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沈逾白后知后觉有些耳热。
“那我要叫你什么?”
“你就叫我师兄就好。”裴之衔不以为意地说。
“除了师父, 只有你这么叫我。别人都不知道的。”沈逾白执拗道。
这么羞耻的小名,他都告诉人了,人怎么不能告诉他?
“我的名字, 除了我娘和几位宗主, 也只有你可以叫。”
沈逾白一想,好像也是, 其他人都喊他:裴师弟。
沈逾白还是觉得不对等。
那也不一样。
“你被叫名字又不羞耻。”
裴之衔挑眉,“喔, 叫你崽崽你会害羞?”
沈逾白的耳根红了红,“既然在外面我叫你师兄,你叫我师弟就好了。不要叫那个。”
裴之衔心情很好,勾着唇,“我、不。”
他故意靠到小狐狸的身边, 压低声音,“崽崽。”
沈逾白捂住耳朵,瞪着裴之衔,伸手要去打他。
裴之衔冲他眨了下眼,然后飞快地跑了。沈逾白愣了下,气急败坏地追了上去, “裴、修、也。”
裴之衔:“在呢。”
耳边是簌簌而过的风声, 前面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小路。两排的树木飞速地倒退。
沈逾白很久没有这么欢快地在林间畅跑。
“歇一会行不行?”裴之衔跑累了,停了下来, “休战休战。”
沈逾白一下扑了上去,“谁跟你休战。”
裴之衔下意识拦住他的腰,沈逾白直接将他扑倒在小路边上的草地上,他抬手去挠裴之衔的腰。
他记得人很怕痒,以前他在裴之衔衣服里钻来钻去, 裴之衔就会让他安分点,别闹。
果然裴之衔身子一歪,躲了下。沈逾白坐起身,抬手去挠他,故作惊讶地说:
“师兄,你怎么还怕痒啊。”
裴之衔抬手扣住沈逾白的手腕,用巧劲将他往下一拽,两人瞬间掉了个位置。
“那你怕不怕痒?”
裴之衔将小狐狸压在身下,大手扣住了他两只手腕,另一只手去挠小狐狸。
沈逾白挣扎了下没挣开,张口想去咬裴之衔,但没够着,偏裴之衔还笑得特别得意。
“哈哈哈哈,我错了,哈哈哈哈,我不挠你了,我们休战!”
裴之衔:“不是你说的休战。”
“休休休。”沈逾白笑得眼泪都快出来,曲腿想踹裴之衔也踹不到。
裴之衔扯了下他的软乎乎的脸颊,“服不服?”
“服。”
沈逾白“服”的很大声,裴之衔却下意识别开了视线。
他头发披散在身后,一双狐狸眼睛还挂着泪痕,眼角弯弯泛着淡淡的粉,鼻梁高挺秀气,嘴唇薄而红润。
裴之衔心跳忽而漏了一拍,耳根染上了红晕。
他停顿的间隙,手腕忽然被毛绒绒的尾巴缠住。
只见五条毛绒绒的冒了出来,张牙舞爪地对着他。
可爱。
裴之衔伸出了罪恶之手,逮住其中一条尾巴,狠狠地扌鲁了一把。
沈逾白意识到不对想收回去,尾巴被裴之衔拽在了手里。
“好漂亮的尾巴。”
沈逾白僵了下,他伸手去推裴之衔,“裴修也,你松手。”
“你都是我养的,还不准摸一下?”
裴之衔使坏地将尾巴全部握住,细细地观察了下,好像一模一样。
裴之衔又问:“你平时都放哪条尾巴出来凉快。”
沈逾白:“……你管我,我想放哪条就放哪条,轮流出来放风不行啊。”
“是吗?”裴之衔仔细地观察了下问,“我还以为只有一条尾巴是本体,剩下的是分身。”
沈逾白眸色闪了下,“你起开,你太重了,压痛我了。”
他伸手一推,原以为推不动,没想到裴之衔顺势松了手,往旁边一坐。
“你九条尾巴是什么样子的?”
这还是裴之衔第一次见到沈逾白全部的尾巴,尽管他已经猜到沈逾白耗费了好几条尾巴,可当看到只剩五条,心脏有些刺痛。
他想起当时小狐狸的尾巴鲜血淋漓,肯定是很痛的。
裴之衔放见到小狐狸时,也以为他是一只小狗。
当时不清楚,但后来也猜到了,那半截尾巴是被心怀不轨的人砍断。后来那半截尾巴,让裴之衔获得新生。
也就是,沈逾白每次失去尾巴,肯定都是极痛的。
沈逾白也想不起来了,反正他的记忆里,好像都是五条尾巴的样子。
裴之衔叹了口气,“以后好好保护自己的尾巴,你看,多漂亮。没有了多可惜。”
沈逾白也摸了摸自己的尾巴,“也不是我不保护它,但是我打不过他们。”
裴之衔:“嗯,那以后我保护你,你保护尾巴。”
沈逾白怔了下,一双漂亮的狐狸眼懵懵地看着裴之衔。
“你保护我?”
“是。”裴之衔说,“我保护你。但是,你也不能轻易把尾巴送给别人。”
沈逾白:“我没有啊。”
他又不傻,怎么会把尾巴送给别人,那多痛啊。
要是身体受伤,沈逾白恢复能力还挺快的。可尾巴就是破点皮,沈逾白都觉得好疼。
“我刚说错了。”裴之衔重新修正了下他的意思,“不是轻易,而是不管是谁,都不行。”
裴之衔的眸色沉沉,手掌慢慢拢住尾巴,珍惜地摸了一下,又摸了一下。
裴之衔手掌的茧触碰到沈逾白的尾巴,让他有一种战栗的感觉。他不自在地甩了甩尾巴。
裴之衔还是摸他,沈逾白一下就把尾巴收了起来。
那种奇怪的感觉也没有了。
裴之衔摸了个空,“诶!收起来做什么?”
沈逾白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你教我的,不给。”
“是不能给,没说不能摸。”裴之衔遗憾。
沈逾白有理有据地说,“万一你摸着摸着很喜欢,让我送给你怎么办?”
裴之衔:“……”并不会。
“行吧,懂得拒绝,总比傻乎乎被占便宜强。”
沈逾白偏过头,“你才傻。”
裴之衔轻笑一声。
“走了。”
沈逾白朝还坐在草地上裴之衔伸手。
裴之衔点头,将手搭在他的手心,沈逾白用力一拽,力道有些大。
裴之衔被拽得往前一倾。
差点就亲到沈逾白额头。
沈逾白像是被裴之衔圈在怀里,身上都是裴之衔的气息。
他往后退了一步,垂眸看着自己的鞋尖。
裴之衔主动牵住小狐狸的手,在他惊讶地目光中,带着人继续寻宝。
这次秘境之行,运气已经算挺好。
有的人还一无所获,而他们先是捡到灵石,是九尾狐王的眼睛,小狐狸还得到了九尾狐王的传承。
之后虽然被追杀,但也收获了灵泉。
他还偷偷装了一壶灵泉水。
“快看,前面有个旋涡。”沈逾白指着前方,还泛着白色的光晕。
“是出口吗?”
“我们这试炼完了?”沈逾白问。“但好像没什么法宝啊。”
裴之衔:“去看看。”
走近一看。
发现旁边立着一块很矮的石碑,上面写着:出口。
“过去吗?”沈逾白问。
裴之衔点头,牵紧沈逾白的手,两人一同走了出去。
“我们出来了吗?”沈逾白看着前方绿油油的草地,像是望不到头。
忽然,半人多高的草地上,陷下去一小块,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快速挪动。
陷下去的地方也在往前靠近,后面又重新冒出茂密的草根。
“八哥,我要告诉五哥。你又欺负我。”
“哈?你自己那么笨,滚了一身泥,谁欺负你了。”
“呜!”
