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当那个身影毫无预兆地推门而入时, 在场的所有人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思维和动作都迟滞了一瞬,无论是谁都没有及时反应过来。
佐藤悟郎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跳出他的喉咙。就在前一秒, 他的脑子里还在偷偷腹诽着这个人, 结果现在正主却突然现身, 这样的巧合吓得他手狠狠抖了一下, 差点把手中的记录本摔在地上。
最后还是太宰及时回过神来。他的脸上缓缓勾起一个笑来, 平静而礼貌的微笑, 仿佛中原中也的出现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个意料之内的事情——如果中原中也进来时没看见对方在见到他后愣住的神情的话。
“佐藤先生, ”太宰的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任何波澜, “能麻烦你暂时回避一下吗?我和中也,有些私事需要谈谈。”他的语调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佐藤悟郎虽然有些好奇中原中也为什么会来, 但他现在巴不得立刻离开这个让他觉得有些尴尬的地方, 所以很轻易的就应答了下来。他去往门口时,中原中也也在迈着步子走进来, 两人将要擦肩而过时, 对彼此都礼貌一笑,也算是打了招呼。
佐藤几乎是贴着墙根溜了出去, 还不忘严严实实地带上了病房的门。
随着咔哒的落锁声轻响,病房内只剩下两人。
中原中也不过几步便跨到了病床边, 他脚上的皮靴在地板上敲击出清晰的拍打声。然后,他居高临下的望着床上的太宰,脸上满是不耐烦的神情,低沉的声音里似乎也压抑着某种躁动:“喂,你这家伙不是说什么事情都不会有吗, 为什么又把自己折腾进医院了?”
这熟悉的质问口吻,就好像他们之间的关系很亲近,至少达到了友人的程度,与手机里那些空荡荡的聊天界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太宰迅速意识到这次事件可能是蓄谋已久,无论是此时对方的突然到访,还是之前所谓的刺杀,和那条恐吓记录。
也许真正的凶手从不是那个山村恭介。
他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呼吸,决定暂时先不暴露自己“失忆”的事情。他的嘴角扯出了一个勉强的弧度,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疲惫:“嘛,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当时出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情况,所以”
他故意将话语留白,试图对中原中也抛出一个试探的钩子。
然而,中原中也并没有顺着他的话继续追问下去。相反,他突然嗤笑了一声,歪了歪头,眼神里闪烁着某种恶作剧得逞般的光芒,那直直看向太宰治的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行了,别装了。你根本就不是原来的【太宰治】吧。”
这句话瞬间击穿了太宰治精心构筑的心理防线,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可能停跳了一拍。
不是错觉,被看穿了。如此直接,如此笃定,就好像他无论给出什么解释都只会是徒劳无功,对方的心里早已有了无法撼动的评判。仅仅只是因为他的这句回答。
“你是谁?”中原中也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压迫感。
太宰治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这种被质问身份的感觉有种奇异的既视感,就好像他之前在哪里经历过类似的事情,但他暂时想不起来一点。
“我就是太宰治。”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最直接的回答,声音平静无波。
既然对方能如此断言,必定是掌握了某些他无法否认的证据。比如他刚才的回答本身?
这个念头突然出现在脑子里,再联想到之前某些事情所体现的微妙违和感,一个惊人的推测瞬间成型:
眼前这一幕,很可能在过去的某个时间点里,就被这个世界的同位体预见了,而且因为是同位体,他大概会有的想法也都能预想到。那个人不仅预料到了他可能会来到自己的身体里,而且还给了中原中也某种判定身份的方法,比如一个特定的问题,加上一个特定的的答案,就是确认【身体是否换人】的证据。
真是狡猾到令人作呕啊,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可能会出现吗?
太宰治的指尖在薄被下微微蜷缩,某种愤怒与无力感从他心里悄然升起。
那个始作俑者已然抽身离去,留下他独自面对这混乱的谜局。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心底泛起强烈的厌恶与烦躁感。具体厌恶着什么,他说不上来。
在他内心被乱七八糟的情绪席卷时,中原中也已经从旁边拖过一把椅子,姿态随意地坐了下来。他双臂环抱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病床上沉默不语的太宰,眼神锐利而满是探究情绪,却并未出声打扰对方的思考。
此时病房里只剩下窗外隐约传来的不知名鸟鸣和两人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太宰治的思绪如同乱麻,无数种可能性在脑中碰撞又消失。最终,他决定放弃迂回。既然伪装已被识破,也就没必要再铺垫太多。于是他抬起眼,目光穿过了病房内逐渐扩大范围的昏暗阴影,直直锁定在了中原中也身上: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对吗?”他的声音十分平静,似乎中原中也之前的话并没有影响他多少。虽然这样问出来了,但他其实并没有期待中原中也能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
他脑子里原本清晰的思路此时正变成一团乱麻,无数灰暗情绪都开始涌上心头,侵蚀着他的灵魂。
无论是对方的身份还是目的,这些此刻都不再重要了。盘踞在他心头最沉重的,是一个疑问:这一切的根源,是否都是人为操控?从他第一世的死亡,到第二世被迫成为扭曲的镜像,再到如今突然进入这个陌生的世界,占据这个陌生的躯体,还平白失去四年光阴眼前的这个中原中也,又知晓多少东西呢?
即使他知道,对方对此可能全部一无所知,但积压在灵魂上的枷锁越来越重了,还有那些被强行附加的命运轨迹,每当他以为能结束一切时,命运总会给他开一个玩笑,让他不得不想办法继续走下去。
他需要一个发泄口,哪怕这个发泄口很小。于是,那些被理智强行压抑的负面情绪随着中原中也的点明,如同被投入坩埚的不知名液体,随着火焰熬煮而沸腾起来,咕嘟咕嘟地冒着黑色的泡泡,开始疯狂地塞满他的脑子。
他无法控制地想起了最初的起点。如果不是某个世界里那个同样叫中原中也的家伙,他也许能够永远停留在更为年轻的时间段,不必经历许多额外的痛苦事件。而不是现在这样,被强行塞进一个已过二十岁的躯壳里,平白无故地失去了四年岁月。
他又想起自己在上一个世界里糟糕的身体共享经历,稍有不慎就会达成【与自己殉情】这种荒诞又恶心的结局,云云。纷乱的记忆碎片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让他被迫回忆起那些他曾以为自己早已遗忘的某些想法。
总而言之,现在的太宰难得的收敛不住自己的情绪,随着中原中也这仿佛看破一切的话而泄露了出来
这家伙身上的黑泥气息简直要化为实质了,中原中也感觉自己要是再不想想办法打断对方的思考,也许下一秒这人就要开始思考等下要去什么地方进行一些将要危及生命的小活动了。
“啧。”中原中也烦躁地咂了下舌,终于打破了沉默,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喂,听着!具体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同时目光不自觉地投向窗外渐沉的暮色,陷入了回忆,“那个混蛋——我是说,这个世界原本的太宰——他失踪前,突然跑来找我,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什么他要去异世界旅行了,如果我再次遇到他时,若是他没说出特定的句子,就说明他的实验成功了然后!”
中也的声音突然带上了一丝咬牙切齿:“这个混蛋就真的彻底消失了!不仅电话不通,还踪迹全无。再见到关于【太宰治】的消息时,就是你在医院里了。所以,”他摊了摊手,神情带着点无奈和烦躁,“我也只是按那个混蛋留下的话办事而已。至于你你到底怎么回事,从哪儿来,我一点都不清楚。”
太宰治原本涣散的鸢色眼眸,随着中也的这番解释,逐渐聚焦。最后,他将视线放在了中也的身上:“是这样吗?”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就好像灵魂已经离开了这具躯壳,游荡去了某个不知名的地方,让中原中也没来由的心慌。
此刻,夕阳将要彻底沉入地平线,天空由黄蓝渐变逐渐转灰。病房内没有开灯,昏暗迅速吞噬了见不到光的所有角落。窗外,有树枝随风摇摆,不断地敲打着玻璃窗,发出单调的哒哒声。
暮光透过窗户玻璃,在病房内投下长长的阴影。光影在每个人的轮廓上跳跃着,将人切割成受光不均的几部分。
太宰治的目光落在中原中也身上,夕阳最后的余晖恰好笼罩着他,给他赭色发梢和半边侧脸都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另一半则隐没在阴影里。这光与影的交错,让他整个人呈现出一种不真实的朦胧感,就好像梦一样。
梦。
多年前存在于记忆里的身影似乎和眼前的人重合了。太宰治的脑中此时一片空白,他什么都没有想。,或者说他都不在乎了,无论是什么。
他现在唯一想确认的,唯一能抓住的线索,只有一个。
大脑里此时冒出的唯一念头,就这样毫无阻碍地冲出了喉咙,化作了语言:
“你知道‘重力使’吗?” 他的声音仍然平静,但鸢色的眼睛紧跟着中也的身影,牢牢锁定,里面透露着某种飞蛾扑火般的希翼。
现在的他,又开始感觉到了深深的疲惫了。这种疲惫感的来源不是这具身体,而是他的灵魂深处。
他实在是太累了,能坚持到现在几乎耗光了他的所有力气。如果再没有什么能支撑他的东西出现,也许他将就此放弃。
中原中也脸上原本因解释而略显紧绷的神情,在听到“重力使”这个词的瞬间,如冰雪消融般迅速放松了下来。一抹糅合了怀念和了然等复杂情绪的笑容,缓缓在他唇边绽开,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清晰。他的身体朝着太宰治的方向微微前倾,钴蓝色的眼眸在这样昏沉的环境中亮得惊人,像淬炼过的宝石。
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笃定,回答了太宰的问题:“知道。”
“你想问什么都可以。”——
作者有话说:昨天时突然想到番外怎么写了,可能会写【第二个世界的太宰】+【明星宰(未被顶号版)】,其他的还没想好[抱抱]
第32章
“知道。”
简单的两个字, 却在太宰原本平静无波的心海里造成了极大的涟漪。
某个被层层迷雾包裹的真相,此刻竟好像触手可及。
然而,这份回答带来的并非纯粹的喜悦,反而让太宰滋生出一股陌生的, 近乎于怯懦的情绪, 它们如铁丝般缠绕上太宰的心脏。
他看着眼前这个中原中也, 与上个世界那个张扬肆意的中也共享着几乎无差的外貌, 却沉淀着岁月打磨后的沉稳。这沉稳覆盖在那张太宰熟悉又陌生的脸上, 隔绝了那份记忆中的鲜活, 带来一种怪异的疏离感。明明资料显示对方也只有22岁, 但这样陌生的沉稳样子, 让他有种怪怪的不得劲的感觉。和年少咋咋呼呼的中也差别很大,一时间不太习惯。
“港·口·黑·手党。”太宰的唇瓣无声地翕动了几下,仿佛在舌尖反复纠结着是否说出, 最终, 像是耗尽了所有试探的勇气般,眼帘低垂, 声音轻得如同自语, 但还是传进了中原中也的耳朵里,“你知道吗?”
中原中也脸上那抹似笑非笑的神情未变, 他闲适地交叠起双腿,钴蓝色的眼眸平静地盯着太宰, 带着某种能够洞悉一切的穿透力:“知道,我也能猜到你想问些什么。”
他顿了顿,语气平稳得像在叙述一件日常的琐事,“我确实来自其他世界。在那里,有一个搭档叫太宰治——当然, 不是这个世界的太宰——那家伙失踪了。而我,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身处这个陌生的世界。”
失踪?
这个词精准地与太宰潜意识里某个模糊的猜想重合了。
就在太宰陷入这短暂而剧烈的思考时,身旁突然传来了细微的声响。他下意识地转头,视野中瞬间被正在靠近他,且带着熟悉气息的暗色填满——是中也俯身去按他手边的开关。他们之间现在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对方身体散发的微热。
太宰的呼吸微微一滞。
灯光尚未亮起,病房内昏暗的光线勾勒着中原中也完美的侧脸轮廓,就见他纤长的睫毛低垂着,正专注地凝视着开关的位置。那专注的神情,还有近在咫尺的轮廓,无论哪里都给太宰一种梦幻般的的熟悉感,却又与上一个世界那个少年中也截然不同。
这是一种更深沉内敛,仿佛承载了更多时光与秘密的熟悉。他暂时无法更具体的形容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反而还感觉自己被某种无法言喻的冲动攫住,让他的手指违背了自己的意志,微微抬起,指尖不受控制地想要去触碰那片近在咫尺的皮肤——
咔哒。
清脆的开关声响起,白炽灯的光芒瞬间驱散了病房的昏暗,也瞬间驱散了太宰那不合时宜的恍惚。
他猛地回过神来,指尖在触及对方发丝前堪堪停住,随即以最快的速度缩回,悄然蜷缩在病号服的袖口里。灯光亮起时,中原中也似乎并未注意到他这瞬间的失态,而是继续坐回了椅子上,让太宰治的心脏悄悄放松了下来。
“那么,你”
明明在心底已经演练了千百遍的问题,但真正到了可以宣之于口的关口,喉咙却像被无形的手扼住,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太宰治略有些恼怒,开始想要退缩,甚至迁怒于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中原中也,怪对方来得太快了,快得打乱了他还没构筑好的心理防线,让他在毫无准备的状态下就不得不面对他。
更让太宰烦躁的是,中也那平静注视着他的眼神,眼神里没有了刚进病房时的烦躁与不耐,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包容的,仿佛能看透他所有狼狈与挣扎的淡然。
现在在看我的笑话吗?这个念头突然钻入脑海。
太宰治几乎要后悔起自己滞留在医院这么久的愚蠢决定,如果一开始就逃出去,随便去什么地方,也许就能避开这猝不及防的所谓重逢。
中原中也只是耐心地等待着太宰治的下一句话,没有任何催促,也没有一丝不耐。他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目光沉静地落在太宰身上,病房顶灯的光线落在他钴蓝色的眸子里,折射出细碎的光影流转,带有某种能让人沉浸于此的吸引力。
“你为什么,”太宰纠结了很久,终于艰难地挤出声音,“会突然现在,来这里找我?”
明明有更合适的时间点。他的行踪被媒体曝光,一时半会无法解决,为什么偏偏是现在?在他还尚未准备好面对任何可能性的时候,啊,不对……
太宰的思绪不知为何,又开始混乱了起来。此时他脑子里所想的内容杂乱交织,混乱得如同被飓风席卷的废纸篓,暂时无法理清,仍然处于一种【宣泄】的状态。
中也的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但内容却和平淡没什么关联:“啊,这个的话,仅仅只是因为想要快点见到你。”
太宰治因为他的这句话,猛地抬起头,鸢色的眼瞳也在瞬间睁大,难以置信地望向中原中也。就见对方脸上没有丝毫戏谑或玩笑的意味,只有一片坦然和认真。
……欸?
“然后,”中也仿佛没有看到太宰的震惊,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语速仍然平稳,像是在汇报一件任务,“因为不知道你究竟想知道哪些内容,所以我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吧。”他调整了一下坐姿,目光扫过病房单调的墙壁,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在我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某次给我那个混蛋搭档扫墓时,那家伙的鬼魂突然出现了一瞬,又消失了。当时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或者真的闹了鬼。”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自嘲的弧度,“等我那晚回去休息时,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具体内容就不说了,大概就是感觉那个混蛋搭档在某个地方拼命地呼唤我然后,再醒来时,我就发现自己在这个世界了。””
啊,扫墓。
这个词瞬间打开了太宰记忆深处某个回忆,是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前的最后一场梦,内容就是梦见中原中也在给他扫墓。但当时所梦见的内容,他已经记不清了,依稀还记得当时自己所想的,大概是觉得在梦里面看见自己的梦很稀奇,也很庆幸自己能够被梦里那个中也记住,没有被其他什么同位体替代之类的。
“还有就是,”中原中也的视线重新聚焦在太宰脸上,带着审视的意味,“我的这个搭档很奇怪。他时不时会死机一下。”他脸上挂着思索的表情,似乎在努力寻找一个更贴切的词,“冒出些前言不搭后语的怪话,或者突然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眼神放空,整个人僵在那里,对外界几乎没有任何反应。虽然这家伙平时就毛病一堆,比如喜欢恶作剧,或者给人制造麻烦之类的,而且品味还差到极点——但彻底消失后,这些毛病所带来的麻烦,反而莫名让人有点怀念了。”
“对了,”中也身体微微前倾,那双锐利的蓝眼睛紧紧锁住太宰治,仿佛要穿透他的灵魂,“你知道他在哪吗?”
