经回来多久了。
他神情一愣,及时打断沈叔的黄话:“当着小孩儿的面,你说话注意点。”
“……”沈叔半死不活地窝在单人沙发里,闻言只有眼珠动了动,目光平静微死地看门口。
和误闯大人“十八”禁频道的、眼神既清澈又呆滞的李然对视片刻,沈叔意识到现在说话的权利都被剥夺了,整个人好像死得更多,捞过一个抱枕往脸上一盖,提前体验尸体的宝贵感受。
给自己攒一点死的经验。
这时,仿佛已经痴傻的李然像在上课一样,弱弱地举手提议说:“可不可以继续说啊……我有点想听。”
作者有话说:
曾经的然宝:对什么都不好奇,怕被殃及池鱼,任何八卦都别挨我,谁惹我我就躲!
现在的然宝:什么什么让我听听!主动探索八卦!
第52章 跨坐
李然闪身进入办公室,身形轻巧如燕。
鬼鬼祟祟地关门之前,他还鬼头鬼脑地往走廊外面探出小半颗脑袋,深眼珠来回地扫射,仔细观察有没有从楼下突然上来的相关敌情——就像上次的华雪帆那样。
这次说什么都不能被打断!
确定无人打扰,办公室只有他们三个无话不说的好兄弟,李然后背靠门,颇有一种外人进不来内人出不去的“保家卫国”的架势,他想知道的话题却是国家严厉打击的。
全是应该扫黄打非的话茬。
“说说呗。”李然小声,举天发誓,“我保证,绝对不会告诉别人听的……我嘴严。”
两个男人谁也不理他。
迟蓦淡然地呷了一口咖啡。
百分百纯苦,沈叔这个流淌着国人血脉、却自小待在国外算是大半个外国佬的人都受不了这种苦味儿,迟蓦却能面不改色。
李然看他喝得享受,自己的小脸先苦了。
好像喝苦咖啡的是他自己。
虽然迟蓦没出声接话,但不知道为什么也没制止。
大抵是清楚沈叔是怂货,既然他已经说过闭嘴,沈叔也已经躺着装死,想必不会再嘴贱。
小孩儿好奇心不重,见没人回答自己就歇菜了。
但今天李然非不歇菜。
十三四岁、十四五岁就该有的叛逆期在李然身上迟到了好几年,来势没有太汹汹,但也润物细无声地淌着呢。现在越不让干什么,他就越有点跃跃欲试。
他以为是自己说的话没有可信度,沈叔这个大人和他哥这位家长不愿意跟他多说,他就想要重复强调一下自己的真诚。
发誓得有百分百的诚意,有很多毒誓都是拿自己和家人的生命开涮,什么死掉全家啊,什么出门二百码啊,李然不是会说这种话的人,就算他能完全做到自己许下的诺言,也不愿意嘴上没有忌讳。他对生命有敬畏之心。
所以李然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怎样发誓才算有诚意,他莫名其妙地想到古代里各种惨无人道的酷刑,其中就有一个拿烧得通红的火棍烫嘴的,有了灵感立刻说道:“我嘴巴真的很严,就算撬开我的嘴,往我嘴巴里塞烧火棍我都绝对不会说……”
“李、然!”迟蓦粗暴地打断他,一瞬间想暴跳如雷了,啪地把咖啡杯扽桌子上道,“你给我过来。”
李然被他吓了一跳,肩膀不自觉地颤悠一下,再也没有那个熊心豹子胆追问小黄话了。迟蓦的命令刚砸过来,他的身体就自动服从,忙不迭地小跑过去,贴着他哥站好。
“……哥。”李然怂怂的。
半死不活的沈叔动了。
这些浑身上下、从里到外肮脏到连灵魂都没有一块干净地方的成年人,心里和脑子里黄得简直没有地方下脚,整日在一片废料的汪洋里来回畅游。
沈叔拿掉脸上的抱枕短暂地复活,一双眼珠诡异地在迟蓦身上打量片刻,由衷地发问:“你家这小孩儿平常就这么跟你说话啊?真的吗?真的是真的啊?”
迟蓦没好气:“闭嘴吧。”
“这你特么都能忍?”沈叔真是奇了,坐起来叹为观止地说道,“牛哔。神人啊。”
“真是一个能忍的鳖——迟蓦你是真不怕被憋死。”
迟蓦手掐眉心:“滚。”
沈叔当然是要滚的,但没滚得那么快。
本来他还因为自己要大难临头而想死一死,这时候明确看到迟蓦可能每天都在“憋死”时立马扬眉吐气,一瞬间肉體轻松了灵魂也飘起来了,想吹声口哨。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遇到能把自己压死的大事,本来以为无路可走了。这时要是来一个“同行”做一下对比,发现他混得比自己惨得多,人也就活过来了。
沈叔嘿笑了两声,在李然完全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而满头雾水时,他佩服地看向李然,更佩服地说道:“直男啊。”
沈叔:“真厉害,啧。”
还差几天就成年的人,竟然还屁都不懂呢。沈叔合理怀疑他连小凰片都没看过,可能连男同之间具体该怎么搞都一知半解。
上学上傻了吧。
中国式教育真可怕。
到时候,说不定等迟蓦把一整个烧火棍都放进去了,李然这蠢孩子尽管不舒服,尽管在三观尽毁,尽管被钉得逃无可逃,也依然要身残志坚地问:“真的是这样的吗?哥,真的是吗?”
除了对李然的天真感到不可思议的可笑以外,沈叔深切地知道,罪魁祸首的源头在迟蓦这个忍者神鳖这儿呢,怪不了别人。
沈叔滚之前对面前的一对儿好兄弟同时竖起两根大拇指,崇敬地说:“厉害。厉害。”
随即大笑出声,犯贱地烦人说:“厉害厉害厉害厉害……哈哈哈哈嘿嘿嘿嘿……”
不消说,要是迟蓦毫无人性可言,是绝对能做出直接联系加西亚这种缺德事儿的,让这个正统的外国佬把沈叔这个骂他是鳖的贱男抓走,好好教训他一下。
办公室里没外人了,迟蓦的眼睛平静但又非常幽深地锁住李然的身影,意味不明,后者本来还在反省自己哪里说错话了,感知到这抹不加掩饰的、危险重重的盯视,浑身汗毛一根根地竖起来,李然竟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迟蓦便嗤笑:“怕我?”
“……没怕你。你是我哥我为什么要怕你。”李然忍着那种仿佛被他哥从上衣到裤子再到贴身裤都扒干净的奇诡眼神,嘴硬地说道。
同时为了证明自己的硬气还将那退开的半步补了回去。
但也是经过迟蓦的眼神,李然意识到了自己刚才说的话大概是不干净。
具体哪里不干净,他脑子里又没有一个能成像的概念,完全想象不出来。
烧火棍怎么了嘛?
也就是说,那话一出口,像沈叔这种身经百战的,听迟蓦的意思他已经被玩到站不起来;再像迟蓦这种肉身还绝对干净但灵魂早不知道把李然当主角、而脏成了什么样子的,都知道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可李然自小就是公认的智商不高学习不好、也就长得好看的乖宝宝,他还没有进取之心,对任何事都不好奇,走到哪儿都是只能被人注意到外貌什么都不能被注意的“弃子”。
身为小小年纪的年轻人,时代的网速那么快,早该被网络荼毒了,他却因为自身蜗牛般的顺从性格与他妈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成长环境,待在迂腐保守的世界中心没进入过科技时代,身在城市,魂锁“大山”,视频里的坏行为没看到过,好行为当然也没学到过。
现在手机跟着他,都只是被当做一种只用来打电话发消息的基础工具,简直是奇耻大辱。
跟着迟蓦以后,李然倒是被一点一点地养出了好奇心、逆反期,奈何他哥不让他搜索浏览器学习一些会脏眼睛的黄知识,李然这没主见的孩子自然会绝对听话,被管教得毫无怨言。
否则阳奉阴违,屁股肯定是要挨揍的,李然最懂得规避风险了,他才不会明知不可为而非要迎头直上呢。
打死都不干。
所以……
烧火棍到底怎么了嘛?
这个问题堵在心里,令李然意识到自己的蠢,又无语又羞愤欲死,真想回到更小的时候,把那个总是把他妈的所有话当做金科玉律的自己,噼里啪啦地揍一顿。
做人怎么能没有常识呢?!
白清清的极端“保护”在李然年龄越大的时候越能显示出要命的端倪,她把李然困在了一个虚假、不健康的象牙塔中,小小的李然每日每夜地蜷缩在里面脆弱、卑微、敏感、沉默,没有存在感。
幼时还好,本就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犯傻是萌;少年偶尔犯蠢,也能当做天真可爱,人没长大时都这样;一旦彻底从学校里毕业,变成社会中的一员,如果没有得到改变的李然还经常犯蠢,就是一个可笑至极、令人感到不解的“怪胎”,人们只会厌烦他。
从此以后他要付出比其他人更多的精力,重新学“做人”。
幸好……因为有迟蓦,李然在前往“怪胎”的路被狠狠地截断,他转头迈向正轨之道,变得愈来愈“正常”了。
“在想什么?”迟蓦见他垂着脑袋沉默,一副垂头丧气的小猫模样,心里对小孩儿当着外人面口无遮拦的火气消了大半,想把李然奸得死去活来的“黄欲之气”也被压制得不能往外蹿出一点火星。
他伸手把李然拉过来,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顶:“你没有说错什么话,是我和沈叔太脏,我们才罪该万死。我不该对你那么凶,乖宝,不难过了。”
“哥错了,好不好?嗯?”
