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江雪织一点都不意外在这里见到林晚晚。
这本来就该是林晚晚和姬灵风的剧情。
不过她有点意外, 她居然会把她从地裂里拉出来。
江雪织站稳身子,侧头看着林晚晚,淡淡地问:“猜猜是谁救了他?”
林晚晚一愣, 知道她是问姬灵风。
她艰难地开口:“……有人救他?”
江雪织一边整理衣冠一边说:“禁制不会突然解除, 地宫不会忽然塌陷, 肯定有人在操控这一切。”
“此人需要姬灵风活着, 又不需要他太好地活着, 你猜会是谁?”
她在天摇地动的烟尘里淡漠地扫过林晚晚,毫不犹豫地抬脚就走。
林晚晚还在思考问题, 见她走就亦步亦趋地跟着。
江雪织头也不回道:“别跟着我, 你试图杀我, 看在你刚才没给我添乱还拉我一把的份上, 我这次不杀你, 但不代表下次不会。”
“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她警告了她,快步消失,林晚晚愣在原地,神色呆滞。
事实上,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下意识跟着她。
江雪织很快找到路回到秘境核心位置。
她到了这里马不停蹄地追踪, 破军在后面跟着她飞, 都有点追不上她的速度。
“你在找什么?如果真有人操控这一切, 也不会留下蛛丝马迹让你查到的。”
破军的心音再次送入江雪织心底,江雪织没有回复。
它说得没错,能操控那种压制一切的力量,这人绝对实力强大, 身份尊贵,确实不容易被抓到蛛丝马迹,姬灵风自己都不一定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但只要做了, 就会留下痕迹,没有绝对完美的计划,江雪织坚信这一点。
她冷静地穿梭在秘境之中,找人的时候还不忘把秘境任务也捎带脚给做了,秘境内的传承很快向她靠拢。
也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那人白衣黑发,轻纱斗笠。
他孤身站在她的必经之路上,身姿修长挺拔,称得上是玉树临风。
见到江雪织,他掀开斗笠,彬彬有礼道:“恭候多时了,江道友。”
江雪织缓缓停下,定定看着眼前人。
“沈清弦。”她眯眼叫出来人的名字。
沈清弦收了斗笠,和缓地望着她:“是我。”
江雪织看了看周围,此地是一片阴森诡异的树丛,这应该就是秘境的最后一道关卡,她只要想出去就得经过这里,沈清弦等在这里,一定会等到她。
都不用江雪织多费口舌问他,沈清弦自己主动道明了目的。
“我途径此地,听闻了江道友最近所做的一切。身为仙盟盟主,我深知修界各宗的行事风格。江道友惹了众怒,可以躲得了一时,却躲不了一世。”
沈清弦如清荷亭亭玉立在呼嚎的阴风之中,神色温和地观察江雪织,分寸得当,并不让人厌烦。
“江道友天赋异禀,机遇重重,自然不怕他们。”他肯定了江雪织,才转口道,“但人都会累,没有人喜欢一刻不停地战斗,喜欢一直被追杀,我想江道友也不喜欢。”
江雪织是打仗的人。
她最不爱做的就是和总部那群后勤工作人员掰扯。
更不喜欢做文案工作。
沈清弦叽叽歪歪说了半天,她听得耳朵发痒,纵然他声音悦耳,态度谦逊,她也非常不耐烦。
“别兜圈子了。”江雪织直接道,“说重点,再给你三息时间,说不完别怪我。”
沈清弦闻言不禁一顿。
他并不意外她的态度,几乎习惯了她的性格,但这不妨碍他觉得新鲜。
没有人会这样和他说话。
她也不过才刚刚筑基,哪怕真的天赋异禀无所畏惧,也未免嚣张得过头了。
不提他的修为,只看他的身份,江雪织就不该这样和他对话。
但沈清弦也不在乎这些。
他很随和地听从了她的建议。
“那我就直说了。”
他往前走了几步,温润如玉的眉眼在昏暗冷冽的场景中显得异常蛊惑。
“我知道江道友不是传闻中的妖女,若你肯信我,可以跟我走。”
沈清弦朝江雪织伸出手,他手腕白皙有力,广袖随风摇曳,摊开的掌心掌纹清晰,干干净净。
“我向你保证,会护你周全,还你清白。”
沈清弦定定望着江雪织的眼睛,一瞬不瞬道:“走到这一步,江道友应该也没有其他选择了。与其日夜兼程,东躲西藏,不如停下来歇一歇,选择相信我。”
“你愿意信我吗?”
沈清弦问出最后这句的时候,声线莫名沙哑,有种独特的,超出仙盟盟主和一名被追杀女修关系的暧昧不明。
仿佛此时此刻,在虚名之前,他们首先只是单纯的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一个男人想要保护一个感兴趣的女人。
江雪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作为一个A,她虽然从不涉及情感的事情,对找个O的终身大事没有任何兴趣,却没少看同僚干这些。
她耳濡目染,很清楚同类什么时候是正常说话,什么时候是故意撩人。
哦。
沈清弦这是在勾引她。
江雪织认真想了想,她要真是个O,死里逃生一次又一次,在这样的处境之中确实也会无助,会疲倦和愤怒。
这个时候有人站在她面前,告诉她我相信你,我可以帮你,你愿意相信我吗?
这个人还非常优秀,身份尊贵,相貌不凡,真是很难不动心啊。
可惜。
媚眼抛给瞎子看。
江雪织根本不吃这一套。
他想泡她,可她压根就不是被泡的那个角色。
“你搞错方向了,沈盟主。”江雪织漫不经心地开口,轻描淡写地暴露了沈清弦的伪装,“你当然知道我不是他们口中的妖女,因为你很清楚玄天宗对我做了什么,他们是如何污蔑我的。”
沈清弦一顿。
“别在我面前装好人了。”
江雪织瞬移到他面前,沈清弦有些意外也不是很意外。
他没有挪动,也没闪躲,任由她靠近和打量。
江雪织距离极尽地判断他的气息,仔细审视他的面容,他身上的每一寸,甚至连他脖颈侧面有一颗痣,腰封勒得比一般人偏紧、更显腰身这些小细节,她都看得清清楚楚。
很注重形象的一位盟主。
一个O。
江雪织微微颦眉,后撤身子,视线却还在他身上停驻。
沈清弦一开始很平静。
她要看就看,要拆穿什么尽可拆穿,他总是可以平静应对,没有分毫慌乱。
天玄洲沈氏什么风浪没见过,作为这一代沈氏的长公子,最有前途的继承人,沈清弦年轻归年轻,阅历和经验却是一点都不少的。
江雪织看她的时候,他同样也趁着机会看她。
不太有机会这么近距离、没有任何阻碍地观察她。
她总是忙忙碌碌打打杀杀,和他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样。
她穿着一件交领红衣,颜色衬得她肌肤越发雪白无瑕。
那金钗绾起的长发被法器自动梳理,打斗过后也不见散乱。
她没有他第一次见她时那么狼狈了,却更多了一点说不出来的味道。
视线交汇,呼吸纠缠,沈清弦最开始的平静缓缓消失。
他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她身上淡淡的血腥气送入他的鼻息,他始终朝她摊开没有收回的手,无法克制地微微颤抖。
江雪织瞥了一眼他颤动的手指,轻描淡写地将他的手拍下去了。
她没用多大力气,沈清弦没感觉到任何疼,只感觉到她手掌的温度。
冷得像冬日的坚冰。
“我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江雪织定定看着他,一字一顿道,“别在我面前装好人,没有用。也别指望我跟你走,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吗?”
她毫不留情地戳穿他:“说得好像你和其他人不一样似的,但你和他们就是一样的。你甚至比他们所图更多。”
聪明。
不被情感和软语蒙蔽,她真的很聪明很敏锐。
沈清弦不但不为此烦躁,反而很高兴会被看穿。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那我也直说好了。”
沈清弦找回他的冷静,温声和煦道:“我的确知道玄天宗在背地里做了什么,但我之前提过要求,要他们必须征得你的同意再开始他们的计划。他们骗了我,我和你一样都是被拖下水的受害者。”
“我今日来保你确实有所图,我不瞒你,我的确对你身上的一切很感兴趣,想弄清楚你,但也仅此而已。我不会为了从你身上得到什么,而下作得去计划些什么。”
沈清弦微微垂眸,长睫翕动道:“沈某自认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却也不是恶毒之人。江道友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何不选择信我试一试?我虽也被玄天宗所骗,但到底间接害了你,我愿意为此补偿你。”
“带你走是想了解你,知道你到底遇见过什么,这就是我的图谋,除此之外,再没有了。”
沈清弦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作为仙盟盟主,修界的任何异常我都得了如指掌,我会想知道与你有关的事情也在情理之中。在没有其他可选的情况下,跟我走并不是什么糟糕的选择。”
“我希望你可以慎重考虑这件事,别急着拒绝。”
沈清弦停滞了一下,音色再次变得焦灼不清:“你很累了,不是吗?”
累吗?
她累吗?
破军在心底问自己。
作为她现在的本命神器,它和她一体同心,能清晰感受到她的状态。
似乎是有点累,但不知道为什么,它总觉得她在享受这种疲惫。
而且——
一道刺目的金光忽然穿透秘境打在江雪织身上,驱散了周围所有的阴冷森然。
沈清弦错愕地望着那道金光,错愕之余,并无多少惊讶。
像是料到了会有这样的插曲,却又无奈它真的发生了。
江雪织沐浴金光之中,感受着熟悉的仙道灵韵,能自身带来仙道灵韵之感的,除却摸到飞升之门的大能之外就再也没有了。
毕竟只有真的成仙飞升比肩天道,才会身怀仙道灵韵。
她知道的人之中,有这样修为还和她“关系匪浅”的,只有一个人。
“沈清弦,你说我现在是东躲西藏,那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藏?”
她可是一只明目张胆地行走,踪迹全修界的人都知道,从未藏头露尾过。
那是鼠辈行为。
沈清弦细想一下确实如此,不禁无言以对。
江雪织复又道:“你一再强调我没有别的选择,可谁说我没别的选择了?”
她松了松筋骨,伸手接住了金光送来的东西。
江雪织当着沈清弦的面将那卷金鉴打开,上面用灵力为引写了几行字,每一个字都仿佛由千年寒玉精心雕琢而成,通体透着一股清冷剃透的光泽,望之便灵台一清,躁意全消。
这字起笔如提剑挥出,干脆利落,锋芒含而不露,自带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绝非寻常人所作。
金鉴首段以“天雍仙府”四字开头,确非来自寻常之处。
这金鉴正是此次天雍新招弟子的信物。
手持此金鉴便可参加天雍的新弟子入门考试。
沈清弦静静看着江雪织收下金鉴,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江雪织也对他没什么可说的了,她背着破军转身就走,现在这种情况,沈清弦不主动动手,她也不想和对方发生正面冲突。
战斗是她喜欢的事情,即便疲倦也乐在其中,但确实也要衡量身体的承受能力。要是真的把肉身搞坏了,能不能回到自己的地盘还是两说,变成孤魂野鬼就有点不好玩了。
沈清弦安静地看着她身影消失在秘境之中,不禁仰头去看金鉴出现的地方。
将她从修士包围中带走的人必然来自天雍仙府。
现在天雍仙府甚至还冒着玄天宗的通缉令给江雪织发了金鉴。
这两件事绝对不会没有关联。
连天雍那样的地方都对江雪织志在必得,他就更不能落于人后了。
得想个法子才行。
沈清弦袖中的手缓缓握拳,掌心残留的冰冷温度至此刻也未消失。
只知道火灼人。
从未见过冰也这样
……灼人——
作者有话说:小荷花:[红心][加一][加一][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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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天雍仙府内, 云沧溟收笔回案,正被人询问与江雪织有关的问题。
“仙尊。”
传功殿主澹台月是此次招收新弟子的负责人。
她立在云沧溟的桌案前,看着宝座之上的抚雪剑尊, 同样惊讶于他居然亲自书写金鉴给一位晚辈, 这位晚辈还是被玄天宗通缉的人。
“据我所知, 这江雪织在外的名声可不太好。她弑杀同门, 背叛宗门, 还偷盗门中至宝,在荒洲秘境之中屠戮修士。这样的人天雍可以不帮着清理门户, 但也不该让她和天雍扯上关系吧?……”
云沧溟端坐书案之后, 金光穿透云层落在他霜白的衣袍上, 却化不开他身上半分凛冽寒气。
他微微抬眸望向澹台月, 平静说道:“在外的名声有几分真假, 你也无法确定。你所听来皆是传闻,一面之词罢了。”
澹台月愣愣看着他,虽然知道仙尊不如外表看上去那么漠然难以接近,却也是第一次正面看他为谁如此辩证。
他会维护人,可从来都是沉默而为, 并不张扬。
如此直截了当, 这还是头一次。
“江雪织可以是个被追杀的有罪之人。”云沧溟收回目光, 随意地整理桌案上的笔墨,“不过在她拿到天雍的金鉴之后,就不再是了。”
澹台月无言以对,无法辩驳。
抚雪剑尊说的是事实。
不管玄天宗之前如何对外宣扬江雪织多么恶毒多么可怕, 在天雍给她发出金鉴之后,一切就不一样了。
天雍仙府的权威完全足够让众人相信,江雪织不是那种人。
甚至都不需要详细的证据, 只要天雍表示出接纳江雪织,就说明她没问题。
这就是第一仙府的力量。
“是我的疏忽。”澹台月垂首道,“今后我定会在真正了解事情之后,再做出评判。此次鲁莽言行,还请仙尊宽恕。”
云沧溟没说话,澹台月就知道自己没被怪罪,她顿了顿道:“此次弟子招新比试里,我会尽可能地多了解这位修士。若无其他事,我便先退下了。”
这是告辞的话,尽管已经做到了殿主的级别,澹台月和云沧溟单独相处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很有压力。
她不认为云沧溟会回应这些话,但当她躬身离开的时候,他居然再次开口了。
“恐怕由不得你去了解。”
云沧溟的声音不高,听起来有些遥远,话里的内容更是让澹台月震惊不解。
“她不会来。”他这样说道。
澹台月不可置信地望过去:“什么?!”
同一时间,荒洲秘境出口处,江雪织拿了传承,摆脱追踪,遁入隐秘的尘烟之内。
她消失的地方扔下了一堆对她来说没用的东西,其中就有那闪闪发光的金鉴。
天雍仙府的金鉴被她弃如敝履,当成了垃圾。
云沧溟长睫低垂,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
她给他的感觉就像一阵风。
风是自由的,是不可束缚的,自然也不会接受规则的管控。
天雍仙府代表的是庇护,也是数不清的规矩。
他写下金鉴的时候,本也没有非要她来不可的想法。
只是觉得这样一来她会清静一点,修界也少些纷争。
纷争不断不是天雍仙府想要看到的画面,监察使者不断来向他报江雪织又干了什么,又闯了什么祸,对他来说也有些纷乱和麻烦。
大家都可以安静一点消停一点,这就足够了。
不是非得要她入门,摆在眼皮子底下才行的。
可是想到了会被拒绝,当一切真的发生了,心中所感和预想得完全不同。
云沧溟缓缓站起身。
微风拂动他未束的几缕墨发,在清俊的脸侧扫过淡淡阴影。
他整个人像一柄已出半鞘、饮饱了朝露的古剑,静默中透着无上威严。
“不想来么……”他慢慢说道,“不想来,偏要她来。”
七月初七,是人间乞巧节。
这一日凡间会举办七巧灯会,凡人未婚男女也难得有并肩而行却不被指摘的时刻。
恰好也是七月初七,天雍仙府大开山门,迎拿到金鉴的弟子入内参加考试。
天雍设在修界灵气最为浓郁,灵脉最为丰富的中天境。
中天境设立在四洲之外,要前往中天境需要长途跋涉,跨越一扇界门,徒步前往天雍山。
天雍境内是不允许外界弟子御剑飞行或使用飞行法器的,只有拿了身份玉牌的本门弟子才可以。
七月初七的前一天,中天境界门外已经聚集了密密麻麻的修士。
他们大部分都是来送人的,借机前往天雍山门外看一眼罢了。
界门附近的客栈全都爆满,大家都是提前几个月定下的房间,其他既没钱订房也没资格跨越界门的修士,都打着地铺守在这里,也要趁着其他人跨越界门时窥一眼中天境的仙山伟迹。
作为罪之城的少城主,凌昭当然有最好的房间休养生息。
罪之城城主凌寻在此地也有生意,开了好几家客栈,正是赚钱的时候。
凌昭住在父亲安排的优渥房间内,耳边全是军师重复了好几遍的叮嘱。
“少城主,夫人身体不好,老毛病又犯了,城主在家里陪她,只能我们来送您入学。我们也只能送您到仙府山门下,进不了里面,到了那里面可就得全靠您自己了。”
军师叹息道:“您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单独行动,可千万不要冒进。城主给您的信物您可收好了?天雍内有城主的旧相识,此人看到您的信物,自然会对您格外优待,您一定可以顺利入选。”
凌昭不耐烦地拨动腰间玉环:“这不是戴着呢吗?你都问了三遍了,是年纪大的人都这样啰嗦吗?”