中原中也的声音将太宰从短暂的恍惚中拉回。
在说话的同时,中原中也的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太宰治的脸庞。他的双眼努力捕捉着对方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当看到对面的人因为“死机”之类的词,尤其是最后那句直白的追问而瞳孔微缩,还露出了像是被戳中心事一般僵硬的表情时,忍不住愉悦的笑出了声。
啊……中也这家伙……
太宰治感觉脸上的肌肉几乎要失去控制,他的大脑将中原中也的每句话都转换成了更合适的语言,并与他的记忆对上号。
对方的话语像精准的箭矢,每一支都命中了他内心最隐秘的角落。那强烈的熟悉感,那只有梦中的中也才知道的细节,一切似乎都在指向那个让他日思夜想却又不敢奢望的可能性。即便中也话中的内容略有些偏差,但他知道这些偏差可能只是不同视角下的影响。
通过对方的这些话,还有带给他的熟悉感,能确认的是,他日思夜想的人可能真的就在眼前。但此时他不知道该怎么摆出合适的表情,内心的情绪混乱,现在的他与其说是喜悦,不如说迷茫来的更多。类似于【真的找到了吗,就这样相遇了吗?】之类的不真实感,出现在他的脑子里。
现在是现实吗,还是他出现了幻觉幻听?太宰治不知道,某种强烈的虚幻感笼罩着他,让他怀疑自己是否还在某个光怪陆离的梦境里,或者因为长期的压抑而产生了严重的幻觉和幻听。眼前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世界仿佛在旋转,他有些晕乎乎,甚至觉得自己的眼睛快要变成不停旋转的蚊香圈了。
“啊,中也?”他下意识地呼唤,声音带着自己都陌生的迷茫和求证。
“嗯,我在。”中也的回答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却又让太宰更加的混乱。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啊太宰治的思维几乎宕机。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努力在混乱的记忆中搜寻可以确认对方身份的关键节点,就是那些只有他和梦中的中也才知道的,微不足道却又无法伪造的细节。他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地抛出,语速急促,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求证欲。
“17岁的第一次见面时我打碎了你几瓶红酒?”
“三瓶顶级柏图斯,你当时笑得像个偷腥的猫。”
“我们在‘羊’的基地附近打过架,最后谁赢了?”
“平手。你耍诈用计谋脱身,我拆了半条巷子。”
“有一次任务失败躲雨……”
“躲在一个废弃电话亭里,你抱怨我的帽子碍事,还试图用我的外套擦你湿透的头发,被我揍了。”
……
中原中也对每一个问题都给出了准确的答案,没有丝毫犹豫。即使某些细节因为时间久远或视角不同而略有偏差(比如某件事情里,太宰坚持自己当时是“优雅地离开”,而非“耍诈脱身”),但核心的事实和那份共同经历所独有的感觉完全吻合。
最后,来到了某个最关键的问题。以上的事情也许其他中也的同位体都会距离,但太宰可以确定,只有这个问题是独属于他和他的中也之间的。
“我有次让你猜一个问题的答案,大概内容是【如果我从不存在于你的世界,但你知道我,是为什么】,你还记得你的回答吗?”
中原中也不过思考了一瞬,就给出了回答:“我只记得一点点,不清楚我是怎么回答你的了,你说答案是梦。我当时还觉得,主观性这么强的答案,你让我来猜真的太为难我了。”
所以真的是他。
太宰治的指尖在被子下微微颤抖着。他深吸一口气,然后问出了下一个问题:“那个世界里的我,在你眼里,具体是什么样子?” 当然,他现在已经和对方确认过了身份,彼此都是对方所想见的那个人,再无偏差。
不过,虽然身份已基本确认,但他迫切的想要知道,在对方的世界线里,他的异常行为(比如所谓的死机)是如何被解读的。
中原中也停顿了下,似乎在组织语言。就见他再次交叠起双腿,双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同时皱紧眉头,就好像回忆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你简直就是一个间歇性失灵的麻烦精。大部分时候,还是那副欠揍的德行,该做任务时做任务,想惹我生气就惹我生气,配合起来…却又该死的默契。”他顿了顿,“但有时候,你会突然死机。”
“死机?”太宰的指尖轻轻敲击着身上的被子。
“就像灵魂被抽走了。”中也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身体还在动,还能呼吸和眨眼,甚至能机械地喝水进食,维持着最低限度的生命体征。但你的眼神是空的,对任何刺激都毫无反应,根本无法沟通。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时,我还以为你是不是被人敲坏了脑子,或者中了什么阴险的异能,真傻了。”
“毫无征兆?”
“毫无征兆。”中也中也斩钉截铁的说道,“前一秒还在跟我骂架,下一秒可能就呆站在原地,非常的奇怪。港·口·黑手党上下,从底层成员到森先生,都觉得你可能是得了某种极其罕见的精神疾病。我们有猜测你是不是得了精神分裂,或者失魂症之类的,医生也找了一堆,但全部都没有能力让你好起来,所以到最后就开始考虑是否为异能力作祟,但研究的结果也否认了这一点。”
当时,其他人都一致认为太宰可能生了某种罕见病,不考虑异能力的影响是因为太宰的【人间失格】的特殊性,可以消除一切异能作用。而且他们所有人,包括中原中也在内,也曾在太宰处于【痴傻】状态时用异能做过实验,结果显示【人间失格】依旧在被动运转着,像一层绝对防御,任何异能靠近他都会瞬间消散。这就彻底排除了外力异能干扰的可能,连森鸥外到最后都被迫拿起老本行,翻出他那积了厚厚一层灰的医学典籍,表示要攻克这个奇怪的病症,也许这是来自一名医生对疑难杂症的好奇心和征服欲。
太宰治安静地听着,此时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说着说着,中原中也的语气就带上了一种宿命般的无奈,“你这种发作毫无规律,这才是最要命的。想想看,执行高危任务时,搭档突然变成一具空壳?简直是自·杀邀请函。”他冷哼一声,带着点自嘲,“好在你这混蛋命不该绝,每次变成傻子时,我都在旁边。”
当然,到太宰彻底消失前,他的这种状态都没有得到解决,而且这种情况的出现也毫无规律,如果在做危险度极高的任务时出现了这种情况,只能说丧命可能性大大增强,好在每次都有中原中也守在他身边。
虽然中原中也有时候在遇到这种情况时,感觉麻烦到想把这混蛋直接扔进海里喂鱼,但最后…还是耐心的把自己这个混蛋搭档带回了据点。
只能说,太宰这家伙正常时确实是脑子比任何人都好使,手段也足够狠辣,不正常时也是真的不正常,但港·黑当时正值扩张期,,他也暂时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所以虽然森鸥外很可惜太宰得了这种病,但只要这种发病率在可承受范围内,就还能继续使用对方,未曾停歇,直到太宰治真正意义上的消失。不是往常翘班一两天去自杀或干些无聊事的小打小闹,而是彻底的不留痕迹的蒸发。
当时森鸥外考虑到太宰那不安分的自·杀癖和身体的特殊性,有在对方体内植入过微型定位器这种东西——当然,太宰治是知道的(太宰虽然不记得这一点了,但他觉得自己可能是梦里同意过,只是醒来后忘记了)——靠着这个,就算太宰自己消失去干什么杂七杂八的事情,也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就算突然变【痴傻】了,也能及时发现并带回)。可是这次不一样,就在太宰消失的第二天,他的定位信号也从地图上彻底消失了。
起初,中也并未太在意,只当是太宰又在玩什么无聊的躲猫猫之类的游戏。但当时间从几天拉长到几周、几个月,甚至逼近一年时,连森鸥外也嗅到了异常。港·口·黑·手党庞大的情报网络全力运转,搜寻着横滨乃至更远地方的每一个角落。
结果一无所获。太宰治这个人,连同他存在过的一切痕迹都消失了,就仿佛这个人从未降临过这个世界。没有任何预兆,也没有任何告别,没有尸体,没有仇家的炫耀,甚至没有一丝挣扎的迹象。
中原中也本来不觉得太宰治这种人能消失的无声无息,或者说他从未想过这件事情。对方就算是死亡,好像也是浓烈的。他想过无数次让对方死在这种手上,或者其他。总之,都不包括悄无声息的死去
是的,死去。毫无征兆的消失,明明前几天还在谈论做任务的事情。没有发生什么新鲜事,和以往一样的时间。
能称得上太宰治的友人的那两个家伙,也都说没有见到这个混蛋。太宰治就这样毫无征兆的消失在了所有人的生活当中。
森鸥外曾意味深长地推测,除非出现足以颠覆太宰治整个存在根基的重大变故,否则他绝不会主动离开港口黑手党。然而,在他消失前的日子里,风平浪静,没有任何能称得上是重大变故的事情发生。如果是仇杀的话,能无声无息解决“双黑”之一的太宰治,敌人早就该敲锣打鼓昭告天下了。可什么都没有,没有任何有关于他的消息出现。
最终,港·口·黑·手党为太宰治立了一座衣冠冢。墓园里冰冷的石碑下,埋葬的只有他常戴的旧绷带和一件洗得发白的黑西装外套。所有与他有过交集的人,每年都会在固定的日子去那里站一会儿,包括中原中也。
“最后一次给你扫墓时,你突然出现了一瞬又消失了,我还以为是闹了鬼。不过那天晚上我睡觉后,好像梦见你在喊我,就像我最开始和你说的一样,再醒来时就到这个世界了。”他这样说着。
太宰以前说过类似【如果我死去,变成了鬼,我要日日夜夜到中也家去吓唬你】之类的话,但直到他消失,甚至在看见他鬼魂之后,中原中也就没被所谓的灵异事件吓到过。之前有时候他还会想,对方是不是找到了其他好吓唬的人,所以不再想来找他了,之类的。但一切早已不得而知,他也没有去深入探究自己这些想法的来源。
原本中也以为日子就将这样过下去时,转机突然出现了:他不过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穿越了。
“然后,”他微微前倾,带着一种宣告般的意味,“我就遇到了这个世界的太宰治。那家伙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我听得半懂不懂的理论,最后告诉我,他掌握了某种方法,可以送我回去。并且”中也的视线如有实质地落在太宰治微微低垂的头顶,“说不定还能让我见到我真正想见的那个人。”
中原中也意有所指,话语中的暗示,虽未点明,但太宰治也听出来了。他低垂着眼,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小片阴影,眼神放空,只是盯着眼前洁白的被褥,瞧着似是在发呆,但中也知道他在听。
然而,太宰并不知道的是,自己脸上那原本苍白的皮肤,此刻正被一种极淡却又异常明显的粉色悄然覆盖,从耳根开始,一路蔓延至脸颊。这抹异色,在病房冷白的灯光下,无所遁形。
中原中也的声音慢慢停了下来。他不再说话,只是用那双钴蓝色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太宰,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奇和探究,凝视着太宰治脸上那抹罕见的薄红。
病房里一时间只剩下两人清浅的呼吸声。中原中也猜测着对方露出这样表情的原因,究竟是气恼于被看穿心思的羞愤,还是某种更深层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羞赧?
无论哪一点都让人感到神奇——
作者有话说:庆祝收藏破2000,谢谢大家支撑!所以今天算是二合一,希望喜欢哦[抱抱]
第33章
太宰治并未察觉自己脸上正悄然上演着怎样的变化, 更不知道那抹难以掩饰的淡粉已然将他内心翻涌的一角暴露给了中原中也。
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中原中也的叙述里,靠着对方话中的内容,逐渐勾勒出自己在梦里的样子。
能确认的是,梦里梦外, 都是他本人。当他的意识离开梦里的那个横滨时, 那具身体也并没有被闲置, 而是进入了一种奇特的托管状态, 如同游戏角色被设定好基础行为逻辑, 能维持生存, 只是失去了灵魂。
也就是说, 梦里的那个世界也是真实存在的, 中原中也就是最好的证据。所谓的梦,也许就是他穿梭于两个真实世界的通道。
中也话语中的某些细节与他模糊的记忆存在微妙偏差,但太宰也能很轻易的就为这些差异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比如时间流逝所带来的遗忘效果, 也可能是两个世界本就存在的某些不知名差异,导致他们在不同的视角下所看见的事情有所不同。
不过, 不知怎么回事, 中也只是靠他刚才的几句话,就这么轻易地将如此重要的情报全部和盘托出。每一句话都逻辑清晰, 而且细节详实。无论是他们的相遇还是交谈,都顺利得有些诡异了。
如果这是敌人精心设计的陷阱, 以他此刻近乎不设防的状态,恐怕已经死了好几轮了。
要说从未设想过与中也重逢的场景,那绝对是谎言。在无数个思考的瞬间,也曾想过到时候可能会有一个模糊的拥抱,或者一声含混的问候, 或仅仅只是沉默的对视
但此时现实的发展完全偏离了他所有预想过的内容,而且如此直接又如此顺利,没有任何意外,很轻易就实现了这件事情。
好吧,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能发展成现在这样也算是在他意料之外。
太宰的大脑仍然在思考着。他微微抬眸,正好撞进中原中也探究的目光里。就见那双钴蓝色的眼睛,正毫不掩饰地打量着他。
中原中也看着太宰这样的模样,有一说一,虽然这家伙性格算得上恶劣,但这张脸啧,客观地说,确实称得上漂亮。
尤其是此刻这罕见的脸红模样,真的是更少见了,简直像螃蟹单脚倒立行走一样的怪异又感觉有点意思。
好奇怪,为什么这家伙会突然脸红?