“你都一百岁了,还就知道告状。其他哥哥一百岁的时候都能化形,就你还不会化形。还成天跟在爹娘身边羞羞脸。”
“你才羞羞脸。你都快两百岁了,不也还在这?还好意思笑话我,八哥才是丢死狐了。”
“什么两百岁,我才一百二十七岁,离两百岁还远着呢。”
“那也是快要奔二了!好老的八哥啊。”
“你给我站住,等会我一爪子扇你脸上,你别哭。”
“我就不,傻瓜才站住,我又不是傻瓜。哈哈……”
欢快的声音越来越近,只听“哎呦”一声。
下一瞬,一个白色的毛绒团子滚到沈逾白的脚边。
沈逾白眸色微微睁大,是一只九尾狐崽。
全身雪白,尾巴的毛有几分很淡的灰色。
“你、你是谁?”
九尾狐崽的九条尾巴似乎相处的还不是很融洽,甩得乱七八糟。
“八哥!哇!救救。”
沈逾白将九尾小狐捞了起来,一把捂住了他,“我也是九尾狐。”
小白毛团:“你骗狐,我怎么没见过你。”
沈逾白将小狐狸提到和自己眼睛平视的高度,盯着他看了好久。
“我觉得你长得好眼熟。”沈逾白拧着眉想了好久。
小狐要哭不哭地瞪着他:“呜哇!”
“你们是谁,你快放开我弟弟。”
另一只通体雪白,耳朵尖上打了个耳洞,带着银环的狐狸,叉着腰瞪着沈逾白和裴之衔。
“我咬……”
话音未落,他也被裴之衔提了起来。
“不是说九尾狐族灭族了吗?这里怎么还有两只?”
“你才灭族了,你全家都灭族了。我们九尾狐族可是世上最厉害的妖族,现任妖王可是我亲舅舅,我娘可是掌管九尾族的族长,哪里来的乡巴佬,乱闯狐的地盘!”
“涂山?这不是西域吗?”沈逾白又盯着那小狐狸看了好久。
裴之衔看了看自己手里张牙舞爪的九尾狐,又看了看似乎被沈逾白吓呆的小九尾。
他凑过去看了几眼,耳朵上的毛不是灰色的,尾巴上的毛色有些浅。
还有这双眼睛。
裴之衔看了看沈逾白,又看了看小九尾,你俩长得还挺像。
沈逾白:“一点也不像。”
他是独一无二的狐,才不要和别的狐像。而且他没有九条尾巴。
“你让我看看你的尾巴?”
沈逾白将尾巴放了出来,小九尾认真地数了下:“1、2、3、4、5。”
“你骗狐,你没有九条尾巴。”
沈逾白:“因为另外四条尾巴断掉了。”
小九尾呆了下,“为什么会断掉了。”
沈逾白故意吓唬他,“因为遇上了坏人,外面坏人可是很多的。”
小九尾低头看着那尾巴,好漂亮的大尾巴,好可惜。
“那很疼吧?”
沈逾白扬起了下巴,在小九尾面前,反而端起了架子。
“也还好吧,我们大狐不怕疼。”
“真的吗?”小九尾看向他的目光顿时染上了崇拜之色。
“笨蛋,他肯定是在骗你。哪有断了尾巴不会疼。”八哥还不忘嘲讽弟弟。
“什么?他不是九尾狐啊?”小九尾看了眼裴之衔,疑惑地问沈逾白,“你为什么和人类在一起?”
“他,不是人类。他也是九尾狐。”
小九尾和八哥都不信,两人的视线在裴之衔身上来回打量,“那看看尾巴。”
沈逾白:“不行。”
小九尾:“?”
八哥:“为什么?”
沈逾白张口就来,“他比我惨,他尾巴全被坏人断了。”
“只剩下半截被扒光毛的尾巴,他自卑。”
小九尾和八哥瞬间用充满了同情的目光看向裴之衔。
小九尾问:“你怎么那么笨,为什么不跑?”
裴之衔只好接着沈逾白的话往下圆:“……没跑掉。”
“还有速度这么慢的九尾吗?”小九尾惊奇。
裴之衔沉重地点了下头。
小九尾忽然说:“那我带你去找我娘,她很厉害的,没准有办法。”
小九尾从沈逾白手中跳下,带着他们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快点。”
“娘,娘!快来啊。我们捡到了两只受伤的九尾狐。”
小九尾的嗓门极大,没一会洞窟里有狐走了出来。
“小九,你小点声。我屋里的挂画都被你震掉了。”
是一个长相美艳,挽着头发的女人,她眉目温柔,金色的眸子落在沈逾白的身上顿时怔住。
小九尾问:“娘,他们被坏人砍断了尾巴,还能不能恢复啊?”
九尾族长盯着沈逾白看了许久都没能回神,眸色里藏着分外复杂的情绪。她地动了动唇,声音里都带着微不可察地颤抖着,“小九。”
“娘,我在这。”小九尾仰头,“娘,这个哥哥受伤,那个哥哥伤得更严重。”
“受伤了?”族长的视线上上下下把沈逾白看了个遍,“伤哪里了?”
沈逾白没有受伤,但小九尾认为他断了尾巴就是受伤。看着族长如此担忧的目光,他有些不好意思,“没受伤,他误会了。”
“娘,他真的受伤了,他只有五条尾巴……”沈逾白一把捂住小九尾的嘴,解释说。
“已经过去了,没什么大碍的。”
沈逾白又问:“你是九尾狐族的族长?”
“嗯。”族长仰头不知道在看什么,几瞬后才重新看向沈逾白,扯出一抹笑,问:
“你叫什么名字,从哪儿来的?”
第52章
“我从千鸣山……”旁边的万妖谷。
“来的。”
族长眸色温柔地望着他, 但其实根本没听过这个地方。
“我叫沈逾白,打扰了。和师兄迷路了,误闯了这里。”
“沈、逾、白。”族长温柔, “你师兄是人族, 你们怎么会一起?”
沈逾白本来也没觉得能瞒过族长,“有次我受伤了, 是我师兄救了我,给我养伤、照顾我。”
“伤哪里了?严重吗?恢复好了吗?”
沈逾白点头, “已经没事了,不用担心。”
“那就好。”族长说着又看向了裴之衔,“谢谢你,人族修士。”
“这里是九尾的地界,现在妖界动乱, 成年的九尾都出去相助,我带着老弱病残的九尾隐居在此。”
“不好意思,虽然你们没有恶意,但我们不招待外来者,我带你们出去吧。”
沈逾白愣了下,“好、好的。”
“娘……”
“小八小九, 你们在这别乱跑, 等我回来。”
“麻烦族长了。”裴之衔抱了抱拳。
“不会。”族长带着他们往外走。
小九想去但被小八抓住尾巴,“干什么?我就去看看, 我不捣蛋,我乖的。”
“娘说了不能去。”小八不松手,“你不觉得奇怪吗?”
小九看了看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小八,“什么?”
“当然是娘说的那些话, 什么妖族动荡。舅舅不是才当上妖王,妖族现在太平着呢,哪来的动荡。”
小九眨了眨眼,“娘在骗他们?为什么?”
小八摇头,“那我怎么知道,反正你别去。”
“我知道了。娘肯定是怕他们来到即这,会让那些调皮的家伙们也想跟出去,所以才不让他们留下。”
小九仰头,两只耳朵抖了抖,“是这样吗?”
……
“从这里就可以出去了。”族长指着一处挂着水帘的城墙。
“如果可以,希望你们不要再进来打扰我们了。”
沈逾白想说点什么,但又看见裴之衔冲他摇头,又忍住了。
还能见到九尾狐族,沈逾白其实是很高兴。
但他也猜到,这个消失的九尾狐族和他们并不在一个时间流速里。
因为这个秘境,就是九尾狐王的眼睛。
所以在这能看见的,要么是遗址,要么是幻境。
总之,九尾狐族确实已经不存在。
至于有没有像沈逾白这样流落在外的,还未可知。
沈逾白有一瞬间怀疑,族长是不是其实也知道,所以急着赶走他们。
“谢谢您。”
裴之衔拉着沈逾白要走,族长忽然喊住,“小白。”
沈逾白回头,族长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好一会才道:“保护好自己。”
沈逾白点了下头,没走几步,他又一次回头,族长还站在原地看着他们。
“九尾狐族这么排外的吗?”沈逾白想不通,小声的和裴之衔说。
“可是我也就是九尾狐,排你没问题,为什么也排我?”