李然满脑子还在质疑他妈对自己的教育,以及想穿越回去抓住窝囊的自己狠狠地揍一顿,再让他好好学学生活常识,不要让自己那么丢脸。
闻声只挑三拣四地听到迟蓦问他在想什么,那个常识问题又好死不死地浮上来勾人,他小声地发愁说:“在想烧火棍是什么东西,愁死我了。那不就是烧火的工具嘛……”
迟蓦:“……”
这他妈谁还能忍得下去?
迟蓦磨牙道:“我告……”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总裁办的门被大力敲响,两片玻璃门咣咣地震颤,不是谁的门谁不爱惜。
不知道华雪帆平常是去哪儿锻炼的臂力,是通过健身房这样的正规渠道还是通过床上那些事儿的邪修之道,这色女高声宣布自己来了:“迟总——迟总您在吧?我送文件!您听见了吧?听见了是吧,那我进来啦!”
推门进去,只见迟蓦装模作样地端坐在办公桌后面,手握鼠标专心办公。李然坐他旁边不远处,抱着头和作业相爱相杀,两个人各有事做。
离得远看不清,华雪帆被他们的假象骗到,她上前把文件放办公桌上,离得近了才看见李然面前摊着的试卷是反的,而老板的电脑没开!
她脸上那两道八卦之秀眉当场就吊了起来,再看两人之间气氛怪异,绝对有猫腻,她了然于胸,鲜艳的红唇要翘不翘的,直到转身出去都憋着笑。
然后就听迟蓦目不斜视地开口说:“你,有点多余了。”
华雪帆悚然一惊,再也不敢让胸中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低头眼观鼻鼻观心,病急乱投医地说了个“嗻”就跑了。
从这天起,华雪帆女士又开始提心吊胆地害怕收到老板赐给她的辞退解雇申请,连同事的蜜桃臀都不想了,势要重新做人。
办公室一空,李然怕他哥记得刚才的事,终于机灵一回,立马转移话题地问:“哥,沈叔说他救过你,你不能见死不救,但你又说把他从英国带回中国就是救他了,这是什么意思啊?你们两个都危在旦夕过吗?”
最后一句话问出来嗓音多少显得紧巴巴的。那么年轻健康的人,竟面临过死神的触摸,其中一个还是他哥……
李然刻意地不去细想,但当初在平行世界里显示迟蓦的生命终结于十七岁的游戏页面,在此时严肃地冒出头来。
“怎么想起问这个?”迟蓦抿唇,略显惊讶。这些事说起来复杂冗长,而且迟蓦总把李然当孩子,坐在大家长的位置上,他有的是理由与借口把李然的问题敷衍过去,再不济只用说一句这不是你该问的就行。
不过迟蓦没有这么做,所有小孩儿都会长大,他尊重且保护李然的所有成长过程,道:“等你考完试再说。”
“你都说了第一次考试有很大概率考不好,不要再往心里放一些你目前不该操心的事情。你可以考砸,但不能是因为我影响你,那样我揍你才能更安心。”
李然:“……”
一腔丹心喂了他哥,怪不得奶奶说他是狗王呢。
“而且——”迟蓦面无表情地点开一道监控视频,正是前不久李然下楼去玩,跟华雪帆说话的情景。
两颗脑袋之间的距离几乎可以算做是零,连头发丝都恨不得要缠绕在一块儿,俩人不知道在说什么,李然只是表现得无地自容,好像被调戏了似的。
迟蓦的脸已经变成醒目的冷硬状态,碳黑的眼似笑非笑地看向李然凉声道:“临近考试,我看你压力实在太大,让你去楼下放松放松。然后你就是这样去玩儿、这样放松的是吧?今天的工资扣一半。”
500,扣一半,250。
一时之间,李然竟不知道是痛失250更令人震惊,还是今天挣了250这样的傻子数震惊。
他张口结舌地辩解道:“凭什么啊……”
“凭我爱你,凭我看见你和别人走得太近心里就烦,凭我控制不住吃醋。”迟蓦就像吃饭喝水一样说出以上的惊人言论,说道,“等晚上回家你最好把自己身上好好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长头发。别让我逮到你沾花惹草的把柄证据,否则你的屁股就等着吧,非让你开花不可。”
一边是爱,一边是打,李然的情绪陷在脸热与惶恐的两重天里,致使他想一手牢牢捂住通红发烫的耳朵,不想被他哥发现他听到“凭我爱你”这种话时的异常的反应;一手又想下意识护住屁股,害怕他哥的巴掌淫威,不想让自己开花。
他没有“养花”的打算呢。
两种感受差点儿把他干成两半。
他就这么成功地被迟蓦转移了话题,再想不起堵在心里需要问的诸多疑问。
老老实实地“自闭”去了。
傍晚回到家后,李然什么都没干,第一件事就是在爷爷奶奶惊疑的目光和黑白无常没有节操地“干架”中,冲进卧室的浴室里洗澡。
他把所有衣服脱下来后也没急着扔脏衣篓,而是抖开将其正面和反面全仔仔细细检查一遍。
一检查不得了,还真让他发现了一根不属于他的长头发!
幸好下午在办公室他离迟蓦远远的,迟蓦招手让他过去,他都小声说不要,就怕他哥突然把他按在桌子上里里外外地检查。
躲过一劫,必有后福,李然松了口气。
等他洗完出来,刚开门就被站在他浴室门口的迟蓦吓得一哆嗦:“……哥?”
“嗯,我检查检查。”迟蓦道貌岸然地说道,等李然轻轻哦了一声,再视死如归地站成一根人棍小声地说,“你检查吧。”
迟蓦毫不客气地动起了手。
柔软的睡衣完全没离开过李然的身体,但迟蓦拎拎他的衣服领子,掀掀他的衣服下摆,再捏捏他的裤腰裤腿,几乎把李然看了个彻底,也就是没摸。
忍得真挺像一个君子。
他没发现头发。
迟蓦不知是在失望还是在失望,语气有些挑剔:“干净。”
“嗯。”李然嘿嘿笑起来。
迟蓦弯腰俯身凑近,变态似的去闻李然。
他的薄唇几乎擦过李然洁白纤细的颈侧,李然站着没动,甚至还不易察觉地往旁边侧了侧脑袋,仿佛单纯的人类在给嗜欲的吸血鬼暴露出一个适合他吮咬舔舐的完美姿态。
迟蓦眼神晦暗,真想一口咬下去。沐浴露的清香一股脑儿地全钻进鼻腔,他开口时的嗓音变得又低沉又喑哑:“好香。”
……李然就是这时候醒的。
今天他上学的生物钟不太准时,晚醒了十分钟,一睁眼还在把梦境当现实,觉得颈侧的汗毛在因为迟蓦喷洒过来的呼吸而颤颤悠悠,眼珠无机质地一挪,就见他哥站在他床边说道:“上学要迟到了,小宝。”
李然一惊,瞳孔地震,被人发现什么令人极端绝望的事一般立马曲腿转过身去,拿僵硬的后背对着迟蓦。
“我我我我我知道了!”不等身后男人开口说话,他就掀开被子跑进浴室,仿佛晚醒几分钟是罪大恶极的事件,后面的一系列行为,像洗漱吃饭都得加速完成才能补救。
平常李然要是不小心晚起也会这样,一惊一乍地抢时间,迟蓦没太在意。
等小孩儿进了学校大门,发现他从吃饭到下车,都没怎么和自己对视,姓迟的变态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早上有问题。
他心情绝佳地敲了几下方向盘,打算等李然考完试逼问他。
高三下学期的第一场考试盛大进行,对高一高二友好、专吃高三生的学校应该是考虑到了十七八岁的少年成绩重要,自信心也应当重要,卷子出的不难。
和那些题目一对视,李然就记起来他已爱过它们千百遍,心态轻松,下笔如有神。
他没有马虎,看着像弱智的题也会认真地在脑海里推算,推算不出来的,就在演算纸上更认真地列举各个公式,将正确答案这个小妖精准确地揪出来。
各科目考完,广大学生们都在叽叽喳喳地对答案,对了的欢呼,错了的叹气,只有李然心不浮气不躁,考完就翻篇,不会为已经过去的事停留。
张肆问他考得怎么样。
做惯了老实人的李然开始装起来了,淡定地一点头,笑得如沐春风泰然自若:“小意思。”
张肆羡慕得流眼泪:“到底是谁把你教出来的!你总说是家长!你家长这么厉害的吗?!”
“嗯,特别厉害。真的。”
把张肆张友德刺激得更加努力地扎进学习的浩瀚海洋里,谁让他们玩儿他们跟谁急。
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周三各科发成绩。
周四公布总排名。
毫无意外,李然在班级里仍是第二,他考不过齐值的。但他在学校里的总排名又上升了一个等级,进步非常大。
这次试卷不难,不过大家过了一个寒假,心态难免太放松了些,普遍考得不太好。
这在每学期都属正常现象。
李然有迟蓦管着和鼓励,发挥正常。
只是总分还是让他感到一抹小小的讶异——520分。
他心神微动。
“好了,都静一静,成绩已经下发,没考好的不要难受,这不是真正的高考,你们还有下次机会,”班未敲了敲桌面,示意班里因为成绩发放和排名而议论纷纷的声音安静下来,不快不慢地讲话道,“当然考好的也不要骄傲,这毕竟不是真高考,考得再好都没用。”
“到底是宝贝还是草根,只有高考这一次见真章。它是你们目前的人生里,最重要的一场考试,你们一定要严阵以待。但它绝不会是你们人生中唯一的一次考试,你们也不必太过紧张。”
说到这儿,班未拧开水杯喝了口水,润润嗓子说:“我之前常说你们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届学生,那是因为你们真的不争气啊!高中那么多班级,每次考试的总分评选都让我做倒数第一的那个老王八,搁谁谁不气?!”