他想不明白,也不会问出口。
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除了所在世界的不同,还有着时间上的差异,距离上次见面好像也有很久很久了。
对中也而言,那是失去搭档后日复一日的煎熬与寻找,直到最后的放弃。而对太宰来说,梦境与现实的切换让那段分离显得短暂又跳跃。一种无形的,因时间错位而产生的陌生感将他们暂时隔绝在俩个地方。
但这种陌生感注定消失。太宰能清晰地感觉到,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熟悉感,正无声地推动着他们重新靠近。那是一种已经镌刻进灵魂的命运,他们注定不可分割,时间也难以彻底磨灭这些。
不知是谁重新起了话题,他们的交谈声复起。等两人又交换了一些零散的信息后,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们之间的交流。
中原中也接起电话,简短应答对面几句后,就面含歉意的对太宰表示自己需要先走了,没有多余的寒暄,两人心照不宣地点头道别。
门被轻轻合上,病房重归死寂,只剩下太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在空旷的房间中显得格外清晰。
窗外,远远望去,城市的灯火早已被浓稠的夜色所吞没,只余下模糊的光斑。
现在,太宰治有足够的时间去整理自己的思绪了。
他需要时间,大量的时间,来消化这足以颠覆认知的一天。
思索了一会后,他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点,给佐藤悟郎发去了确认解约时间的消息。接着,他决定好了出院时间,就在明天。
身上那些皮肉伤恢复得出乎意料地快,更重要的是,医院对他而言局限太多,是时候该离开了。
一直以来的猜测和希翼全部在这个普通的一天内完成了,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时,又回忆起这件事情,太宰只感觉还是有种不真实感。
他拿起旁边的电脑——这是他今天拜托佐藤悟郎带过来的——决定继续查一些东西。
原本是准备和佐藤悟郎谈完事情后再用电脑搜寻一些这个世界相关的内容,却因中原中也的意外造访而暂时搁置。不过现在他可以继续没有做完的事情了。
他打开了电脑,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开始进行信息的搜寻,包括但不限于新闻,社会动态,还有某些关键词的搜索。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这个世界的日常新闻,从上面的内容可以发现,这里案件发生的频率高得令人咋舌,几乎每天都有数十起谋杀抢劫等离奇案件发生。
更诡异的是网络评论区的反应,清一色的“哦,又发生了啊”“今天轮到哪条街了?”“警察效率真低”之类的评论,仿佛这不是耸人听闻的恶性事件,而是和天气预报一样稀松平常的普通事情。这种群体性的麻木本身就透着一股非比寻常的气息,但太宰治暂时无法辨别具体原因。
就算在港·黑一家独大的横滨,这种恶性案件的刊登也算不上多,间隔时间也会有数天,比起这个世界所展现的情况来说,当真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另一个新闻所展示的显著特征是侦探的盛行。新闻标题里,【名侦探毛利小五郎再破奇案!】和【沉睡的小五郎推理秀!】等字眼频繁出现。
显然,侦探成了这个社会运转中一个极其高调且被大众认可的组成部分。在太宰治的印象中,横滨也有个可以称得上是侦探的组织,好像叫作武·装侦探社,但他对此了解不多,平日里也和这个组织没什么接触,只知道一些基础内容,不过这些在目前来说并不重要。
先前从佐藤悟郎那里得到了某些人的相关资料,不过相对于来说,网上展示于常人的那一面更为广泛流传。于是太宰治开始在网站上搜索他本人的名字,还有中原中也的。
结果最先跳出来的是这个世界其他同名人的信息,诸如书写了【人间失格】的太宰治,还有其他一些作者,但这些人都奇异的和他,以及他所认识或知道的人同名。
太宰因此震惊到睁大眼睛,眼里是掩藏不住的不可置信。他顺着词条一个个点过去,那些熟悉又陌生的人名带着同样熟悉又陌生的作品,让他回忆起了存在于自己记忆中的某些人,和他们的异能名字。似乎一切都能对得上号,即便二者之间有关联的不过是两个名词。
网站页面下翻,映入眼帘的又是另一个内容:文O野犬。
封面图的人物造型让他心头莫名一跳,那鸢色的头发,缠绕的绷带,还有过于宽大的黑色外套
一种强烈到令人不安的熟悉感扑面而来,但他却一时想不起来,这具体像谁,心脏却不受控制地加速了跳动。更让他瞳孔微缩的是,在动漫的简介介绍文字里,赫然出现了他的名字,太宰治。
太宰治突然觉得有些眩晕,似乎有什么存在正在影响着他的思想,让他逐渐看不清眼前的画面,那动漫的封面似乎正在扭曲成雪花状的色块,无论里面有什么内容,最后都变成了杂色糅合在了一团。
他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同时指尖移动着鼠标,下意思将页面下滑,很快,有关于动漫的内容就消失在了屏幕上,他的眩晕感也奇异的消失了。
啊,不是错觉,太宰意识到这个动漫肯定有问题。
虽然动漫介绍那些都被隐藏在了页面之上,但此时还有播放键在太宰的视线中央。他思索了一会,指尖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微颤,他点击了播放键。
屏幕跳转,视频网站的中央瞬间跳出一个表示正在加载中的旋转圆圈,占据了半个屏幕。
此时,电脑自带的摄像头正无声地对着他的脸。
扑通、扑通、扑通。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着,像是要挣脱束缚跳出来。太宰暂时找不到原因,因为他此时并不紧张,也暂时没有其他情绪在,但他的心脏就是控制不住的加速着,不过还没有到无法承受的地步。
然而,等待似乎是徒劳的。那旋转的圆圈仿佛被定住了,视频内容始终无法加载出来。屏幕卡死在这个界面。
太宰治眼神一凛,他迅速关闭页面,然后尝试更换另一个视频网站,直接搜索文○野犬。
但这一次显然更糟,就见网站的页面瞬间扭曲,化作满屏刺眼的雪花噪点,整个电脑彻底死机,无论按什么键都毫无反应。
巨大的不对劲感瞬间席卷了太宰治,他发现这部动漫绝对藏着什么秘密,它像是一个被某种力量严密监控的禁区,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阻止他观看。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然后长按电源键强制关机,等待几秒,再重启。这次成功了,系统再次恢复正常。
他没有再搜索那部动漫,而是找到了这个世界里流量最大的公共论坛。同时登录了自己现在的账号(他通过解被【太宰治】留在备忘录的摩斯密码,知道了对方在这个世界的所有账号和密码)。
这个号的等级很高,显然【太宰治】曾在这里很活跃。
点开个人主页时,最新一条帖子赫然在目:
【有偿找人陪我看文○野犬,谁能来?报价1000000】
下面跟帖者众多,不少人热情地留言举手报名。
再往前翻,还有一条帖子:
【求问!文○野犬到底讲的什么?朋友强推但我网卡死活看不了,急死,求剧透!】
这里的跟帖同样热闹,热心的网友七嘴八舌地描述着动漫的内容:
【这个动漫讲一群有异能的人,在横滨】
【主角叫中#¥%,能力是变&%#】
【港#¥%党超帅!特别是#¥%,中#¥和!@#¥】
【剧情超棒!尤其是*&#@战争和】
每当描述触及某些核心名词或者关键情节时,文字就会瞬间被【%¥#&*@】之类的乱码所替代。就好像有某种神秘的存在,精准地抹去了所有关键信息,只留下语焉不详的只言片语。
这种系统级的针对性屏蔽,比任何警告都更清晰地表明:也许有某种【规则】在阻止太宰治知晓有关文○野犬的真相。
太宰治的大脑高速运转着,为他分析着目前遇到的事情所包含的信息。他的目光也在逐渐变得空洞,里面没有任何光芒,仿佛浓缩尽了世间黑暗。
他点开了论坛的私信界面。这个列表里躺着不少发过消息的人,但真正有过深入交流的寥寥无几。置顶的最新聊天记录显示,【太宰治】之前确实成功约到了一个人,并且双方还交换了联系方式。
他记下了那个联系方式,同时在通讯软件里搜索,最后果然搜索到了,备注名带着某种微妙感:【聪明的小学生】。
他点开聊天窗口,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所有的历史聊天记录都被彻底清除了,干净得像从未有过对话
清除得如此干净,反而更显得欲盖弥彰,就好像拿着喇叭在他面前喊【这个人绝对有问题】一样。
他的眼睛小幅度地左右转了转,手指在键盘上敲下一行字,然后发送:
【你好,我们可以再见一面吗?】
他几乎可以肯定,在这次被抹去的会面中,【太宰治】一定从这位【聪明的小学生】口中得知了某些关键信息,甚至可能触碰到了某些核心秘密。
他知道自己现在估计是按照自己同位体所留下的线索来走的,这种如同每一步都踏在别人预设好的点位上,不得不走向既定命运的感觉,让他很讨厌,但也暂时别无他法。
太宰治厌恶这种被操控、被安排的无力感,厌恶这种明知道有问题却又不得不按剧本行动的处境。然而,现实的困境仍摆在他眼前,他所知的信息严重不足,除了暂时顺着这条明显的线索查下去外,他别无选择。
只能说,真不愧是他的同位体吗,几乎每一步都被预料到了。
太宰治并不觉得那个家伙既然连手机都记得彻底格式化,聊天记录也全部清空,还会忘记清理掉论坛账号里的内容。显然,这一切都是留给他看的。
在太宰治思考间,面前的对话框很快就弹出了回复:【可以。】
十分干脆利落的回答,没有一句多余的询问,没有寒暄,也没有好奇,仿佛对方早已等候多时,就等着他这条信息的发送一般。
他们也很顺利的约好了时间,就在几天后,因为对方表示自己只有周末才有空。
“呵”
太宰治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这样顺理成章的安排,还有毫无意外的顺利一切都像是精心编排好的剧本。
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走的每一步都不过是某人手下棋子的行动轨迹。他的每一步,也都精准地踩在某个看不见的棋子位置上。
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让太宰治略有些烦躁的皱起眉头。他不知道那个【太宰治】到底想干什么,也不喜欢坐以待毙。
但此刻,他需要更多的情报,才能拼凑出那个【太宰治】想要告诉他的东西,还有这个世界里所隐藏的某些内容。
他关闭了聊天窗口,目光重新投向论坛页面。这个账号上一共只有三个帖子,前两个的内容如上所述,最后一个帖子是关于对方所做的某个长期梦的内容。
同时,太宰从账号上遗留下的其他帖子内容,逐渐拼凑出那个【太宰治】曾经的所思所想,无论是询问那个奇怪动漫的内容,还是问着关于做梦的东西,似乎都表示着对方可能遇到过和他相似的事情。
那个【太宰治】记录的有关梦的内容,大意是,他持续某个内容同样的梦,已长达数年之久,梦里总是有个看不清面容的人在呼唤他,似乎拜托他做什么事情,但他总是听不清对方所说的话。然后问坛友们是否有人遇到过和他类似的情况。
这个帖子也有无数人分享自己的相似际遇,也有人留言了解决方法,让他常记录情况。帖子的最末尾,是【太宰治】的一句:【我已找到解决办法,感谢大家的建言献策。】然后就此封贴,无论再有谁发言他也再未回复过一句。
太宰看着这里面的内容,眸光一闪,脑子里不知又想了些什么东西,让他的脸上逐渐出现一抹小小的笑容,只是眼里仍然没有出现任何光彩——
作者有话说:下夹子之后可能会隔日更,不太确定,还没想好是日更还是隔日更。日更就是3000+,隔日更可能6000-7000.
昨天一直在赶稿子,所以更新晚了,加上今天的一份一起更了[抱抱]
第34章
时间很快到了能够出院的时候。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玻璃, 在病房地板上切割出明暗相间的条纹阴影,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但并不算刺鼻。
太宰治仍然靠在床上,此时他低着头, 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点:
【中也, 我今天要出院了哦。】
消息发送成功, 但对方还没回复。
对此, 太宰治并不着急, 毕竟对方可能在忙碌, 也许在排练舞台或者参加什么活动。
他收起手机, 等准备好所有后, 就动作利落地办理完有关出院的所有手续。
院方提供的后门路线图早已被他刻在脑中,他戴上了足以遮住半张脸的口罩和压低的鸭舌帽,顺着医院后巷的阴影走向停车场的位置。
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正静静的呆在停车场的某个角落里, 是太宰事先就喊人停在那的, 方便他使用。
太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启动引擎时车子发出了低沉的嗡鸣声。他透过后视镜, 确认无人尾随后, 就驱车上了道路。
网络上关于【明星太宰治】的一切痕迹都已被他处理干净。而且出院前,他高价聘请的安保团队也已将周围数公里范围内仔细筛过几遍, 确保没有疯狂的粉丝或心怀叵测的狗仔蹲人。
不过,这世上总有人乐于在规则的边缘踩线, 甚至铤而走险。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太宰还是把自己给简单伪装了一下。
他开着这辆黑色轿车,逐渐汇入东京大路上的车流,按照导航又拐上了能够前往【太宰治】的公寓位置的路(公寓的钥匙佐藤悟郎之前给过)。
途径一个大型连锁超市时,突然就回忆起了一些关于蟹肉罐头的美妙味道。
那些密封在金属罐里的的蟹肉丝, 被他从罐头里挖出来送入嘴中时的口感,忽然从记忆深处作用到了现在的舌头上。他也想起来,自己似乎很久没有吃过蟹肉罐头了,此时的脑子正被需要用蟹肉罐头塞满口腔的欲·望所挟持,于是他将方向盘一转,就往超市开去。
其实他更想吃的是螃蟹,但如果是自己购买,新鲜螃蟹的处理太过繁琐,寻找合口味的餐馆也并非一时半会能完成,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了美味的蟹肉罐头。
他靠边停车,再次确认帽檐和口罩的位置不变后,就推门下了车,然后前往超市。
此时正是下午四点,超市内人影稀疏。离他最近的收银员背对着入口,正站在收银台处整理着货架上的东西,就算听见了有人进门的铃声也没有给对方分出一个多余的视线,只是专心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太宰现在并不赶时间,所以他推着购物车,在货架间缓慢穿行着,目标明确地扫荡了各种口味的蟹肉罐头,又顺手拿了些速食产品和几包薯片。
当他目光扫过调味品区时,包装上标着地狱辣的辣酱突然闯入了他的视线,一个念头从他的脑子里冒了出来:要不要试试把蟹肉罐头和这个新发现的地狱级辣椒酱混合呢?也许会发生一些非常奇妙的反应。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又踱步走进调味品区,从货架上拿下了各种名字古怪的调味料,放入购物车中。
结账时,店员因为无意间一抬眼,就发现眼前这个顾客居然遮得如此严实,帽子几乎把一半的头发都遮住,口罩也挡住了大半边脸,瞧着着实奇怪,让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结果最后一眼刚好和太宰治对视上了。
当她看见那双鸢色的眼睛,明显愣了一下。
那双鸢色的眼睛实在是太有辨识度了。
震惊和难以置信瞬间在她脸上反复出现,她的嘴巴不受控制地张大,下意识喊着:“太宰”
太宰治的瞳孔因为她突然的反应而微不可察地一缩,对方显然是认出他来了,但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遮得如此严实,却因为对视暴露了身份。
不过此时,他的身体比思维更快一步做出了反应,只见他的眼睛倏然弯起一个含笑的弧度。同时,他竖起修长的食指,轻轻抵在口罩上覆盖着唇瓣的位置,对着收银员小姐做出一个无声而清晰的【嘘】的动作。
收银员小姐瞬间像被按下了静音键,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强行止住声音。她的脸颊因激动而涨红,对着太宰治拼命地点头,眼神里写满了【绝对保密】的坚定。
一场小小的危机算是有惊无险地化解了,太宰治悄悄叹口气。等成功结账后,他提着购物袋快步回到车上,驶离超市。
刚才发生的小意外让他意识到【太宰治】在这个世界的知名度估计不算低,目前还不是能够随意抛头露面的时候,所以他决定要快点赶回公寓了。
在导航和佐藤提供的照片参照物的双重指引下,他成功找到了那栋几乎位于城市边缘的公寓楼,这样偏僻的地理位置让他很满意,因为代表着他不会轻易被打扰。
他拿好了购买的东西走上楼去,在第三层的平台停下脚步,然后顺着拐角转弯,数着门牌上的数字,最后找到了房门,将钥匙插入锁孔,扭动。
随着轻微的咔哒声,门开了。
一股混合着淡淡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显然这里处于无人居住的状态,已经持续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这个公寓的户型不算大,但住一个人绰绰有余。里面的环境与其说是简约,不如说算得上是简陋了,空荡得像个样板间,只有最基本的床和沙发等家具,既没有任何装饰,又没有生活痕迹,也没有多余的杂物堆砌在角落。
太宰将购物袋放在光洁如新的厨房台面上,然后就开始绕着这个小房子的内部结构,搜寻着那个【太宰治】是否有留下什么东西在这里。
他拉开了每一个抽屉,也检查了每一个角落,甚至掀开了马桶水箱的盖子,但最后还是一无所获。
这个公寓里意料之中的空无一物,只有冰箱门上,有张用磁铁吸着的便签纸异常醒目,一抬头就能看见纸上被人用潦草的线条画着一只吐着舌头,还用着一脸挑衅表情的小狗,显然就是那个【太宰治】故意而为之的作品。
太宰治的眼神瞬间失去了所有光泽,他带着一种无语的情绪,毫不犹豫地撕下了那张纸,修长的手指带着恰到好处的力道,将它撕成碎片,然后扔进了垃圾桶。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拿起来一看,是中原中也发来的信息:
【好,我刚刚结束排练,才看见。】
简洁利落,带着中原中也特有的直白,没有多余的对他的问候或询问。
太宰盯着这行字看了半响,等确定是真的没其他消息后,他的指尖在回复框上悬停片刻,最终还是选择按灭了屏幕。
他现在暂时没心情试验那个被他暂时命名为【地狱辣蟹肉酱】的奇妙小食物了,而是准备简单吃了晚餐后,就要躺在床上cos尸体。
他从购物袋里拿出几个蟹肉罐头后,就将几个不同口味的罐头在桌面上排成一列,像举行某种仪式般,逐一拉开拉环,金属撕裂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然后,他慢条斯理地用塑料小勺挖出粉白的蟹肉,咀嚼时,熟悉的味道在舌尖蔓延,牵扯出一些微不足道的回忆,让他感觉时间似乎回到了过去的某个他正同样享受蟹肉罐头的日子里——当然,事实相反,几乎所有事物都在前进,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
一个个可爱的小罐头被他整齐排列着,然后又一个接着一个的被他打开吃掉,只留下了空空的罐体。
等吃完了最后一个罐头后,太宰满足地叹了口气。他把剩下的罐头整齐地码放在壁柜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其他食物则被随意塞进了冰箱。
此时,窗外的天色渐渐染上灰蓝,房间内没有开灯,光线也随着太阳的远去而暗淡下来。
太宰不准备开灯,他靠着优秀的夜视能力,摸索着回到了卧室,将自己重重摔进那张整洁床铺上,就准备入眠了。
疲惫感随着身体倒在了柔软的床上,也如潮水般涌来,让他想要立即陷入睡眠。
今天,距离与那个【聪明的小学生】的周末会面,大概还有两天。
如果现在睡觉的话,还会梦见中也吗?
不过既然他们已经在现实中见过面了,也许就失去了再在梦里相遇的机会了
或者,要是再梦见的话,可能也不再是本人了,而是某种思念造成的影像
太宰的脸埋在被子里,他放任自己沉浸在乱七八糟的思绪里,意识就这样渐渐陷入黑暗…
等他再次醒来时,窗外的天空已能看见黎明前最深的靛蓝。
太宰治睁开了眼睛,眼里只不过迷茫一瞬,很快就恢复了清醒。
他抓过床头的手机,时间显示凌晨五点,很早。邮箱里正躺着几条新信息,除了佐藤悟郎的工作邮件外,剩下的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垃圾信息。
中也没有给他发消息。
这个发现让太宰治的心情下降了一点点。
佐藤悟郎通过邮件提醒他,今天记得来公司签解约合同,一切都已经处理好了,只要他签字就可以。
太宰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动着,他面无表情地给佐藤回了一条简短的消息,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
等他洗漱完毕后,就从角落堆砌的罐头山里拿了一个蟹肉罐头充当早餐。
在吃完美味罐头后,某种莫名的满足感让他的心情指数成功回升了一点。他再次拿起手机,指尖在按键上跳跃着,对名为【中原中也】的收信人又发出了一条短信:
【中也,我对东京不太熟悉,如果你今天有空的话,可以带我到附近逛逛吗?】
这一次,回复来的快得出奇:
【好的,那下午三点的时候,我们在xxx地铁站A出口附近见面,可以吗?】
太宰治的脸上浮现了一个小小的笑容,他手指戳着键盘,回复道:【可以的,那就这个点见面吧。】
今日份的骚扰中也计划达成?