裴之衔:“……总之,我们先假装离开,等会再潜进来。”
“你确定等会还进得来?”沈逾白觉得族长在这看着他们,应该是想确定他们是不是真的离开。
“我要是族长,我肯定会在把人赶走后,加固结界的。”
裴之衔:“我说有办法,就不会骗你。”
沈逾白相信裴之衔,可不知为何心底隐隐有些不安。
等他再次回头。
依旧能看见族长的身影,像是屹立的岩石,一动不动。
族长是一位很温柔的母亲吧,沈逾白这么想着。
可惜他没见过自己的父母,从有记忆起,他身边就是万妖谷的师父们。
*
夜晚。
裴之衔叫醒了窝在山洞里的沈逾白,“醒醒。”
沈逾白掀开沉重的眼皮,“唔!”
“时间到了吗?”
“嗯。”裴之衔说,“我观察过了,有一个结界最薄弱的地方。”
“但是我们破坏了结界,要是真有外敌入侵,他们不就危险了。”
“我当然知道。放心吧,进去后我能修补好,还能帮忙加强一下。”
沈逾白这才放下心,“走吧。”
裴之衔牵住他的手,“我们谨慎些,我觉得这里一定藏着什么秘密。也许就是九尾一族灭族的原因。”
沈逾白其实也觉得,九尾狐族如果同九尾狐王所说,那应当很厉害,而且狐狸性格跳脱好动,怎么会被拘于一方小天地里?
沈逾白小时候可经常想偷溜出万妖谷,被师父们逮了回去。
他们正悄悄往里走,忽然瞧见远处燃起熊熊大火,哭声,喊声一片,惊天动地。
沈逾白一惊,下意识甩开裴之衔的手,朝着火光处扑去。
“娘,娘。你在哪啊?”
“呜呜呜,救命啊。”
沈逾白看见一处烧着的房梁塌了下来,废墟前还蹲着几只哭唧唧的小狐狸。
他想也没想冲过去,将几只狐狸抱了起来。
“宝宝,宝宝你不要吓娘亲。宝宝你醒醒啊。”
旁边传来一个母亲的痛哭声。
“姥姥,姥姥你醒醒啊。呜呜呜,姥姥你别丢下月儿。”
“别心软,都杀了。这些狐妖以后可都是危险的大妖,我们是为了正义,为了天下人的安危。”
“心慈手软是大忌,现在下不去手,以后他们来残害人族,耳边就是我们亲人的哭声了。”
沈逾白抬眸看去,只见一个穿着道袍的修士持着长剑,贯穿了一只狐狸的心脏。
如族长所说,这里的妖确实都是老弱病残,因为他们有的还没到化形的年纪,有的因身体或其他问题,都只能维持本体形态。
还有……
沈逾白放眼过去,大多数的狐狸没有九条尾巴,而是只有一条。
除了下午看见的小八和小九。
裴之衔很快追了上来,手里已经握着剑朝着飘在上空的几个修士而去。
“你们是何人,为什么屠杀生灵?”
“你又是哪来的毛头小子,为何在狐族地界?”
“笑话,屠杀生灵?他们是妖,你一个修士,怎么替妖说话,莫不是妖怪的野种?”
“别听他的,你们继续。这个臭小子交给我们教训。”
“是!”
随着领头者的一声令下,一群白衣修士四散开,朝着不同的方向抛去。
“不能放过一个,全都杀了。”
沈逾白紧紧地捏住拳头,金灿灿的眸子染上了点血红。
他看见一个修士掐住一只狐狸的脖颈。
沈逾白闪现到他面前,一掌将那修士打飞。
“这里怎么会有修成人形的九尾狐。”
“师弟们,全力围剿这只九……”他话音未落,沈逾白扣住他的脖子,将他这个人拎了起来。
刚才还嚣张至极的修士,脸色瞬间煞白,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手里的剑也握不住。
忽然,一道掌风从身后袭来。
“放开师弟。”
沈逾白转身稍微一偏,那修士拼尽全力的一掌打在自己师弟的胸口。
“噗。”
“师、师兄。”那修士的眸色瞬间黯淡无光,沈逾白一松手,他直接摔在地上。
“师弟,师弟你怎么样?”
“师兄,替、替我报仇!杀、杀了九尾。杀了他们。”
师弟耗费全身力气大喊,他面目狰狞,手指紧紧地握住修士的手,眼泪唰地一下就落了下来。
“师兄,报仇!”
“师弟,师弟 !”
沈逾白冷眼看着这一幕,没有任何的动容。
“我杀你了。”
那师兄握住了长剑,朝着沈逾白刺来,“你们这些、这些凶恶至极、罪孽深重的妖,该死!全都该死。”
“小九!小九你要快回来。”
沈逾白耳朵一动,脑袋上冒出一对狐狸耳朵,他朝着声源看去。
只见一只跑得飞快的毛团,从远处冲了过来,撞飞了即将砸下来木梁。
木梁一下砸在了空地上,而原本掉落的位置是一只更小的狐狸幼崽,呆呆地坐在地上,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正在这时,沈逾白看见族长带着一个白衣修士出现了,她声音冰冷,带着寒意。
“离开,还是我杀了他?”
“妖女,放开我们少宗主。”
“呵。”族长尖锐的爪子划破少宗主的脖颈,鲜血慢慢染红了她的手指。
“再说一遍,带着你们的人滚。要不然,我就杀了他。”
“大师兄,怎么办?”
方才还在虐杀的修士们,慢慢地退到了一起。
“就这么走了吗?”
“可是、少宗主怎么办?”
“……走。”
“不行。”被称作大师兄的人眸色一变,他忽然高声道:
“在座的各位师兄弟,以及来相助的道友们。为了今天,我们做了不少努力,最后放弃了,你们甘心吗?”
“凌相门少宗主为了天下苍生,死于狐妖之手,我们要给少宗主报仇。”
“杀了妖女,杀光九尾一族。”
“杀了妖女,杀光九尾一族。”
少宗主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艰难地想发出什么声音,但忽然被一剑贯穿心脏。
“我是为了不让少宗主受妖女的凌虐,各位别忘了我们的使命。”
“杀、九、尾。”
少宗主直接咽气,死不瞑目。族长大概也没想到他们如此决绝,松了手,和那些修士们打了起来。
沈逾白正要去帮忙,忽然被拉住了。
“别去。”
沈逾白回头瞬间呆住,因为拉住他的人,正是和修士们厮杀的族长。
族长垂眸,眼底是无尽的悲凉。
她自嘲一笑,“这样的场景每天都会上演一次。”
沈逾白一呆,“这是……”
“是我的问题。我没有护好他们,大概是因为怨念太强,他们不肯放下仇恨,也不肯放过自己。”
“一遍又一遍地自虐。”
“这不是您的错。”沈逾白觉得自己安慰的话太过苍白,但他也不会说别的。
“你们走吧,等天亮了,这里会回归平静了。”
“有没有可能,放不下的是您。”裴之衔收了剑,站在沈逾白的身后。
“他们都是一些老弱伤残的狐,不会拥有这么强的念力。”
“族长,九尾狐已经消失近千年。或许早已重新投胎转世,他们可能成了人族、或者成了别的妖族。”
族长垂下眼睫,眼泪打湿了脸颊。
“是,我、忘不掉。我怎么可能忘掉。”
“他们的尾巴怎么回事?”裴之衔问,“只有小八和小九是九尾,其他的狐怎么回事?”
“一千年前,有关九尾拥有九条命的传闻传遍了大陆,从那时候起,就展开了对九尾族的围剿。”
所有的生命都有尽头。
凭什么九尾就能拥有九条命?