他讲的太愤世嫉俗,语气怪里怪气的,底下有学生偷偷笑。
属于老班的眼神探照灯似的扫下来,发现谁笑就锤谁。不过最后他没舍得,也跟着笑起来。
班未:“唉,现在我要重新跟你们说了啊——你们这些以前歪瓜裂枣,经常不思进取的熊孩子们,是我教学生涯以来带过的最好的一届学生。”
“特别是李然同学,变化与高一高二判若两人,我真是刮目相看,希望你永远保持下去。他以一己之力带动了咱们班的学习风气,也让我好好地反思自己到底有没有尽到班主任的责任。”
“当然啦,最重要的是你们每个人都知道上进,有进步的思想觉悟,高。否则他学他的,你们照旧玩儿你们的,谁也管不了对不对?”
“你们都很棒。吾心甚慰啊吾心甚慰,”班未笑着拽了一句语文老师的成语,“叭叭这么多我就是想说,你们将是我带过的最后一届学生了。等把你们全部送进考场,不说功成身退,我也算是有始有终,挺好。”
“我要去哪儿?嘿,现在还没想好呢。我就是打算带你们师母出去看看天看看地,看看山看看海,看看大街小巷看看人间百态……我和你们师母啊,大学毕业结的婚,现在都在一块儿十几年了,感情好着呢,嘿嘿。”
“本来是想最后一天再告诉你们的,但你们离校的最后一天得迎接高考,不能影响你们。晚影响不如早影响,老师还是很喜欢你们的,所以想告个别。”
他一个数学老师,在底下六十张逐渐凝重、甚至悲伤的青春表情里,开始文绉绉地说话。学生们越难受他越高兴,感觉自己被在乎了,这三年真是没白教。
班未笑着说道:“人生那么长,过客那么多,我不过是你们前路上一个微不足道的老师,希望教给你们知识的同时,也能教给你们离别。”
“离别不是遗憾,是可以让记忆定格的纪念。”
拿着总分成绩的李然走在放学回家的校园里时,心情颇为沉重。他知道等高三毕业后,如果他不常常回来,往后也不会再有多少机会见到班未。
可这种不见与被摊在明面上告别的不见还是不一样的,一种是虽然见面次数少,但知道老师就在这儿;一种是知道老师要走了,他们真的不可能再见了。
就像班未说的,曾经的高三十班里,不算次次考全校第一的齐值,他和学渣们不合群,剩下五十九个不思进取的学生都是混账,李然曾经也是其中一员,他从来没有正确地对待过学习和未来,能混一天是一天,让他好好学习比用刀杀了他还难受。
可他现在成长得确实令人刮目相待,不止学习知识,还自觉地学习人情世故,仅从班未的告别里就精准地提炼出了一个重点——珍惜。
珍惜当下,珍惜眼前人。
珍惜能拥有的一切。
每个人都会经历离别。
他和他哥也会吗……
低调的黑车停在没有被路灯波及的马路边,驾驶座的车窗半降,露出迟蓦冷硬的侧脸线条。
仿佛若有所觉,迟蓦计算着时间,小孩儿应该出校门了。他转过头来,从车窗里往外投放寻找与牵挂的视线,随后便和已经来到车子旁边的李然对视。
李然上车,迟蓦倾过身给他系安全带:“冷不冷?”
“不冷。”李然摇头说,还把手递给他哥让摸。
“哥。”
“嗯?”迟蓦把车窗升上。
隔绝他们与外面的世界。
李然说道:“今天总成绩出来了。”
迟蓦一听,立刻想起跟李然说过这次如果考得差,不止要扒裤子揍他,直接把他扒光……
“我考了520,厉害吧。”
“……”姓迟的野兽艰难地把刚要撕下的人皮穿好,内心很是失望,但他好的时候是合格家长,由衷地替小孩儿高兴,“乖宝真厉害。”
而且这个数字让迟蓦想起那次他突然告白的场景,不觉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而李然还待在他身边。他心里难免升起一抹不想做什么脏事儿,只想抱抱李然的温柔涟漪。
“哥。”
“嗯?”
“你的公司……就是‘蓦然科技’……”李然有点不好意思问,可又特别想知道,“这个名字是因为我吗?”
“是。”迟蓦不隐瞒,“你是我的灵感来源,这个你是知道的。它当然要以你命名。”
“是我们两个的名字。”
“对。”
李然看着迟蓦:“哥。”
迟蓦觉得他有些不对劲,明显有很多话想说,所以迟迟没有发动引擎,一直待在黑暗的原地等小孩儿把话说完:“嗯?”
他道:“你说,我在听。”
李然便小声地说:“……你为什么爱我啊?”
这个问题迟蓦斟酌须臾,没有很快回答,等再开口时每个字里都含有力的珍重:“我想,就是没有你不行。我会死。”
李然的心在颤抖:“你不是在看心理医生吗?”
“没有用。”迟蓦嗤笑,说道,“他让我离你远点,我说除非我死了。”
两次坚定地死,李然没有觉得他哥病态,就是胸口难受。
他问:“……治不好吗?”
迟蓦:“治不好。”
这时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车厢里令李然愈发沉闷的气氛,他看过去,只见迟蓦的手机屏幕显示“大傻哔”的来电备注。
心理医生。
李然想哭了:“他为什么又找你啊?”
“好久没去了,可能是怕我偏激。”迟蓦让它自行震动,没挂断没接听,安抚李然,音柔似水,道,“我不会伤害你的。”
他用两根指背轻轻触碰李然的脸颊:“相信我,嗯?”
“我愿意。”李然突然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了这么一句。
迟蓦竟一时没反应过来,下一刻才想起某道场景。
那是李然把他用来矫正痛苦的菩提珠藏起来,求他换一种方式的时候。
“换一种方式?”
“嗯!”
“那我们得每天接吻了。”
迟蓦当时在他头顶问:“你愿意吗?”
李然现在说:“我愿意。”
从那段记忆里抽离出来的迟蓦眼神似狼,神情严肃地几近可怖,道:“李然,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李然缩了缩脖子,点头。
“……我知道。”
迟蓦语气里即刻带上发布命令的强势:“解开安全带。”
“……噢。”李然服从,低头动手把安全带解开。
“过来。”迟蓦说,“坐我腿上。”
李然笨手笨脚地、手脚并用地越过中控台,摸到驾驶座的椅背扶上去,稳住自己不知道为何有些“摇摇欲坠”的身形。
还没完全接触到迟蓦呢,就听他哥非常不满地说:“谁让你扶座椅?扶我。”
那只紧张到几近痉挛的手立马离开椅子,去扶迟蓦的肩膀。
迟蓦拍拍他仿佛也想跟着打结抽筋的腿:“分开,跨坐。”
一番教导之下,李然成功地搂住迟蓦脖子,两腿分开地坐到他哥腿上,紧张地咽口水。
“心理医生给我打电话,我现在心情不好。”迟蓦神情恹恹地说,一副厌世表现。
李然决定“我愿意”的那刻就是为了能帮他哥,闻言轻声说道:“那、那我是不是要……”
“亲我。”迟蓦教他。
李然便磕磕巴巴地凑近,完全不知章法地又啃又舔。
绝望的是,这只是他自己的感受,他以为自己非常卖力,希望他哥心情好一点。事实情况是迟蓦只感觉到有两片柔软的唇瓣试探地浅碰一下,再试探地浅碰一下,没吮没咬没舔没吸。
迟蓦:“你要说,张嘴。”
“……”
这是什么话,李然能说吗?
他脸热耳朵烫,呼吸逐渐急促,笨拙学舌:“哥……”
“哥,你……你张嘴。”
迟蓦恶劣地轻笑,微微咬住他一点唇瓣碾磨,邀请他,引诱他的舌尖,哑声说道:
“自己把舌头伸进来。”
第53章 生日
天气回暖,车窗外的光景倒退飞逝,城市正在春意中复苏。
李然半边身体贴着车窗,眼睛盯着繁华残影,觉得整个嘴巴都没了知觉,舌尖发麻。
他在言传身教的迟蓦这儿学到了许多东西:什么搂紧迟蓦脖子,什么被捉住腰时不准躲,什么舌尖得灵活主动……
一通操作做下来,李然被教得面红耳赤,想撞开车门跳河冷静冷静,感觉他和他哥之间的每个亲密举动都能被列入国家严厉打击的“黄”中。
明明是李然主动开口说的我愿意,到后来反而有了“逼良为娼”的扭曲情趣。
……他哥真是个大尾巴狼。
说得道貌岸然,教得全是下流可耻的道道。
李然不是笨蛋,分辨得出。
李然在喉咙几乎要被舌头舔穿的惶惑中,忿忿地想道:“应该恶狠狠地咬他一口。”
恶狠狠的李然这么想着,却将唇分得更开,好让他哥更好地扫荡掠夺他的呼吸。
被一怒之下怒了一下的李然在心里辱骂大尾巴狼的迟蓦妄火焚身,下一刻就要把持不住,想教李然更大人的东西。
没想到,他最后竟非常不是人地发挥了动人的定力,非常是个东西地拨出脑海里那道已经气若游丝的大哥理智,放“良家少年”手软脚软地回副驾驶座,满身着火地发动了引擎。
车子飞一样地开出去。
这才有了李然可以“面窗思过”的机会。
嘴唇渐渐不麻了之后,他觉得他哥不太对劲。
前两次亲的时候迟蓦恨不得吃了他,两排狗牙一旦沾染上鲜美的肉香哪儿还忍得住,只恨不能真吃了李然。考虑到小孩儿怕疼才绅士,迟蓦便退而求其次地逮到他柔软的唇肉来回碾磨。
磨得多了,皮薄,嘴唇红得能滴血,容易破。因此最后的时候迟蓦总会不小心地咬破李然的唇角,或者让李然的贝齿不小心地嗑破他的唇角,必须尝到其中一人的血腥味才会稍稍满足。
这是迟蓦一贯的凶残亲法。
今天迟蓦比先前更凶,李然被命令着这样又那样,心里难免犯怵,一直害怕他哥咬他更狠。
没想到嘴唇安然无恙。
李然反而不适应了。
迟蓦又凶残又温柔的……好像在顾忌什么一样。
回到家后李然就明白了。
迟蓦没咬破他的嘴——是为了让他不羞于见人。
“生日快乐!!!”