接下来,他要先做一些小事情来打发时间了。
他打开了电脑,熟练地登录那个高等级的论坛账号。
这个世界没有异能的存在,这一点还是上次和中也交流情报时,中也告诉他的。而在这个世界里,能称得上活跃的,除了罪犯就是侦探了。这里的民众似乎犯罪率很高,侦探协助警官判案,并受到一定的尊敬和崇拜,就像那个毛利小五郎。
而目前,在网络上已经搜不到他的名字了(是他对公司的要求,也有他自己动用某些技术所导致的结果),即无法搜到任何关于【明星太宰治】的词条内容,演过的唯一一部剧也被下架了。
网络上针对此现象,对他本人的消息众说纷坛,一些阴谋论者坚持他得罪了不可言说的势力而被人间蒸发,而那些悲观者则认定他早已在之前的刺杀中身亡,所谓的复活新闻不过是经纪公司联合记者炒作的闹剧,甚至有人脑补出庞大的幕后黑手集团在操控一切,让他在全网络消失,只是为了掩饰他可能知道的某些秘辛。
任谁都不会想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那个“被消失”的对象本人。连他曾经的经纪公司发布的和平解约公告,表示太宰已主动和他们解约,从此没有任何关系云云,也被解读成资本无情的切割,徒惹一身骂名。
太宰浏览着这些言论,眼神淡漠,内心没有丝毫波动,只是靠着这些网络评论预估着自己还需要多久才能淡出大众视线。
时间就在他查找资料时悄然流逝,等快到与佐藤约定的时间时,太宰就起身准备出门。
他拿起口罩戴上,目光扫过衣帽架上的帽子时,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中原中也的样子,因为对方总是对各种帽子表现出情有独钟的模样,在之前的梦里面,如果在路上行走时,对方发现商店展示柜里有合心意的帽子,基本上都会当场买下。
他还隐约记得,有次他梦见,他们应该是去什么地方做任务,短短的十几分钟路程,中原中也的身边就已经用重力飘着七八个款式不一的帽子了。
虽然这对他来说只是个梦,但估计也在另一个世界里真实发生了。
上次见面时对方没戴帽子,大概是因为工作场合的限制。随着这些想法的出现,他突然又冒出了一个微小的赌注念头,就是猜测下午见面时中也会不会戴帽子。
他的直觉告诉他:会戴。
抱着这种想法,他下楼。这栋公寓楼算得上是安静,邻里之间隔得位置不小,所以彼此也很难碰面。
虽然现在已经不算晚了,但等太宰治进到了车里,也没见到一个人在路上走。毕竟这里算得上是偏僻,可能周围的居民大多都是上班族和学生族,此时还不到他们出现的时间。
太宰驱车前往经纪公司总部,解约过程异常顺利,佐藤悟郎效率极高,虽然违约金数额不菲,但对账户余额丰厚的太宰而言,不过是一堆数字游戏。
在签下名字的那一刻,他与明星身份的最后一丝联系也彻底斩断。
这次他只戴了普通的灰色口罩,鸭舌帽则被他留在了衣帽架上。当他走出公司大楼时,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让他下意识眯了眯眼睛。
距离和中也约定的时间只剩下大概一个多小时了,不过现在赶过去的话,也算是刚刚好,计划都在顺利进行着。
他驱车前往约好的目的地,在地铁站附近找了个露天咖啡馆,点了一杯黑咖啡,然后选了个视野绝佳的位置坐下,以此来等待中原中也的到来。
此时,太宰正姿态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目光看似放空,实则随时都在注意着周围可能是中原中也的每一个身影。
同时,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着,思考这几天所接收到的信息,比如论坛上那些被屏蔽的关键词,还有那个【聪明的小学生】,还有中原中也。
这个时候,距离他们约定好的时间,还剩下半个小时。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他的视野。就算脸和头发都被挡得严严实实,太宰也立即靠对方独特的步伐和身形,还有给他的熟悉感觉认出了对方——是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正从地铁站出口快步走出,他的目光正迅速扫视着周围,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太宰现在所在的位置,算不上显眼,但也能通过玻璃窗看见他露出的半边脸和身体。所以很快,中原中也就锁定了太宰的位置,径直的朝他所在的方向快步走来。
太宰没有变换位置,只是微微抬起头,透过玻璃看着中原中也逆着人流,从远处直奔至这家咖啡店,最后来到了自己面前,没有丝毫犹豫。
“太宰。”中原中也的声音带着一丝运动后的微喘,他同样戴着口罩,穿着一件清爽的淡蓝色衬衫,裤子也是普通的牛仔裤款式,“我本来想提前在这里等一会你,没想到一下车就看见你了,因为距离很近,所以就没有给你发信息。”
太太宰治口罩下露出了一个笑容,不包含任何含义,只是单纯带着愉悦的笑容,可惜中原中也看不见。
就见他那双露出的鸢色眼眸也弯成了愉悦的月牙状,瞳孔里清晰地倒映着中也的身影:“没事哦中也,因为猜到你可能会提前来,我就找了最可能第一时间看见你的位置等你啦。”
中原中也明显愣了一下,眉头下意识地挑起,显然太宰的回答在他意料之外。
就见他点了点头,低声嘟囔了一句:“你这家伙。”但再没下一句话了,似乎只是单纯无意义的一句呢喃自语,但也很清晰的飘进了太宰的耳朵里。
太宰治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低低笑出了声,胸腔微微震动,只觉得眼前这一幕莫名格外有趣。
“那接下来,你想去哪吗?”中原中也问道,似乎已经默认了向导的角色。
他并没有问询太宰笑声的含义,就像太宰也没有问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可能也会提前来一样,在到地方时就开始左顾右盼。
“不知道欸,”太宰站起身,动作自然得如同演练过无数次,“全靠中也了哦,就拜托你想想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我们一起去看看。” 他刻意加重了“我们”两个字。
“好。”中也干脆地应下,目光透过咖啡店的玻璃幕墙,在可视的四周范围内扫视了一圈,似乎在规划路线。
最后,他拉起太宰,然后迈开脚步,往店门口走去:“那跟我走这边吧。”不过,等太宰治彻底站起身后,他就松开了手。
太宰治立刻跟上,步伐轻松地走在中也身侧,保持着半个身位的距离,目光却像是无意般扫过中原中也的头顶——那里正带着一顶黑白相间的鸭舌帽。
赌注结果:成功。
太宰治的嘴角在口罩下无声地弯了弯,这种微妙的愉悦感很快又被一种更强烈的,看着中也认真思考带路模样的兴致所取代——
作者有话说:憔悴补上了昨天的更新,这张有章节大纲,其实情节才写了一半,还有一半暂时写不完了就决定分为两章,今天下午可能还会有一章更新,谢谢大家的支持喔[抱抱]
码字的时候总感觉有些描写的画面曾经梦到过[抱抱]好像梦见自己在书写某个人的人生,那人的人生随着文字展开而变化成了各种光怪陆离的画面出现在了梦中的我眼前,这种。而且第一次写书写到十万字,感觉太不容易和神奇了,下午的另一章也算是作为庆祝吧[撒花]
n编:润色了一下章节,同时改了下错字
第35章
东京午后的阳光带着几分慵懒, 斜斜地洒在街道上。中原中也停下脚步,目光扫过街角一块色彩斑斓的广告牌,上面正标注着某家游乐场新开业的消息。
“喂,太宰。”他侧过头, 看向身边那个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 仿佛对一切都兴致缺缺的男人, “附近好像有家新开的游乐场。等下去那里看看?”他顿了顿, 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你之前去过这种地方吗?”
他对这里其实也不算很熟悉, 只因为工作来过两三次, 不过繁华的商业区布局大同小异, 凭借着记忆中的路标和店铺,总能找到方向。会选择这里见面,也不过是图个方便, 因为距离近, 选择也多。
太宰治鸢色的眼眸微转,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随即唇角勾起一抹惯常的捉摸不透的笑意:“没有哦, 中也~”
他拖长了尾音,带着点戏谑, “有印象的几次,都是和你一起出任务时去过的呢, 中也难道忘了吗?”那笑意并未深入眼底,反而在瞳孔深处沉淀下些许阴翳。游乐场,在他脑中激起的回忆,并非孩童的欢笑,而是硝烟和任务目标惊恐扭曲的脸。
中原中也沉默地摇头。他当然没忘。这样问, 不过是想知道,在彼此分开的这些年里,太宰是否曾有过哪怕一次,像普通人一样踏入那种地方,不为杀戮,只为片刻的欢愉。
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贫瘠的童年与充斥暴力的青年时代,游乐场于他,也不过是任务地图上的一个坐标。那些为数不多的模糊的彩色回忆里,总有一个缠着绷带,而且笑容欠揍的身影,背景音也总是爆炸的轰鸣而非旋转木马的音乐。像今天这样,两人单纯地只是为了玩乐而走向游乐场,实属破天荒头一遭。
两个成年人,在这样陌生的都市里,能勾起些微兴趣又未曾踏足的地方,似乎也只有这充满童趣的所在了。至少,它可能是这附近最近的。
他们顺着路标前行,没走多远,那座新建的游乐场轮廓便清晰起来。然而,想象中的欢快音乐和喧闹人声并未传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不安的寂静和刺眼的警戒线。
几辆警车停在入口处,蓝红警灯无声旋转,昭示着这里发生了某些不同寻常的事情。那些警察正神色严峻地阻拦着试图靠近游乐场入口的人群,隐约可见园内被迫滞留的游客脸上写满惊惶与困惑。
太宰治停下脚步,脸上的散漫收敛了几分,他看着警戒线的方向,轻轻“啊”了一声,语气带着一种近乎事不关己的洞悉:“看来这对别人来说,又是不幸的一天呢,中也。东京的案件密度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幸好我们没有更早一步来这里,不然此刻被困在里面的倒霉蛋名单上,大概就要再添上两个熟悉的名字了。”
中原中也无声地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不远处混乱的情况,算是认可了搭档的判断。这本该是稀松平常的默契,但太宰治的心却似乎轻微的皱缩了一下。
不对劲。
自从上次重逢后,中原中也对他的态度就愈加冷淡了起来。那份久别重逢该有的恼怒或者讥讽,或者其他情绪,都淡得几乎捕捉不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刻意的疏离和平静。就像现在,他只是对自己的话点头,连一句“是啊,真够晦气”都吝啬给予。
太宰治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不快,脸上依旧维持着无懈可击的轻松表情,仿佛刚才某些阴暗的小念头从未出现过。他不再多言,只是安静地跟在中也身侧,两人沿着人行道漫无目的地走着,沉默在他们之间弥漫开来,只有脚步声回响,陌生得像刚认识一样。
这种氛围让太宰感到窒息。他不喜欢,非常不喜欢。中也不该是这样的。即使隔了漫长的时间,即便各自都经历了许多事情,但中也面对他时,那原本蓬勃的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生命力都去了哪里?
他得不到答案,中也估计也不会告诉他正确答案的内容。
好吧太宰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
也许是因为时间,这该死的无法逾越的时间。
中原中也从未跟太宰提及他究竟在这个世界停留了多久,太宰自己也没有追问过。但是光靠对方在网络上的活跃程度以及知名度来看,这样停留的时间也绝不会短暂。也许,就是这样的意外所造成的影响,让中原中也暂时还无法习惯他的存在。
所以太宰最终选择了和中也一样的沉默。既然中也选择了用这种疏离的姿态对他,那么他也要配合着扮演下去。至少,现在如此。
游乐场计划被迫泡汤,两人只能另寻去处。在路过一个装饰得花里胡哨的冰淇淋车时,太宰治的目光顺利的被吸引了过去。就见几个孩子正围在车前,舔着手中五颜六色的甜筒,脸上是纯粹到耀眼的快乐表情。
忽然,某种莫名其妙的冲动让太宰产生了想要去购买甜筒的想法。
“中也~”他伸出手,一把拉住了正要目不斜视继续前进的中原中也,指着那辆冰淇淋车,声音里带着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期待,“你想吃个冰淇淋吗?”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怔了一下。
如果是十六岁的中原中也,大概会立刻甩开他的手,一脸不耐地喊着“白痴吗你,想吃自己去买,别想我付钱”之类的话,眼神里或许还会藏着点被勾起的好奇。
但眼前的是二十二岁的中原中也,他只是停下脚步,偏头看了看太宰,又看了看冰淇淋车。鸭舌帽的帽檐遮住了他的部分眼神,但那份了然的表情随着他的抬头,也清晰的展露于人前。他知道是太宰自己想吃了。
“无所谓。”中也的声音很平淡,几乎听不出情绪,“你想吃的话,买就是了。”
于是两人折返,站在了冰淇淋车前。中原中也示意太宰挑选口味,太宰毫不犹豫地要了两个香草味的。中也依旧没什么表示,只是默默付了钱。
等接过那两份冰凉甜腻的甜筒后,他们默契地避开排队的人群,走到几步开外相对安静的角落。太宰治这才拉下口罩,迫不及待地舔了一口。冰凉的感觉直冲脑门,甜味在舌尖化开。
然后,出乎中也意料地,太宰将另一支完好的冰淇淋递到了他面前,脸上是纯粹得有些晃眼的笑容,显然是示意他和他一起吃。
中原中也明显愣住了。他确实想过太宰可能会贪心地吃掉两个,却没想到另一个是为自己准备的,香草的气息混合着太宰治手腕上独有的某种气味飘入鼻端,但他不确定后者是否为他的错觉。
沉默了两秒,中原中也终究还是接了过来。他没有立刻动作,目光在太宰那张带着真切笑意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仿佛在确认什么。最终,他也拉下了自己的口罩,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意味,低头咬了一口。
冰冷的触感瞬间进入口腔,紧接着是浓烈的甜。不算讨厌的味道,但也说不上多喜欢所以他小口小口又不失速度的吃着,很快注意力就全部放在了这个甜筒上。
太宰治很快就吃完了自己手上的甜筒,然后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中也。
当中也吃到后面时,眉头都不自觉地舒展了,甚至眼睛微微眯起,泄露出了一点被甜食取悦的放松。太宰脸上的笑容也加深了一点。
他们并未在街头逗留太久,为了避免不可控的麻烦事。敏锐如双黑,很快就察觉到周围投来的目光变得密集而具有目的性,一些人蠢蠢欲动,似乎下一秒就要上前搭讪或拍照。
“走吧。”中原中也简洁地开口,率先转身。太宰自然跟上。
这次只有太宰开了车来,而中原中也是打车赴约的。于是,在到达停车场后,太宰治主动拉开了自己那辆轿车的车门:“上车吧,中也。送你回去。”理由充分,难以拒绝。
中原中也本以为一天就将这样普通过去,他们在简单的会面后,待时间一到便会分道扬镳。然而,事情的发展轨迹往往会偏离预定的航道。
当车子停在中也的公寓楼下时,太宰治无比自然地跟着中也一起下车,并尾随他走向电梯一起上楼,中也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家伙怎么也理所当然地跟着他到了他家门口。
此时,中原中也站在自己公寓门前,手指按在指纹锁上,动作有些迟滞。冰激凌的甜腻感似乎还残留在舌尖,混合着某种更复杂的情绪。
是那份香草冰淇淋里掺了酒精吗?还是…太宰治刚才在楼下那个带着点无辜又隐含期待的笑容过于具有蛊惑性?
他还清晰地记得对方是怎么轻描淡写地说着“中也家看起来就很舒服的样子,不请我进去坐坐吗?外面好热啊~”之类的话,然后自己就鬼使神差地……默许了。
门锁随着密码正确而发出了咔哒一声轻响,中原中也推开了门,率先入内。
此时,又是一个黄昏。光线透过客厅宽大的落地窗入屋,在范围内能包裹的家具上留下了被遮挡物切割过的光影,空气中似乎也漂浮着微尘的金粒。
太宰治跟在中也后面踏入玄关,他的目光迅速而隐蔽地打量着这个空间。这里与他自己那个样板房般的公寓截然不同,到处都充满了中原中也的痕迹。
这里的地板是温暖的原木色调,靠墙还摆着舒适的布艺沙发,墙角的唱片架上也堆满了黑胶唱片。到处都是温馨且充满人气的家具布置,而且温馨到看久了总会有种,可能会有小猫小狗从角落里冒出来的错觉,显然不是临时住所,而是中也常住的地方,是属于中原中也的私人领域。
中也咂了下嘴,他随手将钥匙丢在玄关柜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打破了屋内的静谧。他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指针指向晚饭时间,“该吃饭了。”他习惯性地朝厨房走去,准备自己动手。
“等等!”太宰治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轻快,他几步上前,挡在了中也和厨房之间,脸上还绽开了一个无比灿烂,却瞬间让中原中也瞬间警铃大作的笑容。
“这种小事怎么能劳烦中也亲自动手呢?今天承蒙款待,就让我来为中也献上一顿美味绝伦的晚餐作为回报吧。”他用着夸张而上扬的语调说道。
中原中也狐疑地上下打量着太宰,眉头紧锁。他的记忆深处随着太宰治的话音刚落,立刻翻涌起无数相关的回忆,比如烧穿的锅底,还有冒黑烟……这家伙在厨房的破坏力堪比他的异能力【人间失格】,能消除一切普通食物的正常味道与特性,并将它们扭曲成一堆失去食用意义的不明毒物。
但……对方的眼神过于明亮,里面甚至带着点罕见的恳求意味,让中也那句斩钉截铁的“不行”在喉咙里滚了滚,最终变成了带着浓浓怀疑的妥协性话语:“……你确定?”