军师道:“少城主,我只是驻颜的时候年纪大,但其实我的年纪还不算特别大,也不过一百多岁,比其他人还是要年轻一点儿的。”
“知道了知道了,别那么多话,说完了就去休息,让我也歇会行吗?”
凌昭耷拉着眼睛,无精打采,军师看在眼中,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
本来进仙府是天大的喜事,多少人几辈子难求这样一个机会,凌昭以前也是非常期待的,现在为何看不出半点高兴来?
还不是少年之心,情窦初开,被分了神吗?
哎。
红颜祸水啊!
“少城主,当务之急是成功进入仙府修习,女人有的是,等您进了天雍,什么样的优秀女修没有?何必对一个声名狼藉的怪女人执迷不悟呢?”
军师语重心长道:“就算您非要那个江雪织,也可以等正式拜入仙府之后再寻机会见面。修为高了还怕拿不下她吗?”
“谁说我非要她了!”
凌昭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马上跳起来反驳:“老头儿你可别胡言乱语好吗?我没有非她不可,我都说了那都是我的计划,我上钩那全都是我计谋,你到底听不听得懂?”
军师纵容地笑了笑:“懂,我自然明白了,一切都在少城主的计划之中,那少城主计划稳固,就更不急在一时了,不是吗?”
“当然。”凌昭站在窗前,皮笑肉不笑道,“我才没急在一时,我只是——”
他遥望中天境的界门,将无数蹲在那旁边守候的修士尽收眼底。
他并不是不高兴,也不是在急切什么,他只是对未知的天雍有些难言的恐惧。
也对即将失去的自由有些难以割舍。
天雍再好也不是家。
那是修界诸多大能的聚集地,有无数高修激烈竞争,还有那传闻中才出现过的天雍老怪和抚雪剑尊。
能进天雍当然是好事,可真的进去了,他能吃得消吗?
每个即将进去的人都会有这样的想法。
林晚晚也有。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最后一个赶到这里的。
她从秘境里出来就直接过来了,甚至没回宗和师尊回禀。
主要是任务失败,江雪织好端端的,她无法回禀,时间上确实也来不及了。
看着怀里的金鉴,这是在她逃离荒洲险境那一天就送到她手中的。
她早就得到了天雍的认可,一直等着今日正式入门。
她没告诉任何人这件事,生怕被人知晓后会遭到抢夺。
从回了玄天宗开始她就假装还在争取这个名额,努力想着办法。
此次来报名,也怕遇见什么纠葛导致她跨越界门失败,所以全程隐匿行踪。
令她无法接受的是,哪怕她这么小心谨慎,还是在界门旁边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谢无望没在宗门养伤,他强撑着病体来到这里,身边还跟着照顾他的无霜。
萧锦死了,林晚晚不回宗,谢无望无边可用好用的也只有无霜了。
无霜自认得到机会上位,不断在谢无望身边暗示,林晚晚真的进了天雍,就再也不会回到他身边。玄天宗即便有人要入第一仙府,也不该是他最器重的林晚晚,林晚晚拿到资格也不能让她成功入内,必须得阻止她才行。
谢无望当然不想失去林晚晚。
他已经没了萧锦这个大弟子,若再失去林晚晚,要谁来继承他的一切,谁来帮他?
能进入第一仙府当然是好的,玄天宗也需要这样的荣耀,可他是宗主,去不了,就只能从门下弟子里面选。
谢无望手中有个名额,他料定林晚晚会牵挂七月初七的仙门大开,会直接来这里,可心里还是抱着一点希冀,希望她还是记挂着他,会先回一趟玄天宗再过来。
只是现实让他失望了。
“师尊您看,那不是小师妹吗?”
无霜一眼就看见了来不及隐藏身形的林晚晚,立刻对谢无望道:“您看,小师妹连宗门都不回,直接就到这里来了,生怕错过开山门,可见她对此次天雍纳新的在意。”
“明明还有时间,她却连回去看看您都不愿意,您这样重的伤,在她眼里也比不了她自己的未来。如若真的就这么让她走了,您哪儿还能见得到她?”
无霜挽着谢无望的手臂道:“师尊,您最是在意小师妹,又是上三洲数一数二的高修,您亲自教导,还怕教不好她吗?她如今筑基大圆满不也全靠您的悉心教导?您平日对她是最好的,如今大师兄不在了,她合该留下来陪您才对。如此心急要走,当真是无情无义。”
无霜一直在谢无望耳边嚼舌根子,谢无望又不是傻子,他能听不出来她的目的吗?
“可她确实有进入天雍的资格。”
谢无望取出手中那份金鉴,这是天雍发给玄天宗弟子的。
“若她不去,那依你之见,宗门之中还有谁能去呢?”
他静静望着无霜,无霜想说什么,又在他的眼神下不敢开口。
谢无望冷漠一笑,讥诮和轻视之意让无霜羞愧难当,再不敢多言。
她的心思都被看穿了。
她千方百计给林晚晚上眼药,无非是自己想要这个名额罢了。
天雍盛世,中天境外聚集了修界全部的最强势力,谁都期待山门大开的那一刻。
可偏偏就是有人对此不屑一顾。
这确实有些难以置信,但就是有这样一个人,不管金鉴飞来面前多少次,都毫不留情地打开,看都不看一眼。
江雪织现在很烦。
她一边压制自己的易感期,一边还要找寻下一个秘境入口,已经很忙了。
偏偏这金鉴还跟狗皮膏药一样贴着她,怎么赶都赶不走,扔多远都自动飞回来。
仿佛她不去它就不会停下阻碍她的去路。
所以这个天雍仙府纳新不是自愿入门,是强制的?
江雪织蹙眉看着再次挡住她去路的金鉴,双臂环胸陷入沉思。
“我是通缉犯,你们确定要我去?”
她试图和一卷金鉴讲道理,这看起来非常奇怪,但好像真的有用。
金鉴悬浮空中,内里文字随着她的话语缓缓变化。
【你已经不是了】
熟悉的字体,和之前在金鉴上看到的绝对出自同一人之手。
这字不染尘俗,脱离了匠气,不追求浮华妍丽,只有洗尽铅华之后的本真,大气磅礴,清俊绝伦。
这样的字让她无法控制地想到一个人。
“云沧溟?”
江雪织脱口而出这个名字。
金鉴凝滞几息,没回答她是或不是。
只在她唤了那样一个名字后,写下克制冷静蕴藏无形风雷的三个字。
【江雪织】
难言的威压扑面而来,江雪织仿佛听见了云沧溟本人在叫她的名字。
他点她名字这三个字,很难不让她想起自己对他的两次承诺。
她让他记住她的名字,有事就来找她。
而现在他记住了。
还叫了。
江雪织拍了一下脑门,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好怪。
不对劲。
生平第一次,江雪织觉得自己惹了一个大麻烦——
作者有话说:江姐:要遭[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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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江雪织是个不喜欢被规则束缚的人。
在帝国军校学习那几年, 她天天盼着毕业,就是因为里面的规矩太多。
上了战场之后,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部队里面她说了算, 规则都是她定的, 只要能打胜仗, 上头也没那么多话来说, 她过得一直很舒服。
穿了一回书,她想过很多解决困境的办法, 唯独没想过去拜个山头。
就算是天雍仙府那样的地方, 对她来说也没有任何吸引力。
她还是更喜欢自由自在, 无拘无束。
修真的人唯一比她那边好的就是命长, 命长这一点在某些时候也不算优点, 就比如说这个拜山门,一旦进了某个宗门,那真是一辈子捆绑,完全不像她当初上学的时候,还有个年份盼头, 熬到了就能毕业。
天雍仙府那样的地方, 一听就知道规矩繁多, 进去了除非他们不要她,断没有她主动叛宗的道理,那岂不是要被——
对了。
天雍是可以把她赶出去的。
若云沧溟拿江雪织之前的承诺强迫她入门,那她也不好不兑现承诺。
去肯定是要去的, 不过去了之后他们自己不想要她,那就不是她的问题了对吧?
江雪织峰回路转,江雪织柳暗花明。
她伸出手将金鉴抓住, 淡定说道:“我马上去。”
江雪织改变主意了,她答应了。
过程还算顺利,没什么大的波折,但云沧溟并未因此感觉到高兴。
即便隔着金鉴,甚至看不到对方的面孔,他也可以从她的沉默和忽然改口中感受到她的真实情绪。
她是不情愿的。
她不情愿的事情总会有变故。
答应了来又如何?
来是来了,来了之后怎么做那就不一定了。
云沧溟端坐云台,膝上趴着呼呼大睡的毛团子。他放下笔墨,一边看书,一边无意识地用手指给毛团子梳理着绒毛,动作柔和得与他的形象极其反差。
不管她要干什么,人是来了的。
真的来了这里,去留也由不得她自己了。
云沧溟平静地翻了一页书。
七月初七这一日晨起,天雍准时打开了山门。
中天境的界门对所有修士临时开放,他们得以送自己的亲友入天雍。
凌昭和林晚晚都在其中。
凌昭身边跟着军师和一大票随从,尽管不能用飞行法器,少城主也不需要自己长途跋涉,他端坐在藤椅之上,随从们换着班抬他,一路速度极快,超越了大部分修士。
几乎所有人都看见了凌昭这架势,其中不乏大宗们大世家的,他们都靠自己走,就凌昭与众不同,不免引起众怒。
“说不定这前往山门也是一道考校,就是考我们是否遵守天雍的规则,不去投机取巧。”
上三洲之一的蓬莱洲是炼器大家慕容家的根据地,慕容家今年有两人拿到了金鉴,是本家的一对双胞胎,年方二十,一男一女,生得金玉无双,个个眼高于顶,颇为傲慢。
说话的人正是慕容家的小姐慕容妍,她和兄长并肩而行,眼带嫌弃道:“一个下三洲的暴发户,竟也拿到了天雍的金鉴,一想到未来要和这样的人成为同门,我这心里面就不舒服。”
走在她身边的慕容羲缓缓道:“不必为这些事情烦恼,金鉴只是进入天雍的敲门砖,到底能不能通过考试,进不进得了天雍大门,与此是两回事。”
慕容妍闻言笑道:“哥哥说得倒也是,那人连路都不肯自己走一走,这样吃不得苦,不遵守规则,怕是刚到了大门口就要被天雍拒收了!”
慕容羲笑了一下,没再回复妹妹,他目光转向周围,细细打量其他的人,看到了不少熟人。
门第相当的他都会谨慎回礼,门第差距太大的他都淡淡扫过,虽不搭理,但也算不上轻蔑,态度还算可以。
虽说最后不一定是同门,但能拿到金鉴就说明有些本事,还是要给予一定的尊重。
林晚晚接触到慕容羲的目光,感觉到对方的审视,像是权衡了一下才朝她微微颔首。
感受身后属于师尊和无霜的气息,林晚晚嘴角使劲抿了抿。
林晚晚的出身本就不差,她来自灵墟洲林家,也是当代的大世家。
唯一和其他世家子弟不一样的,是她在家中的地位非常尴尬。
母亲去世之后,父亲再娶,有了新的妻子和孩子,就再也顾不得她了。
继母并未苛待她什么,林家家大业大,也不缺她一口吃穿。
只是到底不是亲生,也没了母亲,常看人家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自己总是挤不进去,难免失落。
后来拜入玄天宗,玄天宗也在蓬莱,蓬莱到灵墟洲路途遥远,她就很少回家去。
唯一一次回去,还因为继母挪了她生母活着时的园子与对方大吵了一架。
自那后,父亲便不许她回去了。
今日林家也送了人来参加考试,那人正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林暖暖。
父亲给她取名晚晚,意在她来得太晚,母亲和他都等了太久。
她未曾想过这个晚字就这么伴随了她一生,直直到今日都没能摘掉。
她做什么都好像会晚人一步,生生被这个“晚”字给困住了。
而她的妹妹叫暖暖,听着就让人心生温热和欢喜,一看就知晓父母对她有怎样的期盼。
林晚晚远远望见林家的队伍,看到林晚晚身边的父亲和继母,心里堵得不行。
她虽然不是一个人,却完全无法与对方相比。
身后的谢无望和无霜对她虎视眈眈,让她心里很不踏实,担心今日能否顺路入门。
谢无望从见了她开始就一言不发,只由无霜代替他表示,他们是来送她入门的,不想叫她孤身一人失了体面。
出发点是好的,可就真的仅此而已吗?
师尊会愿意放手吗?
无霜眼底的嫉妒,又真的什么都不会做吗?
林晚晚面色沉重,脚步也跟着沉重。
她猜想自己大约是最后一个赶到山门前的,她到的时候身后已经没有人了,最早到的凌昭都在树荫下睡着了。
林晚晚算算时间,还好赶上了山门关闭的最后一刻钟。
其实他们所聚集的地方说是天雍山门,也不过才是个外山门,真正的天雍山还得等成为天雍正式弟子之后才能入内。
天雍始终保持着它的神秘感,让人心底生出无限的好奇和神往。
林晚晚回眸,其他人也都看着她的方向,等着那里的阵光关闭。
时间马上就要到了,人都到齐,阵光也该关了,关了就可以开始正式考试了。
期待了好几年,这一天终于到了,眼下的对手各个身份不凡,修为最低也是筑基,筑基是进入天雍的敲门砖,今后能给自己博一个什么前程,全看他们自己了。
来送行的人陆续开始告别,林家主注意到了林晚晚,却为了多叮嘱爱女几句,没时间来和林晚晚道个别。
他眼里只有林暖暖这个女儿,早把林晚晚忘得干干净净。
谢无望瞧见林晚晚眼底的失落,不免有些心疼。
他默默叹息一声,终究还是心软了。
“你好好考试。”他低声道,“宗门的事是我强求你了,既然如今平安入了天雍,之后的事情就由为师自己来处理,你不必再管了。”
林晚晚错愕地望向谢无望,眼底的意外和激动让谢无望有些感慨。
“为师终究是看着你长大,自然是希望你好的,哪怕这会让你我师徒分别。”
他从袖中取出金鉴,想要交给她。
他们没时间了,阵光马上关闭,他们这些外人必须立刻离开。
无霜盯着那金鉴,嘴唇都要咬出血了。
她做梦都想要的东西,林晚晚轻而易举就得到了,这到底是为什么,凭什?
“师尊,我不用。”
无霜一愣,根本不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瞪大眼睛望向将金鉴推开的林晚晚。
“我这里有。”
林晚晚拿出了自己的金鉴,上面赫然写着她的名字,是单独发给她,不是发给什么宗门的。
谢无望愣住,显然也是刚知道这一点。他不知道是该为心爱的小弟子居然瞒着他这么重要的事生气,还是该为她如此优秀,得天雍单独发金鉴而感到高兴。
谢无望表情变幻莫测,内心五味杂陈。
他尚未想好如何表示,天雍催促的鸣钟声已经让他不能多留。
“师尊放心,我若成功进入天雍仙府,必不会忘记玄天宗和师尊对我的教导。”
为了自己可以顺利入门,林晚晚快速承诺:“我一得机会,就会马上回去看你的。”
很难说谢无望信没信这个说辞。
他站在那里,别人都走了他还没走。
天雍的催促鸣钟再次响起,他不得不迈开步子,望向林晚晚的眼神讳莫如深。
林晚晚没说话,倒是谢无望身边的无霜激动得不得了。
她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师尊,不如把金鉴给我,我一定帮您看着小师妹!”无霜压低声音在谢无望耳边说:“我不会让任何人接近她,也不会让她和天雍其他人产生什么深层的瓜葛,我不会让她跑掉的。”
谢无望望向她,无霜没时间了,几乎想要从他手中抢夺那金鉴。
谢无望半个身子已经走出阵光,无霜卡在那里,阵光关不了,别人都不耐烦,无霜也非常急迫。
她手已经抓住金鉴,咬牙想要夺过来,谢无望却忽然放手了。
无霜踉跄倒地,握着金鉴仰视谢无望,看到他眼底的警告。
他对林晚晚没有成算,对无霜却是有的。
因为无霜和曾经的江雪织一样,都被他的药物控制着。
他甚至不需要说什么,无霜就知道自己该承诺什么。
“师尊放心。”无霜跪在地上,“弟子一定完成使命。”
谢无望站在阵光外,看着无霜谦卑的姿态,嘴角嘲弄地勾了勾。
拿了金鉴又如何呢?