“成年快乐!!”
“欢迎回家!”
“嘭——!”
门刚一打开,玄关门后竟然改天换地,全然没有往日里的熟悉感,布置得花里胡哨。
随着那声嘭响,铺天盖地的万花筒彩带纷纷扬扬地飘下来。
程艾美惊天动地吼出第一句祝福,叶泽紧随其后石破天惊地喊出第二句祝福,叶程晚不想那么丢人,但也不想那么没气势,语气卡在中间轻重适中但异常坚定地欢迎李然回家。
像土匪窝。
李然惊得弓肩缩颈,眼睛瞪得圆圆的。
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程艾美跟叶泽两个人头上分别戴着一顶庆祝生日的帽子,一顶绿的,一顶黄的。叶程晚手里拿着一根大红喜庆的万花筒,跟加特林似的,笑得开心。
刚才那声差点儿把李然吓得蹦起来蹿他哥怀里的“嘭”声就是这个小东西张嘴吼叫出来的。
吐出了满屋子的天女散花。
如果叶程晚头顶再戴一顶红色的帽子,真像他家门后立了一根标新立异的红黄绿灯。
一时间,李然竟不知道该震惊晚叔和小叔来了,还是该震惊今天是自己十八岁的生日。
他最近在专心致志地对付考试,忘记自己在时间的推移下被未成年人群开除,已经全须全尾地迈入属于成年人的大军中了。
心里说不出的奇怪。
今天竟然是农历二月初一。
爷爷奶奶的两只手里各拿着一个彩色绣球,塑料做的,果真以热烈欢迎的架势卖力地抖动起老年手腕,将“生日快乐”歌唱出了“精忠报国”的波澜壮阔。
二老分站两边,一边看着李然一边往后退。叶程晚放完万花筒就深藏功与名地退下了,任由净干些傻事儿的老顽童父母随意亮相现眼,看他们简直又蹦又跳地引着李然往客厅里走。
喜庆得不敢让人多看。
太尴尬了。
幸好家里没有外人。
这时李然身后悄无声息地贴上来一个人,在他耳边说:“回家了。”
李然在这道温柔得能滴出春水的音色中回神,人还怔怔的。
“不是我出的主意,是他们非要这么干。我才干不出这么傻的事呢,”迟蓦的手掌微微按在李然的后背上面,音色依旧温柔地推诿责任,“今天一整天我都在公司,完全没有参与。”
那只仿佛有万钧之力的手掌做着微乎其微的、向前推行的动作,揽着李然一并往客厅里去。
脚下是红毯,空中还有刚刚才飘然落地的万花筒彩带。
某瞬间,李然几乎觉得自己正在和迟蓦步入婚姻的殿堂。
……太“荒谬”了。
客厅里,迟危冰着一张脸没有加入这场荒诞的庆生宴中。
待程艾美与叶泽五彩缤纷地出现在客厅,他完美的冰脸上终于缓缓、缓缓地裂开一道缝,绝望地抬手遮住眼睛,只要看不见就不会脏了眼,堪称气若游丝地说道:“有病一样。”
“丢死人了。”
“我为什么要想不开来这里给小辈过生日?”
“姓迟的小畜生让我过来我就要过来吗?”
“我为什么要给他面子?”
“我也有病。”
“老婆的爹妈也有病。”
“一家子神经病。”
“……服了。”
“……真无语。”
别人神不神经不知道,反正他已经率先表演了一场精神分裂自言自语的节目,叶程晚忍了半天,不能笑话自己爹妈,看到他男人这样子,终于拿着那根空了的万花筒棍子笑得前仰后合,差点戳到他男人的脸。
迟危气道:“走开!”
叶程晚笑着离远了点儿。
“是我走开!”迟危又不乐意了,“谁让你离那么远?!”
他更气了:“过来!”
这人难伺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得惯着,不然他非得抓住这点把柄小人得志地折磨人,叶程晚不想不好过,立马又笑着不计前嫌地颠颠地挪过去了。
然后贴着迟危的胳膊看戏。
被开门那瞬间一吓,回过神来的李然唯恐在客厅见到更“姹紫嫣红”的大场面。
莫名地屏住呼吸。
还好,兴许在他和他哥不在时,小叔力排众议力挽狂澜,拯救了圣洁的客厅,没让它顶着四面墙壁全部“挂彩”的羞辱。
只有一地的彩色气球。
李然眼睛“干净”多了。
心脏也从摇摇欲坠地扑通乱跳中趋于正常了。
比他还要感到“害怕”的是黑白无常,今天一整天,白天到傍晚,家里的几个两脚兽进进出出,手上拿着各种能吸引猫的五颜六色的玩意儿。
猫没见过这种阵仗,想躲在猫窝里不出来,只是彩色帽子还好,彩色气球都会动啊,猫控制不住本能。
老想犯欠儿地用爪子碰碰。
特别是气球,一吹鼓就不用管了,无所谓地往地上扔。飘飘悠悠地落下时,黑无常一个猫身冲刺就用一只前爪的一指禅把气球抓炸了。
第一次吓得它喵呜一声,原地起跳,钻到沙发底下警惕地观察,片刻后出来按炸第二个,吓得浑身奓毛,但没躲。
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
乃至于等李然回来,就看到黑无常领着白无常在满屋子的气球堆里乱蹿,所经之处时不时地嘭一声,为人类“燃放”鞭炮。
哪有一点儿害怕的意思。
野猫就是野猫,每次适应能力都这么强。
又或许可以说,黑白无常就是黑白无常,和别的猫不一样。
李然看着这一屋子的猫猫人人,很想说什么,但久久失语。
嗓子被不易察觉地、涌上心间的情绪黏住了。
小时候他应该是过过几次生日的,只是要么年龄太小,要么那一点美好的记忆都被爸爸妈妈的争吵所取代,全记不清了。
像这样做主人公一样的过生日……李然从来没有经历过。
尽管这个场面……真的很二就是了。
李然这种经常犯二犯傻的少年都嫌幼稚。
但他心里被一股烫人的酸涩填满,李然都不敢眨动眼睛,怕眼前的是镜花水月,眼睫一抬一落,涟漪荡开,梦醒无存。
爸妈离婚后,前两年白清清抚养着李然,艰难地上班,挣那点儿能养家糊口、没有就得饿死人的工资。
她连自己的生日都不过,却能在李然生日时给他买一个小蛋糕,草草地唱生日快乐歌,认真地祝福他能平安长大,而后不等李然吃蛋糕就继续奔波着去忙。
李然已经很感激了。
后来白清清有了家庭,尽管李然总是自欺欺人,他也知道妈妈已经将大部分的身心都给了她的当下。
李然是过去的旧物。
他不属于当下的“新”人。
而李昂每到这天会雷打不动地转账过来,却见不了面。
之前有白清清阻拦,李然得不到见爸爸的批准,现在李然能自己做主了,也只会在裴和玉出差的时候等李昂给他发消息,说这两天裴叔叔去外地了,让他到家里吃顿饭。
裴和玉大抵经常出差,但是巧合的是,每年李然过生日的这一天,他必定在家。
李昂从不在裴和玉在家的时候让李然过去吃饭。
所以从十四岁之后,爸爸妈妈都经常缺席,李然再没有见过蛋糕,他也想不起来给自己买。
因为没必要。
自己一个人住的时候,他对生日这种与往常日子没有任何分别的一天没有特殊的向往,几乎不过生日的。
“快快快,愣着干什么?快切蛋糕呀!小然啊,记得给奶奶切一块大大的!奶奶一辈子都记着你的好!”程艾美眼巴巴地看着傻不愣登的李然,随后更眼巴巴地看着蛋糕,催促小主人公赶紧动手。如果没看错的话,她大概还咽了一下口水。
哈喇子要流出来了。
叶泽一巴掌拍掉她头上的绿帽子,终于舒服了,闻言立马挤过去同样眼巴巴地说道:“也给爷爷来一块大大的!爷爷下辈子都记着你的好!”
迟危在旁边泼冷水:“我看你们谁敢吃大大的狗屁蛋糕。”
“……”
程艾美垮起一张脸。
叶泽垮起第二张脸。
迟危视而不见,作威作福作践人似的说道:“二位喝着药呢都忘了吧?我在的这两天,我看你们谁敢不听话。呵。”
他完全将自己当成这儿的皇帝了,眼下微服私访,问暂管二老的土皇帝迟蓦:“这段时间他俩怎么样啊?有偷吃偷玩吗?你就让你家童养媳天天这么吃甜的吗?不怕把身体吃坏了?你就是这么管教人的?”
孩子过生日呢,迟蓦懒得搭理他,眼睛完全不错眼珠地盯着李然小心翼翼地把蛋糕的包装拆开,而后递给他蛋糕切,看着他本来要给程艾美叶泽各切一块大大的蛋糕,听了迟危冷酷无情的讲话手腕一抖,赶紧划出小小的一块,被可爱得想亲死他,面上却不耐烦地一啧声,冲他这喧宾夺主的小叔说:“是我家小孩儿过生日,你现什么眼?”