“当然!”太宰信心满满地系上了中也递过来的围裙后(中原中也悄悄表示,那围裙在他身上显得有点滑稽,因为对于太宰治的体型来说,它实在是太小了),就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了厨房。
时间在锅碗瓢盆偶尔的碰撞声和太宰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声中流逝。大约二十分钟后,厨房的门被推开。太宰治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盘子,带着一脸期待被夸奖的表情走了出来。
中原中也抬眼望去,瞳孔猛地一缩。
那是一滩光看外表无法分辨原料,还有着诡异墨绿色泽的粘稠物质。更恐怖的是,在这团物质的表面,正袅袅升起一缕缕肉眼可见的的黑色烟雾。视觉冲击力之强,足以让任何生物的本能发出最高级别的危险警报。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的表情管理彻底失控,他指着盘子,声音都快要变调了,“太宰治!这…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诶?”太宰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这是我最新研发的创意料理!名字还没想好……不过,我敢打赌它的味道一定非常的独特。”
他试图用叉子挑起一点展示,瞧着又十分像垃圾桶齿轮下的垢物。
中原中也当机立断,一把夺过盘子,快步走到垃圾桶边,毫不犹豫地将这份所谓的美味倒了进去。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额角跳动的青筋,指着客厅的沙发,对一脸遗憾的太宰下达了最终判决:“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坐那边去,不准再靠近厨房一步!再浪费食材我就把你连同垃圾一起扔出去!”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太宰治像被霜打蔫的茄子,一步三回头地蹭到了沙发上,乖乖坐好,可怜巴巴地看着中也系上围裙,重新接管了厨房。
围上围裙的中也,难得一见,瞧着好像有点可爱。
他忍不住用手指抵住了下唇,遮掩住了上面藏着的笑意。
最终,依靠中原中也那远超太宰不知多少的实用厨艺,两人总算在餐桌上享用了一顿还算正常的晚餐。
饭后,太宰治的目光被电视柜旁那台最新款的游戏主机吸引了。他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用脚尖点了点那个方向,“中也,要不要来一局?”语气随意,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这或许是打破他们之间无形隔阂的一个机会。
中原中也正收拾着碗筷,闻言动作顿了顿,瞥了一眼游戏机,又看了看太宰,沉默了几秒。
“……随便。”他最终还是吐出了两个字,带着点无所谓的态度,却瞬间放下了碗筷,走了过去。
两人盘腿坐在客厅的地毯上,一人拿起一个手柄。没有多余的废话,就随手选了个双人竞技格斗游戏。初始,双方都保持着冷静,只有手柄按键被快速按压的哒哒声在客厅回响。屏幕上的角色招式凌厉,攻防转换迅捷。
然而,随着战况逐渐白热化,他们之间原本努力维持的冷静也逐渐瓦解崩塌。
“白痴,你挡我路了,滚开啊!”
“哈?明明是中也你的走位太糟糕撞到我了好吗!快给我加血支援。”
“支援个鬼!没看见我在被三个人围殴吗,你倒是动一动啊太宰!”
“动不了啊!中也你刚刚那下误伤队友的攻击打得可真准,我的角色现在还在眩晕状态呢。”
昔日港口^黑^手党里令人闻风丧胆的双黑,此刻像两个争抢糖果的小学生,对着屏幕吱哇乱叫,互相指责对方是拖后腿的累赘。
而且,为了干扰对方,各种小动作层出不穷,比如太宰时不时就故意用肩膀撞一下中也的手臂,中也也毫不客气地用手肘回敬。中也又准备偷偷用手指戳太宰腰来反击,但被太宰敏捷地躲开并反手拍开他的小腿。幼稚的肢体碰撞大多以失败告终,反而引得彼此的胜负心更加旺盛。
几个小时就在这种激烈又幼稚的对抗中逝去了。当屏幕上终于跳出“Game Over”的字样时,两人都累得瘫倒在了地上,大口喘着气。
刚才对彼此的叫骂声仿佛还残留在空气里,但一种奇异的,酣畅淋漓的感觉也随之升起,紧绷的神经也在这样刺激的游戏中得到了释放。
那些刻意维持的距离感和疏离感,似乎也在不知不觉的碰撞和叫嚷中被悄然冲淡了几分。一种久违的,属于双黑的某种默契,在硝烟(虽然只是虚拟的)散去后,悄然回归。
墙上的时钟指针此时已悄然滑到深夜。
“啊……好累。”太宰治毫无形象地在地毯上摊成大字,望着天花板。
睡前,太宰治霸占了客房的床位,表示自己要在中也家就这样住下了,中原中也也没什么反驳,只是点点头,表示也可以,倒是把太宰搞得愣了一下。
中也答应的这么轻易,这样平静的应允,反而比任何激烈的拒绝都更让太宰感到一丝无所适从的心慌。
“那就多谢款待啦,中也~”他很快调整好表情,语调重新变得轻快,仿佛刚才那一瞬的失态从未发生。
夜深人静时,客卧的门被推开一条缝隙。太宰治无声无息地站在门口。他侧耳倾听,主卧方向没有丝毫动静,紧闭的门缝下也没有透出丝毫光亮。中原中也显然可能已经沉沉睡去。
他悄无声息地穿过客厅,走向玄关,动作轻得像猫科动物般,拖鞋踩在地上也静悄悄的。他手指灵巧地拧开了门锁,推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闪身出去,再反手轻轻将门合拢。
冰冷的金属门锁发出微不可闻的咔哒一声,彻底隔绝了室内残留着的暖意。
走廊里此时只有应急灯散发着惨绿的光。太宰治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
白天游刃有余的那些情绪尽数褪去,此时他的身上只剩下了某种疲惫和不安。
是的,就是不安,从重逢的那一刻起就悄然滋生。他无法确切地定义它。无法确定这是对时间造成的陌生感的恐惧,还是是对中也那份平静疏离下隐藏着什么的担忧,又或者是……对自己再次靠近这个人的行为本身所产生的某些源自灵魂深处的自我怀疑和抗拒。
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无形隔阂,并非今日的一时嬉闹就能消弭。在他主动向中也提出一些请求的同时,某些源自本能的情绪也在疯狂叫嚣着让他逃离。这份关系早已在分离的岁月中变得脆弱而危险,重新靠近,只会带来无法预测的伤害。
他独自走入电梯,金属的电梯轿厢映出他模糊而苍白的脸。等走出了这栋公寓楼,深夜的寒意也瞬间将他包围。
半夜的街道空旷异常,没有任何行人与车辆的往来。昏黄的路灯是此时唯一的光源,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而扭曲。两侧的居民楼窗户漆黑一片,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是醒着的,只有他孤独的走在路上。
太宰治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明明正值酷暑,今晚的空气却反常地透着属于冬天的寒冷,冷风毫无阻碍的在他身上穿梭,激得他裸露在外的皮肤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样的天气未免变得太快。他下意识地抱紧了手臂,试图汲取一点微不足道的暖意。
现在该去哪里呢?那个属于他的公寓在城市的另一端,他出门时就没打算晚上回去。思来想去无果,最终,他选择放弃了思考,迈开脚步,决定开始一场漫无目的夜游行动。走到哪里算哪里,走到筋疲力尽,就随便找个地方躺下好了。
然而,没走出几步,那股寒意陡然加剧,仿佛从酷暑一步踏入了凛冬,还让他出现了可能会下雪的错觉。
随着某些东西飘落到皮肤上时所带来的冰凉触感,太宰治猛地停下脚步,他猜到了什么,难以置信地抬头望向漆黑的天空。
不是错觉。
路灯昏黄的光柱里,无数细小的白色颗粒正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它们在空气中旋转着,无声无息地覆盖着这个早已陷入沉睡的都市。
太宰治缓缓抬起手,摊开掌心。几片冰凉的雪花轻柔地落在他温热的皮肤上,瞬间融化成微小的水珠。
他怔怔地看着掌心那点转瞬即逝的冰凉,又抬头望向正漫天飘洒着,完全不合时宜的夏夜之雪。路灯的光晕在纷飞的雪片中也变得朦胧而迷离——
作者有话说:非常不容易的修完文放上来了[抱抱]谢谢大家的支持喔,我高估自己速度了,昨天下午虽然大概写完了想写的情节,但修改润色的时间不够,所以一直改到今天早上才完成[求求你了]
第36章
雪片落在睫毛上时, 刺骨的寒风也轻易穿透了太宰身上单薄的衣物,让他打了个轻颤。
他抬手抹了把脸,掌心蹭到些融化的雪水,湿漉漉的。此时的雪似乎下的比刚开始要大一些了。
如果没有及时找到庇护所而一直呆在这样寒冷的室外的话, 光靠现在属于普通人的身体, 抵御这样的严寒简直是天方夜谭。太宰觉得也许他明天会成为被报纸刊登的, 所谓离奇死因为在盛夏的夜里被冻死街头的无名人士。
但他现在也确实无处可去。
不, 也不能完全这么说。他只要转身, 往前走去几米, 进入公寓楼后再乘电梯上楼, 左拐弯走到尽头, 敲几下门,或者用铁丝在锁孔里转几圈——以他的手法,三秒钟内就能打开——就能回到中原中也的屋子里去。
但他不会转身。
异常的飘雪似乎代表着这个世界的某些地方也是异常的, 即使没有异能力的存在, 和他的世界里也有着某些本质上的区别。
他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会离开这个世界,就像他毫无预兆地离开上一个世界一样。其他所有一切在此期间发生的事情, 无论邂逅还是离别, 都不过是迎来结局前的等待和消遣。
他不会选择折返回中也家,这也代表着他将继续前进。剩下来会发生什么, 一切就交给前方的未知吧。
抱着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太宰向前迈开了腿, 一步、两步。冰冷的皮鞋踏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嗒嗒声,偶尔溅起微小的水花。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几乎万籁俱寂了,他只能听到自己略显急促的喘息声, 单调重复的脚步声,以及衣服摩擦时发出的簌簌轻响——这一切声音似乎都在这样的环境下被放大了无数倍。
直到身后突然传来了另一串脚步声,很急,似乎还带着点踉跄,像是跑太快来不及收脚。
太宰的肩背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他有感觉到背后有个不带恶意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但他没回头。那或许是晚归的路人,或许是哪个同样被这鬼天气困住的倒霉蛋。这个时间这条街,撞见第二个活物确实值得多看两眼。抱着这样的想法,他继续前行着。
盛夏的夜里该有的蝉鸣和湿热的风,在这个时间里都化作了反季节的雪花。太宰治呼出的气撞上冷空气后,瞬间就凝成了白雾,又被风卷着散进远处漆黑的巷口里。
感觉越来越冷了,冷到大脑似乎都要被冰封,思考也要就此被迫停止。
然后手腕突然被人猛地攥住了。
这人的力道不算大,却很稳,带着不容挣脱的固执。太宰的脚步不得不顿住,雪落在他发梢,积成一小撮不显眼的白。
太宰侧过身,看向那个抓住自己的人——啊,居然是中也。
他歪了歪头,用着疑惑不解的声音喊了出来:“中也?”
就见穿着短袖睡衣的中原中也此时正喘着气,脸色泛着运动后的潮红,显然是从远处的公寓楼门口一直跑过来的。
“你这家伙大半夜的不睡觉,发什么疯?”他扯着太宰的手腕往回拽,力道没松,就像小狗的主·人扯着小狗的链子那样,“淋雪很有意思?”
太宰低头看了眼被攥住的地方。中也的手很暖,带着点体温,把他手腕上的凉意驱散了些。但他不喜欢这样的联想,因为他不是小狗,他和中也现在所代表的角色应该反过来。
所以他说:“中也才是吧,大晚上不睡觉,为什么会跑出来?”他挣了一下没挣开,索性任由对方拉着,“只是为了跑出来抓我吗,难道是在担心我?”
“哈?这话应该要我问你吧?”中原中也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炸毛,用急促的声音稍微解释了一下,“你别想太多,只是我起来喝水时发现你居然不在床上了,想着你这家伙多半没好事,随便出来看看而已!”
啊,为什么要因为这样莫名其妙的理由追出来?明明当作没看见就好了。以中也对他的了解,应该很清楚他没那么容易真的冻死街头。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他不明白。
太宰看着他泛红的脸颊——也许一半是冻的,一半是气的——忽然觉得有点好笑。这人总是这样,关心人的话说出来像吵架,偏偏眼底那点藏不住的焦躁骗不了人。
中原中也嘴上虽然硬气,拽着太宰往回走的力道却没减,甚至更紧了点,“而且没记错的话,你那个公寓离我这里很远吧?这么晚了,路上也没有计程车,是准备靠自己的双腿走回去吗?”
“不待见我家就早说,用得着玩这套?”说着说着,中原中也的脸上也带上了一点愠色。
太宰治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故意放慢脚步,同时拖长了语调,道:“中也是在担心我吗?”
中原中也不明白这家伙为什么一直要问这个重复问题,但他也暂时不想回答。就见他的脚步顿了顿,原本被冷风冻红的耳根更红了。
“少自作多情!”他吼了一声,却把太宰往自己身边拉了拉,像是怕他被风吹跑似的,“有什么不满明天再说,现在给我回去。”
太宰没再反驳。
他还是不明白中原中也为什么会这样,是在表现出自己对他的在乎吗?还是什么。
感觉现在眼前的一切,无论是反常的盛夏大雪,还是中也紧握着自己手腕时所传来的滚烫温度,都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里才会出现的内容。雪是梦中雪,眼前这个中也,也是梦中才会出现的幻影。本该在梦里才能看见的反现实场景,此刻却在他眼前真实的上演了。
“混蛋太宰”中原中也顿了顿,似乎觉得后面的话过于直白,但最终还是咬着牙说了出来,“不要再让我担心了。”
啊,这种话被中也轻易的说出来了。
太宰治知道,自己此刻已经没有了拒绝的余地。或者说,在对方如此直白的行动和言语面前,任何刻意的推拒都显得如此苍白。
他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中原中也。对方的手还在拉着他的手腕,往前走着,没有松开,也许是怕他反悔跑走,或者其他什么原因。无论怎么样,中原中也都没有松手,一直抓着他。明明两人都穿着短袖,在这样寒冷的雪天里走着。中原中也前进的步伐也始终坚定,没有任何冷颤出现,连带着太宰也感觉身上暖和了不少。
分明这个世界里没有异能。
雪在回走的过程中没有停,反而也有了愈演愈大的趋势,把路灯的光晕染成一团朦胧的暖黄。中原中也就在他身前大步走着,个子不算高,背影却挺得笔直。太宰跟着他的步子走着,精准的踩着他留在雪地里的每一个脚印,忽然觉得这场景有点滑稽,让人想笑——明明他随便走两步就能超过去,却偏偏愿意被这么牵着,一步一步往回挪。
不过太宰没有这么做,也没有笑出声,只是任由对方抓着他,慢慢的跟在身后回到了中也的家。
为什么这么努力想拉住他,而不放手呢?明明后者更轻松。
这个问题在太宰的心里盘旋,但他还找不到答案。
不过算了。太宰治想,答案或许并不那么重要,至少此刻还不是追寻的时机。他暂时可以就这样,被这只温热的手牵引着,找到片刻的归处。
就这样,他们再次踏上了楼梯,回到了那扇紧闭的门前。
这一次,中原中也松开了太宰的手腕,然后掏出钥匙,打开了门,同时摸索着按亮了玄关的灯。温暖的黄色光线瞬间驱散了门外的寒冷和黑暗,也照亮了中也脸上未完全褪去的红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就在太宰以为可以松一口气时,中也却又抓起了他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将他的手指按在了门锁的指纹录入区域。
很快,指纹录入成功的提示音响起。
“喂喂,中也?这是什么意思?”太宰挑眉,故作惊讶。
“哼,”中也松开手,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省得你这家伙哪天又发神经,大半夜跑出去进不来,或者趁我不在时,撬我的锁进来搞破坏。既然我家地址已经暴露给你这个麻烦精了,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简直是百分之两百!与其让你弄坏我的门锁,不如给你个合法的方式——当然,仅限于我在家的时候。”他的解释一如既往的别扭,带着点暴躁的嫌弃,但动作却干脆利落。
太宰治反而愣住了。中也这种处理方式,潜台词简直再明显不过:他已经默认了太宰拥有进入这个私人空间的权限。虽然嘴上说得难听,但这近乎是一种对他的接纳和默许。
“啊呀~”太宰迅速调整表情,脸上挂起惯有的戏谑笑容,“被中也猜到我之后的意图了吗?真是难得聪明了一回呢~看来小蛞蝓的脑容量在关键时刻还是能超长运作一下的。”
好像找回了一点过去的感觉,太宰治突然想到。他不明白中原中也突然转变的原因,不过没关系,一切似乎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着。
“闭嘴吧你这混蛋!”预料之中的,中原中也毫不客气地用手肘给了他肋下一记不轻不重的捶击,力道刚好够他吃痛地闷哼一声,你这家伙,我就知道你会干这种事情。”
“对了,中也。”等到两人都换了干净的衣服后,太宰治走到中原中也身边,状似随意地提起了那样异常的天气现象,“为什么七月的夏季会下这么大的雪啊?”他观察着中也的反应。
中原中也正在清理东西的动作顿了一下,扭过头,脸上露出了毫不作伪的疑惑情绪:“哈?你在说什么傻话?现在当然是冬天啊!而且过几天就是圣诞节了,已经连这种事情都分不清了吗太宰?”他的语气理所当然,仿佛太宰问了一个极其愚蠢的问题。
太宰治心中微微一凛,面上却只是“啊”的疑惑了一声,中也的反应太自然了。这种对【异常】的毫无察觉,恰恰证明了这种【异常】在这个世界就是被广泛认知的常态。
显然,中原中也已经被这个世界的某些规则给彻底同化了。
“难道不觉得很奇怪吗,中也。明明感觉才立夏没多久,日历好像也没翻过多少页,时间却像是被按了快进键,直接跳过了整个秋天,一下子就进入了深冬这种事情,不觉得很反常理吗?”太宰没有放弃,进一步试探道,语气带着循循善诱的意味。
中原中也皱起眉,顺着太宰的话努力思索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一丝极细微的茫然掠过他湛蓝的眼眸,似乎觉得太宰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但很快,这点微弱的困惑就被根深蒂固的认知覆盖了。他摇了摇头,用一种“你果然脑子坏掉了”的眼神看着太宰:
“秋天?秋天当然不会跳过啊。等过了圣诞节,新年结束,天气暖和一阵子,然后嗯,”他努力组织着语言,试图解释着这个在他看来再正常不过的循环,“然后不就又会有新的秋天了吗,你到底在纠结什么?”