不管是人族还是妖族,没有谁能抵住这个诱惑。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
“九尾一族只是拥有九条尾巴,不代表拥有九条命。如果真有九条命,那九尾族又怎么会灭族?谁能保证杀死的是九尾狐的最后一条命?”
“那……”
“九尾是一种畸变,就好像有些人族手指或者脚趾畸形,生了多指。仅此而已。至于九命传言,不过是引得为了心怀不轨者,来虐杀九尾。”
“而那些只剩一条尾巴的狐,就是曾经遭过残害,因为断尾了没死,所以九尾有九命的传言愈演愈烈。”
可是……
沈逾白茫然,他确实死了好几次。
不只沈逾白,连裴之衔也茫然。他曾被沈逾白救过,亲眼看见他在自己的床前断尾救他。如果九尾没有九条命,那为什么他还活着?
族长:“九尾只是恢复能力强,但这也成了九尾一族的催命符。”
族长目光从远处又落到了沈逾白的身上,“恢复能力强,并不是不疼,别总让自己受伤。”
沈逾白心虚地垂下脑袋,族长怎么知道他以前经常受伤。
裴之衔的拧着眉,眼神一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速度很快地冲了出去。
他一把捞起地上的小九,将来人踢飞出去。
“你,你怎么还在这?”小九看见他有一瞬间的诧异,很快又把他当成救命稻草般。
“哥哥,你这么厉害。救救我娘,救救我哥哥,救救大家好不好?求求你了。”
裴之衔握剑的手抖了下,他看见小九赤金色的眸子映着他的身影,仿若将他当成了救世主。
“小八!带着你弟弟和其他九尾,跑!”
“娘!”
“走!”
一柄长剑从天而降,拦住了狐狸的去路,“休想离开。”
裴之衔明知道这已经是不灭的记忆,可还是不忍看着这样的场景,做着无用的事情。
他拦住了追来的修士。
裴之衔:“你们到底是谁?”
“小年轻,心善好事。可有没有人教过你,善心用在错的地方,那就是恶。”
“我劝你识相一点,我们可是云霄宗,联合三大宗门围剿九尾狐妖一族。”
裴之衔猛地看向答话的那名修士。
“少打着云霄宗的名号招摇撞骗,云霄宗可不会滥杀无辜。”裴之衔很快稳住心神。
“看清楚了,这可是云霄宗的令牌。哪里来的乡野修士,滚一边去,否则连你一块杀。”
不可能的。
怎么可能。
云霄宗、云霄宗……是当年修真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第一宗门。
而且太霄宗的前身,就是云霄宗。
裴之衔不可能不知道宗门的发展史。
云霄宗几百年前,为歼灭妖魔,死伤惨重,新任掌门未能带着云霄宗发扬光大,最后仅有寥寥几人逃出。
他们隐姓埋名了很长时间,再次出世,人、妖、魔三族因死伤惨重而休战。
不甘让云霄宗彻底没落,他们创立太霄宗,是在纪念缅怀曾经的云霄宗。
裴之衔片刻的失神,给了他们可乘之机,眼看长剑刺来,忽然一道金光挡住。
他回头看去,是沈逾白。
沈逾白:“你发什么愣?”
裴之衔心脏突然剧烈的跳动起来,不是因为差点受伤,而是因为突然出现的沈逾白。
他听见了吗?
沈逾白像是在压抑什么情绪,他咬着牙,声音颤抖着:
“哪怕只是逝去的过去记忆,我也不可能看着九尾狐族被虐杀。既然天亮才能平息,那我便战斗到天亮。”
“裴修也,你会和我一起的,对吗?”
第53章
太阳缓缓升起, 第一缕阳光落在满目疮痍的小天地。
霎时间,周遭的一切正快速的复原,倒塌的房屋, 满地的尸体, 被血铺满的小道。
一切都好像没有发生过。
沈逾白怔愣地盯着眼前的景象,他的指甲染着鲜血, 脸上被划出的血痕也触目惊心。
这一切都在告诉他,这不是一个噩梦, 而是真切地发生过。
裴之衔状态还处于紧绷状态,他从没有打过战斗过这么长的时间,刀刃还在淌血。
血珠滴在地上,又消失无踪。
看过已成废墟的模样,再看着景象, 只觉得美好如画。
沈逾白慢慢平复着心跳,裴之衔收起了刀,昨晚悲鸣的声音不复存在,小路上跑来两只活泼好动的小狐。
“姐姐,姐姐你等等我。”
“你快点,去晚了可就没有烧鸡吃了。”
“这已经很早了, 太阳刚出来。”
“小八小九怎么回事?约好了今天一起去后山的, 肯定又睡过头了。”
“我去喊小八小九,你快跟上其他人。”
“后山的鸟窝今天轮到我掏了, 不许跟我抢的。”
“你不许动,上次就是你乱掏马蜂窝,害我们差点被叮了满脸包。”
看着一群小狐狸幼崽从远处跑来,“诶?你们是谁啊?为什么在这里。”
大部队停了下来,齐刷刷围着沈逾白和裴之衔。
“我来了, 我来了。都怪我哥,他磨磨蹭蹭,其实我早就起床了。”
“别听他,要不是我把小九踹下床,他还在做梦呢。”
小九停在两人的面前,完全不记得昨天见过,疑惑地望着他们。
“你们是谁?为什么在我们地盘上。”
沈逾白顿了下,说着和昨天一模一样的话。
“我也是九尾狐。”
“不可能,我们这没有会化形的九尾狐,而且我们从没见过你。”
“小九。”
“娘!你怎么也在这?”
“你们去玩吧,我和他们有些话要谈。不许再去后山。”族长将他们赶走了。
……
“太阳升起的时候,这里又会充满欢声笑语。夜幕降临,这就是一个可怕的屠宰场。”
族长像是习惯了的模样,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但她的视线时不时会停留在沈逾白的脸上。
裴之衔不动声色,是因为他也是九尾狐吗?
他又觉得不只是这样,族长看他的眼神是柔和,眼底的情绪复杂得叫人读不出来。
沈逾白问:“那要怎么样才能帮到你们?”
族长轻笑一声,“不用,我已经习惯了。你、和你师兄,还是早点离开,待在这对你们没什么好处。”
这只是她一个人的错。
“可……”
沈逾白还想说什么,族长又打断她,“谢谢你到这来,让我知道原来九尾一族还有幸存者。”
“我早就死了,也不想离开这。这里就是我的全部,你帮不了我什么的。早点离开吧。”
族长劝说,“你们也有自己的事要做,不是吗?”
沈逾白诧异,族长已经转身离开了。
“裴修也,这是怎么一回事?”
裴之衔从古籍上见过,“这里已经成了一个阵法,除非破除,不然每天都会上演一样的事情。”
“那破除……”
“破除了,他们也就不复存在,但他们其实连残魂都算不上,就是停留在此处的一段记忆。”
“你想破除这个阵法吗?”裴之衔问。
“你想,我就帮你。”
沈逾白呆愣地看着族长离去的背影,还有远处嬉闹的小狐狸。
他没来之前,这里一直如此。
要破坏掉吗?
沈逾白也不知道,他有些茫然。
如果只是残留的记忆,那应该不会有谁感到痛苦的。
可族长她为何是清醒的?
“裴修也。”沈逾白拉住他的袖子,“你说,这里会不会还有其他的秘密,我们跟着族长去看看怎么样?”
裴之衔点头,莫名有几分心慌,但很快又被他压下去了。
他们跟着族长来到了后山。
沈逾白和裴之衔隐匿身形,看着族长四处张望了下,将一株长满果实的大树挪开。
露出一个洞穴。
她朝着里面走去,裴之衔和沈逾白紧随其后。
“想好了吗?”