“小叔,你话有点多了。晚叔,没事多管管他。”
迟危:“……”
迟蓦握住李然的手腕,重新把蛋糕切放在能划出大大的蛋糕的范围里,不爽道:“除了我的话,这里谁的话你都不用听。”
不许听小叔的切成小蛋糕。
只听他哥的就好办多了,李然严肃且乖巧地点头。
他道:“嗯!”
叶程晚在一边叹气,幽幽地看了迟危一眼,又幽幽地看了一眼迟蓦,再怜惜地看看李然。
这俩人不是父子胜似父子。
李然一切刀下去,程艾美叶泽同时吸溜口水,喜逐颜开。
还没吃能腻死人的齁甜蛋糕呢,嘴就先甜起来了。
他们甜甜地说着:“我的乖孙儿啊你真好。”然后手上各抱着一盘分量非常足的蛋糕走了。
这段时间爷爷奶奶没怎么偷吃甜的,也没怎么偷玩手机,表现良好身体不错,有他哥保驾护航,李然光明正大地奖励他们。
……然后气得小叔糊了他一脸奶油。
李然长这么大,没有遭受过这种无理且过分亲密的攻击,有些微的不适应,连偏头躲一下都没有,只下意识闭上眼睛,直挺挺地站在那儿。
专门等着人再来糊他一下似的。叶程晚性格温和,行事上比较稳重,见此情景也忍不住往手上端了一小块蛋糕,蠢蠢欲动。
第二块蛋糕迟迟没来,李然觉出暂时的安全,茫然懵逼地睁开眼睛,左边的小半张脸和下巴全被奶油非礼了,好不滑稽。
本来是他吃蛋糕,现在是蛋糕先吃了他。
迟蓦盯着他唇边的一抹白色奶油,喉头滚了滚。
抿唇说道:“反击啊,傻站着干什么?笨笨的。”
“噢!”李然大义凛然,反手糊了迟危一脸蛋糕。
砸出去之前将蛋糕高高地举起来,扔铅球似的,没点深仇大恨干不出这种大义灭亲的举动。
“啪”地一声,中了。
趁他没来得及睁眼,迟蓦也跟着扔过去一块。
替小孩儿报仇雪恨。
“啪”,又中了。
迟危:“……”
迟危活到三十八岁,前二十年如何艰难且不论,他从一条只想过好自己生活的哈巴狗被迫变成见人就咬还要咬死的疯狗,谁见了他都要垂首耷脑,战战兢兢地俯首称臣,屁都不敢放一个。
他做惯了说一不二、下达指令的上位者,没料到小畜生们敢扔他,没想起来做出“躲避”这种“有失”身份的不雅举动。
程艾美见状,仿佛自己也大仇得报一般,愣了一下后,大快人心地拍着大腿捧腹:“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叶泽完全复制了她的笑声。
站在迟危旁边的叶程晚及时退开半步才免遭于难,他看了看手里的蛋糕,心道幸好刚才没扔小然,否则就要变得这么丑了。
对面有两个人,打不过啊。
“中国式传统美德”,晚辈能不能做到尊老爱幼是他们的事儿,反正长辈是不能跟晚辈一般见识的。叶程晚做不出追着小辈抹蛋糕的蠢事,迟危这混蛋更要面子,更做不出来。
叶程晚仔细看了看迟危,没从一面墙似的奶油里分辨出熟悉的脸,但他男人很要脸的。
绝对做不出来……
“欠教训的小畜生,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啊。让我看看你们有多少本事!”迟危愤怒地一抹脸,露出那双如鹰隼的眼,直接端起桌子上还没被切开祸祸的大半个蛋糕,大跨步地去追李然跟迟蓦,张牙舞爪横行霸道地像只英俊的大螃蟹。
叶程晚:“……”
这是真不要脸了。
要不是小寿星明天还得早起上学,今天整个迟家非得六亲不认地混战到天明不可。
最后连猫都加入了,上蹿下跳地撵着跑,把气球踩得怦怦怦爆炸,李然的心跳始终高亢。
花费将近一个小时才把脸上身上的奶油清洗干净,明天钟点工过来打扫客厅的时候肯定会两眼一黑。迟危钱多得数不完,听到李然的担忧冷笑一声,说给双倍的薪资,绝对不让别人吃亏。
手机在裤子口袋里,李然洗完澡没穿内裤,稍稍把身上擦干后裹上未及膝的浴袍。这时候才有时间看消息。
白清清祝他成年快乐,给他转了两千块钱,明天高三还上学没时间聚,等周日李然过去,一家人吃饭时再好好唠唠。
往年生日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日子,由于父母总缺席,收到他们的生日祝福时,李然也只会笨拙地说谢谢妈妈谢谢爸爸。
父母不够“热情”不够爱意充沛,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热情怎么还以浓烈地回应。
今天被特别偏爱的感受萦绕心间经久不散,李然清晰地感觉到,原来他以前是失落的,是想要爸爸妈妈在的,可今天他一点都不难受,没有怨更没有恨——他以前也没有这些。
他只是贪恋地想要留住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有些话在这些爱的养分里生长出萌芽,自然而然地流露而出。
他回复道:【谢谢妈妈。】
李然:【当时生下我,你肯定很疼很辛苦吧。】
李然:【妈妈辛苦啦。】
李然:【[爱心心.jpg]】
聊天框里的“爸爸”备注也在下午的时候祝他生日快乐,转了5000块钱。
他很抱歉今年又不能过来找小然吃饭,说等裴叔叔出差时再来,祝福小然可以永远开心。
李然认真地敲键盘:【没事呀爸爸,你工作忙,来找我太麻烦,等下周我过去找你吃饭,到时候还吃你亲手做的。】
李然:【特别好吃。】
李然:【[贪吃小猫.jpg]】
李然:【嘿嘿~】
关了手机,他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随后李然就看到他哥没在自己的房间待着,穿着浴后的睡衣,坐在他床头看他今天带回来的几张试卷。
每一张都白得特别可观。
连名字都没写。
“……本来我是要做的,然后你们给我过生日,现在都快十二点了,没有时间做了。”李然小声辩解道,擦头发的毛巾不知何时垂下去不敢再动,“哥,能不能不揍我啊……”
真要说起来李然根本没挨过几次大巴掌,每次都是他该挨。
迟蓦无声嗤笑,把卷子放床头柜,大半夜过来不是要监督人写作业的,他一伸手:“来。”
李然马上走了过去,小学生犯错似的站他面前。
未及膝的浴袍垂在膝盖上方的位置,两边开襟合拢,被中间松松垮垮系住的腰带关住一片风光。迟蓦的眼神肆意地从下面打量到李然上面,每一秒都贪婪。
他拍拍自己的腿:“坐。”
李然便攀住迟蓦的肩膀,膝盖先点床面,随后跨开腿坐到他腿上,再搂住他哥的脖子。
浴袍分散两边,往上面抽了一小截,更没办法做到及膝了。
迟蓦扶住他的腰,说:“亲一下。主动点。”
闻言李然先一惊,紧张地问道:“哥,你现在不高兴吗?”
不高兴才会想要矫正。
和李然亲吻,就是迟蓦现在的矫正方式。
“没有不高兴。”迟蓦一只手往上游移,摸到李然纤细光滑的脖颈,和小半个下巴,拇指碾磨那两片软唇,“我很高兴。”
他道貌岸然地说道:“高兴就不能接吻了吗?你已经说了愿意,是你亲口答应我的,那我们每天都要接吻。”
“你不会反悔吧?乖宝。”
李然觉得自己好像掉入了一个坑里,还是爬不上来的那种。
“……我不会反悔的。”他坚定地轻声说道。
然后毫不设防地将自己的嘴唇送了上去。
他没再说自己是直男……但也没说自己是弯男。
一吻终了,李然气息有些紊乱,几乎伏在迟蓦身上休息。
没发觉迟蓦的手已经不干净地放到了他腿上。
李然问他:“哥……都这么晚了,你来我房间干什么呀?”