显然,在这个世界,季节的概念与运行规律,和太宰所知的常识有着本质的区别,而中也对此早已习以为常,甚至无法理解太宰的困惑。
太宰治凝视着中也理所当然的表情,沉默了几秒。他不知道这种被世界规则潜移默化的影响算不算坏事,但对于此刻的他来说,继续深究似乎也毫无意义。所以他轻轻笑了笑,耸了耸肩道:“没什么,大概真是冻糊涂了,中也的暖气开得再足一点就好了。”
他被中也半推半就地带到了客卧,在中原中也的注视下又乖乖的坐在了床边,手里还被塞了个半人高的企鹅玩偶,看起来有点旧但很柔软,是中原中也从衣柜里翻找出来的,美名其曰让玩偶看着他不许逃跑,老实睡觉。
好幼稚。
太宰看着怀里这只表情呆滞的企鹅,内心吐槽。但在中原中也离开前,他还是顺从地抱紧了那个玩偶,整个人缩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一双鸢色的眼睛。他可没有忽略中原中也看见这一幕后,脸上止不住上扬的嘴角哦。
最终,太宰治还是躺在了这张不属于他的,却残留着些许熟悉气息的床上。隔壁房间传来了中也刻意放轻但依然能隐约听到的走动声,然后是关灯的声音。世界再次陷入寂静,只剩下窗外风雪呼啸的呜咽声。
他的意识开始不受控制地落入梦境深渊,只觉得灵魂在黑暗中沉沉浮浮。在迷迷糊糊间,大脑不受控的闪过无数混乱的思绪。
现在在做梦吗?好像是的只有他一个人。眼睛已经全部合上了,又陷入了熟悉且令人窒息的某些虚无主义思想中。
做梦,现在真的在做梦吗?如果睁开眼,又会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吗,还是一切从未变过,不过都是他的幻觉。
他真的穿越了吗,还是一直在梦中。
乱七八糟的充满自我怀疑的念头,在半梦半醒的意识模糊边缘疯狂滋生,让太宰治陷入一种灵魂被撕扯的混沌状态。
然后,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沉没的刹那,他突然感觉有人在摇晃自己。
“喂,太宰,太宰!醒醒!”
迷迷糊糊间,因为呼唤而拉回了一点意识,他努力睁开了沉重的眼皮,视野模糊了几秒才逐渐清晰。就看见了中原中也放大在眼前的脸。此时他们之间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
“你这家伙,做噩梦了吗?一直在说梦话,表情也看着难受的要命,我就把你给喊醒了。”中也见他睁眼,似乎松了口气,但眉头依旧紧锁着,语气里也带着点不耐,但眼神里的关切却无法掩饰。
太宰治的意识还有些昏沉,但他仍然能想起来,他睡前明明记得自己关好了房门。而且这房间的隔音效果,应该也不至于差到隔壁房间还能听到他模糊的梦呓的程度。
所以,中也是特意悄悄进来看他的吗?在确认他是否安睡,还是也被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驱使着?
太宰治望着中也近在咫尺的脸,那双在昏暗光线下依旧明亮的蓝眸里,正映着自己有些苍白的样子。
真奇怪啊,中也——
作者有话说:其实两个人在对方角度里,可能彼此都有点奇怪。
omg剧情在写的时候突然就出现在脑子里面了,让我莫名其妙感觉这一切可能都已经发生过了。
其他语言的修饰都无法改变事情的大致走向,大概是这种感觉。
第37章
意识从黑暗中挣脱, 噩梦的残影仍在脑子里停留,最终被眼前熟悉的天花板轮廓所取代。
“没事。”太宰治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甚至懒得伪装出更多情绪,对着身边的中原中也摆摆手。
中原中也蹙着眉, 蓝眸在他脸上停留片刻, 似乎想看穿他身上那层惯常的漫不经心, 但最终也只是啧了一声, 丢下一句“有事喊我”, 便带上了门出去了。
房间里重归寂静, 太宰却彻底清醒了。
不对劲。
以他对周遭环境的警觉, 别说中原中也直接推门进来的脚步声, 就是门把手转动时的摩擦声,都足以让他瞬间绷紧神经从梦中惊醒,而绝不可能睡眠重到像现在这样, 需要靠外力唤醒的地步。
难道是昨晚那顿中也难得下厨的晚餐有问题吗?还是其他什么原因的影响。
太宰的舌尖无意识地舔过齿列, 仿佛在回味那可能存在的异味。他不知道答案,只是将心底的某些警惕性又提升了不少
他闭上眼, 呼吸放得极轻极缓, 伪装出沉睡的表象,思绪却不停翻找着睡前所有的记忆碎片, 寻找着可能出现过但被他忽略的任何异常。
天光熹微时,昏暗的房间也被从窗帘缝隙钻入的光影照亮了半边。太宰睁开眼, 此时鸢色的眸子里毫无睡意。
他在被中原中也喊醒后,就没再入眠,而是陷入了一种假寐的状态。
等他出了房间,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正在摆盘的中原中也表示厨房已经不敢让他碰了, 制作的早餐是他先前出差时学会的当地吃食。
餐桌上,简单的西式早餐散发着热气。他刚坐下时,中原中也就已经换上了常服走到玄关处准备出门。临行前,他的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别扭,对着太宰治所在的方向说道:“凑合吃吧,我要先出门去工作了。” 话音未落,门已关上,留下太宰治一个人呆在这空旷的公寓里。
事业蒸蒸日上的中原中也,总是如此步履匆匆。
太宰捏着冰凉的叉子,戳起一块煎蛋。
刚刚那一幕,给他一种莫名的既视感,像外出的妻子叮嘱自己的丈夫一样。但这样的想法过于奇怪,很快就被太宰治抛掷脑后。
他的心里涌上了一种微妙的,感觉自己正在被中原中也照顾的错觉情绪。他现在就这样呆在对方的屋子里面,只有他一个人,可以说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有人阻止。但当然,他也不会做什么。原本想的某些事情,比如在隐秘角落里安装监听设备,或者做些更让他感兴趣之类的事情,也很快被某种突然冒出的疲惫感所打止了。
他始终感觉自己与这个世界之间隔着一层薄膜。而现在,中原中也——这个他无比熟悉又陌生的存在——似乎也被纳入了那层膜之后的世界。他们之间也隔着一层极薄的障壁,看似一戳即破,但当指尖真正触及的刹那,却能预感到某些也许会灼烧到灵魂的代价。
他不会去深究那所谓的代价具体是什么,只是慢条斯理地咀嚼着食物,动作优雅得像在完成某种仪式。等收拾好餐盘,他毫不犹豫地走向门口。
他并不准备继续呆在这里,能让他安稳入睡的地方,显然也不是这里。
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周六早上十点,距离他与那位ID为【聪明的小学生】的网友会面,还有三小时,时间充裕。
离开前,太宰耐心的用指尖无声地搜索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在检查过后也顺手恢复原状。结果,意料之中的一无所获。堆积的日常用品都在展示着主人长期停留的痕迹,没有出现任何能激起他兴趣的异常出现。
但太宰治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或许也是他的多想。不过搜寻的过程中,他也突然思考起了离开这个世界的契机会是什么。
不同于上个世界,这个世界似乎称得上普通,不过也多少有些算得上是异常的地方。
太宰治出门前,站在窗边往外眺望时,就见楼下的地面湿漉漉的,没有任何积雪,只残留有薄薄一层水迹。路上的行人也都仍然穿着单薄的夏装,步履匆匆,仿佛昨晚的大雪不过是一场他个人臆想出的错觉。
七月飞雪吗,荒谬的季节悖论。
翻遍网上各大新闻门户和社交平台,没有一条关于昨夜大雪的报道或讨论。
太宰看着屏幕,眸光一闪。他点开一个常去的匿名论坛,在上面编辑了一个帖子:【昨夜东京突降罕见暴雪,大家都看见了吗?】
编辑好后,点击发送。就见屏幕短暂地卡顿了一下,输入框瞬间清空,仿佛他从未在此输入过任何字符。
太宰检查了一下网络,显示网络信号满格。于是他换了个措辞:【昨晚天气真反常啊,你们那边有落雪吗?】然后再次试着发送。但同样的,文字在发送的瞬间凭空蒸发。
第三次,他尝试用更隐晦的比喻,结果界面又提示【网络连接失败】。
太宰靠在窗边,耐心地等待了几分钟,再次尝试。这一次,帖子成功发出,但显示在论坛页面上的,却是一串毫无意义的乱码字符,无论他如何更改描述的语言,结果都一样,无法显示。
“呵。”太宰治发出了一声轻不可闻的嗤笑。他清空了输入框,不再尝试。
无形的规则还是信息屏蔽?有趣。看来那场雪,并非简单的天气异象,而是某种【只要被人看见相关讯息,就能瞬间意识到不对劲】的异常事件。所以,所谓规则的力量在源头就扼杀了这种信息传播的可能。
他看了眼时间,决定前往之前和人约定好的公园。
此时阳光正好,等他到地方时,公园里已经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老人散步,情侣依偎,孩童嬉闹,各个年龄段的都有。
太宰找了个僻静的长椅坐下,他将帽檐压低,口罩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能够观察四周的眼睛。
为了消磨等待的时间,他饶有兴致地玩起了“读人”的游戏,游戏规则是从路人的步伐,衣着和微表情中推测其背后的人生轨迹,以此打发时间,同时脑中梳理着上午所发现的异象,比如那场无法被记录和传播的雪。这世界的【膜】,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厚,也更敏感。
等邮件里传来新讯息时,手机微微震动。太宰点开一看,是那个【聪明的小学生】发来的。
【聪明的小学生】:我到了,你在哪?
太宰随意报了个附近喷泉雕塑的名字,同时视线扫视着涌向那个方向的人流,猜测着网友的真身。
是远处那个推着婴儿车的年轻母亲吗?显然不符合已知信息,排除。会在在那群嬉笑打闹的学生团体里面吗?可能性很低。应该也不会是那个戴着厚重眼镜,浑身散发着加班怨念的社畜青年,靠直觉就能否决了。
就在这时,一个踩着滑板的蓝色小身影,以与其年龄不符的流畅和速度,精准地绕过人群,朝着他的长椅疾驰而来。
阳光在对方的滑板轮上反射出刺眼的光点。那孩子穿着合体的蓝色小西装,系着醒目的红色蝴蝶领结,脸上架着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镜。镜片在那孩子接近太宰的瞬间反光,遮蔽了眼神,但太宰还是精准地捕捉到了那反光背后朝他射来的锐利目光。
就见滑板一个利落的急停,稳稳刹在长椅前。孩童清脆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太宰哥哥!”
太宰治纹丝未动,只是微微抬起帽檐下的眼睛,迎上那道绝非孩童该有的锐利视线。能一眼看穿他这身刻意的伪装,说明这个“小学生”与【太宰治】绝非泛泛之交,甚至可能是某种意义上的熟人。而对方身上那股超越年龄的冷静气场,更印证了他的猜测:这不是普通小孩。
对他来说,此时伪装成原来的【太宰治】意义不大。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小孩,很可能知道某些真相,就是冲着他这个“异常”本身来的。所以他选择沉默,以静制动,等待着对方亮出底牌。
果然,自称“江户川柯南”的小男孩推了推眼镜,在自我介绍完之后,就选择开门见山,毫无拖泥带水:“我知道你不是原来的太宰治。”
此时他们周围恰好空无一人。
柯南那稚嫩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那个人之前跟我提过一些事情。”他指的是原来的【太宰治】。
啊,果然。
太宰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幅度小到近乎没有。他微微颔首,示意对方继续,眼神却很沉静,周身弥漫着若有若无的低气压。柯南能清晰地感觉到一种隐晦的危险气息,对方此时如同黑暗中蛰伏的猛兽,让他背脊微微绷紧,警惕性瞬间提到最高。
柯南低下头,手指再次扶上眼镜框,这个动作巧妙地遮挡了他下半张脸的表情。但从太宰居高临下的角度,能清晰地看到镜片后那双眼睛,此刻正闪烁着与他孩童外表截然不符的,仿佛能够洞悉一切的光芒。
“他没有说太多,”柯南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困惑,但语气却异常笃定,像是在陈述着一个推理出的结论,“只是提到他可能……患上了精神分裂。他说,当你出现的时候,就意味着身为主人格的他消失了。”
他微微停顿,镜片后的目光紧紧锁住太宰治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然后抛出了核心的问题,带着侦探特有的求证口吻:
“所以,你是他的……第二人格吗?”