“试炼再过几天便要结束了,到时候上哪找那么多金丹期的修士祭祀。”
族长声音冷淡:“你要将他们全都……”
“他们当年屠九尾一族时,可没有心慈手软。我记得没错的话,九尾一族,当年九百多命,全都死在了那个夜晚。”
“一千多个金丹期修士的命,换你们九尾一族,不亏。”那声音阴恻恻,“还是说,你到现在都还要这么懦弱无能下去。”
沈逾白和裴之衔没敢靠太近,对视了一眼,眼底全是惊愕。
“那你总得透露些计划给我,不然我怎么相信你?”
“你只是借我之手,根本不是真心要帮我复活九尾。”
“你没得选。”
族长还没明白这句话有点意思,就听阴恻恻的声音道。
“出来吧,躲躲藏藏。”
沈逾白和裴之衔没动。
“好奇的是你们,腼腆的也是你们。既然如此,我只好请你们出来了。”
裴之衔和沈逾白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飘了起来,一晃神就被重重地摔在地上。
“偷听可不是好孩子。”
“沈、逾、白。九尾一族,现存的唯一血脉。他的命,和那些修士的命,你选一个吧?”
族长凝眸,“你威胁我?”
“怎么是威胁?这可是九尾一族唯一的幸存者。还是说,你打算再放弃他一次?”
族长脸色一白。
“我说错了。”那声音尖锐刺耳,“我们九尾一族的族长怎么会懦弱,当初杀自己孩子的时候,可一点都不手软。”
“是多么狠心的母亲,才会对自己的孩子下手?”
“他叫什么,小九对吧。他当时还那么小,也就人类小孩三四岁那么大。他依赖你,天真且毫无保留的信赖你。甚至你亲手剖开他的肚皮,取出狐王的妖丹时,他也没有反抗,只是乖巧地看着你。”
“让我想想,他当时说什么了?”
“噢,他说娘亲,我好痛啊。”
“你闭嘴!”族长发狠似的,利爪朝着那道身影抓去。
“谁能想到,他没死。不仅没死,现在还好端端地出现在你面前。”
“再次见到自己的亲生儿子,族长是什么感想?高兴?惊恐?悔恨?还是……”
“你闭嘴,闭嘴。我让你闭嘴。”
沈逾白只觉得有一道重力压着自己,不管他怎么反抗都没法起来。
裴之衔咬着牙,试图在强大的威压下,将自己的剑召唤出来。
“别反抗了,从你们进入这个精心布置的阵法开始,这个阵法就在悄无声息地吸取你们的灵力。你们的情绪越是激动,他吸收的就越快。昨晚,我很满意你们的表现,年轻人,有血性是好事。”
“倒是你,小狐狸。”那是一张惨白的面容,像是披了张人皮,脸上也做不出任何表情。
“如果你有这么一个狠心绝情的母亲,你会认她吗?”
族长攻击的动作有一瞬的停滞,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那形似人皮的魔物给掀飞了。
沈逾白干脆放弃挣扎,嗤笑一声,“这个我真不知道,但我要是长得跟鬼一样,我是不会出来吓人的。”
人皮魔物大概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眼神有一瞬的冰冷。
“伶牙俐齿,惹人生厌。”
“你又不是人。”沈逾白学着裴之衔挑眉,“你顶多就是个最下等,最低级的魔。”
“魔都能化形,而你只能寄生在这样的一个纸扎人的身体里,再怎么粉饰,也不像人。”沈逾白语气微微上扬。
“我好歹有娘生,你这身体不会是垃圾堆里捡的吧?到底谁更可怜?”
“呵。”魔物的语气明显重了些,他伸出长长的手,一把扣住沈逾白的脖子。
“嘴倒是挺硬,不知道这脖子……”
“斩!”
一柄仙剑自上而下,速度极快,瞬间斩断了魔物的手。
“呀!师兄,我们越来越默契了。”沈逾白站起身,丢掉了掉在身上血糊糊的手。
“好丑的手。”
“倒是有点本事。但只是这样……”魔物哼笑一声,那手又重新长了出来。
“要不,我就先把你们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玩意吃了,也算个开胃小菜。”
他朝着沈逾白一步步走去,忽然一柄长枪自后穿破肚子,魔物低头一看,冷着脸掐断那柄穿刺而过的长枪。
魔物甚至没有回头,他一挥手,族长砸在洞壁上。
裴之衔意识到在这的任何情绪或者灵力波动,都会变成魔物的养料,滋养它变得更强大。
可不动用灵力,就会被摁着打。
正当裴之衔思量对策,沈逾白已经走到魔物的面前。
族长的话警醒了他,没有杀不死的,只有很难杀的。
恰好九尾狐就是那很难杀的。
他捡起地上的枪头断了,只剩木柄的长枪,再一次捅进魔物的身体。
“还没懂吗?这些攻击对我没用。”
沈逾白的手紧紧地握住长枪,木棍底部燃起了火团。
裴之衔眸色微动,召出了赤焰藤紧紧地禁锢住魔物的四肢。
魔物的四肢断了能再生,看起来很强大,可要是不断,那是不是只能被禁锢住?
而赤焰藤不惧火焰,沈逾白的火烧不到赤焰藤,那纸人怕不怕火?
沈逾白不知道,但试一试就知道了。
魔物开始挣扎,嗤笑,“你们以为这样就能禁锢我了,我只是将我的一缕神识放在这具身体里,就算身体被烧了……”
沈逾白拿着长枪猛刺了几十下。
“屁话那么多。”
第54章
纸扎人的身上燃起了火焰。
他挣扎着, 试图断臂躲掉束缚,裴之衔很快明白了他的意图。
又召出两根赤焰藤,将纸人的腰身和脖颈也禁锢住。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奈何的了我了吗?那也太小瞧我……呃。”
沈逾白化成了半妖形态, 圆润的手指变成了尖尖的爪牙, 徒手抠出纸人的眼睛。
那是两颗泛着莹莹绿光的石头,被抠出来了后就合二为一。
没给纸人挣扎的机会, 他直接捏碎了石头,撵成了粉末, 随手扬了。
纸人挣扎地颤动了下,嘴里发出“桀桀桀”的声音,沈逾白又是很快又将目标转到了他的胸口。
同样的方式,速度快准狠,还是一颗绿莹莹的石头, 这一次他没有停顿,又去挖他的脑子。
这是沈逾白能想到的,人体较为脆弱的地方,他不确定有没有用,反正都挖了试试。
“哈?差不多了吧?那该我了。”纸人的脚用力往地上一踩.
咔嚓一声,脚踝断裂, 那只脚滑稽地躲闪了两步。
裴之衔手起剑落直接扎进脚背, 将哪只脚钉在了地上。
沈逾白眼睛一亮,“师兄, 你反应好快。”
“跟你学的。”裴之衔说。
沈逾白挺起胸脯,纸人不是会分裂,看是他分裂的速度快,还是他和裴之衔手起刀落的速度快。
裴之衔捏了个剑诀,那一柄本命剑瞬间化成了几千把, 沈逾白后退一步,纸人被钉在洞避上。
快把他扎成马蜂窝。
“这样行了吗?”沈逾白不确定地问。
裴之衔也不确定。
大火愈演愈烈,沈逾白扶起族长,往后退了一步。
但又怕做的不过,等退出山洞后,他直接放火烧了山洞。
那道声音充满了痛苦、扭曲,却依旧嚣张。
“想烧死我?不可能的,这只是我的一缕神识。”
“我会将你们全部困在这秘境里,作为我的养料,滋养我的神魂。”
“一千多个金丹期的修士,到时候就是宗门几大长老联手,我也不会有丝毫惧怕。”
“这火烧大点才好,把你们全都练成丹药。哈哈哈哈。”
“是吗?”
裴之衔双手结印,一道蓝色的幽光慢慢飘起。
“引雷结。”
下一瞬,天空中降下一道闪电。
——轰隆一声。
“啊!”