以她的品行和资质真的可以拜入天雍吗?
那天雍可得是瞎了眼才行。
谢无望看着阵光逐渐关闭,冷漠地后撤了几步。
所有人都在等着考试开始,等着彻底关闭外山门。
可就在外山门彻底关闭之前,变故发生了。
“什么人?!”
邪风扫起,吹动外山门下无数林木。
树下藤椅上打盹的凌昭被惊醒,蹙眉望向风来处,只见一道黑影在阵光关闭的最后一刻闯了进来。
那是——
“江雪织?!怎么是她!!”
江雪织。
一听到这个名字凌昭就激动了。
他从藤椅上跳下去,飞奔向外山门门口处,风吹起他织金的蓝衣和高马尾,他的雀跃和激动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慕容家的双胞胎冷脸注视他跑过去,看他招摇地逢人就问:“江雪织?江雪织在哪啊?”
江雪织。谁都知道这是谁,此人最近在修界可谓名声大噪,她的“丰功伟绩”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天雍怎么可能给这样一个人发金鉴?
别搞笑了。
肯定是谁故意这么喊来恶作剧的。
没人相信江雪织有这个资格入天雍,他们绝对不承认这种人能和自己一起参选。
但事实还真就发生了。
“你找我啊?”
凌昭问了人,还没得到对方回应,就听到身后有个闲适的声音。
那声音愉悦悠然,带着一丝丝独特的沙哑,实在是太熟悉了。
凌昭猛地转身,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树上的江雪织。
她红衣金冠,黑发飞扬,手中捏着一根树枝,漫不经心地在众人头上划过去。
那动作就好像当头给了他们一剑,想要他们全都死在这里。
众人脸色大变。
“你竟然敢擅闯天雍山门!”
无霜从谢无望的眼神里面回过神来,当即对江雪织发难了。
“江雪织,你这个弑杀同门的叛徒,居然还敢送上天雍的门儿来,你怕是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她冷笑一声,露出看好戏的表情:“胆大包天的罪徒,看今日还有谁能保得住你!”
“我今日就与天雍一起,为玄天宗清理门户。”
眼见山门关闭,天雍弟子陆续现身,那独一无二的弟子服制令人赏心悦目,无霜底气充足。
她现在已经是半个天雍弟子,江雪织再怎么能折腾,敢擅闯天雍,今天也是必死无疑了。
所有人都和她的想法一样。
江雪织死定了。
她在别处当法外狂徒也就算了,居然还敢来天雍仙府的地盘撒野,真是疯了。
现在都不用他们出手,天雍弟子马上就会以扰乱仙考擅闯山门的大罪将她处死了。
众人轻蔑高傲地等着看江雪织死,凌昭是唯一与他们不同的。
他急切地跑到树下,拧眉望着她道:“你快下来,先躲一躲!”
他也不问江雪织来这里干什么,怎么那么大胆子,现在没时间纠结那个,只能想办法让她躲一躲。
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人都看见她了,因为实在想不到别的法子了。
其实除了他,也还有一个人在为她着急。
林晚晚微微咬唇,紧握手中金鉴,同样不解江雪织干嘛自己送上门来找不自在。
再是被天雍大能维护,擅闯山门扰乱仙考也是大罪,天雍的人最注重规矩,不可能放过她的。
除非——
除非——
“慌什么?”
江雪织目光一一扫过在场的人,不紧不慢地从树上跳下来。
她拍了拍风尘仆仆的红衣,漫不经心道:“我可不能躲,我若躲了,叫那人知道我没来,岂不是又要生气了?”
“……?”凌昭闻言直接愣住了。
其他听见她话的人无一例外也都愣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
叫谁知道她没来?谁让她来的?怎么说得好像她是被迫来到这里的一样?
谁能强迫她来这里,谁胆敢如此?
众人根本不信她,都觉得她在虚张声势胡言乱语。
慕容家的双胞胎乃至于林家小姐林暖暖,都不自觉地露出了不屑之色。
恰逢此刻,天雍弟子正式现身,主管这次仙考的是天雍传功殿殿主澹台月,她一现身就晃动手中铃铛,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没人敢不听她的话,大家都静默下来,既祈祷仙考开始,也期待着江雪织被就地伏法。
她是躲不开澹台殿主的。
没人怀疑这一点。
凌昭努力用自己的身影遮挡江雪织,但收效甚微。
……她都快比他高了。
凌昭面色变幻,捕捉到澹台月望向这里的目光,心底暗叫不好。
正想拉着江雪织跑,他就忽然发现事情不太对劲。
澹台月发现江雪织之后不但没露出不悦之色,命人将她抓住处置,甚至还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等等。
满意???——
作者有话说:雪织:老婆没看到我又该生气了
她老婆:)
明天开始恢复早6点日更,有事再请假
第24章
满意是什么意思?
澹台月可是天雍仙府的长老, 天雍弟子传功殿的殿主,不但修为高,身份地位也十分尊崇。
她朝江雪织露出满意之色, 那就是知道她会来, 也很高兴她真的来了。
这绝对不是错觉, 因为很快澹台月就宣布人到齐了, 考试正式开始。
她发现了江雪织, 却没有任何要把她抓起来的意思。
无霜完全傻了,一时之间甚至忘了对天雍大能骨子里的畏惧, 冲动地说:“江雪织怎么会在这里?她杀了我大师兄, 是玄天宗的叛徒, 是罪孽深重之人!这样的人不可能拿到天雍的金鉴!她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几乎在她开口的一瞬间, 澹台月的目光就定在了她身上。
她看江雪织的时候, 江雪织坦坦荡荡,平平静静。
她看无霜的时候,无霜整个人瞬间僵住,两股战战地低下了头。
澹台月微微凝眸,也看得出这两名晚辈的差距。
她瞥向在场其他弟子, 看他们沉默以对, 就知道大家都想要得到一个解释。
其实可以不必解释的。
天雍仙府做什么从来都不需要解释。
不过……
“你是玄天宗的弟子?”澹台月看了看她身上的弟子服, 平和说道,“玄天宗与江雪织素有旧怨,你会对此有意见也在情理之中。”
听见这样的话,无霜真是松了一大口气。
她鼓起勇气抬起头, 望着澹台月的方向艰难道:“多谢殿主理解,江雪织与我宗有深仇大恨,我见到她一时没控制住自己, 对殿主多有失礼,还望宽恕。”
她后续的态度还不错,澹台月本也没怪罪的意思,如此便彻底揭过去了。
她缓缓道:“相信不止这位玄天宗弟子,其他人也都想知道江雪织为何在这里。”
澹台月的目光转到江雪织的方向,江雪织和一个少年并肩站着,少年试图给她挡一挡视线,被江雪织随意拉到了身后。
江雪织主动与澹台月对视,她红衣黑发,背着银光凛凛的长枪,气势迫人,卓尔不凡。
不愧是仙尊看重的晚辈。
澹台月在心底点点头,而后给出让无霜和其他人都高兴不起来的回应。
“既然这位玄天宗弟子也知道罪孽深重之人是得不到天雍金鉴的,那就说明江雪织不是那样的人。”澹台月淡淡地看向无霜,微笑着说,“你真的想要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和江雪织对质一番吗?”
无霜闻言立刻紧绷起来。
她突兀地望向身侧的林晚晚,林晚晚从刚才就神色难看,这会儿更是脸色苍白到了极点。
林暖暖和慕容家的双胞胎站在一起,瞧见这个抢走自己林家大小姐称号,让她这么多年只能屈居做个“二”小姐的“姐姐”,当真是嫌弃讨厌。
父母恩爱,如若不是她的存在,他们就是完美的一家了。
每次这个人回来都要给家里惹出事端,三年前听说她死了,她高兴了好一阵子,没想到她居然又活着回来了,还跑到了这里和她抢名额。
万一今日林晚晚进了,她却没进,回去岂不是丢死人了?
林暖暖蹙眉,忍不住道:“听殿主这话,似乎玄天宗内部有什么问题?外界将江雪织传得罪大恶极,莫不都是假的?天雍总不会看错人,那错的肯定是玄天宗。”
林暖暖捕捉到重点:“这江雪织看起来,怎么和玄天宗另外一位入选弟子那么像?”
她可不打算当众说明自己和林晚晚的关系,只叫林晚晚为“另一位入选弟子”。
林晚晚被她拉出来,她与江雪织颇为相似的相貌瞬间成为众人的焦点,连凌昭都有些愣住了。
林暖暖不说还他还没意识到,经她一这么提,仔细瞧过,林晚晚确实和江雪织生得十分相似。
只是两人气势性格完全不同,乍一看很难将两人联系到一起。
“听说玄天宗有位弟子三年前出事死了,今日好像这位弟子又死而复生回来了,玄天宗到底在背地里折腾了什么?”
林暖暖意有所指,几乎戳到了一部分真相。
无霜是希望江雪织和林晚晚都不入选的,都滚出去才好。
可如果玄天宗被指责,她身为玄天宗弟子也是没好处的,也会被连带。
所以不能暴露。
不能让话题继续下去。
她立刻上前道:“殿主,个人恩怨实不该影响天雍大选的良辰吉日,是晚辈不好,一时激动说了些话耽搁了大选的进程。”
无霜弯腰行礼:“时辰不早了,还是先行考试吧,其余的都不值一提。”
明明刚刚还兴师问罪,现在就顾左右而言他,甚至说不值一提了,明摆着有问题。
在场的没有人是傻子,立刻知道玄天宗内部有问题。
林暖暖笑了一下,可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们。
她张口想说什么,偏偏时间确实来不及了。
澹台月不打算推后考试时间打乱整个流程,她暂时认可了无霜的话,宣布了开始考试。
林暖暖如鲠在喉,不甘心地瞪了一眼林晚晚,和慕容家的双胞胎一起上前面去了。
无霜也很激动,她根本不打算等林晚晚,自己一个人挤去了前面。
林晚晚任由人群超过自己,独自一人站在原地,目光定在江雪织的身上,神色难堪至极。
良久,她终于鼓起勇气迈开步子,却不是去参加第一项考试,而是走向江雪织。
江雪织也没动,她和凌昭站在一起,凌昭叽叽喳喳在她耳边乱叫。
“我就知道你不是传闻中那种人。”
凌昭过于兴奋了。
他被江雪织的突然出现冲昏了头脑,整个人像是吃错了丹药一样。
如果他是孔雀,那屏恐怕都开到天上去了。
江雪织掏了掏耳朵,被他吵得有点烦,却也不想这么快去前面凑热闹。
她是抱着被淘汰来的,没那么积极去考试。
旁人爱说什么随他们说去,如果可以不入选,那就是天大的帮助。
注意到林晚晚走来,江雪织平淡地扫了她一眼,林晚晚接触到她那个目光,身体不自觉颤抖了一下。
她咬唇站定在她面前,侧目睨了凌昭一眼,意思很明显。
可凌昭就跟看不见一样,完全不肯挪动步子。
林晚晚忍不住道:“少城主不去考试吗?第一项考试是测灵根,筑基是进入天雍的敲门砖,灵根则是资格争取。只有单灵根和双灵根才能通过第一波筛选,进入第二项考试。”
凌昭双臂环胸,居高临下地俯视林晚晚,马尾发梢和他的人一样雀跃地跳跃。
“急什么?你还在这里,我为什么就要去了?你不也没去?”
林晚晚头疼。
完全听不懂人话,根本没法交流。
她最终放弃了和凌昭对话,直接望向江雪织。
四目相对,她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感觉,只含糊道:“你不打算说出来吗?刚才的机会千载难逢。”
千载难逢吗?
确实千载难逢。
千载难逢的好借口不用进天雍。
走到这一步,天雍已经给江雪织洗白了。
不用说得多彻底大家也知道她是清白的。
以后哪怕对她感兴趣,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追杀了。
玄天宗要是不想自取其辱,也会麻溜儿地把追杀令撤销,除非它要和天雍仙府对着干。
到这一步江雪织已经得利了,那不如就把这件事利用得更彻底一点。
就让他们闹得她不用参加考试。
等她摆脱天雍再来揭开一切。
这个无霜口才不错,说得声情并茂,掷地有声,也算个人才。等她出去了,就抓她来做这件事。今日无霜怎么指责她的,届时便怎么把一切说清楚。
不过这些她是不会告诉林晚晚的。
江雪织丢了手里的树枝,背着破军从林晚晚面前走过。
“没有那个被人围观的习惯。”
她淡淡地说了一句,像是回答,又不太像。
林晚晚错愕地听着,注意到她走了,不自觉地跟在了她身后。
她个子很高,比她高不少,林晚晚几乎被她的身影完全笼罩。
一股奇怪的安全感席卷了她,让林晚晚几日来第一次觉得安心。
她呆呆地望着江雪织的背影,听到前方传来惊呼声。
那是几个世家子弟已经测完了灵根,众人在为他们的灵根而感叹。
全都是纯净的单灵根,修界凤毛麟角的存在,在天雍竟是如此的烂大街。
慕容家的双胞胎和林暖暖享受着众人艳羡的目光,很快把位置让了出来。
“诸位请吧。”
慕容羲客气地说了一句。
很快,一个穿着紫衣的少女走上了前,把装模作样的慕容羲挤到一边,将手放在了测灵根的宝珠上。
慕容羲斜睨对方,心有不满却未发作,只因对方也是上三洲的大家族子弟,是天玄洲南宫氏的小姐。
南宫一族乃剑修世家,家族古板严厉,还与天玄洲仙盟盟主本家沈氏关系密切,是世家之中的名门望族。
南宫笙是南宫家捧在掌心的小小姐,慕容羲不敢与她争论什么。
南宫笙的手一放在宝珠上,宝珠就发出了刺目的光芒,澹台月看见,非常满意地笑着请她到上首去站着。
南宫笙目不斜视地离开,在她之后测灵根的,是灵墟洲的百里氏。
百里氏和林家同在灵墟洲,关系一向算好。林暖暖最期待的就是可以在今日见到百里家的公子百里无疆,那是她朝思暮想的心上人。
百里无疆穿着一件天水碧的锦衣,面如冠玉,风姿无双。
林暖暖始终盯着他,他却没看她一眼,反而注意了好几眼站在江雪织身后的林晚晚。
别人可能会以为他是在好奇林晚晚和江雪织为何长得如此相似,看上去该是有些过节却又奇奇怪怪地站在一起。而实际上,江雪织很清楚百里无疆只是纯粹想念林晚晚而已。
他可是原书里面林晚晚的爱慕者之一。
江雪织让了个位置,让百里无疆可以看得更清楚一点。
百里无疆顿了顿,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测了灵根就下去了。
毫不意外,他也是单灵根。
单灵根的天才到他这里也就结束了,接下来的都是双灵根。
这让三灵根的无霜非常紧张。
她不会是所有人里面唯一的三灵根吧。
眼神不自主地飘到江雪织和林晚晚身上,看她们相处得居然很和谐,无霜气不打一处来。
她将自己的不安和烦恼都怪罪在她们俩身上,磨磨蹭蹭不肯去测灵根。
等所有人都测完了,只剩下她们三个的时候,她忍不住道:“两位不去测吗?”
凌昭刚把手从宝珠上挪开,他是火木双灵根,修为直逼金丹,也非常优秀。
“关你什么事?你怎么那么多话?”
不用江雪织说什么,凌昭已经不耐烦地怼了回去。
惧于对方的实力和家世,无霜没敢说什么。
她只能去催促林晚晚:“小师妹,你不去测灵根吗?”