长椅上的青年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轻飘飘的,像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他弯起那双漂亮的鸢色眼眸,里面却没有任何笑意。他注视着眼前这个小学生,用一种近乎咏叹的,带着微妙愉悦的语调回答了对方的问题:
“嘛,这样解释的话……似乎也没什么问题呢。” 他微微歪头,笑容在阳光下显得有些虚幻,“如你所见,那个【太宰治】……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哦~”。
他没想到那个人会这样解释他的存在,不过的确是一个好借口。不过这个借口被别人说出来时,就显得有些好笑了——
作者有话说:已老实,迟到了很多天的章节,抱歉呀[爆哭]
最近接了个多人审稿的稿件,只能说不要接多人审稿,会变得不幸,非常疲惫[爆哭]所以没精力更新[求求你了]
第38章
柯南因为太宰治的话, 而惊讶的睁大眼睛。
他凝视着对方外露的那双鸢色眼眸,沉默片刻,才像个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没有再追问下去, 转而说明此行的目的——有关于那部动漫的内容。
然而在太宰治听来, 那些话语却仿佛被人故意模糊化, 含糊不清。就好像这种几乎人人可知的故事, 他这个外来者却被剥夺了知情权。
太宰治垂下眼眸, 眼底一片冷寂。即便听不清柯南大部分的话语, 他也没有出声打断, 而是任由自己的大脑飞速运转, 拼凑线索并分析可能性,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这部动漫或许关联着他所来自的世界的未来,甚至是某种既定命运的预言。
这让他不禁想起多年前的预知梦, 让他和中原中也初次相遇的那个渠道。
从柯南这里获取完有限的信息后, 太宰治清楚地意识到这个孩子身上已没有更多值得挖掘的秘密,因而也失去了继续交流的兴趣。
他能感觉到对方还藏着某些事情, 但那并非他所在意的部分。于是他礼貌地道谢, 又象征性地询问对方是否还有其他问题,在得到否定的答复后, 便找了个借口告辞。
柯南站在原地,望着太宰治离去的背影。对方头顶的帽檐遮住了大半头发, 他的双手正插在口袋里,浑身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颓废感。
柯南能隐约察觉到自己的话似乎让对方的情绪陷入了低谷,却不知原因为何。类似的情况在过去的【太宰治】身上也发生过,但无论何时,他都未能真正明白。
既然以往得不到答案, 如今恐怕也不会有了。柯南轻轻叹了口气,踏着滑板朝与太宰相反的方向离去。
而此时,太宰治的心情,确实如柯南所感知的那样,正直线下降。
当他发现自己无法获知柯南所说的具体内容后,他意识到他原来所在的世界的命运很可能都已被书写成既定剧本,某种难以形容的虚无感似乎要裹挟他所有的灵魂。
如果所有挣扎与努力都不过是按部就班的既定情节,那么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毕竟,即便什么都不做,命运也会推着人往前走的,不是吗?-
中原中也是突然来到这个世界的。
就如之前和太宰治说的那样,前一天刚扫了墓,结果还见了鬼,只是这只鬼是他认识的那个混蛋搭档,出现的突然,消失的也很迅速。
他当时回到自己的别墅休息时,有想过那家伙的鬼魂会不会故意藏在某个地方,就为了吓他一跳,但那一夜很静悄悄,什么灵异事情都没发生。
就这样平安无事的度过了快一周,中原中也才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那家伙没有再出现第二次。
他并不觉得当时在墓前见到的会是幻觉,不过反复的回忆也确实让记忆变得模糊,那些细节也开始让人产生不确定的情绪。
最后中原中也只能强迫自己不要再继续在意这种事情,他的生活还在继续,只是和太宰的人生再无交叉。
然而,就在他以为自己将这样平淡度过余生时,某个普通的早晨,他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所处的卧室完全变了样。
无论是环境布局还是身上的睡衣,都在提示着他已被转移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思索有谁能在他睡眠时毫无声息地移动他。事实上,虽然没有太宰那般,睡觉时只要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被惊醒,但他也绝非那种被人挪动身体还醒不过来的类型。
不过很快,中原中也就发现自己似乎来到了一个和之前完全不同的世界。
他从所待的居所里搜寻到了一些证据,证明了这一点,更有说服力的大概要属于网络上的信息和新闻,还有一个突然给他打来的电话——电话另一端自称是他的经纪人,还和他汇报了接下来的行程——这一切的一切这一切都明确指向一个事实:他已经不在原来的世界了。
毕竟,目前没有敌人敢对港·黑的重力使做这种娱乐性的恶作剧,而会这样做的那些人也都早已消失在了过去。
中原中也花了不少时间适应自己现在的新身份——这个世界的他是被星探发掘的素人,已经签约了娱乐公司,公司对他的规划是以歌星为发展方向——然后朝着这条路前进着。
他发现这个世界没有异能,也思考过是否还有其他熟人存在。目前而言,利用艺人身份提高自己网络上的曝光率,是他寻找线索最直接便捷的方法。因为他相信,只要是认识他的人,看见了他的样子就能认出他。
于是他参加了公司安排的歌唱比赛,比赛以直播形式进行。他本就拥有歌唱天赋,加上后期培训,很快便在比赛中作为黑马夺冠,一时间他的名字传遍整个网络。
然后某天,一通陌生来电显示在他的手机上。刚一接听,那个熟悉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光听一句话,他就能认出,对方是自己那消失已久的混蛋搭档——靠那特别的声线和语调。
不过很快他就否认了这一点,虽然声音听起来是太宰的,但也不排除这只是相似声线的巧合。
对方通过电话约他见面,中原中也不担心会不会有什么阴谋。他也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找到自己的私人号码的,同时也对自己的体术有自信,所以就去赴约了。
刚碰面的第一眼,中原中也就确定对方是太宰治——任何认识他的人,无论是谁看见那熟悉的脸和表情都能肯定这一点——但又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因为对方见到他的眼神十分陌生,开口更是直接:“你好,我是太宰治,也许你认识我——当然,我们现实中并不相识。”
中原中也没有完全理解这句话,但从对方的解释中明白了一些关键点:对方知道他认识名为太宰治的人,但强调他们并非同一人,最后还表示说他知道中原中也不属于这个世界,而且他也在寻找着离开这个世界的办法。
中原中也为对方所知之多感到惊讶,但也没有其他特别想法,而是选择了信任对方——他能感觉到对方没有恶意,在面对自己时反而似乎透露着某种兴奋感。虽不理解,但中也并不在意。
同时,为了协助这个太宰寻找离开的办法,中原中也选择将自己所遭遇的一部分事情和对方分享。
然而,【太宰治】寻找方法的时间远比想象中漫长。据他所说,从国中时期就开始研究这种事情了。
目前,中原中也的出现对他来说是唯一的意外(【太宰治】对他的原话大概是:“我从没想过这辈子真的能在这个世界遇见你。”话语过于夸张到,都让中原中也的脸上露出了表示无语的死鱼眼)。
中原中也自己也有努力寻找办法离开这里,却始终一无所获,他的歌星生涯也在持续着(原本他在遇见【太宰治】后就打算结束了,毕竟他不缺钱,对唱歌的兴趣也有限,但【太宰治】却提议他继续)就这样持续了好几年。
直到有一天,【太宰治】忽然一脸兴奋的告诉他说,自己即将先行离开,但方法尚未完全验证成功,因此他需要先用自己做实验。
如果成功了,也许会有另一个灵魂降临到【太宰治】这个身体里,甚至可能是中原中也之前一直念叨过的,那个据说和【太宰治】本人很像但更混蛋的搭档,如果失败,则一切作罢。
中原中也表示理解和支持,并记住了【太宰治】交代的某些话语,静待所谓时机的到来。
而后,【太宰治】突然失踪,再得到他的消息时,是从新闻上读到的所谓【当红明星遇刺身亡后又离奇复活】的头条。等中原中也匆匆赶过去,已经是数天后的事情了。
而在他看见病床上那人的第一眼,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对方的神情还有说出口的话语,都告诉着中原中也一个事实:这个人不是之前那个【太宰治】了。
莫名的熟悉感还让他有个大胆的猜测:也许这家伙就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个混蛋搭档。随后的试探与交流也都证明了这一点。
不过中原中也很忙,作为当红歌星,他的行程排得满满当当,因此前几次与太宰的见面都十分匆忙。
他看消息并不频繁,通常想起来才查看一次。结果某天突然收到了太宰的见面邀请,而且内容是希望他充当导游带自己逛逛周围。
中原中也对此虽然有些意外,但没有拒绝。他和太宰约好日期后,就推掉了那天的所有工作,空出时间,却没想到对方最终会选择在他家过夜。
虽然通过交流,中原中也知道对方就是自己一直在找的人,但实际上,在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对能否重逢已不抱太大希望。
因此,这场相遇,实属意料之外的事情。
他曾设想过无数种重逢的场景,却无一与现实相符。或许他们分别的时间太长,以至于刚见面时,中原中也甚至感到些许不适应——不习惯对方的存在,不习惯对方的眼神,即便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他们可以算作对彼此最熟悉的人。
中原中也注意到,在与自己见面后,太宰身上裸露的皮肤都缠绕上了过往时惯常缠住的绷带。
不过这些年里,他见面最多的是【太宰治】,那个人并不像自己的搭档那样独爱绷带,举止温和,在和他取得联系后还突然选择成为明星。
这个【太宰治】可以说不愧是为他那个混蛋搭档的同位体(【太宰治】之前对他承认说明过),两人都是如出一辙的神秘。
中也和他之间的交往算得上密切,但他不清楚对方进入娱乐圈的缘由,也不清楚这家伙私底下究竟在做些什么,那副看似温和的面皮下又藏着怎样的情绪。
至于太宰,由于分别太久,对方的身影在记忆中已逐渐模糊。中也一度以为自己快要忘记,却在重逢的第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他仍记得到了约定好见面的那天里,两人并肩行走时,转头就能看见的太宰的侧脸,还有对方吃冰激凌时的眼神亮晶晶。他还能回想起对方当时说过的某些话,恍惚间仿佛回到了过去的时光。
最后,不知怎么的,对方就和他一起回了家,在他家住了一个晚上。
第二日,中原中也按照原计划去上班。
出门前,他为太宰准备了早餐——没办法,如果要那个混蛋自己动手的话,他都不敢想象自己的厨房会被糟蹋成什么样子。
然后,他按部就班的前往了工作的大楼,为几天后的演出做准备。不过在工作结束后,看着空荡荡的邮箱,中原中也突然想到太宰现在大概已经离开了那里,不知道又会去何处游荡。
中原中也还能想起太宰昨晚上问自己的那个奇怪问题,有关于季节的事情。
他努力回想着夜晚的细节,太宰的声音和表情,还有说话的内容。似乎半夜他们曾一同出门,但中原中也却怎样也想不起在外面发生了什么,又是如何回来的。
不过对他来说,印象最深刻的,大概是他莫名其妙进了太宰所在的房间里,然后发现对方似乎深陷噩梦,于是选择唤醒对方。
等他喊醒太宰后,他们两人似乎又聊了几句,之后他便回房休息了。
想到这里,中原中也不自知的皱起眉,他想要想起更多有关昨晚的具体细节,但怎么也想不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昨晚出去做了什么,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进太宰所在的客房,也忘记了他们之间交谈过的内容。
中也并不觉得自己的记忆差到连昨晚的事情都记不住的地步,但他也确实忘记了很多东西。他感觉有什么地方被自己忽略了,但并没有抓住脑子里一闪而过的灵感。
最终,他终止了回忆,而是选择先完成另一件事情。就见他用手指戳起键盘,对着某个特定联系人发送了一条讯息:
【太宰,过几天我有演出,要来看看吗?】——
作者有话说:目前进行到剧情的第三部分(一共四部分)了,很快应该进入第四部分剧情了,有点卡文[爆哭]谢谢小宝们的支持和等待呀[抱抱]
我已经大概想好番外和福利番外的内容了,尽量多更新,可能会囤几天文然后再一起放出,因为修剧情有点慢[橙心][橙心]
第39章
中原中也发送完消息后便将手机搁置一旁, 继续投入排练之中。作为当红乐队的核心成员,他的日程总是排得密不透风,每一个环节都需要做到完美。
等最后一段歌曲调试完毕时,窗外早已暮色四合。
他揉着发酸的脖颈解锁屏幕, 发现几个小时前发送的讯息依旧孤零零地悬停在对话框里,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这很不寻常。
中原中也熟知那个人所有消失的方式, 比如入水后导致手机报废功能损伤, 或者睡在集装箱里时信号隔绝, 或是故意不接电话试图让他暴跳如雷。
但没有一次会像现在这样消失——在他们时隔数年相遇的情况下, 中原中也心知对方突然消失的可能性很低, 这是没有任何缘由的肯定。
他的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了前几日一同出行的画面。莫名其妙的预感让中也的眉头不自觉地蹙紧, 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虑在心底逐渐上涌。
他找到电话号码,按下通话键,听筒里传来的单调忙音, 显示着所寻找之人不同寻常的消失, 无人接听。
目前他们彼此之间,没有定位也没有追踪程序, 但中也还记得某处藏匿在东京边缘的安全屋, 那是先前【太宰治】辗转多个住处后最终选定的地点。
以他对搭档的了解,当那只青花鱼突然安静下来时, 往往正在暗处酝酿着什么麻烦事。
于是他再无纠结,驱车前往此行的目的地, 试图去找到某个让人不省心的家伙。
引擎的轰鸣穿过了晚高峰的车流。两个小时后,中也的跑车停在了某个偏离主干道的巷口附近。
这片街区像是被城市化浪潮遗忘的角落,斑驳的墙面上爬着电线,让他想起了横滨的镭砵街,但这里比那个地方要更为安全和干净。
零星几个下班归来的行人对陌生车辆的到来毫不好奇, 始终沿着既定路线走着。中也下了车,就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前行着。
在他穿过一道需要侧身而过的窄巷后,就到达了太宰可能藏身于此的偏僻公寓门前。
他踏上楼梯,拇指摸索着口袋里躺着的钥匙上那些凹凸不平的齿痕。这是先前为报复【太宰治】的恶作剧,从对方钥匙串上强行拆下来的惩罚,此时倒是成为了进入太宰屋子的唯一通行证。
中也找到特定门牌后,轻敲几下门,叩门的节奏带着某种暗号般的韵律,这是黑手党时期所养成的习惯,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他听见屋内传来了物体倒地的闷响,却没有人应门。于是他预备再次敲门的动作停顿片刻,随即选择用钥匙开门。
钥匙插入锁孔扭动,打开门的瞬间,中原中也听见了某个人的呼吸声在门边响起。这不是太宰那种慵懒的吐息,而是某种亢奋的,还带着痰音的喘息。
中原中也用力一推门,然后猛地侧身闪避,一根棒球棍带着破风声擦过他的耳际,笨拙的击打了旁边的空气,暴露了袭击者的业余。
袭击者的动作毫无章法,完全凭着本能挥舞武器,在发现中也躲过了第一击后,继续挥舞着棍棒,试图完成下一击。
中原中也反手扣住球棍顺势一拽,肘击撞上来人肋下的同时,膝盖已经重重顶在对方腹部。伴随着痛苦的闷哼,那袭击者就被中也下意识做出的缴械动作给摁在了墙上。
那个袭击者被中原中也大力控制住了身体自由,无论怎样挣扎都无法挣脱他的束缚,于是只能无能狂叫,叫嚣着对方的行为涉嫌非法的人身伤害,话中的内容只让中也觉得搞笑。
中也没有多余耐心听对方的胡言乱语,干脆利落的一个手刀就将人打晕在地,并用屋里角落堆着的麻绳捆绑在了靠椅上。
进门时,屋里环境昏暗。此时夜色渐暗,窗外灰蓝的天空几乎要将屋内最后一丝光线带走。
中原中也伸手摸索着墙壁然后按下按钮,在灯亮起的刹那,他的呼吸骤然停滞。就见一道蜿蜒的血迹从玄关一直蔓延至卧室深处。被捆在椅子上的袭击者穿着印有太宰治照片的T恤,乱发间露出凝固的扭曲笑容。
卧室门缝下渗出的血色已经发暗。中也踹开房门的瞬间,指尖几乎要掐进掌心。就见太宰治正安静地躺在床上,表情平和,仿佛只是陷入睡眠。而他的苍白的脸边正躺着把染血的水果刀。
他的手腕上被解下的绷带堆叠在水果刀旁,腕间陈旧的伤疤如蜈蚣般盘踞在那苍白的皮肤上。但真正让中也瞳孔收缩的,是对方颈侧那道新鲜的割伤,仍在细微地渗着血珠。
就在急救号码即将拨通的瞬间,太宰那双鸢色的眼眸忽然睁开,迅速出声打断了中原中也拨号的动作:“等等,中也。”
就见太宰缓慢的支起身体,他慢条斯理地捡起身边堆积的绷带,一圈圈的重新缠绕在了裸露的皮肤上,将那些外露的疤痕再次隐藏了起来。
“下午试了新型安眠药,效果惊人呢。”他将绷带打了个小结,没有对中也出现在这里表示任何的疑惑,反而还简单解释了自己的一部分行为,
然后,太宰晃了晃不知从哪摸出的手机,屏幕裂纹间还沾着些微血渍,“原来小狗是因为等不及回复才找过来的吗?”他表示自己看见了中也发来的讯息。
中原中也没有回答,显然太宰治这样的行为在他意料之外,大脑当机片刻后瞬间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被戏耍了,这让中原中也有些恼羞成怒,想要踹这混蛋一脚,但他的踢击在触及床架前硬生生止住了。
他盯着对方颈侧绷带渗出的新鲜血点——那下面绝对不止一道浅伤,而对方故作轻松的姿态反而印证了他的某种猜测——入侵者被制服得太容易,卧室里也没有任何打斗痕迹,而太宰治清醒得过于及时。一切都说明这一切都在对方的意料之内,甚至可能是这混蛋一手促成。
当太宰经过他身边时,中也突然伸手扣住对方手腕,只感觉指尖触及的皮肤温度低得惊人。
太宰没有躲闪,而是侧过头,用某种缱绻到极致的声线笑道:“怎么了中也,难道是不舍得我离开这里吗?”