一声惨叫。
洞穴坍塌,纸扎人瞬间变成化成一团灰。
“现在怎么办?”沈逾白问。
族长紧紧地扣住沈逾白的手腕,“现在只有破了这记忆幻阵,速度要快。不要再让其他人进来了。”
“破阵?”裴之衔道,“若是破了这阵法,那些九尾狐……”
“本来就只是残留的记忆,连亡魂都算不上。”
族长嘴上这么说,神色却肉眼可见的消沉下去。
“族长,你、你也会消失吗?”沈逾白问。
他不理解的是,为什么族长和其他九尾狐不一样,他会清楚的知道这只是残存的记忆影像。
“您和他们不一样的对不对?”沈逾白问,“您不是幻象,知道每天都会发生一样的场景,您……”
“小白。”族长握住他的手腕,“别介意我这么叫你。我和他们是有些不一样,但又没什么不一样。”
“他们是这片土地上的记忆,而我是一缕残魂。”
“我早就已经死了。但能再次见到你……见到九尾一族没有灭绝,这已经是让我很高兴的事。”
“答应我,好好的活着。不论什么时候,一定要活着。”
族长目光缱绻,眼底含着泪光。他转头看向裴之衔。
“动手吧。”
裴之衔的手颤了下,哪怕这些都只是虚假的幻想。可对沈逾白来说,是一脉相连的同族。
“您没有别的什么要说的吗?”裴之衔看向她。
族长眸色微动,她觉得眼前的人好似知道她的秘密。可……她的目光不舍地看向沈逾白,坚定道:“没有。”
沈逾白现在很好,她不想沈逾白徒增烦恼,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好好地活下去。
族长眼睫颤了下,一滴泪落了下来。
况且她有什么资格认沈逾白。
没有哪个母亲会像她这么残忍,亲手剖开自己孩子的肚子。
沈逾白已经不记得,那就没必要再让他痛苦一次。
他也不配当沈逾白的母亲。
裴之衔犹豫,“小白。”
沈逾白歪头看向他,“怎么了?”
“你觉得呢?”裴之衔艰难地吐出这句话。
沈逾白道:“就按族长说的做吧。”
“哪怕只是残存的记忆,也该让逝者安息,而不是强留下这些不好的记忆。”沈逾白深吸一口气,“族长,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但我觉得你是个很好的族长。”
族长浑身一颤,眼泪顿时犹如断了线的珠子。她不舍地看着沈逾白,嘴里却说着决绝的话。
“……动手吧。”
沈逾白忽然打断裴之衔,“我来吧。”
裴之衔拦住他,“还是我来吧。”
他不想沈逾白以后怨自己那么决绝,如果沈逾白要恨,就恨他好了。
“我来吧,我想亲自送他们。”沈逾白说。
沈逾白深深地看了族长一眼,扯出一抹很淡的笑,“我开始了。”
族长:“嗯。”
一道白光骤然亮起,强光越来越亮,亮得几乎睁不开眼睛。
顷刻间,上空像是出现了一道裂痕。
噼里啪啦,碎片砸落下来。
等他们回过神,已经回到了原本有个矮石碑前。
不同的是石碑上已经没有字了。
沈逾白很快收拾好了情绪,他问:“幻境破了,可大家不离开秘境,还是很危险。”
“那魔头不可能就此放弃,万一他还有其他的身体在秘境的其他地方,只要神魂回到身体,又会继续作恶。”
“他想烧死这里所有的人。”
“别担心,我有办法。”裴之衔安慰他。
沈逾白:“什么办法?”
裴之衔:“摧毁秘境。”
“他们不傻,只要秘境坍塌,他们就知道要往外跑,否则多待一天,都有危险。”
“怎么摧毁秘境?”
“护住这秘境不容易,但搞破坏很简单。”
沈逾白瞬间明白过来。
“那就交给你了。”
……
“怎么回事?”
“不知道,突然间就地动山摇了。”
“这秘境不会要塌了吧?”
“什么?这可怎么办。我还没找到什么有用的法宝。”
“我到时找到了,但不知道是什么?这才几天,秘境怎么就要要塌了?”
“难道我们要强行打开秘境出去吗?”
“我不出去,也许、也许等下就好了。”
“疯了吧?这地动山摇的,再不出去,你是想被埋在秘境里吗?”
一时间,秘境里的修士人人自危。
强行打开秘境倒是容易,可出去了就不可能再进来,所以一些修士不到最后一刻,不肯离开。
裴之衔眼看着对面的山体滑坡,巨石滚落,但他觉得还不够。
可没等他做什么,秘境骤然间开始剧烈的晃动起来。
“怎么回事?”
裴之衔收了手,拉住沈逾白,“我们先出去?”
“那他们?”
“这么大的动静,他们不会不出去的。各别想找死,我们也拦不住。”
沈逾白:“好。”
裴之衔强行撕开一道口子,天摇地动他也分不清外面是哪里,拉着沈逾白就往外跳。
扑通一声——
沈逾白还没反应过来,就沉入了河里。
“咕咚咕咚。”
……裴修也。
“裴……咕咚咕咚。”
沈逾白慌了,他不会水。他着急地扑腾着,可越沉越深。
忽然一只手拦住了他的腰,沈逾白眸色一亮。
——咕咚咕咚。
是裴修也!
裴之衔心跳恢复了正常,天知道他刚才回头没看见沈逾白,有多恐慌。
他是知道沈逾白不会水。
哗啦一声。
裴之衔拉着沈逾白上岸。
沈逾白立刻剧烈地咳嗽起来,呛出一口水,整个人晕晕沉沉。
“裴……”
沈逾白刚张了口,就在裴之衔的怀里晕死过去——
作者有话说:小狐狐:咕咚咕咚……吐泡泡[猫头]
第55章
“小白。”
裴之衔一手托着沈逾白的脑袋, 然而叫了几声,沈逾白都没有反应。
正当他想检查一下沈逾白的身体,传音符亮了亮。
“裴师弟, 你在哪里?秘境塌了, 我和你其他师兄已经先出来了,你要是找到小白也别逗留了。”
裴之衔长话短说, “我和小白也出来了,不用担心。客栈见。”
“好, 我们现在就回客栈。”
裴之衔检查了沈逾白的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可能是呛水了。
说是要回客栈,但裴之衔却带着沈逾白到最近的客栈开了间房。
师兄们第三次传音时,沈逾白才悠悠转醒, 看着陌生的地方,他又望向坐在床边的裴之衔。
“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裴之衔问。
“没有,就是……”
裴之衔立刻紧张起来,“怎么了?”
沈逾白弯了弯眼,“肚子饿。”
裴之衔:“……”
“想吃什么, 我去买?”
沈逾白问:“不先回去和师兄他们汇合吗?”
裴之衔:“不急, 反正现在肯定乱成一锅粥,早回晚回都一样。”
秘境被炸了这样的事, 并不多见,甚至百年来无一例。
也确实够让那些掌门宗主们乱成一锅粥。
沈逾白心安理得享用了他的晚餐。
裴之衔问:“你后面怎么打算?”
沈逾白嘴里的馄饨还没咽下去,只疑惑地看着裴之衔。
“我回师门,你是想这样跟我回去,还是变成狐狸跟我回去?”
“狐狸。”沈逾白可没裴之衔胆子这么大, 变成人被带回去,他要怎么解释?
虽然他相信裴之衔有办法,不过没必要。
反正他平时在裴之衔的院子里,没人来的时候,他依然可以当个人。
“还有一件事,就……我刚给你检查身体,发现当是蹿入你体内的那道灵力不见了。”
裴之衔不确定是沈逾白自行消化了,还是因为离开他的身体太久,他感受不到了。
沈逾白打坐运转灵力,感受了一下,确实没捕捉到裴之衔的那道灵力。
除了刚开始,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我也感觉不到。”沈逾白心大,不以为然,“没了就没了。”
“还是你想收回去?”
裴之衔:“……没,就是怕你有什么排异反应。”
“能吃能睡,能跑能跳,好着呢。”
*
裴之衔和沈逾白和他们汇合,几位师兄刚从宗主那回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狼叼走了。”
“各门派清点人数,差点把你报成失踪人口。”
裴之衔:“……少来,和你们说过了。”
“让我看看小白,好几天没见到了。”
沈逾白从裴之衔怀里跳出来,“嗷?”