确实该去了。
只是看江雪织不动,林晚晚就也没动。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等她,反正就是没动。
被无霜使眼色,林晚晚更是不想动了。
这个人曾将她推入险境,她至今没时间处置,不代表还会信任。
知道她不安好心,林晚晚也没有好态度。
“你要去就去,别管别人的事。”
无霜又被怼回来,气得脸色煞白。
她见周围人视线定在她们身上,都在等着她们的结果,很不想自己的三灵根被万众瞩目。
于是她强迫林晚晚道:“师尊命我好好照顾你帮着你,小师妹,还是你先测吧。”
林晚晚知道无霜是三灵根,很清楚她在怕什么。
她漫不经心道:“拖得了一时难道还拖得了一辈子吗?无霜师姐,你的三灵根早晚要见人。”
她不轻不重地点破无霜的灵根,引起在场一片嘲笑声。
居然还有三灵根拿到金鉴,玄天宗是多不景气啊?
林暖暖都忍不住笑话慕容羲:“你们蓬莱这么差劲的吗?玄天宗在蓬莱也算是不错的宗门,居然送个三灵根来参选?”
慕容羲表情变幻莫测,皮笑肉不笑。
无霜被架起来,羞愤欲死。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都这样了,还不如赶紧测了了事。
虽说她灵根比其他人差一些,到底也比普通人好不少,反正天雍也没说过三灵根的不要,她来都来了,还怕什么。
无霜强撑着快速跑去测了灵根,果然是个三灵根。
宝珠发出光芒的时候,众人再次笑出声来。
澹台月淡淡地将取笑无霜的弟子记在心里,先不说无霜会不会入选,人品又如何,只是因为对方灵根差就嘲笑戏弄的人,品格上就已经不怎么样了。
她抬起手,晃动手中铃铛,无言地催促剩余的人测灵根。
只剩下林晚晚和江雪织了。
林晚晚看江雪织不动,知道这是让她先去。
她对江雪织反而没什么意见,很顺从地就去测了。
手掌放在宝珠上,看到里面的灵根颜色,看似是两种,又好像是一种。
居然是要后天进阶,从双灵根变成单灵根的意思,着实优秀,机遇不凡。
澹台月微微挺直脊背,对林晚晚点了点头。
林晚晚抿唇握住拳头,下意识低着头回到了江雪织身边。
江雪织:“?”
她回这里干什么?
林晚晚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继续低着头。
江雪织注意到不远处有个女孩恨恨地瞪着她们这边,不轻不重地看了回去。
林暖暖正不服气地瞪着出风头的林晚晚,突然接触到一个冰冷没有温度的视线。
对上那人的双眼之后,她莫名得浑身一凛。
是那个江雪织。
那个名声在外,让天雍不惜与玄天宗对峙的江雪织。
林暖暖微微屏息,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
江雪织漠然地收回视线,也不是给谁出头,就是纯粹不喜欢别人拿那个眼神对着她。哪怕只是看她身边的人,牵连到了她一点,那也不行。
“江雪织,你快来啊。”
凌昭早测完了,一直等江雪织。
江雪织得天雍认可,帮她洗清身份,就说明天雍承认她的力量。
她一定可以通过这次筛选,凌昭对她信心满满。
但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江雪织缓缓走到宝珠前面,看着流光四溢的珠子,在万众瞩目之下抬起手来。
她的灵根早就被谢无望的药给腐蚀殆尽了。
就算恢复了三分之一也还是破破烂烂缝缝补补。
这么多人等着看她的灵根,看她到底搞什么名堂,那可不能让他们失望了。
江雪织努力控制自己。
控制自己不要笑出声。
第一关就被刷下去简直是太爽了。
完全不耽搁时间,出去接着刷秘境,趁着这些天之骄子都在天雍,她能多刷三四个呢。
江雪织抬起手,神色淡定地就要把手放在宝珠之上。
偏偏在这时,一道声音传来,阻止了她的测试。
“她不用测。”
简简单单四个字,言出法随,直接把江雪织的手从灵珠上弹开了——
作者有话说:你老婆来了,你的计划要泡汤了[狗头]
第25章
“她不用测。”
简简单单四个字, 言出法随,直接把江雪织的手从灵珠上弹开了。
天雍没有三灵根就被淘汰的先例,但有烂灵根被赶出去的先例。
江雪织要是真测了灵根, 后面什么都不用参加了。
没办法说服别人接受这样一个人和他们共同比赛。
就算她再强, 根基在这里, 根基都不稳, 如何进阶快速都是浮华假相罢了。
所以不能让她测灵根。
宝珠被收回, 高台之上空荡荡的,澹台月领着天雍弟子朝声源处躬身下拜, 众人立刻知道来人身份尊贵。
连殿主都要拜, 天雍能得此尊崇的, 除了不世的府主天雍老怪, 那就只有——
“拜见抚雪剑尊。”
精英就是聪明, 不用真的见过就能一下子猜到来人身份,立刻虔诚下拜。
朝拜声中,自光雾里走来一人。
他周身环绕着若有实质的威压,寒气凝结成淡淡的霜雾萦绕其身。
他目光所及之处,万物肃静, 那双薄唇微微抿起, 勾勒出绝对权威与距离感的线条, 仿佛他并非血肉之躯,而是九天法则化身而成的神像。
“啊哦。”破军忍不住传来心音,“不妙哦。”
江雪织猛地拍了一下长枪的尖头,破军就闭嘴了。
她麻木地望着突然现身的云沧溟, 无奈地按了按额角。
原书里面女主林晚晚参加天雍仙考,云沧溟作为天雍的镇府仙尊、实际上的掌权者,除了最后考试结束的时候远远出现过一次外, 再没现过身。
可是现在只不过测个灵根,做个初筛罢了,他居然现身了。
江雪织一个头,两个大。
她可以断定他出现就是为了阻止她把一切搞砸。
像是无论她今日如何折腾,他都决心要将她收入天雍。
江雪织后悔了。
她这辈子很少做什么事情后悔的,但今天她有点后悔了。
这该死的易感期,怎么就给她惹了这么一个大麻烦来。
说起来,她的易感期现在还没彻底结束,不过仅剩下一点点的浮躁已经不会特别影响她了,她完全可以控制自己。
但前提是她的O不出现。
作为被她临时标记过的O,云沧溟周身独特的清冷冰雪意一出现,江雪织就有点上头。
她瞳孔收缩,视线定在他身上,别人都跪地朝拜,只有她一个人站得笔直。
过刚易折的道理她好像从来都不懂,所以注意她行为的人都错愕不已,凌昭和林晚晚就跪在她身边,见她屈膝的意思都没有,两人不禁为她着急。
抚雪剑尊是什么人物?是动动手指修界就要颤三颤的人物,是真正不可亵渎不可怠慢的存在。
凌昭再叛逆火辣,也不敢在抚雪剑尊面前造次。
“江雪织,你愣着干什么,快跪下啊。”
凌昭强忍着对云沧溟威压的惧怕,鼓足勇气提醒江雪织。
江雪织看都没看他一眼,也没理会他手中的拉扯。
倒是云沧溟淡淡地望着凌昭落在她身上的手,属于少年的手紧紧抓着她的裙摆和衣袖,使劲拉扯亲近着她,她虽然无动于衷,但没有拒绝。
云沧溟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当着众人的面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江雪织不用测灵根。”
……
哦对了。
众人立刻将注意力从江雪织的不行礼中拉出来,想起了抚雪剑尊出现时说的话。
江雪织不用测灵根?
凭什么?
大家都是来参选的,他们身份还比她高不少,凭什么他们都测,江雪织不测?
这是什么道理?
就算有优待,难带不该是优待他们这些世家子弟吗?
众人表情复杂,心中难免不服。
可那又能怎么办?
没办法的,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因为说这话的是抚雪剑尊,是天雍仙府如今的真正掌权者。
但凡是澹台月这样说,他们都能试着要一个解释,可云沧溟这样说了,他们只能接受。
众人面色难看地保持着缄默,江雪织的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
云沧溟看她略带挫败的表情,眼底的银蓝色微微闪动,透露出深不可测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光。
“初筛若是结束,便继续下一项考试。”
解决了江雪织的问题,云沧溟便准备离开。
澹台月惊讶于他居然亲自现身,只为一个晚辈的灵根。
身为天雍仙府的长老,澹台月其实能看出来江雪织身上有点不对。
她本想通过灵珠确认一下,没想到尊上居然阻止了。
澹台月意识到什么,讳莫如深地恭送云沧溟,并宣布进入第二项考试的名字。
林晚晚,凌昭,江雪织以及南宫家的小小姐南宫笙都是直接入选的。
南宫笙站得位置最靠上,云沧溟现身的时候她距离最近,跪拜得也最虔诚。
她想过入门之后会见到抚雪剑尊,可没想到会这么快。
南宫笙天赋极佳,是南宫氏这一代最出色的晚辈。
她在很小的时候就有幸见过一次抚雪剑尊,那是在一次危机之中,族老求了天雍,付出极大的代价才将她救了回来。
她永远记得那救自己于水火之中的剑意,永远记得送自己回家时,那人冰冷却又温暖的矛盾气息。
她发誓自己一定要好好学剑,成为他最亲近的人,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抚雪剑尊是高高在上的天雍镇府仙尊,是人人不可触摸的信仰般的存在,这样的人要如何陪伴他左右?
南宫笙想了很久,只想到一个法子。
成为他的徒弟。
她抱着这样的决心来到这里,看见他的身影之后,非常期望他可以认出她,可以看她一眼。
可是没有。
云沧溟出现是为了江雪织。
他全程没看任何人,目光也只投向了江雪织。
南宫笙本来根本不在乎这个引来诸多事端的女子,可现在不得不在乎了。
她贪婪地注视云沧溟尚未消散的身影,耳边忽然传来尖利的叫喊。
“为什么?”
澹台月身边的弟子代她宣布了入选的名字。
被筛下去的弟子里不乏单灵根的世家天才,他们都很诧异自己被淘汰了,可碍于名门望族的体面,他们纵然心底不满,也没有失态。
出门之前长辈已经提醒,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表现,如若失败,也不要失了体面。
他们还是名门后代,还有退路,要保持风度。
可没有退路的人就没办法保持体面了。
无霜不可置信地听着林晚晚和江雪织都通过了第一关,只有自己被刷下来了。
一同被拒之门外的还有单灵根的世家子弟,她相信自己不是因为灵根问题被淘汰的,那到底是为什么?
她和林晚晚一起来的,还有那个叛徒江雪织,她们都能入选,凭什么她不行?
她接受不了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就这样付之东流,她接受不了!
无霜忍不住发出尖利地叫声:“为什么?为什么江雪织和林晚晚可以,我却不行?!”
她激动地往前冲,想闯过重重阻拦进入第二关。
可天雍的屏障将她阻隔在外,她与江雪织和林晚晚之间似乎存在着天堑。
无霜看着这一幕,看林晚晚和江雪织朝自己投来冷漠的目光,更是接受不了了。
“你的品行与修为都不足以成为天雍弟子,回去好好修炼吧。”
宣布结果的天雍弟子耐着性子安抚了她一句,没想到这句话直接让无霜破防,彻底失去了理智。
修为不足以成为天雍弟子这一点还可以理解,她确实堪堪筑基,强行堆叠上来的,可品行是什么意思?
她品行不端?
无霜冷不丁地笑了。
“我品行不端?是,我自认不是什么绝对的好人,可若要以如此理由淘汰我,比我更恶劣的人凭什么站在上面?!”
无霜抬手指着江雪织崩溃说道:“别人我不了解,她我还不了解吗?她都能进去,我却不能进了?太可笑了!”
如果说之前还因为怕自己被牵连进不了天雍,不打算弄得鱼死网破的话,那现在无霜就是毫无顾忌了。
她已经失去理智了,天知道这次回去之后她在玄天宗日子该是怎样,便是不说这些,她也接受不了江雪织都能入选,自己却只能被赶出去的落差感。
她亲眼看着江雪织一个怯懦凡女被萧锦从凡间带回来,亲眼看着她如何成长到今天,别人或许还能勉强自己暂与她共事,无霜却不行。
“一个人尽可夫,在宗门之中与师尊和师兄拉拉扯扯不清不楚,甚至与魔族有所牵扯的女人都能入选,我却不能了,这真是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
无霜这么一句话,带起满场哗然。
如果说坏名声尚且可以用天雍的认可来洗清,那同门这般直白地指责,其中更是涉及了魔族,就不能一笔带过了。
一直为此沉默的人不禁低声议论起来,澹台月闻言也是脸色大变。
她忍不住去看还没走远的云沧溟,云沧溟背对着众人站定身子,几息之后,他倏地转过身,目光穿越众人,直直地落在无霜身上。
无霜愣在原地,顷刻间忘了呼吸。
那一瞬间她好像看见了人生的走马灯,几乎以为自己要死了。
冰雪般的冷意侵蚀她的骨血,她倒地不起,浑身发抖,摇摇欲坠。
“我、我没有胡说……”
云沧溟面容俊美无极,眼神深邃如古井寒潭,面上不见一丝情绪波动。
熟悉他的人知道他一向如此,他从来都是个寡言少语惜字如金的人。
抚雪剑尊作风严谨,为人冷峻,效率至上,这些他们都非常清楚。
可今日就算是熟悉他的人,也有点被他的寒意所伤到。
澹台月无声地挪动步伐,深呼吸了一下调整内息,这才感觉好了一点。
尊上生气了。
后果很严重。
澹台月都不敢说话了,无霜奄奄一息的,还在为自己据理力争。
“若,若尊上不信,大可对我搜魂!”
无霜确实不打算退却。
事已至此,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回不了头了,不如一了百了。
她不信天雍名门正宗会滥杀无辜,她相信只要他们把事情搞清楚,就会给她一个转机。
至少要把江雪织和林晚晚也拉下来。
她不好,她们凭什么高高在上地站在那里看着她??
林晚晚接收到无霜怨毒的视线,使劲眯了眯眼。
她忍不住去看身边的江雪织,事情发生到现在,多少视线定在她身上,多少人对她议论纷纷,包括抚雪剑尊都不断朝她投来注视,她是如何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江雪织太从容了,太淡定了,就好像处于风口浪尖的人不是她一样。
林晚晚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如果你需要,我可以站出来为你解释。”
事情毕竟是因她而起。
林晚晚想,她不能再躲下去了。
纵然为了自己的未来也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她实在受不了担惊受怕恐慌自责的日子了。
可当江雪织的目光转向她时,她又说不出话了。
“解释?怎么解释?她说的不是事实吗?”
……事实吗?
好像是。
如果云沧溟真的对无霜搜魂,那他就会真的看见“江雪织”如何与谢无望、萧锦拉拉扯扯不清不楚,如何与姬灵风单独相处,受尽折磨。
这些都是在她穿书之前真实存在的事情。
每次“江雪织”去见姬灵风都是无霜送她去的,无霜确实对一切了如指掌。从她的视角,“江雪织”就是“人尽可夫”,就算实际上没发生什么,“江雪织”也说不清楚,看到她记忆的人也不会相信对方的解释。
作为使用了这个身份和躯壳的人来说,是没办法摆脱这一切的。
不过无霜闹这一通,大概率会让她进天雍的事情泡汤上,也不全都是麻烦。
江雪织慢慢将视线移动到还没离开的云沧溟身上。
她摊开手,表示出无能为力来。
不是我不想进啊,实在是实力不允许啊。
云沧溟看到她的态度,喉头极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
照寒忽然出现在他手中,他执剑而立,指尖掠过冰冷的剑脊,眉宇间凝着比剑锋更锐利的专注。
对于这次仙考不断出现的闹剧,他并未疾言厉色,只手握照寒,将目光淡淡一扫,磅礴的威压便如冰川倾塌一般轰然盖下,令满座喧嚣转瞬死寂。
所有人都在他那双深寒眼眸注视之下冷汗涔涔,仿佛神魂都被瞬间洞穿、冻结。
无霜身在风暴中央更是难以承受,不自主地喷出血来。
“眼睛看见的,也并非就是真的。”
云沧溟慢慢开口,声线如寒风凛冽,寸寸结冰。
“你看见的只是别人希望你看见的。”
简简单单的两句话,算是反驳瓦解了无霜全部的指责。
其实说来也对,江雪织一个晚辈,一个弟子,一个女子,今日之前还被无数人追杀,今日就摇身一变,又和门中宗主、大师兄拉拉扯扯不清不楚了?