“我?”迟蓦挑眉,面不改色地说,“我来干点儿正事。”
随后他动作一顿,眼神一秒凝涩,说:“你没穿内裤。”
第54章 把尿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得落针可闻。
楼下黑哥被深夜唤起夜猫子本性。自从上次被迟蓦提溜着尾巴说要去宠物医院噶蛋,它老实了很长一段时间,经常蹭着李然的腿撒娇。
把他当“救蛋”稻草。身段如水地扭来扭去。
它非常懂人性地知道,惹了狗王没事,不能惹狗王童养媳。
现在都躲着李然走,从不挑衅这只已被“娇生惯养还经常玩儿不起”的熊孩子。
对着李然泯灭猫性的卖萌半个月,李然此人是个看不懂情趣的“瞎子”两脚兽。黑哥每天呼噜喷得震天响,脑袋高昂,都不见李然伸出手来挠一挠它高贵的下巴,看来他的手更高贵呢。
它呼噜打多了,李然顶多不解风情地弯下腰摸摸它的头,和之前没区别。摸多了冷脸狗王还要制止,嫌他爱猫不爱人。
黑哥颇有一种媚眼抛给瞎子看的凄凉悲怆感。
发觉自己的蛋保住了,两脚兽明显已经忘记此事,黑哥顿时四条腿一蹬,谁也不再溺爱。
又变回那个对谁都爱答不理的霸王喵德性,也又恢复了每天白日睡觉睡男老婆、晚上犯贱跑酷把自己当飞机的不良嗜好。
一地气球没人管,还在地板上躺着做守地球,于今日夜里成了黑哥肆意“放鞭炮”的天下。
都怪程艾美跟叶泽,没事儿非嚷嚷着买气球。
上次为庆祝赶走亲生儿子与他男人,二老连夜下单了烟花炮竹,付完钱想起城市干净的夜空不让糟蹋,异常惋惜地退单,让气球做了炮仗的替身。
这下全便宜了黑哥这小子。
它每从客厅这边“咻咻”地跑到另一边,楼下就响起几声噼里啪啦,再从另一边“咻咻”地原路折返跑回来,又是几声噼里啪啦。
黑哥精力旺盛,迟蓦早断定它有“性”瘾,它老婆没有,不可能真任其所为地躺平,被搞烦了就揍黑哥。
一套猫猫拳使得出神入化。
无从发泄的黑无常只能这样来回消磨自己的精力,气球乒里乓啷地一炸,黑哥兴奋异常,张大嘴巴發情般地尖叫。
劈叉的声音可想而知,好听不到哪儿去。
李然就是从这种隐隐传上二楼的、见鬼似的喵叫里解除震惊石化状态的。
他仿佛从热水里从头到脚蹚过一躺,浑身火热地一激灵,护卫贞洁地拢紧浴袍,赶紧从迟蓦腿上爬下来,刚被吸过的舌头当场打结:“我我……我没穿是因为……我刚洗完澡啊……哥我我没想到你会……你会过来……”
迟蓦勾住他的腰一把将人捞回来,李然本就慌不择路,眼下又毫无防备,一下子跌坐回去。
“我让你走了吗?”迟蓦的眼神有令李然说不出的晦暗,怪让他害怕的,“坐着。”
李然轻轻哆嗦:“噢……”
他知道他哥过来是干正事儿的,只是这一刻,李然根本不敢问这个正事儿到底是什么。
潜意识有一个声音在无限循环地说:“闭嘴保命,闭嘴保命闭嘴保命啊……”
为了坐得更稳,也为了遮掩光景,李然的一条腿不敢大喇喇地真叉开,别扭地微微合拢着。
浴袍该遮的都遮住了,可他不知道,这种若隐若现的风景更有留白的想象力。
他一只手依旧扶着迟蓦的肩膀,另外一只手便悄无声息地半遮半掩地捂在嘴巴上,怕自己犯蠢说傻话。
这种事儿他可没少干,太有经验了。
这时二楼走廊的楼梯口突然响起一道不耐烦的人声:“小畜生闹腾什么呢?!大半夜的不睡觉想干嘛?!谁让你熬夜?!”
“你是想把一楼都炸了还是想怎么样?!来回地把自己当飞盘,精力那么旺盛是不是有点儿性上的瘾?”
“这年头连猫都有瘾,跟我有缘,过两天非把你从这儿带回家养着不可。带回家之前明天就带你见宠物医生!非阉了你那两个黑蛋!看你还敢不敢熬夜!可恶的夜猫子!!”
迟危几欲吐火的训斥,是真的很生气夜猫子打扰他们睡觉。
去年他提前休年假,在这里住了一个月,那时黑哥晚上也跑酷,不过楼上隔音好,声音只能传上来一点儿。
他又对“猫界里的男同”感兴趣,多给了一些令人刮目相看的耐心给黑哥。
今非昔比,黑哥已经失去这位两脚兽的新鲜感,气球一直啪啪地炸,和单纯的跑酷制造的动静还不一样,太特么吵了。
这也要管那也要管的迟危受不了挑衅,气势汹汹地出门,当即决定阉掉黑哥。
能气到两脚兽,黑无常一贯认为这是自己有通天的本事,懒得鸟人,安然舔爪。
看迟危在楼梯口指着它破口大骂,它压根没当回事儿。反正程艾美叶泽还有冷脸狗王经常对它口不择言,习惯成自然嘛。
猫生在世,谁还没挨过贱兮兮的人类的几句骂了?
直待后面的话里,某些字眼像气球爆炸般一个一个字地炸过来,黑哥反应两秒,不知想起什么记忆来,跳起来呜叫一声,以闪电般的速度蹿回猫窝,手脚并用地往它老婆的肚皮底下钻。
白猫睡得正香,被它拱了个猫仰马翻,茫然地晃晃脑袋,左右观察后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情况,又闭上眼睛脑袋一低,把黑哥当枕头睡了。
期间连姿势都没变一下。
只有尾巴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在黑哥身上,像安抚。
“啧,这小破猫竟然能听懂人话。真有意思。”在这场战役里取得绝对性胜利的迟危兴趣重生,心里盘算着怎么把猫带走。
回房间前,他老奸巨猾地往李然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底下门缝儿细细的一道,不趴下看都看不出来里面有没有亮灯,要是只开着床头的灯,就更看不出来了。迟危虽然不是端方君子,但也不是会偷窥的小人——年轻时偷窥他老婆不算,才懒得管小辈们之间有什么欲海沉浮呢。
就是自己吃不上好的时,别人能吃上好的,心里难免有些不平衡。迟危知道姓迟的小畜生现在肯定在李然房间里,他们算是一脉相承,迟危不了解迟蓦,还不了解年轻时的自己吗?
多等一天都是对自己苛刻。
想起刚才他是被叶程晚一枕头轰出来的,迟危酸得牙根儿冒泡。甚至想阉个人玩玩儿。
身为亲叔侄,他们应该共同进退,他吃不上迟蓦也休想吃。
迟危冷哼一声,对着没人的空气不明所以地凉声道:“不睡觉的,全阉了!”
狠心地把自己都阉进去了。
从迟危站在楼梯口骂猫,李然就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尽管他小声说话,门外也不可能听见。
他睁着溜圆的眼睛一动也不动,怕被小叔捉到他和他哥睡在一间房里。
同时感到圆圆的宝贝一凉。
怕被阉……
“紧张什么?”迟蓦被他真的在紧张的小模样可爱到,轻轻地笑了一声,这瞬间,非常想动手盘他的圆宝贝,意识到太下流克制地忍住,无意识地捻了捻手指,说,“有我在这儿呢,他怎么可能动得了你。”
“说了只用听我的话,记不住是不是?嗯?”迟蓦掐住李然下巴,让他只能看着自己的脸。
李然立马说:“能的……能记住啊哥。”
“我真的能记住的。”
迟蓦点头:“那我们……”
“——哥。”这声低喊比往常都更轻,可也更多了分珍重。
李然绝对有话要说。
迟蓦再不是人,也在这时收起满腔旖旎,大手放在李然脑袋上揉碎他身上升起的低落:“怎么了,乖宝。”
“你说,哥在听呢。”
“你和小叔的关系很好,好得……他才像是你父亲,”李然垂着眼眸,说道,“不是吗?”
迟蓦承认:“嗯。是。”
“那为什么……”李然不知道这话说出来是不是指责,又是不是矫情,也不明白突然往心里涌的难受是不是无理取闹,他只是知道,他哥会无条件地接受他的喜怒哀乐,人有七情六欲,哭与笑都是理所应当的,“为什么你爸妈……把你送到戒同所那种可怕的地方的时候,小叔没有帮你。还让你在那里待了两年。”
“哥……为什么啊?”
早已经过去八百年的事,因为有想不通的疑问,经由今晚更清晰地浮现,致使李然做不到忽视,还较劲地钻起了牛角尖。
既然迟蓦小的时候,小叔就不想让他长成废物,不计和迟巍齐杉的前嫌尽心尽力地教他、培养他,好事做尽,又为什么在迟蓦未成年,做不到反抗监护人的命令,被狠心关进国外的戒同所时不选择出手相助呢?
迟蓦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没事,别难过。都是以前的事了,好不好?”迟蓦低柔得哄着李然说,听到他低低地嗯一声才从缄默里继续道,“小叔警惕性很强,对人的信任感只有一点点,直到现在越来越严重。过年在迟家的时候,小叔从不喝任何人的敬酒,你看出来了吧。”
李然点头:“嗯。”
“他喝过的最后一杯别人递给他的酒水,是我给的。”迟蓦低声说,“他那次差点死了。水里有能要人命的东西。”
李然浑身剧烈地一颤。
他从未经历过这种游走于法律之外的事,看过的为数不多的新闻里出现这种场景,都觉得不甚真实,认定离人们现实里的正常生活很远很远。
乍一听到迟蓦这么说,李然整个头脑都是发胀的。
迟蓦从小和父母不亲,却和父母的敌人走得近,引起迟家以及和迟家沾亲带故的那许多人暗里明里的不满和议论。
每个人都好奇迟危用了什么手段,能让早慧的迟蓦折服。
十五岁之前的迟蓦,不说深得迟危信任,也绝对没有得到过来自于小叔的怀疑。
一杯酒水,什么都没了。
那段时间迟蓦正在心无旁骛地做平行世界的框架,迟危的意见值得听,他想跟事业有成已经站在金字塔尖的小叔取取经,暂时跟他和晚叔住在一起。
那天迟巍跟齐杉来看他,让他回家,迟蓦没回。俩人也没逼他,说完几句话就走了。
等迟危晚上下班回来,让迟蓦给他倒杯酒提提神,等过会儿还有个线上会议。迟蓦头也不抬地拿起茶几上一个玻璃杯,倒了杯红酒,随手递给他。
酒里没东西,杯子里有。
透明的,应该是粉状,没人注意到。
酒水一冲,更是无影无踪。
迟蓦不知道是什么。
迟危就这样进了急救室。
他吐了很多血,鼻孔里也流血。一晚上,医院彻夜通明,连续下达三次病危通知书。
叶程晚身为迟危的贴身“秘书”,撑起了一片天。
迟巍与齐杉利用迟危对迟蓦的这点儿难能可贵的信任,设计自己的亲生儿子。
如果迟危死了,从此迟家少了一个劲敌,迟蓦未成年,不会坐牢,有迟瑾轩在,他们也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抹平脏迹,皆大欢喜;如果迟危没死,迟危也再不可能相信迟蓦,儿子还是他们的儿子,他们举家同庆。
一举两得的好事。
最起码在之后的两年里,他们的计谋是得逞了的。
几天后,命悬一线的迟危转到普通病房养身体,他脸上血色全无,看到几天几夜没睡觉而满脸憔悴的迟蓦站在病房门口,一张脸不见虚弱只余冰冷,眼含清理门户的肃杀之意。
迟危嘶哑着嗓子,说:“信不信我宰了你?”