他和几位师兄们打了个招呼。
“几天不见,小白更可爱了,是不是胖了啊?”
“我看着像。”
沈逾白一下又缩回裴之衔怀里。
狐才不胖,他只是毛多多。
几人故意逗沈逾白玩,裴之衔挥了挥手,“去去去,小白嫌你们烦了。”
“我带小白回房了,有什么事再说。”
“对了,还真有一件事。”
裴之衔:“?”
江持叙挑眉,“上回你带的那修士是谁?我看你们这般亲近,这是一见如故,相见恨晚?”
裴之衔抬脚作势要踹他,“滚。”
“哎,踹不着。”江持叙贱贱地笑了下。
换来的是裴之衔的关门声。
“你们看裴师弟,跟他开个玩笑而已。”
“那个修士到底是哪个门派的,能这么短时间内获得裴师弟的认可,这很出乎我的意外。”
“谁不是?当初裴师弟到太霄宗,一个月过去了,都不怎么搭理我们。”
“果然,还是看脸。”江持叙一副非常了然的模样,“那小师弟长得确实很惊艳,一眼就让人记忆深刻。”
“确实,要是下次碰上,我肯定一眼就认出来。”
“那双眼睛很漂亮。”
“说来说去,原来裴师弟是个颜狗啊。”
江持叙:“这叫什么话,我难道长得不帅吗?柳师姐难道不美吗?”
“你说得对,我陈默也是颇有姿色。”
万翊轻哼一声,“谁不是呢?这就不是长相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江持叙问。
“要我说,裴师弟肯定是对那小师弟有意思。”
“什么什么???”
陈默一脸吃到大瓜的表情,“这话保不保真。”
万翊:“不保。”
几人:“……”
“虽然不保真,但要不是喜欢,他能好脾气的将人带在身边?你见过他对谁这么有耐心?”
江持叙:“有道理。”
陈默:“有道理。”
万翊:“还有啊,我十分怀疑裴师弟根本不是急着找小白,他只是想和那小师弟单独相处,才把我们甩开的。”
江持叙:!!!!!
“够了。”柳盈霜蹙了蹙眉,“同门之间就是这么互相编排的吗?”
“柳师姐。”
几人不明所以地看着柳盈霜,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反应这么大。
就听柳盈霜说。
“这要是传出去,到时候别的宗门还以为我们太霄宗一个个都爱搬弄是非。”柳盈霜恨铁不成地看向几人。
“这要是影响裴师弟上门提亲怎么办?”
几人:“…………”
不是,您的想法更是狂妄大胆。
然后,柳盈霜又说,“虽然裴师弟脾气不好,又不服管教,还那么自傲自恋,不过也算我看着长大,我们还是来讨论下怎么帮他拿下小师弟。”
几人:“…………”
“不是,咱们闲聊归闲聊,要是误会了怎么办?”陈默八卦归八卦,但毕竟就是背后聊聊。
“我们现在站在哪里?”柳盈霜问。
江持叙:“客栈。”
万翊:“笨,是裴师弟的房间门口。”
“你以为我们说什么他听不到?换做平时还能让你在这叭叭这么久?早给你踹出八丈远……”
万翊的话音未落,整个人就飞出去了。
门内传来裴之衔冷淡的声音。
“万师兄有这种癖好可以直说,我下次能直接满足你。”
“江师弟和陈师兄……”
裴之衔的声音幽幽传来,两人迅速闪开,可脑袋上也都各挨了一下。
唯有柳盈霜,分明说得最过的是她,却什么事也没有。
陈默:“凭什么?”
江持叙:“对啊,凭什么?”
柳盈霜:“凭我真心实意的为裴师弟着想。”
话是这么说,可当最后一个字落下时,柳盈霜已经没了身影,只留下铿锵有力的一句话。
屋子里。
沈逾白见门外的人离开,才再次化成人形。
“师兄师姐们真可怕。”
裴之衔和沈逾白面对面坐着,他没想到他的一个不小心暴露,能给裴之衔闹出一个绯色传闻。
他安慰裴之衔,“没事的,反正他们也找不到我,不会……”
“不,你错了。”
如果他们没把沈逾白往那方面想,那确实不会去在意太多。
可现在他们纷纷认定了这件事,那不出三天,他们就会把各大宗门的男弟子全都翻个遍。
沈逾白惊恐,“那怎么办?要是他们发现……”
“慌什么。”裴之衔气定神闲。
“你还真怕他们替我上门提亲?想得美,我的婚事肯定得由大宗主点头才行的。”
沈逾白:“?”
他什么时候担心这个了???
沈逾白担心的分明是被发现自己不是宗门弟子而露馅,谁、谁担心上门提亲了。
他瞪了裴之衔一眼,“睡觉。”
裴之衔扬唇:他害羞了。
喜欢他,想和他成婚是什么人之常情。
毕竟他长得帅,脾气好,剑术好,修为不差,又有天赋,还予取予求。
沈逾白爱上他就和呼吸一样简单。
裴之衔简单地施了个清洁术,换了套感觉的衣物,又给沈逾白拿了套舒适的里衣。
沈逾白:“给我吗?”
裴之衔给了他一个“不然呢”的眼神。
沈逾白的视线转向了不大的床,人之前还不许他睡床。
现在又不嫌他了?
裴之衔没说,沈逾白肯定不会自己提,睡床肯定是更舒服。
他脱掉外袍,正要继续被裴之衔推到了屏风后面。
“我不是跟你说过,你现在是人,不要随便就脱衣服。”
沈逾白:“喔。”
他也没有随便脱,他不是在房间里才脱的吗?
他换好衣服出来,裴之衔还检查了下,见他穿的争气得体罢休。
沈逾白很自觉地爬上床,掀开被子,躺在最里面的位置,就差贴墙上,给裴之衔留了一个很宽敞的位置。
这样就不能赶他了吧。
裴之衔看着流出来一人半宽的位置,再看恨不得躲进墙里的沈逾白。
裴之衔:“?”
裴之衔:“你要当壁虎?”
沈逾白:“。”
“好好躺好,我还能挤到你不成?”
沈逾白不说话,他选择闭上眼睛。
人最近几天情绪特别不稳定,。
总是莫名其妙的,沈逾白大度的不和他计较。
没一会。
身边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沈逾白几乎是沾了枕头就睡着了。
裴之衔偏头看去,沈逾白是侧躺背对着他。
这对吗?
裴之衔心想,喜欢的人睡在旁边,他就不争取一下什么,就这么不管不顾地睡死过去了?
下午还睡了一下午。
沈逾白哪里是狐狸,分明是猪。
裴之衔也改成侧躺,背对着沈逾白。本来还想和沈逾白睡前聊聊天,既然他不识好歹,那就算了。
他的时间可比沈逾白珍贵多了。
裴之衔闭上了眼睛。
半个时辰后,裴之衔又变成了平躺,一双眼睛瞪着天花板,脑子比什么都清醒。
他竟然失眠了。
而沈逾白还姿势就没怎么变过,也不知道做了几回梦,睡得到是香甜。
裴之衔越想越气,然后伸出手扯了下沈逾白。
沈逾白毫无反应,裴之衔干脆坐起身,让沈逾白平躺着,这才再次躺好。
可他还是毫无睡意。
裴之衔盯着他恬静的睡颜看了一会,伸手捏住他的鼻子。
沈逾白终于有了点反应,他轻哼了一声,迷迷糊糊地想躲开。
裴之衔将他的手臂放在了自己的腰上,然后继续闹腾沈逾白。
沈逾白睡眼惺忪,一脸懵:“天亮了?”
“没亮。”
沈逾白呆呆,“啊?”
“你的手越界了。”裴之衔生怕他不信,掀开被子。
沈逾白见自己的手好像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摸到裴之衔的腰上。
他默默地往回缩,一下就被裴之衔抓住了。
裴之衔:“想当没发生?”