她要真有这本事有这关系,还用走到现在这一步吗?
玄天宗内部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江雪织到底何方神圣,此间居然还有魔族的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众人心底有无数的疑问无处解答,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就是,天雍非江雪织不可。
抚雪剑尊站在那里,握着那把兵器谱排行第一的神剑照寒,就代表着今日江雪织非入天雍不可,谁说什么都没用。
无霜意识到了,澹台月意识到了,凌昭和其他世家子弟都意识到了。
有人因此为江雪织松一口气,有人因此绝望费解,有人因此嫉妒至极。
南宫笙目光锁定在云沧溟的侧影上,不甘心地瞥了一眼江雪织。
她夺走了云沧溟所有的注意力,甚至让他当众如此维护她。
这么多年过去了,南宫笙只记得抚雪剑尊救过她保护过她,一直为这份独特对待欣悦怀念,可今日这个坚定的想法破灭了。
江雪织打破了这一切。
南宫笙握紧了手里的剑。
被无数人非议围观真的不怎么舒服。
就算是为了借此脱身也该有个限度。
江雪织好烦。眼看自己恐怕彻底没希望脱身了,易感期末期带来的躁意愈演愈烈。
杀意蠢蠢欲动,她极力克制,在其他人喘气都不敢大声的时刻走出来,直接对云沧溟道:“尊上,借一步说话。”
云沧溟周身的凛冽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微妙地收敛了一些。
他背对着她,身姿挺拔如古松寒竹,看上去不近人情,不可撼动。
他怎么可能跟江雪织一个晚辈“借一步说话”,她是什么身份,居然有胆量这样和抚雪剑尊说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跪在地上的林暖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恨透了这个耽误时间出尽风头的女人,只想着她快点被赶出去算了。
不管她到底是不是玄天宗弟子口中那样的人,能被这么多恶事缠身,也不会是什么省油的灯。
这样的人进了天雍只会带来大麻烦,难道天雍大能会不知道吗?
澹台月作为天雍大能之一,确实有这样的感受。
她觉得自己似乎该表示一下,但还不等她斟酌好用词,就看见那似乎不可撼动的尊上利落收剑,转过身朝一侧去了。
江雪织紧随其后,两人身影很快重叠消失,留下所有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众人看不到他们了,就只能懵懵地去看澹台月。
澹台月看了看他们又看看自己,最后望天道:“……时间还早,诸位稍候,不急不急。”
众人:“……”
所以刚才老晃铃铛催促他们的人是谁啊?——
作者有话说:很肥的一章
其实哪里是天雍非她不可
是某人非她不可[菜狗]
下一章要发生[黄心]的事情了,关于“规矩”[坏笑]
第26章
面对众人变幻莫测的眼神, 澹台月相当淡定。
她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还会怵这些晚辈?
她清清嗓子,先下了一条命令:“将玄天宗弟子送回去吧, 她受了伤, 气血攻心, 怕是要躺上好一阵子了。”
无霜倒在地上, 嘴角都是血, 面色惨白。
她已经不敢说什么了,她所有的胆量和不平都在神剑照寒之下消磨得无影无踪。
她被天雍弟子架起来, 虚弱得好像一滩烂泥。
澹台月看在眼中, 吩咐道:“给她带些丹药吧, 算是天雍的心意。”
“是。”
天雍弟子应了声, 架着无霜离开。
无霜最后的视线落在林晚晚身上, 林晚晚却根本没注意她。
她目光始终望着江雪织离开的方向,有些紧张地握着拳。
无霜看她这样忍不住嗤笑一声。
她又比她好多少呢?
玄天宗的事情已经被扯出来不少,稍微聪明点的人该都能联想到后续了,林晚晚会永远活在阴影里面,时刻担心东窗事发。
无霜并非事件中心的人, 玄天宗背后所做之事, 罪魁祸首是林晚晚和她的师尊、师兄, 无霜怕什么呢?真正该害怕的另有其人。
无霜最后什么也没闹,只远远对着林晚晚无声道:我等着看你几时滚回来。
林晚晚终于去看她的时候,就看到她这样的唇形。
一时之间,林晚晚慌乱到了顶点。
江雪织会和抚雪剑尊说什么?
她会如何解释那些“拉拉扯扯不清不楚”?
那是真实存在的事情没错, 可要是担了这个名声,就不可能进天雍了。
她会说清楚一切的,玄天宗发生的一切都会被天雍知晓, 说不定天雍已经知道了!
除非江雪织不想进天雍。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林晚晚忽然灵台清明。
联想起江雪织之前的性格和行动,再想到今日闹剧发生之后她的反应,确实奇怪极了。
她过于放任无霜,也太无视旁人的非议了,就好像这些对她来说不是坏事一样。
难不成她真的——
不可能的,怎么会呢,怎么会有人不想进天雍呢?
林晚晚想不清楚,凌昭也想不清楚。
他很想追上江雪织去弄个清楚,但她和抚雪剑尊在一起。
别说他寻不到两人踪迹,寻到了也不可能过去。
矛盾之下,他似乎只能找一个人来解决心底疑惑。
凌昭一个侧身,阴森森地盯着林晚晚,面上黑压压道:“林道友,咱们也借一步说话吧?”
“玄天宗内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此趣味十足,还请您给我解个惑?”
林晚晚看着凌昭志在必得的脸,使劲抿了抿唇。
一片云雾缭绕之后,是寂静的竹林幽径。
江雪织和云沧溟面对面站着,直接摊牌了。
“我来是来了,但那是碍于你的要求,并非真心想进天雍。”她直截了当道,“麻烦死了,吵死了,不想磨磨蹭蹭的,咱们有什么说什么。”
江雪织盯着云沧溟,一字一顿道:“我不想受管控,不管是天雍还是什么其他宗门我都不想加入。你我直接一点说说看,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换个要求,放我走?”
放她走。
听听这言论。
人人都为了加入天雍费尽心机,苦心孤诣。
她倒好,只求一个放她走。
云沧溟丝毫不感到意外。
他早料到会是如今的情形,否则也不会现身。
他看着她,目光极有存在感,江雪织能清晰感受到有人用眼神将她全身上下描绘了一遍。
莫名的燥热席卷了她的内心,她忽然口干舌燥,很有感觉起来。
……该死的易感期快点滚行不行?
被临时标记的O看一遍就能高朝,她真是受够了。
江雪织看见不远处有片湖,二话不说飞身而去,直接跳了进去。
云沧溟:“……”
话说得好好的,突然跳湖是什么意思。
云沧溟快步走过来,看着浮出水面满身潮湿的姑娘,伸手想把她拉上来。
江雪织那么强悍,真要出水面哪里需要人拉?
可不需要是不需要,他想要这么做是他所想。
云沧溟垂眸与满面水迹的江雪织对视,江雪织看着他略锁的眉头,清俊冷淡的眉眼,那种生人勿进里夹杂着细微的柔和,真是有点……
“我不上去。”江雪织沙哑说道,“我就在这里面和你说话。”
云沧溟伸出去的手素白修长,骨节分明,很像江雪织以前见过的一种古董乐器。
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玉笛。
她努力保持清醒,捧了水又浇了一下自己,这才感觉好一点。
云沧溟就在岸边看着她,他弯腰倾身,十分接近,她浇自己的时候,水不免溅在他身上。
他微微偏头,星眸半阖,躲过那些湖水。
“那群人说了半天,你就一点都没改变想法吗?”
江雪织看着他侧过去的白皙脸庞,慢慢说道:“我自己都听得快受不了了,你就真的完全不打算改变你的决定吗?”
云沧溟缓缓收回手,半蹲在岸边静静看着她。
就这么看了一会儿,他才不疾不徐道:“以你的脾气,他们如此羞辱你,你早该出手才对,你不也没出手么?”
江雪织顿了顿道:“那是因为我身在天雍,这里毕竟是你的地方,我不希望把这里搞得乱七八糟,这会给你带来困扰。”
这解释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总觉得这根本不是她的真正目的,她不过是希望借此脱身不被束缚罢了。可听她这样说,看着她灼亮的眼睛,云沧溟紧抿的唇瓣松弛一瞬。
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睫羽低垂,轻声说道:“我不认为他们说的是真的,自然也不会因为他们的言语便放弃收你入门。”
啊。
她该说点什么?
感谢信任?
好糟。
但确实又有点微妙的爽感。
哪怕是江雪织也逃脱不了那种万众忤逆,唯他一人顺服信任的爽感。
她嘴角忍不住翘起,赶忙克制下来,清清嗓子道:“那我要是说,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呢?”
云沧溟脸上刚刚缓和的神色,因为这句话变得冷淡起来。
他盯着江雪织,一字一顿道:“不要为了摆脱天雍,就任由自己陷入风波之中。”
江雪织回望他,也一字一顿道:“我宁可沉入风波,也不愿意被规则束缚。”
云沧溟倏然站起,居高临下地望着水中的姑娘。
她长发潮湿地贴在脸上,极致的黑与白在她身上完美融合,再配上那一身红衣,浮于水面之上当真是如水妖现世。
妖孽蛊惑人心,她不是妖孽,却胜似妖孽。
云沧溟没由来的口干舌燥,他的姿势居高临下,可他的眼神却不带任何高高在上,反而目光认真,极具吸引力。
江雪织看得忍不住眯眼,她在水中躬身而起,脚底不知什么东西在缠绕她,是水蛇吗?不确定,不管是什么她都不在乎也不害怕就是了。
“天雍没有你想得那么多规矩。”
云沧溟找回自己的声音,生涩地试图劝说她。
这件事他确实做得不习惯也不熟悉,素来都是别人求着要进天雍,天雍求着入门的也就江雪织一个。
“天雍弟子各有各的洞府,若有幸被某位长老看重收入门下,便可入对方山门,居所更是灵气充裕,安定平静。”
他的声音本来就好听,娓娓道来的时候就更是悦耳非常。
江雪织再没耐心,再不接受,也能听上几句。
“天雍设有内门外门,剑阁和四大殿。其中百草殿主擅修丹和医理,定能帮你解决身上所有的毒素,助你重修灵根。”
江雪织闻言微微一动。
云沧溟注意到,不急不慢地加码:“其余还设有天宫殿,天宫殿乃炼器之所,殿主莫行是修界一等一的炼器高手,若你有此方面的需求,那会是很好的去处。”
在秘境里时曾听她提过到“机甲”。造“机甲”似乎对她很重要,她对“机甲”执念颇深。既然是用“造”的,说明“机甲”是一种法器,法器终究逃不开炼器,天宫殿会是她感兴趣的地方。
果然一说到这个,江雪织眼睛就亮了,眼底的抗拒削减不少。
她也想到了炼器这件事。
看书的时候对这方面就有所了解,穿书之后一直想造机甲,江雪织自然也想过怎么造。
她琢磨着未来世界的机甲制造,在这边应该就和炼器差不离,若能掌握炼器的技能,或是绑一个炼器大师为她服务,给她造出法术机甲,那确实是非常不错的事情。
可是——
江雪织是心动了,但还没到完全动容的地方,云沧溟看见她的裂缝,乘胜追击。
“天雍还有一处藏书楼,修界所有高阶典籍不世的功法都藏于其中。”
他的脸部线条是冷硬的,声音也是冰冷的,可莫名就是让江雪织有种被循循善诱的感觉。
云沧溟甚至越说声音越低,人再次俯下身来,极尽地和水中的江雪织对视。
两人近得呼吸可闻,江雪织听到他缓缓道:“与其奔波于秘境之中,费时费力,不如在天雍好好修炼,积攒点数。只要能进入藏书楼和天宫殿,自能寻到你想要的一切。”
“这样难道不好么。”
云沧溟更低了一点,鼻尖几乎贴到她的鼻尖。
骄阳金光之下,江雪织的呼吸洒在他面颊上,带来独特的气息。
他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法咒定住,向来古井不波的眼底罕见地掠过猝不及防的波澜。
靠得太近了。
他靠太近了。
云沧溟睫羽快速颤动了一下,如玉的耳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一层薄红。
他强自镇定,绷紧了下颌线,冷声说道:“有如此多的好处等着你,只是相对来说要遵守一些简单的规则,应该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
“天雍不是玄天宗,在这里没人会强迫你。”
“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只要别违背我的规矩。”
他的规矩。
他是天雍如今实际上的掌权者,他的规矩就是天雍的规矩,这样说也没错。
江雪织听了半天,终于开口:“那你说说,你的规矩是什么?”
云沧溟垂眼看着她,长长的眼睫几乎快要碰到她的脸了。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江雪织恰好看见,身子顿时如过电一样。
恰逢此刻,湖底游动的东西将她下半身给缠住了,使劲拖入水中。
江雪织想都没想,一把搂住云沧溟的脖颈,将人一起拖下了水。
云沧溟错愕地看着她的脸,本还没想好怎么说他的规矩,这会儿立刻想到了。
“我的规矩就是,不准随便对我动手动脚,江雪织,放手,成何体统!”——
作者有话说:哈哈红红火火恍恍惚惚[撒花]
第27章
体统?
江雪织要是有体统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她要是有体统, 早在穿书之前就不必被属下背叛。
上面好几次有意招她进入核心战部,条件就是她要识时务,要遵守规则。
可她宁可在前线打仗, 奔波在战火里面冒着生命危险, 也不愿意龟缩在后, 享受别人带来的安宁时还要指责别人。
她信任的下属就是为了加入那些人而背叛了她。
她永远记得自己是怎么杀了对方的。
那人死的时候眼底都是不可置信, 像是没料到她动手会那么干脆, 会一点都不念旧情。
旧情。
是啊,旧情。
那么多年并肩作战的旧情, 居然会一秒钟都不犹豫地掐死对方, 谁能想到呢?
想不到就对了。
她就是一个喜欢出乎别人意料, 看别人震惊错愕的坏人。
云沧溟眼底闪动的波澜、强自的镇定都很让她享受。
她在水中游动, 身下被紧紧桎梏, 双臂搂着被拖下水的云沧溟,唇边的泡泡都是愉悦的。
云沧溟看着她弯弯的眼睛,所有的情绪都在这盈盈闪动的笑意里戛然而止。
他在水中静息不会吐泡泡,他修为实在太高,这点窒息感根本不会把他怎么样。
他想挣脱她出去也是易如反掌之事。
不过江雪织肯定不是故意拉他下来的, 他一下水就发现是有东西将她拉下去, 她一定是情急之下才选择这么做, 一切都情有可原。
江雪织只看到云沧溟自顾自地缓和神色,并不知道他在心里都想了什么。
她琢磨着自己都故意把他拉下来了,出去之后肯定要被怪罪,如此不做点什么岂不是亏了。
她也不管什么东西纠缠着自己, 看对方似乎只是拉扯,没有要伤她的意思,干脆就先不管。
她紧紧搂着云沧溟的脖颈, 看着水中长发飞扬白袍如蝶舞的男子,他眉眼低垂,安静地看着她,因为身处水中,他周身灵力的冰霜尽数收敛,只剩下纯致的洁净。
他皓白的手腕搭上她的身体,在帮她赶走缠绕她的东西,专注的眼神落在她身下,她不必低头都能从他的眼睛里看见倒映出来的画面。
本来还以为是水蛇什么的,没想到居然不是。
超乎她的想象,拉她下水的居然是只白色的水獭。
江雪织愣了愣,注意到云沧溟一个手势就将水獭赶走了。
白水獭四肢弹开,萌萌的脸上露出好笑的祈求之色,她居然在一个水獭脸上看到了表情?真是神奇,但这就是发生了。
水獭拉她的原因她也发现了,是因为她刚才趴着的地方还真有一窝不怎么安全的水蛇,它们黑漆漆地缠绕在一起,藏在岸边一处水草下面,距离她刚才的位置非常近。
它是想救她。
江雪织意识到这一点,气息也跟着缓和了。
白水獭匆匆离开,云沧溟想要立刻带江雪织回到岸上。
天雍这处湖地处外门,平日很少有人打理,水中什么都有,长久待下去并不怎么好。
他抓住江雪织的手,两人十指相扣,他转过身去,就要将她带出水面。
江雪织静静看着他的背影,脑海中是他劝她入天雍的说辞。
有一说一,确实让人心动,确实让人无法拒绝。
他没有骗她的必要,天雍是修界第一仙府,担得上他所说的一切。
如果规矩真的只是不对他动手动脚的话,好像还挺容易做到的。
“真的很容易做到吗?我不信。”
破军的心音突兀出现在心底,江雪织一顿,惊讶了一瞬间也就不惊讶了。
因为它并没有说错。
作为和她心意相通的本命法器,破军很清楚她心底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对云沧溟动手动脚这件事,根本没有她想得那么容易遵守。
她现在就已经完全违背了他的规矩。
江雪织一副入水太久窒息了的菜鸟模样,像是真正的溺水者般,四肢自后紧紧地攀上了云沧溟,将他紧紧地搂在她怀中。
唇齿顺利而熟稔地找到他脖颈仍存在的红痕,云沧溟身子猛地绷紧,记忆立刻回到了被啃咬舔坻的那一天。
为了遮掩这痕迹,他今日特地穿了立领的法袍。
领子被拉开,女子的呼吸喷洒在脖颈间,云沧溟终究是个男人,一个功能正常的男人,再心如止水,一次次被如此撩拨,也不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迅速回头,锐利的目光定在江雪织的脸上,看清她的时候又不禁顿住。
她眼神迷蒙,呼吸间都是气泡,一副快要被憋死的样子。
溺水了么。
不会水还在水里待那么久,还跳下去?她到底是为什么?