迟蓦百口莫辩,确实做好了以死证明自身干净的准备,闻言梗着脖子说:“你宰。”
“滚。”迟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下了逐客令,再没看他。
尽管他知道迟巍跟齐杉是主谋推手,但迟危一点都赌不起。
人命只有一条。
那点飘摇的信任随着倾倒的大厦坍成一片废墟,荡然无存。
之后迟蓦“出国留学”,迟危两耳不闻窗外事。
毫不关心。
他只是看不了天才陨落,觉得平行世界这款游戏有一定的意义,不怎么上心地选了某天的黄道吉日,替迟蓦发行。
试一下市场的反应。
没上市的游戏不温不火地运行了两年左右,没赚过钱,不过也没赔过。做生意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刚开始不赔就是赚到了。
他帮白眼狼做这么多,始终不见迟蓦说句谢谢,甚至叔侄两个上次的聊天记录都停留在两年前,冷面冷心的迟危心里烦,真的想宰了迟蓦了。
等再见到迟蓦的那天,是他自己用尽手段、拼尽全力从一个几乎能杀人的机构里脱身回国。
整个人形销骨立。
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脸上早没了青春的少年气。他浑身上下死气沉沉,有段时间要么愤恨世界,想让所有人一起去死,要么极端地厌世,想让别人亲眼看见自己凄惨无比的死状。
能吓死别人才好呢。
自残的习惯延续至今……
“不听了,呜呜……我不听了……”李然搂紧迟蓦的脖子哭得特别伤心,上半身全趴在他身上,一声接一声地低音啜泣。有几滴眼泪太调皮,顺着迟蓦的颈侧往下淌。
又烫又痒的。
迟蓦握住李然的手紧了紧。
李然轻轻喊:“哥。”
迟蓦低声应:“嗯?”
李然说:“……我也会好好爱你的。”
他将这种“爱”放在了和小叔晚叔爷爷奶奶同等的位置,大爱无疆,不单指爱情。
但听在迟蓦耳朵里就完全变了味道,仿佛得到了双向奔赴。
他蠢蠢欲动,隐忍难耐,想把李然一下子掀翻在床。
狠狠地压上去。
下一刻,一张湿漉漉的脸在昏暗的床头灯光里凑近,不用迟蓦说主动,李然便生涩稚拙地来亲他。
跟学习相爱相杀多年,每一学科的知识,都知道李然是不能把它们吃透的笨蛋。直到迟蓦出现,这种停滞不前的僵局才被蛮横地打破,笨蛋也能变聪明蛋。
与学习比起来,在其他方面李然颇有一点“天赋异禀”的意思,唇亲到迟蓦的唇。
他自然而然,且有一分猴急地说道:“哥你快点张嘴啊。”
迟蓦:“……”
真的欠淦。
眼泪是滚烫的、咸涩的。
美味的。
迟蓦嘴上凶狠地吻回去,手上一用力,正要付诸行动把李然淦翻,就听这小孩儿被亲得不自在地哼哼一声,快喘不过气了。
他奋力地用手抵抗迟蓦的肩膀,将两人分开一点,想要有说话的机会,哝声:“你对我最好了。我以前……知道爸爸妈妈是爱我的。如果他们不爱我,不会在有自己家庭的情况下依然关心我、给我钱……虽然这些都是他们作为我的父母应该做的。”
“因为……我还没有长得很大,没有经济能力自我照顾。”
李然有些难受地说:“可是我并不知道‘被爱’到底是什么滋味……我以为是我不懂事,也是我太白眼狼了。”
迟蓦皱眉:“谁教你这样想的?”
“没有人这样教我呀,”李然又搂住迟蓦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颈侧,不让他哥再看到他的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腼腆,“是我自己教自己……然后就有一点点长歪了,不要笑话我。”
“哥,现在有你教我。”
“哥,我很开心。”
“哥,你对我真好。”
“哥,我也会对你好。”
“哥……”
成年的这一天对他来说仿佛是一场重塑涅槃的新生,李然闭上眼睛,心想,真正的被爱,就是他现在所感受到的。
迟蓦就在耳边这一声又一声的“哥”里,一边觉得自己愈发得妄欲烧身血脉偾张,一边不得不担起“哥哥”的正当责任,把越轨的心思一压再压。
最终把自己折磨得快要口吐鲜血,迟蓦的“正人君子”罕见地惨遭败北,没赢,被那只兜头上下连一片叶子作遮挡物都没有的“野兽”本体取得了胜利。
迟蓦憋得眼睛发红。
憋不住了。
该死的想要。
然后便听耳边那道说一句就要撒娇似的喊一声“哥”的声音不知何时戛止,替换成均匀绵长的呼吸。
……李然竟然就这样维持着坐他腿上抱住他脖子、把脸埋在他颈窝的姿势美美地睡着了。
迟蓦:“。”
向来以绅士作为表面外衣的迟总终于忍不住口吐恶言,压抑得快疯了。
“……操。”他几近咬牙切齿地说道,“李然,我特么真想就这样直接淦死你算了。”
李然咕哝了一下嘴巴,疑似在说明天上学,让他哥不要吵。
黑灯瞎火的后半夜,迟蓦连灯都没开,怕打扰李然睡觉,满身戾气又轻手轻脚地把他放到床上摊平,打算去自己房间冲两个小时的冷水澡。
好好地和清心咒相爱一下。
他扒了李然的浴袍,就这样将他光条条地塞进被窝里面,不给他穿睡衣。
后来想了想,这幅“出水芙蓉”般的李然太能方便自己,一掀被子就能里外得逞。
迟蓦觉得自己洗完澡后不回来就算了,要是忍不住回来,清心咒大抵会当场失效,说不定还会遭到反噬,场面不堪设想。
将睡着的、光洁的李然从头奸到尾,看了足足十几分钟,迟蓦越看眼睛越红,整个人快走火入魔地爆炸。最后他一阖眸装起瞎子,眼不见心为净地找出一套睡衣倒腾着给李然穿上了。
手上揩满了油。
只要不是心里搁着事儿导致失眠,正常状况下,李然知道自己所处的环境安全可靠,睡眠质量一向好得可怕,十天惊雷都劈不醒他。从迟蓦这么多次在他睡着时给他换贴身衣服、而他毫无所觉就能知道这点特性了。
今天李然依旧毫无所觉。
他何时被周公叫走,何时被扒干净,何时又被他哥当“奇迹然然”穿好睡衣;他哥又是何时离开的卧室,何时又回来彻夜未眠地坐在他床头盯着他看,简直男鬼一个……李然对此都一概不知,自己陷在自己良好的睡眠里编织了一场美梦。
梦里全是自己,全是他哥。
昨天的蛋糕很甜,甜得嗓子不舒服,所以李然喝了很多水。
睡前不觉得有什么,没多少尿意,睡后在梦里倒是有了。
他和他哥发生了什么,此时依旧“涉世未深”、并且由于家长管得严的李然一个场景都没看清,满头雾水地搞不明白,总觉得像是在互相纠缠。
越纠缠肚子越酸。
到最后李然的潜意识里只有一个严峻的念头:“不要找到厕所啊,千万不要找到厕所啊,在梦里找到厕所会尿床……”
提醒高三生准时上课的生物钟还没开始作祟闹腾,李然就因为肚子酸得厉害,被尿意扰得心烦,眉心微皱地睁开了眼睛,想立马爬起来去洗手间。
得跑着去!憋不住了!
一睁眼,先和头顶一双眨也不眨的、仿佛能吃人的碳黑眼眸直勾勾地对上。
李然狠狠地一哆嗦。
吓得差点儿当场尿床。
几乎要把李然研究出花儿来的迟蓦见他醒了,毫不避讳地示意他睡褲。
意为他亲眼见证了它——
从萎靡不振一点一点地变成精神百倍的状态,没见过似的。
没有似的。
他声音低哑,道:“嗯?”
李然脑门儿“轰”地一下熟了,卷过被子盖住坐起来,背过身去大声地讲理说:“这是正常的现象啊!高中的生物知识,你你、你没上过高中吗?!”
最后他在疯狂的结巴里口吐狂言,内涵他哥是文盲。叫完连鞋都不穿,闷头往浴室里冲,想要反锁房门将社死的自己淹死在洗脸池或者浴缸里。
不见人了。
迟蓦当然没让他得逞。
此人应下了文盲的头衔,要好好和高知分子李然认真地请教一下。他慢条斯理地走在李然夺路逃跑的路线上,在房门关上而且要反锁的最后一刻,一巴掌拍上去,轻轻松松地将门顶开了。
李然力气不够,眼睁睁地看着门打开,这瞬间心肝胆颤,快哭了:“哥……”
“哥你想干什么呀……”
“嗯,”迟蓦进来了,脸上没有一点坏人的影子,全是好人的求知若渴,“我帮你把尿。”
第55章 幹
“呦,我还年轻,眼睛没花呢,应该不是我看错了吧。我怎么觉着,两位少爷之间的氛围今天有那么一点点的奇怪呢?”餐厅桌旁一家人在吃饭,只有迟危起得早吃得早,吃饱了撑的,看戏似的围观他们吃早餐,负手而立,仿佛上帝之眼看透一切。
点明了李然和迟蓦此时谁也不理谁甚至谁也不看谁的僵局。
当然了,确切地说,只有李然不理不看迟蓦,脸都要埋进牛奶杯里;而迟蓦那张做惯了冷脸狗王的脸虽然没笑,迟危却能看出这货眼角眉梢带着一点爽意。
心情明显好得很。
迟危昨晚又是要阉猫又是要阉人的,大晚上不睡觉,大早上竟然也不困。这时候他不说不准熬夜了,双标得如此不要脸。
清早五点起床,他等着钟点工上门收拾一楼客厅的残局。
初春,五点钟,天色刚蒙蒙亮啊,再是牛马打工人也不能被这么压榨,根本没人接单。
五点半不到,一个钟点工阿姨准时抵达,接了迟危这个打扫一小时就有五千块钱的单子。
门打开后她还悄悄看了人傻钱多的迟危好几眼呢,生怕他反悔,干得特别快。
睡得少,脾气大,迟危看了一眼正好奇打量两位少爷的叶程晚,再看迟蓦的狗王爽脸,嫉妒使人面目全非,刺道:“我说话没听见?你俩是不是吵架了?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
迟蓦没理他,眉梢扬了杨。
几双眼睛不再偷鸡摸狗地瞄过来了,演变成光明正大。
程艾美道:“你们咋啦?”