中也没有回答他的话,太宰也不需要回答。他没有选择和那双钴蓝色的漂亮眼睛对视,视线转移到了中也的脖颈,那里空无一物。
既然对方暂时不想开口,太宰也不会强求,就见他将手腕随意往前扯了一下,在感觉到对方已经松开了攥紧的力度时,继续朝前走去。
那个袭击者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正在椅子上挣扎着,叫喊着“放开我”之类的话。抬头发现了太宰的身影后,嘴里开始出现了太宰的名字。
“这是私生饭哦,中也”
太宰随手拿了地上的棒球棍,用棍子挑起入侵者的下巴,那人立即发出亢奋的呜咽声,“这家伙,三个月前就开始跟踪‘我’了,没想到连这种地方都能找到。”
太宰知道这个人,先前在关于【太宰治】的资料上看见过。这家伙在几个月前就开始跟踪【太宰治】,刚开始似乎是某些人雇佣的狗仔或者侦探,后面就纯粹属于个人的疯狂爱好了,逼迫【太宰治】换了好几个住所,最后搬到这样偏僻的地方来。
当时看到这部分信息时,太宰不明白对方这样躲避的意图是什么,明明这种家伙,是最容易解决掉的。不过现在,他稍微理解一点了。
他看着那袭击者,忽然露出了孩子般的纯真笑容,用着不带一丝恶意的表情,往袭击者的嘴里塞了块抹布,堵住了从里面传出的嘈杂声音。
中原中也随意的应答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却没有再说其他话。
“叮咚。”太宰的嘴唇作出了这个口型,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中也的手机提示音突兀响起。
在中也点亮屏幕的同时,太宰治正俯身审视着入侵者,鸢色的眼睛里盛着比最深沉的夜晚还要压抑的情绪,明明没有任何表情,却让人感到了无尽的压力与血腥,像某种杀人如麻的怪物,让那袭击者与其对视上后就再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在被这样可怖的怪物吞噬,最后竟就这样又昏了过去。
点开手机时,中也看见了太宰的回复:
【当然啦,中也。我会准时到达的。】
荧光屏幕照亮了中也紧缩的瞳孔。他抬起头,目光从手机挪到了太宰身上,就看见对方背对着自己站立的身影正在微微颤抖着,缠绕绷带的指尖压着不断渗血的颈侧,而那袭击者不知何时又晕了过去,脖颈软趴趴的连接着脑袋,倒在靠椅的一旁。
中原中也并没有看见太宰有操控过手机,但刚刚所收到的消息却是在恰到好处的时间里出现。他皱眉下意识思索一瞬,突然意识到:方才弹出的消息也许是由太宰定时发送。也就是说,对方很可能也预料到了他的到来。
他的脚步不停,绕着这个屋子走了一圈,目光观察着附近可视的地板,终于发现地上血迹的异常分布。就见卧室的床头有大量喷溅血点散布,而从玄关通往卧室的血迹更像是被人为涂抹形成的拖拽痕迹。
“太宰。”中也的声音突然打破了所有沉默,“这混蛋闯进来的时候,你其实是醒着的吧?”
那双鸢色眼眸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但太宰治嘴角依然挂着笑,脸上的表情也依旧无懈可击。某个瞬间,仿佛有无数漆黑的雾气自他的瞳孔深处涌起,又迅速被压抑成平静的假象。
他转过头,看向中也,头顶的光昏昏暗暗,为他的眉眼投下一层能遮挡神情的阴影。
“中也果然变聪明了呢。”
太宰用着微微上扬的语调说道,好似真心夸赞对方,但两人都对彼此的某些想法心知肚明。
“你难道就不怕我没有如你所料那般,没过来找你吗?”中原中也的声音里显然压抑了些怒气。
太宰治歪头,不明白对方怎么突然起了怒火。他看见了对方脸上皱起的眉毛,还有那双被怒火淬炼过的蓝宝石般的眼眸,就算是这样昏暗的灯光也无法遮掩其神采,让他的眼神恍惚一阵。
他的脸上恰到好处的露出了一丝疑惑,像是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突然说这种话,又为什么会突然生气。
啊不,他应该是明白的。无非就是可笑的在乎……为什么要在乎他这种人?
不过到最后,太宰也没问出这种问题。话语流到嘴边,吐出来时就变成了:
“我知道中也会来的。”
中原中也看着那双冷静到近乎冷漠的鸢色眼眸,也能听懂对方的言下之意:不来也没关系,他不在乎。
平心而论,任谁都不喜欢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这个混蛋大部分时间都是我行我素,不顾及别人的想法。这是太宰治对中原中也做出的一场恶作剧,是放在中也手上的筹码,赌的就是太宰治本人。
屋内的血迹和太宰身上的致命伤口,还有袭击者那瞧着岌岌可危的精神状态,都在告诉着中原中也一个残酷的现实:如果他今日没有及时赶来,这家伙将真正得到心心念念的与世长辞
再次留下他一个人。
想至此,中原中也感觉有些咬牙切齿,忍不住握紧拳头,朝太宰的脸上揍了一拳,让人的脸被打得偏到一旁。
这一拳来势汹汹,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疼痛。太宰治的大脑也被对方这样突然的动作刺激的更加清醒,甚至有些兴奋。他知道中原中也在袭来的那一瞬间卸下了大部分力量,只是单纯为了发泄。
小小的蛞蝓脑袋,想的东西也简单到摆到脸上时一览无余。中也的情绪太好懂了,还是小孩子吗,为什么还要怕被留下的事情?
太宰如此想着,没再出言嘲讽,或者说其他什么话,而是老老实实接下了这一拳。
那个袭击者被警察给带走了,太宰并没有选择去医院,最后跟着中也又到了他家去。
警车的鸣笛声打破了这一片僻静之地夜晚的安宁,周围的邻居有掩帘偷窥者,太宰知道这地方不能再待了,在离开这个世界前,他需要再找个新住所,不过这个事情目前倒成了赖在中也家的一个理由。
他再次霸占了中也家的客卧,将身上的绷带全部换新,伤口也都敷了药。而后,就这样度过了异世界的又一个夜晚——
作者有话说:待修
第40章
太宰治仍然无法理解这个世界, 包括这个时空里所存在的一切人与事。穿越的本质、停留的意义还有中原中也身上那些微妙却又确凿的改变,全都成了困扰他的存在。他像站在雾里,看得见某些东西的轮廓却触不到实感,无法解读, 就好像某种屏障正阻碍着他。
这种情况随着时间的过去, 没有得到丝毫改善, 反而愈发严重了。
许久未曾拥有的重逢本该是充满喜悦的。童话里也总是以相遇作为开端, 重逢作为结局, 仿佛那一刻即是永恒美好的无休止符号。
可太宰再清楚不过——故事最危险的部分, 恰恰是重逢之后的内容, 书中角色的命运不再被书写于纸张上, 而是跟随着所谓命运的安排,走向自己或美好或痛苦的终点。
当既定的结局得到展现,结局之后的事情呢?只要人仍然存活于世, 所谓的时间与生命也不会停滞不前。或者说, 时间从未为谁停留,存活本身即意味着必须向前跋涉。而他的人生, 也正被迫朝着某个始料未及的方向延伸。
瞧啊, 找到了数年存在于心的某个梦里认识的家伙,最后却又无意中得知这一切都只是既定命运。或者说, 从他知晓这一点后开始,也许一切的未知可能性都变为了肯定, 只是他尚不知具体内容。
自降临此世起,太宰就一直在剖析着【太宰治】离开的契机与意图。从对方残存的笔记与行动轨迹来看,那个同位体显然触及到了某种真相。再联系自己到来时的契机和穿越时身体的负伤状态,并和最初离开原生世界的原因串联起来,一切都指向同一个条件:濒死。
也许【太宰治】所掌握的, 不过是最简单的一个方法,就是让自己的身体不再成为能束缚自己的容器。换句话来说,就是主动让身体的生命力流失。
所以太宰治为了测试这一点,开始有意布局:故意在特定的人面前泄露行踪,为某些事件创造发酵的条件。一切皆如推演般推进。
一切的发展都在他意料之中,除了中原中也。
这是这件事情里唯一的变数。
或者说,太宰默许了这个变数的存在。似乎在给予彼此一个难以言说的机会。
太宰当时决定以自己的生命来验证死亡与穿越的关联。尽管已有三个样本,但此前都属被动发生的事情。这一次,才算是他主导的真正的实验。
条件和内容都算不上完美,但也足以达成目的。唯一的风险在于时间,时间延长意味着变数增加。然而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能真正称得上是太宰治的变数呢——在这个几乎没有任何与他有其他相关联系的世界里。
答案也仍然只有一个:中原中也。
虽然中也和他一样都是穿越过来的,但他不会带着中也一起参与这场实验。因为成功率无法保证,失败即意味着真正死亡的到来。
这符合他一贯的追求,但中原中也不该如此。
他不知道中也在这个世界具体呆了多久,又与多少人建立了羁绊。他不会逼迫对方在自己与其他人或者事物之间做选择。
事实上,他认为现在平和的生活对中也来说或许更为适宜。因此,他不会擅自替对方做出【共赴死亡、斩断一切】的决定。
他能决定的,只有自己。
不过,原本所试验的事情也在意料之中失败了——当太宰从安眠药的副作用消失后睁开眼睛时,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第一眼入目的,仍然是中原中也那张极具辨析性的脸蛋,还有那双被情绪侵染得发亮的钴蓝色眼眸,他当时几乎不敢与其对视。
虽然有时候他会在脑子里将自己比喻为扑火的飞蛾,可当真正靠近明亮到仿佛能灼伤一切的火焰时,他却更像一株畏惧燃烧且会因为触碰而蜷缩的含羞草,只想挪动自己的脚步远离那片火焰的燃烧范围。
太宰不能为中原中也做出任何关乎生死的不确定决定——即便他曾漫不经心地为无数人决定过命运。但既生而为人,总难免存有私心。陌生人与熟人之间,任谁都会倾向后者。而他与中也之间,早已超越了熟人的范畴。
就这样,他靠着这次自导自演的私生犯入侵意外(和中原中也解释时,一律事件都只会是意外),顺理成章的搬进了对方的家,对这件事情的所有解释也只会停留在【意外】这个层面上。
不告诉真相和想法自然还是有部分原因的,用脚趾想都能猜到料到中也知晓后的反应了,无非是一些要么劝告要么愤怒的话,怎么样都不会逃过试图阻止他的范畴。既然内容可以预见,便无需再说出口。
住在中也家的日子算得上普通。关于那次的事情,中原中也意外没有多问什么。
太宰治之前还针对过对方可能会提的问题,在脑子里拟过好几遍的情景模拟和答案内容,但当对方从他口中得到了“都只是意外”的敷衍回答后,竟是直接点点头表示接受,然后不再多问,反而让太宰有种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什么嘛,还以为中也会一直深究下去,没想到就这样不痛不痒的跳过了,好过分!
这导致太宰某次还忍不住对着中也说了句:“中也~真的不好奇为什么吗,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做这种事情吗?”
就见中原中也听了他这话后,翻了个明显的白眼,而后用拽拽的语气说:“难道我问了你就会告诉我吗?”
“哈哈,当然不会啦。”太宰治干巴巴笑了几声,然后带着一种可惜的语气感慨道,“还以为中也会好奇到晚上睡不着,翻来覆去只想着怎么从我口中问出答案呢。”
“啊哈,谁会像你那么无聊?得不到答案的事情也不必要纠结太多,反正要是你愿意告诉我,我也会知道的。”
中原中也这番异常直白的话反而让太宰治有些哑口无言了。什么嘛,区区中也,居然难得聪明了一下,猜中了他的一部分小心思,让他感觉皮肤上像爬满蚂蚁一样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怪异的感觉让他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了。
不过,中也的这个平淡的反应还是让太宰有些不满意的,但具体不满意什么,他说不上来,也不愿深究,只是选择和对方彼此心照不宣的自动跳过了这个事情,转而聊起其他话题。
太宰先前所住过的客卧,里面的东西没有任何的改变,他离开时是什么样的,再见时又是什么样。
有时候他也会想到那天晚上,也就是他准备逃离这个屋子的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事情。
他会想起雪夜里皮肤交叠时温热的触感,还有中原中也发梢上微融的雪,和那双在昏黄灯光下被镀上一层光圈的双眼,脸因为冷风被吹得有些发红。
还有什么呢,还有对方突然的出现。
有时候他也会觉得这一切的一切都过于巧合,或者也可能只是,因为巧合的事情过于奇妙,才让他尤其深刻地记住了那些瞬间。
在中原中也的屋子里的日子都算得上十分平和,对方白天需要去上班,但偶尔也会有一个下午或者一天的时间待在屋子里,和他打打游戏或者看看演唱会实录。
太宰治不常出去,而是选择将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网络上面,捣鼓些中原中也看不懂的东西。
有时候他们在餐桌上面对面吃饭时,太宰会调侃着说:“感觉好像被中也金屋藏娇了一样。”
当时,就见听了这话的中原中也一挑眉,嘴唇微张,似乎要说些什么。
太宰治本以为对方可能会发出生气的吱哇乱叫,或者其他什么奇怪声音。但对方当时虽然做着试图说话的动作,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没说出任何具有攻击力的话来,而是难得的沉默许久,憋到最后也只吐出来一句简短又干巴巴的“嗯”字。
这种反应莫名其妙戳中了太宰治的笑点,让他忍不住捧腹大笑,在中原中也莫名且羞赧的眼神注视下又恢复了表面上的平静。
在中原中也的默许下,太宰治可以使用这间屋子里的任何东西,包括对方的手机。
密码很容易猜出来,靠着屏幕上的指纹或者灰尘覆盖的痕迹对比,就能破解出来。
他略过那些或眼熟或陌生的备注名,最后在通讯录里找到了几个比较熟悉的名字,比如那个自称江户川柯南的小学生,还有对方身边出现过的人。
早在那天会面结束后,太宰就去调查了对方的背景情况。毕竟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名字和长相,只要在这个社会里留下过痕迹,就不可能查不到信息。
既然【太宰治】和那个小学生接触过,靠着见面时对方表现的反应来看,两人的关系应该算得上不错。再加上先前的中原中也和【太宰治】的关系也算密切,所以太宰治也合理怀疑,也许中也也认识这个人。
现在这部手机上的信息也证明了这一点。不过他对此暂时不会做什么,只是需要掌握一些信息罢了。
所以他在查看完信息之后,就把手机又放回原地。
中原中也也曾对他这种经常宅家的行为表示过诧异,问他怎么不像从前那样在外面到处跑,实验自己那些所谓的入水大计了。
太宰治当时被他问话时,嘴里正叼着一片面包,闻言,伸出手指在中也的面前左右晃了晃,将人的视线从别处吸引到了自己身上后,用着略有些含糊的声音调笑道:
“笨蛋中也!要是有人拍到我经常进出你的屋子的话,也许第二天的头条新闻可能就是【大明星太宰治为爱退圈,幕后情人竟然是——】之类的造谣标题了,我可是在为中也的前途着想喔!”
这话一出口,立即就引来了中原中也怀疑中带着不可置信的目光:“哈?你这家伙,居然也会为人考虑吗?”
“真是奇怪啊,难道今天的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
“中也这话也太过分了吧!难道我就不能做出这种事情了吗,非常过分的想法!你是我的小狗,既然是小狗的话,作为一个合格的主人,就应该考虑到方方面面才算称职~”太宰治用着委屈的声线和眼神,拉长着语调说道,当时他的嘴里还在咀嚼着东西。
中原中也在听见这话的前半部分内容时,内心也稍稍升起了一丝丝的愧疚情绪,但在听完了后面内容之后,这些愧疚就全部烟消云散了,转而化作了拳头的蠢蠢欲动。
他从前专门研制过一套针对太宰的拳术,打人很疼但又不至于受伤严重。先前这个世界的【太宰治】在某些方面一度老实的让他感觉除了脸蛋,其他地方都不像太宰,所以也没有什么地方严重到需要使用这套拳术的地步。
不过,就在今天,它又终于重新发挥了它的作用,再度派上用场。
太宰当时虽然靠着对中也的熟悉度,躲避掉了大部分的攻击,但鉴于这具身体没有经过什么锻炼,而中也就算到了异世界,也仍然保持着每天锻炼的好习惯。所以很快,他就占了下风,身体也被拳头伺候了好几下。
不过说实话,这给他的感觉莫名有点像猫咪挠痒痒,虽然很想再出声嘲讽中也一番,嘲讽对方出拳无力之类,但考虑到等下还要吃美味的螃蟹(由中也掌厨),他觉得自己还是先安静一会比较好。
而在中原中也的眼里,这个混蛋被修理一番后,终于老实了一会,勉强算是乖巧的坐在了餐桌前,低眉顺眼。
于是他围上围裙去厨房制作螃蟹。
原本中也当时回家前是想晚餐吃些其他更简单的食物的,结果刚一开门,就看见太宰这家伙指着桌上巨大的帝王蟹,要求他做美味蟹肉吃。
他本来想拒绝,架不住这混蛋软磨硬泡,最后甚至对他说什么:“这是我一生为此一次的请求,拜托了,中也!”
当时中原中也一不小心就心软了一下,脸上表情微动,瞬间就被太宰给捕捉到了。
于是,太宰就抓着这一点乘胜追击,最后成功让对方松口,选择制作这只不知从哪弄来的大螃蟹,然后让自己再次享受到了由中也大厨亲自做的美味蟹肉晚餐。
日子就这样普通的过去一天又一天,普通到是曾经从来想象不到的画面,有时候也会让太宰感觉这一切不真实的像场梦,好像随时都能醒过来。他会发现自己仍然躺在集装箱里,或者其他什么安全的阴暗角落中,只能自己一个人看着空气中虚无的黑暗,被负面情绪的触手反复拉入意识的深渊。
不过在这样的梦醒之前——如果这一切仍然是梦的话——他不必再像从前那样顾虑太多,因为此世羁绊唯有中也——
作者有话说:写着写着突然想到一个点,不找专用厨师一是因为怕太宰身份暴露,二是陌生人在场两人都不习惯,三是这个房子属于中也的究极私人场地,在太宰到来之前一切都只有他自己打理,不会让没被划入自己人范畴的家伙随便进入,于是中也大厨出现!《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