难不成在秘境里的那些银毒还没发作完毕?
云沧溟什么修为什么智慧?他当然看出来江雪织某些状态是受到了某种影响,有些躁动得不合常理。但他之前认为这始终是她自己的事情,毫无瓜葛的两个人,帮了一次两次并不是就得帮一辈子。以后也不会再见面,知道了也不会想法子为她克制和解决。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做了天雍弟子就受他的庇护,是他羽翼之下的人,他理所应当该为她解决麻烦。
这都是分内之事。
溺水的人会不自觉抓住身边的一切不松开,这也是常理,是可以理解的。
云沧溟将江雪织的行为完全合理化之后,耐着性子要把她带出水面。
这个过程会很快,只需要一个无声的法咒就可以,甚至都不需要去结印。
可就是这样一个心咒他也没能成功用出来。
水底之下除了他们谁都没有。
甚至连彼此的呼吸都没有。
谁都看不见这里,谁也无法来干涉什么。
那种难以言喻的私密感和禁忌感刺激着水中的人。
江雪织抱紧了云沧溟,手掌落在他后颈,将远离她的人按回来。
鉴于他这次有了防备,对脖颈严防死守,她只能退而求其次。
她也确实没有正式标记一个O的想法,就暂时别在人家脖子这里蹭啊蹭了,容易擦枪走火。
那去哪里呢。
还能去哪里?
只能是——
溺水的人呼吸不能,到处寻找气息交换。
云沧溟稳定的双唇如夜幕之中的火光,让溺水之人情不自禁地捕捉和吮吸。
江雪织锁定他的唇瓣,轻舔啃咬,撬开他的齿关,夺走他稳定的气息。
云沧溟浑身绷紧,再无心去念什么咒,完全被这意外之中的意外拉扯占据。
他瞪大眼睛望着眼前的人,江雪织像是终于得到了一点气息,眼睛逐渐可以睁开,人稍微清醒了些,没有那么“溺”了。
可她并未见好就收。
她没有放手,甚至没有停下来。
她长发散乱,双眸专注凝望他,哪怕看起来清醒了,仍然紧紧抱着他,压着他的脖颈靠近她。
交换气息不知怎么就变成了接吻,云沧溟对此没有任何经验,所有的经验都来自这个大逆不道的年轻姑娘。
他被侵占,吮吸,掠夺,直到自己身为一个超凡绝世的高修也在水中感到窒息的时候,他将将反应过来,瞬间挣脱她的桎梏,带着她和他一起脱离了湖水,回到岸上。
江雪织重重摔到地面上,腿骨有点疼,不过这和之前那些伤势比根本不算什么。
她慢慢爬起来,目光望向和她一样狼狈的云沧溟。
第一次见总是气质出众明月出尘的抚雪剑尊这么狼狈,真是新鲜的体验。
这狼狈还是她造成的,那感觉就更奇妙了。
江雪织心底的恶劣和欲念被驱动,这个时候她已经分不清是自己想要,还是易感期在操控她了。
她细细描绘云沧溟的身体,平日里宽敞的道袍因为湿润了的缘故,全都紧紧贴在他身上。
他的衣裳都轻薄飘逸,即便穿了好几层也不厚重堆叠。
如今潮湿之后贴在身上,更是曲线毕露,什么也遮挡不住。
江雪织看清了他法袍之下精瘦的细腰,看见了那细腰之上宽阔的肩膀、线条优美肌肉结实的手臂,以及他胸膛之上,那因为用力和紧绷而鼓起的胸肌。
真是令人血脉贲张一幕啊。
江雪织忍不住舔了舔嘴角,也不管自己身上湿淋淋还在滴水,自顾自地朝他走过去。
云沧溟注意到她来了,立刻翻身退避,靠在了身后的树干上,都没时间念诀将自己弄干净。
江雪织就这么看着他对她退避三舍,如见洪水猛兽一般。
更看见……他翻身之后敞开的腰下,法袍潮湿贴身,他身下的反应和弧度也完全映入眼帘。
江雪织猛地睁大眼睛,目光根本无法他的反应上面移开。
……有一丢丢怀念,还有点快要克制不住的疯狂。
要发疯了吗。
不知道。
江雪织心底不断响起破军的尖叫,这东西也不知道在叫什么,反正就是叫个不停。
她的目光实在有存在感,令云沧溟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整个人都呆住了,几乎一瞬间消失在原地,江雪织这次再怎么想要拦着也是拦不住的。
……跑了。
她舔舔嘴唇,拍了一下身后的长枪。
“你叫什么?”她烦躁道,“吵死了。”
破军解释:“我为别人叫的。”
听不懂。
怪里怪气的东西。
江雪织念诀将自己清理干净,重新用金钗法器梳了头发,慢慢往考试的方向走。
离开这么长时间,也是时候回去了。
只是出来时的心情和回去的时候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心底尽是一片不平,潮起潮又落,根本理不出一点冷静来。
身为这颗心的通感者,破军又开始叫了。
真是烦死了。
江雪织不由解开了缎带,做要丢掉它的架势,这下它终于老实不叫了。
她人也差不多走回来了。
凌昭就在林子入口处等她,看见她来了那张布满担忧的脸上瞬间绽放光彩。
“你终于回来了!没事吧!”
他前前后后上上下下检查她,确定她除了心跳太快之外什么事儿都没有,这才算放了心。
有点犹豫地看了看她身后,没看见抚雪剑尊的身影,凌昭顿觉压力骤减。
“尊上走了吗?”他小声问,“你们说什么了,情况怎么样?”
江雪织看了看他身后,一群人还守在原地等待,什么都没干。
“你们还没考完?”她不答反问,“等我呢?”
回答她的不是凌昭,是不远处的林晚晚。
她抱着剑站在那,抿唇说道:“澹台殿主说等你。”
江雪织看了看高台上,澹台月不在那里。
“我回来了,她去哪儿了?”
林晚晚摇头说:“不知道,刚刚突然离开了。”
刚刚?
她回来之前刚走?
难不成——是去见云沧溟了?
事实正如江雪织猜测的那样。
澹台月在她回来之前刚走,见到了已经整理妥当的云沧溟。
云沧溟不打算再现身,只想最后叮嘱澹台月几句。
“应该不会再有波折。”
他语速很快,语气有些生硬,澹台月听出来了,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云沧溟没挑破,因为他不想解释也没办法解释。
能怎么解释?
说自己被江雪织——
澹台月的视线突兀地落在云沧溟的唇上,眼神有些惊诧。
云沧溟注意到,立刻转过身去,手落在唇上,摸到小小的伤口。
伤口随着他手指落下愈合如初,他再转身的时候,澹台月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刚才看到的伤口似乎只是她的错觉。
必然是错觉。
尊上怎么会受伤?
这修界还有谁能伤到他?
就算受伤也不会是伤在唇上,那得是什么功法才能伤人唇舌?澹台月想象不到。
“仙考继续,剩下的考试都按原定的规则进行便是。”
云沧溟只在测灵根这一项上给了江雪织“特权”,其余的都不打算给,因为没必要。
旁人他不知道,但江雪织他了解。
入门仙考对她来说不是难事。
“是,尊上,我知道了。”
澹台月颔首表示明白该怎么办了,云沧溟便打算离开。
他需要点时间静一静。
偏偏澹台月实在对江雪织好奇,本该结束的对话被她又强行多说了一句。
“只是,尊上对江雪织格外看重,不惜为她略过灵根测试,莫不是您……”
一句模棱两可地试探,几乎将云沧溟沉寂数千年的情绪都挑动了起来。
他眉心骤然蹙紧,薄唇紧抿地斜睨澹台月,眼中寒气失控般宣泄而出,周身的空气凝结出实质性的霜花。
澹台月被冻得浑身一凛,赶紧把话说完:“莫不是尊上您有意收她为徒?”
“……”
云沧溟周身霜花瞬间融化。
澹台月是知道自己的话让尊上不高兴了,但不确定为什么。
她也没说什么啊,这很冒犯吗?尊上这么多年没有任何收徒的意思,问这个好像确实有点冒犯?但也不至于这个反应吧。
澹台月扪心自问,澹台月脑子混乱。
“当然,收不收徒是尊上您的自由,无论您对江雪织如此看重是不是因为要收徒……”
“是。”
云沧溟罕见地打断澹台月说话。
他字字清晰,强调道:“我对她如此看重,硬要她入门,确实是要收她为徒。”
“我至今未有继承衣钵之人。”
“若我飞升,岂非后继无人。”
“我确实是要收她为徒。”
只能这么解释。
只有这么一个解释了。
云沧溟字字坚定,澹台月瞬间明悟,恍然一笑。
“那一切就说得通了。我明白了,尊上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办好。”
澹台月清醒了安定了,她走了。
云沧溟留在原地,抬手按着立领之下那藏着红痕的位置。
她明白了。
他也该明白——
作者有话说:hello?你确定?都会抢答了[666]
第28章
江雪织和云沧溟一起离开, 这画面实在扎眼。
何止凌昭在意,参加仙考的修士就没有不在意的。
看着不如自己的人竟可以和抚雪剑尊单独相处,没人能心情平静。
南宫笙是其中最不平静的那个。
一个声名狼藉, 她看都懒得看一眼的叛宗之徒, 居然可以和抚雪剑尊单独相处这么久。
江雪织和云沧溟离开的这段时间里, 南宫笙可以说是度秒如年。
她不断在心底计算时间, 当意识到他们离开了快半个时辰的时候, 她已经快要呼吸不能了。
她一直告诉自己,江雪织不会有好下场的, 她肯定会被尊上责备和处罚。
虽然大家不愿意承认, 可江雪织对仙考表现出来的态度确实很古怪, 就好像她很不愿意进入天雍一样。
不管这是不是他们的错觉, 都是江雪织对天雍的一种轻视和侮辱。
身为天雍的镇府仙尊, 尊上一定会好好收拾她的。
江雪织就算回来了也一定是遍体鳞伤。
她会被赶出去的。
一定会的。
南宫笙这样安慰自己,未曾想到真的还能看见江雪织回来。
是的,她不但回来了,还毫发无损,状态极佳。
她从最开始的漫不经心百无聊赖, 变得欣然愉悦精神奕奕, 仿佛刚刚经历了非常美妙的事情, 又或者饱餐一顿,尝到了最爱的美食。
南宫笙阴晴不定地盯着她,江雪织也很快注意到了那道过于尖锐的目光。
她远远投去视线,南宫笙不闪不避, 正式与她对峙,想要在气势上先分个胜负出来。
可现实再一次给了她打击。
江雪织只看了她一眼就轻描淡写地转开了。
就好像只是看见一个寻常的路人,而不是南宫氏最受宠的小小姐。
江雪织对南宫笙的存在极为忽视, 那种看路人一般的目光,深深地刺激到了她。
南宫笙握紧了手中的本命剑,在心底发誓一定要让江雪织为她的轻视付出代价。
林暖暖和慕容家的双胞胎在一起,他们都注意到了南宫笙和江雪织的眉眼官司。
——或者说南宫笙单方面的眉眼官司。
“被南宫家的小小姐如此记恨,江雪织这次是真的完了。”
谁不知道南宫氏的尊崇地位?
谁不知道他们与仙盟沈氏关系匪浅?
江雪织惹毛了别人也许还有走钢丝的机会,惹毛了南宫笙那可就真的玩完了。
林暖暖嘲弄地笑了笑,她和江雪织本来没什么矛盾,可自从发现林晚晚特别依赖这个人,甚至有点倒贴地要跟在对方身边的时候,她就把江雪织列为自己的敌人了。
江雪织最不怕的就是敌人。
敌人这种东西越多越好。
有敌人才可以战斗,她喜欢战斗。
战斗和战争是两回事,仅仅是怨恨她本身,和她一个人的斗争是战斗,涉及到军队和星球的才算是战争。
她不发起战争,致力于结束一切战争,但她喜欢个人的战斗。
她从来不觉得树敌是什么坏事,所以别人怎么针对她,她都显得很愉快。
林晚晚听得见林暖暖在说什么,也意识到自己给她惹了麻烦。
她忍不住道:“对不起,这都是因为我……”
她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江雪织朝林暖暖走过去了。
她周身气质都变了,和之前那种随便他们作的态度截然不同,看得林晚晚有点害怕。
凌昭扫了她一眼,为她给江雪织惹麻烦而不悦,但也没浪费太多时间,迅速追上了江雪织。
江雪织在这里没有任何朋友,只有他一个,他不帮忙她可怎么办。
他得快点跟上才行。
凌昭抓着腰间玉环,父亲说这是信物,天雍有人会用这个接应他,帮他入门。
关键时刻他能用这个帮江雪织的吧?
他脑子里想了很多,实际上却一个也没用上。
因为江雪织根本不需要别人帮助。
她慢悠悠朝林暖暖走过去,林暖暖看见了,却一点都不当回事。
她还是太不熟悉江雪织了,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
她还敢挑衅地盯着她,继续和身边的慕容妍大言不惭:“惹谁不好,偏要惹南宫笙,她恐怕不知道南宫笙对天雍和抚雪剑尊是出了名的执念深重,今日这场仙考她是收不了场了。”
“之前她还好意思表现得很不想通过仙考,真不知道到底在装什么?这下真不用通过了,终于知道慌了?”
林暖暖嘲笑江雪织,措词讽刺意味十足,语调阴阳怪气。
她拉扯身边的慕容妍笑吟吟道:“妍妍,你说是不是?”
慕容妍站在哥哥身边,看了一眼哥哥的眼色。
她刚刚从哥哥那了解到一些关于江雪织的传闻。
慕容家出了名的慎重,消息来源也多。
此刻被林暖暖拉下水,她迟疑了一瞬才道:“可江雪织八字硬得都能拿去炼器了,我觉得万事不一定……”
她的声音很低,江雪织还没走过来,不一定听得见。
但林暖暖说的话故意放大声音,就是想给江雪织难堪,所有人都能听见。
林晚晚为此内疚不已,冲上来想亲自为江雪织解决麻烦,可江雪织已经走到了林暖暖面前。
她盯着林暖暖,话却是回答慕容妍。
“硬得能炼器?”她微微一笑,阴测测道,“小看我了,没那么软。”
林暖暖被她贴脸盯着,因为身高差距,她得仰视江雪织。
她呆呆看着她的笑容,听着她对慕容妍说的话,脸色充斥着愤怒的薄红。
慕容妍的情况也不是很好,她双拳紧握,被慕容羲拉到身后,听到哥哥与江雪织对话。
“别太放肆了,江雪织。”慕容羲警告她:“离我妹妹远一点。”
江雪织抱胸后撤身子,状似离他们远了一点,几人刚松口气,就看见她又猛地倾身靠近。
慕容妍和林暖暖直接被她突然的动作吓得一激灵,慕容羲清晰地听见江雪织因此笑出声来。
“……放肆。”慕容羲抿唇道:“江雪织,你别太过分。”
江雪织看看周围的人,无霜在这里闹的时候,她想着要摆脱天雍,没跟他们一般见识。
这好像让他们以为她是很好惹的。
孩子们,世界变了。
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过分了怎么样?”