叶泽:“对啊,咋了啊?”
叶程晚已经竖起耳朵。
昨晚不还是好好的吗?
从下楼开始便试图做透明人的李然,一下被他们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小叔推到聚光灯底下,成为了焦点,忙低声说道:“没事呀……没怎么啊……”
那双深色眼珠的眼眸从牛奶的玻璃杯沿上轻轻抬起来,做贼心虚似的,眼周擦了眼影般红一圈。几个大人还没看清呢,他就又欲盖弥彰地垂下去。
显而易见,肯定是哭过。
谁家好孩子一起床就哭?
李然早上确实哭了。
但他哭不为别的,全为丢人丢到了外太空。
迟蓦不知道发什么神经,闯进浴室非要扶小李然,李然又不是一两岁,还不会扒掉褲子用手扶。他哥话音落地,李然眼睛就瞪得圆圆的,震惊溢于言表,眸子里的纯真无害全变成“你这神经病是谁,为什么要占据我哥的身体跟我这么下作”的惊骇。
奓着毛连连后退几步。
摇头揪住衣摆往下拉的动作像极了护卫贞洁的“烈士”。
他说:“我不要……”
他急着小解。
快憋不住了。
迟蓦却看不懂人脸色听不懂人话,非要待在这儿。
李然表情大概很有意思,迟蓦看了不以为耻,根本不压制四起的淫心,反以为荣,想看小孩儿露出更多不同的表情来。
要不是学校每天课间会组织高中生做操、跑步,稍微锻炼锻炼为学习大业而久坐的身体,高三生各个都得是脆皮,虽说爬楼时不像“老年人”大学生呼哧喘气,但想在一个经常以打拳、格斗为发泄方式的成年男性手里逃脱制胜,可能性是……
洗洗睡吧,不要做梦了。
李然对待学校组织的课间操和跑步,就像他曾对待学习,不喜欢但也会遵守纪律。
每次长长的队伍里都有他的清瘦身影,做得还算认真。他平日里又喜欢骑山地车,身体素质还可以,反正离那些上个二楼就要喘一下的大学生生活远着呢。
但李然独来独往,除了学校组织的运动,他不打篮球,不翻墙逃课,不和其他男同学打成一片,没有因为犯错被教导主任在后面当成兔子撵过,每天老老实实文文静静,力量薄弱。
而且——
他面对的可是迟蓦啊。
只见迟蓦伸手一把扣住李然的手肘,一拉一拽,李然毫无还手抵抗的能力,“排山倒海”似的往迟蓦胸膛里撞。
先碰到了小肚子,不重,但李然立马弓腰,面色通紅地低哼哼一声。
酸意猛地加重。
差点隔着褲子呲迟蓦一身。
接着迟蓦不等他反应,扳过他肩膀翻过去,而后把他另一只还自由的手别到身后,紧紧地扣住了他两只手腕,不允许他跑。
李然面前就是馬桶。
迟蓦的呼吸从头顶落下,擦过脖颈时,好痒。
李然在抖。
睡衣垂感极好,迟蓦的大手撩开衣摆时,干燥的体温像要覆盖上去。
李然在抖。
“自己咬着。否则衣服掉下去,弄脏了衣服可不怪我。”迟蓦将衣摆上掀到李然嘴边让他咬住一角,好方便接下来的行为。
李然战战兢兢地张开嘴,叼住一点衣摆。
迟蓦的手又下去了。
李然在抖。
李然是一个非常敏感的人。
情绪上,身体上。
□*□
□*□
李然当时就哭了。
丢死人了。
他紧紧闭着眼睛,不敢看能让他原地蹦进坟墓躺一躺的“伟大”场面,眼皮根本关不住哗哗往外淌的眼泪。
如果耳朵够灵活的话,想必李然会直接把两只耳朵也耙下来盖住脸,以耳不听为实。
饶是都这样了,他也没把嘴里的衣角吐掉。
相当地听话敬业。
外露的小腹因为紧绷的呼吸就那样一顫一颤的,像痉挛。
迟蓦从头盯到了尾。
然后李然就不理迟蓦了。
连看都不看他!
这种局面一直持续到迟蓦送李然上学。
李然抱着自己的书包,安静地缩在副驾驶,下巴点在搂紧的书包上面,还是很想死一死。
几分钟后校门口到了,车子甫一停好,李然维持着原有的姿勢,眼不动头不动,只有手悄么声地放到把手上迅速开车门。
……没打开。
迟蓦把车门锁住了。
下一刻,不待李然反应,高大的身躯已经越过中控台颇有威压性地笼罩而来,李然抠着把手的手指收紧,又开始抖了。
怕他哥对他做更奇怪的事。
恨不得弃车而逃。
……逃跑也得有门才行。
李然苦着一张小脸,早上因为羞愤与丢人而哭过的双眼现在还有些泛红,别提多可怜。
“跟我说句话。嗯?”迟蓦离得很近,大手轻柔地勾住李然脖颈,语气放得近于低柔。
从暗恼小李然不争气,一尿到底让李然丢脸开始,李然迁怒于他哥,就严肃地打定主意不再搭理迟蓦了,闻言果真赌气地说道:“就不跟你说话……”
迟蓦差点儿低笑出声。
要不是心里记挂着小孩儿大概都要“恨”死他了,但凡再敢笑,真的得被判一回死刑,迟蓦肯定忍不住。
他对任何事都游刃有余,不怕麻烦,有事解决事,有人解决人,但惹小孩儿生气让自己高兴的傻缺行为,不是他的乐趣。
——真上了床,在床上的行为另说。
这个必须得另当别论。
迟蓦表情收得很紧,表现得异常真诚,仿佛认识到了早上的自己到底有多下流多變态,堪称低声下气地说:“不要不跟我说话啊。不跟我说话跟杀了我、要我的命有什么区别?”
“理理我。求你了。”
李然结巴了:“就、就不理你……”
迟蓦还是那副姿态低微的轻柔音色:“理理我,快点。”
李然就说:“理你……”
言罢眼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起来,这次李然是被不争气的自己气哭的。
他想发火。
可他长到这么大,从来没有发过火。在白清清面前谁敢发火啊,敢发出半点质疑的气息和半个标点符号,就得被白清清更高涨的火焰喷得外焦里嫩。小时候李然特别“惜命”,从不尝试让她妈用怒火把他当食材炒菜。
他爸天天被炒得“色香味俱全”已经够让他“饱腹”的了。
而李昂又不是一个能让别人发火的对象,他永远像个蜗牛似的,慢慢吞吞唯唯诺诺,跟谁都吵不起来。
顶多把想在他这里得到一些情绪反馈、却得不到的人气得半死,比如白清清总能被气到。说他情话不会讲,讲一句就能面红耳赤,从头顶开始冒烟,好像能要他的命一样,有时候心情好想温存地跟他聊一下过往,李昂也总是不吭声不回应,就知道笑。
这样的人能把急性子急死。
气不到李然这样的慢性子。
跟迟蓦在一起一年,李然学到的都以“正面”“积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为美好的明天而奋斗”为主的主题,没学过“负面”“愤怒”“睚眦必报”“张牙舞爪”“有狗咬我我也要咬回去”的强势凶狠。
“发火咬迟蓦”的念头虽涌上心头盘旋,但李然根本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发火,又实在做不出咬他哥这种不雅的小狗行为。
然后就听他愤怒地说:“你欺负我,你、你道歉!”
迟蓦:“……”
迟蓦用了生平最大的耐力才没使嘴角翘起诡异的弧度,沉着地一垂眸,怕再看着小孩儿的眼睛说话得亲死他:“对不起。”
做家长的不能吝于、更不能羞于道歉,得让小孩儿知道,家长并不全是对的,他们有生气与质疑的权利。
“是哥做错了好不好?不要生气,以后在床下再做些亲密的事我一定严格遵循你的意愿,你说不要就是不要好吗?”迟蓦就差举天发誓了,他没哄过人,每次的诱哄都给了李然,“原谅我这一次吧,乖宝。”
“好吧。”李然在他哥良好的认错态度里找回尊严,没有被嘲笑,感到迟蓦对他的珍重,也用郑重地语气回应。
他说:“原谅你了。”
车门打开,李然下了车,心情还算轻松地去上课,然后把心里最后一点羞恥用一声“哼”扔给迟蓦,这才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迟蓦捻了捻早上碰过小李然的手指,回味他当时的表情。
一个令他非常兴奋的真相已经在他的脑海里叫嚣沸腾到了现在,没有停歇过一分一秒。
他想:“李然这么敏感,不得幹一次尿一次?”
绝对不能放过他。
床单湿几次他换几次……
作者有话说:
是真的。真的(认真)《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