江雪织同样居高临下地看着慕容羲。
“我就过分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真是糟糕。
慕容羲也没有江雪织长得高。
凌昭在后面看着这一幕,下意识比了比自己的身高,突然心情好了不少。
看来也不是就他自己险些比一个姑娘矮。
林晚晚眼神复杂地看看凌昭,又去看林暖暖,明明林暖暖的位置上有一群人,可他们一群人完全被江雪织一个人针对了。
林晚晚总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
奈何她好像真的没有任何用武之地。
江雪织的攻击性还是太强了。
而且她真的无所畏惧,什么都不怕。
其他修士们都要顾忌家族关系,身份地位,修为高低,可她完全不。
她根本不按套路出牌,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气得脸都红了有什么用?说句话啊。”江雪织俯视着慕容羲,“你到底能把我怎么样?要不要在仙考之前先来打一架?胜负自担,谁都别怪谁。”
仙考之前私自斗法,这在天雍是绝对不允许的。
更何况……
慕容羲很难解释。
可他的直觉告诉他,最好不要和江雪织动手。
那结果不会是他想看到的。
慕容羲忍耐半晌,憋出一句:“我们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舍妹所言也不曾挑衅于你,你何必咄咄逼人?”
江雪织等了半天就等到这么一句,不免觉得无趣。
她轻嗤一声,转开视线去看林暖暖。
慕容羲话里话外不就是在说,冤有头债有主,谁招惹她的就找谁吗?
林暖暖自然也听出来了,她先不满地瞪了一眼慕容羲,随后无措地去向百里无疆求助。
在这里除了慕容家的兄妹俩,她最熟悉的就是这个人了。他还是她喜欢的人,娘说他们入了天雍之后就可以敲定婚事了,他是她的未婚夫,怎么可以不管她?
可看看百里无疆在干什么?
他趁着林暖暖站在风口浪尖上,正偷看林晚晚呢!
林暖暖瞬间气晕了,她头疼欲裂,恨不得撕了这两个人。
只江雪织就挡在面前,她别说撕碎别人了,自身都难保。
林暖暖咬牙站在那里,她知道事情有些难以收场,可她不愿意低头。
她绝不允许自己在林晚晚面前低头,丧家之犬从来是用来形容林晚晚的,不是她!
“我说的话难道有错吗?你难道没有装样子吗?”林暖暖强自镇定道,“江雪织,你别以为别人让着你就是怕了你,我们只是不希望被你这种污泥满身的下等人缠上而已。”
污泥满身的下等人。
真是熟悉的称呼。
在成为怪物之前,江雪织在核心贵族圈子里面就是被这么称呼的。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林暖暖,而后去看其他人。
显而易见,他们就算没有任何表示,心里也是这样想。
他们才不屑于和她纠缠,因为他们从骨子里看不起她。
“我之前确实是真的不想进天雍。”
江雪织缓缓开口,音色略微沙哑,有些莫名的磁性。
林暖暖距离近,听得耳根不禁一痒。
“但是——”
江雪织猛地加重音调,又把林暖暖吓得一凛。
她盯着林暖暖紧张的双眼,淡淡说道:“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情况自然就不同了。”
“我不想进天雍的时候,随便你们这么说,我无所谓。只要可以帮我脱离天雍的筛选,我都可以先容着你们。”
江雪织漫不经心地解开缎带,将破军握在手里。
破军忍不住在她心底吹了个口哨。
“但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江雪织将长枪提起来,“所以从现在开始,你们什么都不准再说,懂我的意思吗?”
森冷的银光从眼前闪过,林暖暖精心梳理的发髻瞬间被斩断,那一头乌黑的长发转瞬变成了齐耳短发。
林暖暖不可思议地望着江雪织,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爆发了尖叫。
“啊!!!!”她尖利的声音响彻山门,“我的头发!!江雪织!!我杀了你!!”
林暖暖最爱惜的就是一头缎子一样的黑发。
现在它被江雪织毁掉了。
江雪织最知道怎么打击敌人,她很容易看到敌人最在意的是什么。
林暖暖时刻注意她的头发,毁掉这头发比真的把她怎么样都能刺激到她。
果不其然,女孩长发变短发,满地碎发刺得她失去理智,要和江雪织决一死战。
江雪织后撤身子,枪尖掠向在场的其他人。
“你们可都听见看见了,是她先动的手,还喊着要杀了我,我若将她如何,全都是正当防卫。”
她一副自己被迫反击的无奈样子,可刚刚削掉人家头发的人是谁啊?
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的啊?
江雪织确实不要脸。
脸能换多少钱?能换多好营养剂,多少物资?
什么都没有。
脸是最没用的东西。
林暖暖发疯地和她动手,众人以为她们要打上一阵子了,俩人都是筑基,要是恰好可以在澹台殿主回来的时候被看见互殴,说不定两个都会被赶出去。
可以少两个对手,他们还是很乐意接受的。
不过事情再一次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林暖暖在江雪织手下一招都没走过。
那以为会持续一会的战斗刚开始就结束了。
林暖暖倒在地上,脊背被冷冰冰的枪尖压着,死亡的危机让她清醒许多。
她仰头看着江雪织,看到对方逆光而来的眼神,那冰冷不带一丝温度的视线让她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呼吸重了,那枪尖就刺入她体内了。
好强。
包括林暖暖在内,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人蠢嘴又贱,修为不怎么样,脸倒是挺大。”
江雪织不疾不徐一句话,几乎把在场所有人都给骂了。
“一个个自诩高贵,骨子里透着对旁人的轻视。”
她恹恹说道:“你们这种人,给我当狗都做不成被我认可的好狗。”——
作者有话说:[666]
第29章
南宫笙眯眼看着江雪织, 听着她用词过火的言语,说不介意是假的。
骂慕容家的和林家的也就算了,连她也带上是什么意思?
在看到她手中的破军之后, 南宫笙更是神色讥诮。
一个枪修。
那没事了。
她是修剑的, 她才是和抚雪剑尊契合的。
一个枪修, 八辈子别想和剑修扯上关系。
慕容兄妹错愕地望着倒地的林暖暖, 慕容妍无比庆幸自己没说什么过分的话, 要不然现在体面全无的就是她了。
她抓着哥哥的衣袖,看到林暖暖彻底崩溃。
“江雪织, 你是真的不怕与灵墟林家为敌吗?!”她咬唇说道, “我爹娘不会放过你的!”
怎么可以有人这么无法无天无所顾忌?
她就真的不怕被林家针对吗??
现实就是她没在怕的。
“可以啊。”江雪织慢慢说道, “让他们先进得来天雍再说吧。”
她不紧不慢地表示:“我要留在这里一阵子, 他们要如何不放过我, 都等先进得来再说吧。”
林暖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这个完全不遵守规则的女人。
“你这个怪物!”
林暖暖委屈地咒骂她,恰好这个时候澹台月回来了,看到现场的情况不禁脸色一变。
“这是在干什么?”
澹台月现身以来,态度一直都很温和好相处。
这还是她第一次语气这么冷冽。
众人当即把目光锁定在江雪织和林暖暖身上——尤其是江雪织身上, 无声地告诉澹台月江雪织是罪魁祸首。
江雪织被这样“指证”, 姿态依旧稳定从容。
她弯了弯嘴角, 在众目睽睽之下拒绝了凌昭的帮衬,将人推到一边,反手收枪后弯腰把林暖暖拉了起来。
“澹台殿主,林道友突然觉得很热, 想改变个发型,我便替她收拾了一下。”
林暖暖接触到江雪织冰冷的手掌,看着她嘴角从容的笑容, 整个人都懵逼了。
她不可置信地听着她的胡言乱语,根本不知道她怎么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胡扯的。
她忽然很热??她想变个发型?去死吧江雪织!
林暖暖当即就要说出一切,却被江雪织一个眼神给看闭嘴了。
她也没什么特别的神色,就不咸不淡地看着她,让她想起那把沉重的长枪压在背上的感觉。
她唇瓣颤抖,也想到现在的情况确实不能和盘托出。
她不是完全无辜的,她和江雪织动手了,江雪织那么不要脸,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咬死砍断她的头发只是帮她改变发型的话,她就无法说清自己对她喊打喊杀了。
就算定个互殴,她也会和江雪织一样被赶出去。
两败俱伤的局面是别人希望看到的,不是她。
林暖暖到底也不是傻子,可她心里实在是憋屈。
“殿主看这个发型是不是很适合林道友?”江雪织这个时候又说,“凉快又方便行动,看得我都想做一个了。”
澹台月当然看得出来林暖暖和其他人表情不对。
她扫了扫身后的天雍弟子,从他们的眼神里就知晓情况不是江雪织说得那样。
她刚才是走了,但天雍弟子没全都离开,还是有人在看顾现场。
只不过他们隐匿着,没让其他人看见。
江雪织有意隐瞒,也是隐瞒不了的。
不过……
先有尊上特殊对待在前,天雍弟子方才都没搀和江雪织的事,这会儿他们也没说什么。
澹台月自己也模棱两可。
她犹豫地去看林暖暖,问她:“林道友,是这样吗?”
不如把事情交给当事人自己来做选择。
聪明的话,就知道选择什么才是对的。
澹台月真诚地看着林暖暖。
林暖暖注意到澹台月和天雍弟子交换的眼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天雍弟子都没站出来说什么,她难道还要说吗?还能说吗??
林暖暖气得头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林晚晚这辈子第一次见到备受宠爱的妹妹如此模样,眼神越发复杂了。
江雪织等得不耐烦,手直接落在林暖暖肩膀上。
林暖暖整个人颤抖一下,险些摔倒。
“林道友,澹台殿主在问你,怎么不说话?”江雪织道,“你要是累了,不想说,那就由我来代你回答。”
她转过头,直接对澹台月道:“澹台殿主,事情就是刚才我说得那样。林道友很喜欢她的新发型,你看她笑得多开心啊?”
林暖暖表情扭曲,呼吸嗬哧嗬哧,没人看到她开心。
江雪织缓缓望向她。
林暖暖窒息片刻,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来。
这一幕看得在场其他人都傻了。
江雪织一个个扫过他们,他们刚才没说什么,现在也不会说了。
当事人都笑了,他们还要出什么风头?
现在最要紧的是考试,考试的时候亲眷进不来,没人可以帮他们,在此前提下,绝对不要和江雪织正面交锋。
被她针对就完了。
众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江雪织很满意地收回视线,随手把林暖暖一丢,回到了凌昭和林晚晚身边。
“我回来了,殿主若无其他事情,仙考可以开始了。”
澹台月当然没别的事情了。
她今天要做的就是完成仙考,已经被耽搁了很久,自然会立刻开始。
她扫了扫平静下来的晚辈们,初筛之后已经只剩下不到十个人,这十个人里,能进几个呢?
“话不多说了。”
澹台月侧身打开第二道关卡的大门,众人看见那高入云层的阶梯,阶梯尽头就是天雍真正的山门。
“过去吧。”
通过初筛的人都可以走上台阶,进入第二关。
他们迈上的台阶越多越靠近天雍内门,越靠近成功。
人们争先恐后地上前,完全忘记了刚才发生过什么。
江雪织也迈开步子走上了第一级台阶。
她想通了。
天雍仙府就和帝国军校差不多,但规矩还比帝国军校少,能进来确实也没什么完全接受不了的。
只要她修得够快,就能更早脱离那仅有的一点“规矩”。
当云沧溟也不是她的对手时,她在天雍就算是没有规矩了吧?
这买卖还不错,她干了。
江雪织丝毫不怀疑自己可以通过仙考,步伐走得敏捷而轻巧。
凌昭跟在她身侧,喊着她慢一点。
“你等等我。”
他已经竭力在跟了,可江雪织步子也太大了,他实在有点跟不上。
“走那么快干什么?等等我啊。”
他马尾跳跃,气喘吁吁,有点不满。
江雪织抽空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冷淡得跟看陌生人一样。
她问:“我为什么要等你。”
凌昭一愣,下意识道:“你当然得等我了,我们……我们……”
他想说什么又有点说不出来,最后勉强说了句:“我们不是朋友吗?”
林晚晚在后面看了凌昭一眼,又看看江雪织,总觉得凌昭要完。
果然,江雪织很快就说:“你不是我的朋友,我不需要朋友。”
“……”
凌昭瞪大眼睛看着站在台阶上方的江雪织。
半晌,他憋出一句:“不当朋友,你还想当什么。”
他诡异地红了脸,看得身后的林晚晚瞠目结舌。
凌昭带着薄怒道:“喂,我说,你别得寸进尺啊,你得给我点时间,慢慢来不行吗?”
江雪织微微颦眉,有点迷惑地看着他。
凌昭握拳道:“不要一下子进度那么快,我是第一次,这和我设想的关系进展速度不太一样,我希望可以更缓和一点,你能明白吗?”
江雪织静静看着他,面无表情,不知道明不明白。
反正林晚晚不明白。
她忍不住看江雪织,用眼神询问:他什么意思?
江雪织看回来:我也想知道他什么意思。
不过不管他什么意思,很快也会变成没意思。
因为脚下的台阶开始发生变化了。
入门仙考的第二关突然就开始了,几人很快看不见前方的路,也看不到身边的同行者了。
雾气弥漫在台阶周围,江雪织现在只能看到她自己。
双腿变得异常沉重,台阶非常黏腻,想要抬起脚走一步,需要耗费全部力量才行。
江雪织突然感觉身体不太舒服,丹田位置一阵刺痛,她很快想到这是谁的手笔。
谢无望还活着。
他恐怕已经知道江雪织在参加天雍的入门考试。
无霜回去得还挺快。
为了阻止她成功入门,成为心腹大患,谢无望一定会想尽办法阻止她。
江雪织捂着丹田,面色有些苍白。
这次和以往不太一样。
本来她因为进阶和灵根修复,谢无望反噬她的时候已经没那么难熬了。
现在又回到了原点,甚至比最开始还要难熬。
江雪织认真地想了想,谢无望不会这么快想到更好的办法折磨她,他恐怕不是一个人。
姬灵风从她手下跑掉那天她就知道会有麻烦,恐怕两人应该在一起。
江雪织猜得一点都没错。
无霜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了谢无望,把仙考里发生的一切添油加醋地告诉了他,掩去了自己为难林晚晚的部分。
谢无望当然不会放过江雪织,不会容许她进入天雍。
否则玄天宗会变成一个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他必须阻止她,不惜一切代价,即便是和魔族合作。
谢无望给姬灵风发了秘信,姬灵风本人没来,却送来了一样东西。
一把通体血红的匕首,里面蕴藏着熟悉的气息。
那是“江雪织”的血。
是被她的血喂饱的一把匕首。
谢无望立刻知道该怎么使用它。
这次江雪织别想善了。
谢无望本不打算要她死,他还是想拿回自己这个药人,重新驯服她。
不过眼下情况不允许他再心慈手软。
怪就怪她太蠢,不懂得自己几斤几两。
人总要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这是万年不破的铁律。
谢无望面无表情地驱动匕首。
同一时间,江雪织腹痛难忍,险些跌倒。
她握紧手中破军,奋力支撑,抬眸望着遥无边际的阶梯。
又是这样的情况。
麻烦不断,万难缠身。
这感觉一次又一次,一开始会烦躁厌恶,久而久之,居然有点习惯了。
甚至有点享受。
这可能有点说不通,但江雪织确实有点享受这种棘手的感觉。
她留在原地,寸步难行,不确定竞争对象走了多远了。
反噬……反噬……反噬是一种折磨,一种痛苦,但反噬为什么不能是一种力量?
反噬在她身上,她如何不能送回去?
那些药物毒素在她身上集合,将她当做一个培养皿,意图搞出超级病毒。
可这个身体的主人到底是谁?
是她还是毒素?
在以前的情况来看是毒素占据上风,“江雪织”什么都不是。
现在的江雪织穿书过来一段日子,也总是被它掣制逼迫,忍耐它的摧残折磨。
不行。
不能再这样下去。
得让这些东西明白,此时此刻,到底谁才是这具躯壳的主人。
未来医学在对抗病毒风暴的时候,会主动掀起人体的免疫风暴。
江雪织的军医不在身边,但对方老是爱絮叨,她多少还记得他的一些理念。
按照修界的常理,解毒就得靠疗伤或者解药,人体本身是脆弱的,是对抗不了这么多毒素的,连云沧溟也没提到过这一点。
江雪织深吸了一口气。
她挽起袖子,找到左臂侧端一个位置,冷静地按住凸起的经脉。
因为遭受反噬,她全身的经脉都凸起来了,看起来非常骇人。
江雪织最后扫了一眼云端的位置,直接席地而坐。
从前的魂魄使用这具身体,任由毒素侵蚀,软弱屈服。
现在的魂魄不一样了。
江雪织没有药物和激素可以使用,那么就靠自己来掀起免疫风暴。
谢无望这次下了血本,不要她命不会罢休,也是她该绝地反击的时候了。
江雪织的身体逐渐开始发热。
她的精神力这次不是用来打击别人,而是用来打击自己。
她用自己的精神力来对付自己,无差别地袭击她本人和体内发作的毒素。
难以忍耐的痛苦瞬间席卷了她,但也就只有一瞬间。
几乎她刚刚感觉到痛苦,一切就已经结束了。
江雪织的精神力和毒素在她体内对撞爆炸,火焰缭绕她的整个身体,她猛地一震,全身麻痹的同时,那反噬混着精神力一起消失了。
疼是不疼了。
反噬是没有了。
但问题是,精神力暂时也用不了了。
她好像变成了一个纯粹的土著,只剩下一点微弱的灵力可以使用。
江雪织看着脚下的台阶,之前还能稍微挪动一点,现在真的寸步难行了。
这可怎么办。
她一定没办法了吧?
破军暗暗想着,正预备开口,忽然就被解开放在脚下。
“愣着干什么?”江雪织面无表情道,“看半天戏了,还不送我上去?”
破军:“……”——
作者有话说:破军:我被KTV了吧?
林晚晚:凌少城主是不是脑子不太好?
凌昭:她对我欲望太大了吧!
暗处看着一切的大佬:[减一][减一][减一]
第30章
“你不会做不到吧?”
江雪织语调怪异地反问, 那种质疑让破军很不爽。
“我怎么可能做不到?”
“我可是神器!你的那些竞争者带的都是一堆垃圾,唯有你,带着兵器谱前三的神器!”
破军麻利地变大, 让江雪织站在它宽阔的枪刃上。
“不过是一条通天路而已, 轻轻松松, 你看着好了。”
江雪织有些力竭地盘膝坐下, 语气懒散道:“你也就这点用处了。”
破军:“……”
怎么个事儿, 它难道不是在帮她吗,怎么还被嫌弃了?
“我会更有用的。”破军想了想, 还是不服输地这样表示着。
“好。”江雪织马上道, “给你机会证明。”她继续CPU它, “我要入定半个时辰, 这半个时辰内不管发什么都不要打扰到我, 如果任务失败,你就承认你真的没用。”
说完也不管它怎么回复,她立刻就入定了。
破军一堆话卡在嗓子眼,最后全都憋了回去。
跟着江雪织真是让枪痛并快乐着。
它无聊了那么多年,在她身边不过几天, 就已经有些被刺激得要疲劳了。
她的日子过得太狂野, 神器也有点绷不住。
破军一心想和她搞好关系, 就算她不说,这次它也打算好了主动帮她。
可她完全没给它展示善意的机会,一番折腾下来,它的地位反而更低了。
真是不幸。
但她这么快就入定了, 说明还是对它很信任的吧?
江雪织这个人连昏迷的时候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见是个谁都不信的谨慎性子。
她能这么信任它,心里肯定还是认可和相信它的。
破军这么一琢磨, 立刻浑身有劲儿了。
我飞!
破军想要飞,确实也飞了。
它飞了好几节台阶,然后当场坠机。
无形的力量压制着它不得不落下,眼看着第二关的通天路近在眼前,可它就是怎么都无法再挪动。
好险没把江雪织给甩出去。
破军紧张兮兮地把她驮稳了,然后开始思考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很快它就找到问题所在了。
那远在天边直逼神器天灵盖的气息是谁啊?
不就是神剑照寒吗???
抚雪剑尊这个变态自己修为高就算了,锻造出来的神器也这么恐怖,就那么水灵灵地往云端一刺,谁想在这一关偷懒都不行。
不是,他难道不是江雪织的姘头吗?
他们俩都这样那样了,第一关还给她开了后门,怎么这一关又开始阻挠她了?
真是搞不懂你们人族了。
破军为难地驮着江雪织到处找方位钻,无一例外地失败了。
它渐渐有些焦急,身为一把兵器,几乎都开始冒汗了。
再这样下去还不得让江雪织拿个倒数第一?
她醒来要是看见自己吊车尾了,还不得笑话死它?
不行,得想想法子。
破军正团团转,忽然听到一个蚊子般细弱的女声。
那是——
林晚晚?
破军嗖一下带着江雪织下去了。
上去被限制,下去却是很快的。
破军很快来到了林晚晚面前。
林晚晚遍体鳞伤地撑着膝盖,呼吸急促地望着飞到眼前的神器。
她是玄天宗弟子,又是谢无望的爱徒,当然知道玄天宗的一切秘密。
破军是老祖的本命法器,这些年一直寻不到有缘分的人,没想到它最终认可了江雪织。
林晚晚努力站直身子,看见破军的一瞬间,她想到江雪织,心里莫名就踏实了。
不过江雪织的情况好像不太对。
林晚晚凑近了一些,发现她始终闭着眼睛,人盘膝坐着,已然入定。
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入定?
林晚晚愣住了,随后看见破军带着江雪织在她周围转了一圈。
她马上就反应过来,江雪织怕是出了什么问题。
玄天宗为了她对江雪织做过什么,林晚晚再清楚不过。
无霜被天雍送走,恐怕已经和师尊见面了,师尊会如何对江雪织也不言而喻。
刚刚还好好的人,现在这副样子,林晚晚完全理解是为什么。
她咬了咬唇,想到这一切与她脱不开关系,难免心情压抑。
她忍不住更靠近了一些,仔细去看江雪织的脸。
在她回玄天宗之前,江雪织就是她的替身。
人人都看着这张和她无比相似的脸,拿她来慰藉失去林晚晚的痛苦。
被找替身的林晚晚难堪,被当做替身的江雪织又能自在到哪里去?
林晚晚恶心玄天宗的操作,却又不得不承认,他们做这一切除了满足自己的私欲,也确实是为了复活她。
就算她没有参与,但祸不及她的前提是惠不及她,哪怕她最后没用上也要担些责任。
更别说之后她明知道一切到底怎么回事,也没勇气在众人面前给江雪织一个清白,还想在秘境中杀了她。
反观江雪织,爱憎分明,直来直去,干净得让她自惭形秽。
入天雍以来,她一直想为她做点什么,至今没找不到机会。
现在……
现在是时候了。
林晚晚咬唇,颤抖着手落在江雪织的脸颊上。
指腹触动到她冰冷的肌肤时,她颤抖得更厉害了。
“好冷。”她轻声道,“她好冷。”
破军:“……”
你摸一下子得了,能松手吗?
你一会儿摸醒了怎么办?
她发现它没能给她送上去就罢了,还退回来几步,不得把它骂死??
破军焦虑地弹动,林晚晚有些尴尬地收手,赶忙道:“神器大人,请问我可以坐在她身边吗?我有办法帮她疗伤,让她快点恢复。”
哈哈。
听听!
神器大人!
听听正常人都是这么对待它的吧!
天晓得江雪织是怎么把它给训成这个样子的。
在被林晚晚以正常的尊号称呼的时候,破军都有点不习惯了。
它在心底苦笑了一下,马上停止弹跳,示意她可以上来了。
林晚晚得到允许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千恩万谢地爬了上来。
神器变大之后非常宽,坐在上面很安稳,很踏实,也很冷。
江雪织人是冷的,她的兵器也是冷的。
林晚晚失魂落魄地看着她的脸庞,缓缓开口道:“神器大人,接下来不管我做什么都请不要觉得惊讶,她醒来之后也请不要告诉她。”
“拜托您帮我保守秘密。”
这绝对是一个可以改变林晚晚命运的绝密。
破军可以从她的表情里判断出来。
它无声地散发银蓝色的光芒,林晚晚看见就知道它同意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吐出来,将目光转向四周,确定无人靠近才慢慢抬起双臂。
白玉般的手指落在肩头,缓缓拉开了衣领。
破军意识到她在干什么的时候,整个枪都傻了。
咱就是说,虽然你们俩都是女子,但这样也很奇怪吧?
林晚晚外衫半褪,露出洁白如玉的肩头。
她的肚兜上绣着坚韧不拔的欢喜草,和江雪织腰间挂着的乾坤袋上的刺绣都出自她的手。
视线不自觉地落在那乾坤袋上,早知她喜欢,就做一个好点的送给她。
林晚晚漫无边际地想着,在破军爆发之前停止了继续脱衣。
到这个程度已经可以了。
她闭上眼睛,双手结印,赤着的后背和肩头逐渐浮现出紫色的图腾。
那是……
破军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马上明白她是在做什么了。
传说修真界曾有过一个独特的族群。族中仅有女子,她们体质特殊,无论修炼什么都事半功倍,非常快速。只是她们的身体无法长久留住修炼攒下来的修为,需要不时将修为传递给其他人,如此才能保持身体不超负荷死去。
这种体质被称之为“琉璃净体”。
修界有一种下流的称呼,将她们称为“炉鼎”。
炉鼎是早就有的一种说辞,但琉璃净体的力量远超炉鼎,不容易被采补致死,也更能修炼,更不用说每个琉璃净体的姑娘都生得美若天仙了。
几乎每个修士都梦想着可以得到一个琉璃净体的女子,如此便可以轻轻松松提升修为了。
林晚晚就是琉璃净体。
母亲从小就告诉她,一定要藏好这个秘密,绝对绝对不能被人发现。
她教给林晚晚一个方法用来储存溢出的修为,希望她可以勤加修炼,早日找到摆脱琉璃净体限制的方法。
到那个时候,就可以将之前储存的修为再行炼化吸纳了。
这些年林晚晚一直守着这个秘密,连曾经最亲的师尊和师兄都没告诉。
她从不在人前露出破绽,在险境之中快要死了的时候都没有。
这是第一次。
林晚晚肩背现出紫藤花图腾,她缓缓张开双臂,用自己的额头抵住江雪织的额头,双臂紧紧地按在她肩上。
她屏住呼吸,将自己存储了近二十年的溢出修为送给她。
送修为通常需要进入对方的灵府。
江雪织的灵府会是什么样的?
林晚晚没想过自己这辈子会进入谁的灵府,对方还是个女子。
她神色恍惚地看着她紧闭的双眼,江雪织的睫毛浓密而纤长,她们靠得这样近,她几乎感觉到她的睫毛触碰到了她的脸颊。
林晚晚表情一滞,告诉自己冷静一点。
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她需要专心,不能出任何差错。
林晚晚屏住呼吸,颤抖着靠近她,准备正式进入她的灵府,送入她的修为。
便就在这个时候,江雪织猛地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林晚晚衣衫不整,眉心发着光。
江雪织被她按着,完全被动。
“……”
破军:“不是你想得那样,你听我给你解释。”
能感知到她心意的神器马上开始发送心音,但江雪织根本不想听。
她利落地反制了林晚晚,迅速给她穿好衣服。
她什么都没问,只说:“你不用这样。”
还需要问吗?
一看就知道女主想干什么了。
她是看过原书的,知道女主的特殊体质。
不过直到原书第一部 结尾,林晚晚也没暴露她的体质,只在一些细节里透露过她的与众不同,并未明着说。
江雪织透过那些细节猜到了她的体质,也就很清楚她现在想干什么。
虽然对江雪织来说这算是件好事,但也不必这样。
还没到那个地步。
“你醒了?”
林晚晚任由她给自己穿上衣服,傻了半天才涨红着脸道:“你别误会,我刚刚……”
“我没误会,我知道你想帮我。”
江雪织打断她的话,因为她知道林晚晚那个性子没办法直言她刚才在干什么。
她解释不出个所以然,不如她帮忙终止话题。
“你根本不用这样,需要你如此的不是我。”
江雪织整理好了她就把她推到神器下去,自己也下去了。
破军慢慢缩小,想到江雪织背后待着,江雪织没理它。
完了。
被嫌弃了。
看看这台阶的级数,就知道为什么被嫌弃了。
破军没话可说,只能承认:“我没用,我真没用,我太没用了!”
江雪织没回应它,只望着通天路对林晚晚说:“与其担心我,不如担心一下你的师尊。”
林晚晚怔怔地望着她:“担心师尊?”
江雪织没说太清楚,只意味深长地吐出一句:“他恐怕是活不长了。”
她能这么快醒来,看上去状态还不错,林晚晚就知道师尊不会太好。
但活不长的意思是……
“我要上去了,你走不走?”
江雪织忽然这样问她,林晚晚不禁错愕。
她还记得之前凌昭和她们一起走,让江雪织等一等,江雪织没等。
她说她不会等他,也不需要朋友。
可她现在问她走不走。
她不止一次拒绝林晚晚跟着,这是第一次问她要不要走。
林晚晚不敢奢望这是要和她一起走,她吸吸鼻子道:“我走的。”
她试着自己行动,可是很难。
就和之前一样,每走一步她都要喘息不已,休息很久。
江雪织站在上一级台阶上,俯视着狼狈不堪的林晚晚。
她还记得自己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的那双秋水双瞳。
还记得那双眼之下赤着的半身上遍布的旧伤和新伤。
她选择用关乎到她命运的绝密来帮她。
林晚晚的性子有些懦弱和拎不清。
但她有些时候又确实……
原书里面她入天雍,第二关通天路走了十几天,所有人都上去了,她才最后一个赶到。
这期间受了多少苦痛和折磨只有她自己知道。
江雪织是知道天雍入门考试有哪几项的,不过她不确定换了她这么一个魂魄进来之后会不会有变化,所以也没提前做什么准备。
准备不准备都没有区别,因为不管怎么变化对她来说都很轻松。
没谢无望捣乱她早就上去了。
现在也只是稍微晚一点。
江雪织抬眼看了一会儿天,几息之后她淡淡说道:“走不动就上来吧。”
她在她面前单膝蹲下来,用后背对着她冷淡道:“我背你走。”
林晚晚不可置信地注视她的脊背,哪怕蹲下来,她的脊背看上去依然挺直可靠。
“我不喜欢欠人情。”
江雪织这样说了一句,不由分说地将人背了起来。
林晚晚趴在她背上,极近地望着她的侧脸。
她的侧脸冷漠平静,没有一丝表情,几乎是冷酷的。
最开始她也觉得她们五官很像,不喜欢有人和自己长得一样。
可现在看着她,看着她俊美的脸部轮廓,林晚晚心跳如雷,只觉得自己从前全部看错了。
她们一点都不像,从来都不像。
“抱紧,我要加快速度了。”
江雪织这样提醒,林晚晚立刻将人抱紧,四肢全都勒在她身上。
江雪织顿了顿道:“你要是想勒死我,那咱们就都别上去了。”
林晚晚闻言立刻意识到自己用力太大了。
她马上放松了一点,江雪织这才躬身迈步,朝通天路上飞奔。
天雍的通天路是真正的通天之路,进入天雍就能得到一切。
这条路设置了无数的修为压制、心魔测试,每个人都在其间寸步难行,毅力受到严苛地考验。
江雪织调息了不到一刻钟,因为被人入侵的危机感而被迫醒过来。
废物的神器帮不上忙,还往下跑了几节台阶。
江雪织一个助跑,开始在台阶上飞奔。
是真的飞奔。
不带坠机的那种飞奔。
所以不过入定一刻钟的时间她到底干了什么,变化这么大?
破军在后面追啊追,因为主人上去了,它身为本命法器也能轻松上去了。
不远处山间隐约可见的神剑照寒一点点变得清晰,代表着他们越发接近第二关的终点。
神剑的距离近了,也表示它的主人离他们近了。
云沧溟悬于云中,御使着照寒掌控通天路。
他静静垂眼看着江雪织和林晚晚,冷峻的双眼不带丝毫温度。
半晌,他突兀地发出一声轻笑,笑声稍纵即逝,快得照寒都差点捕捉不到。
……主人冷着脸很常见。
笑就不常见了。
这么笑就更是罕见。
它记得上一次他这么笑的时候,死了几百个人。
照寒瞥了一眼上山的江雪织。
……她自求多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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