沈逾白:“……”
裴之衔瞟了沈逾白一眼,说的煞有其事。
“你不仅把手放在我腰上,还在我身上乱摸。”
沈逾白:“!”
什么??
裴之衔:“我睡得好好的,都被你摸醒了。”
沈逾白瞪圆了眼睛。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他以前睡觉也没有乱摸的习惯啊。
沈逾白半信半疑,“我没有,我都睡着了,谁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假的。”
裴之衔:“那不然,我无缘无故将你的手放在我的腰上,又无缘无故摸自己?”
沈逾白垂下眼睫,“那谁知道。”
反正不能承认。
“而且我都睡着了,谁知道是不是你先摸的我。”沈逾白轻哼一声,“没准就是你先摸的我,我才摸的你。”
裴之衔:“我摸你干嘛?你现在又不是狐狸。”
沈逾白一想,好像也是。
不对,不能被绕进去。
“我怎么知道,万一你睡着了,忘了我变成人。”
“又或者,你自己心虚倒打一耙。”沈逾白说着,突然就有了底气。
“都睡着的事,无凭无据,你说什么我就得信?”
裴之衔没想到沈逾白现在还会举一反三,小脑袋瓜转得这么快。
沈逾白:“这件事,我就勉强不跟你计较了。好了,睡觉吧。”
裴之衔:“……”
沈逾白又把自己的枕头拿起来,放在了两人之间。
“这样谁也碰不到谁。”
沈逾白说完,又重新躺下,侧身背对着裴之衔。
然而沈逾白没有睡觉。
他只是假装闭上了眼,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感觉裴之衔的手悄悄靠近。
哼哼!
被狐发现了吧?
沈逾白忍住了立刻揭穿他的冲动,继续装作睡熟的样子,然后他感觉到裴之衔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腰上。
沈逾白一下抓住了他的手。
“这次是你摸的我!”
沈逾白傲气起来,小表情得意,就像是获得了多大的胜利。
裴之衔神色一僵。
沈逾白得意洋洋地说,“你想摸就直说嘛,我又没不让你摸。”
裴之衔:“?”
沈逾白在说什么露骨的话??
他就不觉得害臊吗???
在裴之衔惊骇的目光下,沈逾白化成了小狐狸的模样,摇了摇毛绒绒的大尾巴,翻着肚皮,“随便摸。”
裴之衔:“。”
他在期待什么?
隔天。
沈逾白醒来,裴之衔不在屋里,留了一张纸条给他。
沈逾白拿起来仔细看了又看。
好丑的字,害他都看不懂。
沈逾白在门口观察了好一会,也没感受到师兄师姐的气息,这才化成人形,光明正大的走出门。
“小二,来一碗牛肉面。”
“好嘞,客官,您稍等。”
沈逾白有样学样,跟着隔壁桌的客人说,“小二,我也来一碗牛肉面。”
“好嘞,客官,您……”
“等一下。”沈逾白打断他,“这上面写了什么?”
小二拿起纸条打开一看,“呦,客官这字龙飞凤舞,写得真好。”
沈逾白:“我是问写了什么。”
小二笑呵呵地说:“上面写着:有点事出门一趟,晚点回来,你别乱跑。”
沈逾白挥了挥手,“我知道了。”
然后将纸条卷起来,随便塞进衣服里。
“这位道友。”
开口的是隔壁点牛肉面的青年,他挪到了沈逾白的身边。
“之前没见过你,你是刚住下来?”
附近的客栈住的都是来参加试炼的修士,房间一定都是十天半个月。
大家进进出出,多多少少都会打个照面,但他看沈逾白从楼上下来,可之前又确实没见过。
沈逾白不知道他是谁,但他记得裴之衔和他说过,出门在外不要轻易搭理陌生人,尤其是莫名热络的一些什么。
他轻咳一声,“关你什么事。”
青年也没觉得被冒犯,只是笑呵呵地说,“我见你和我一样爱吃牛肉面,见你一个人坐,想着过来和你聊聊,我也是一个人。”
沈逾白:“散修?”
“是的。”青年笑着做了个自我介绍。
“我名叫方怀瑾,不过我不是金丹修士,我就一个筑基期特慕名而来。就是好奇秘境试炼什么样,哪想第一次来看看,就碰上秘境坍塌。”
沈逾白:“?”
这人怎么比他还笨,和一个不认识的人透露那么多,也不怕遇上坏人被骗。
沈逾白:“我们素不相识,你和我说这么多做什么?”
方怀瑾笑了下:“我是觉得和你投缘,又见你是一个人,想和你结交。”
“我不是一个人。”
“这样,那也可以结交一下。”
沈逾白顿了下,顿时警惕起来。
“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喜欢广交好友。”
“西域还是挺多好玩的地方,我听你口音不像是当地人,既然来都来了,不趁此机会游玩一番?这里好吃的很多,烤羊肉串,胡辣羊蹄,还有胡饼,一口胡饼,一口羊头,别提多鲜美了。”
“还有这的奶酒,也很好喝的。”
“对了,我最喜欢也特别推荐你品尝的是蜂蜜桂花奶。入口丝滑,甜滋滋,又带了点淡淡的桂花香。”
沈逾白咽了下口水。
“我原本是和散修朋友一起来的,结果他前几日家中有事就回去,现在我一个人想吃想玩,都没人陪我一起。”
沈逾白默不作声。
“你的师兄们那么忙,不知道你有没有……”
“抱歉,我也没时间。”
沈逾白没想到自己抵住了诱惑,拒绝了一个这么吸引狐的要求。
真是太厉害了。
方怀瑾:“这样啊,那真遗憾。”
“客官,牛肉面来了。”小二顿了下,“两位是要坐一起吗?”
方怀瑾:“是的,一起。”
沈逾白又看了他一眼,方怀瑾笑了下,“一起吃个面,不介意吧。”
沈逾白摇了摇头。
“这家牛肉面的味道还不错。”方怀瑾夹起面条,吸溜了一大口,却见沈逾白握着筷子,没动。
“怎么了?”
沈逾白摇头。
完蛋,他不会用筷子。
沈逾白怕被对方看出自己不会用筷子,一个人不会用筷子就很奇怪了。
“我突然有点饱了。”沈逾白放下筷子。
他根本不敢尝试,很容易被看出端倪。
“可你一口没吃。”方怀瑾看着他。
“我……我不想吃了,你慢慢吃吧,我……”
“是因为我吗?”方怀瑾说,“抱歉,到你了,我这人就是话比较多,你吃,你吃,我不打扰你了。”
他说着端着面碗,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中途没再抬眼看过沈逾白一次,说不打扰还真就不打扰了。
沈逾白疑惑地看了他好几眼,学着他的样子拿着筷子,成功夹起了几根面前,快速低头,张口吃掉。
好像也不是很难。
沈逾白舒了口气,又偷偷看了方怀瑾一眼,见他没往这看。又夹块牛肉,颤巍巍地举起,一口吃掉。
连着两次成功吃到嘴,沈逾白也不心虚了,背都挺直了。
狐现在都学会用筷子了。
沈逾白正沾沾自喜,门外忽然传来了几道声音。
“所以这次比试不作数了?那之前在秘境里抢个什么劲。”
“你又没抢,你激动个什么?”
“听这意思,大概改成比武,前三甲能获得几位宗主的心法和宝物,这么算来也不亏。”
“对于修为高的是不亏,不过修为平平的就吃亏了,秘境原本各凭运气,现在比武,你觉得修为平平的还有机会吗?”
“只说比武,也没说怎么个比法。我想宗主们会有考量的,我们安心等着就是了。”
沈逾白刚挺起的小胸脯,因听到他们的声音变得畏畏缩缩,恨不得藏起来。
师兄们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这下没地方藏了。
沈逾白我完全不干抬头,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裴之衔从进门就看见沈逾白,见他躲在角落里,动也不敢动,悄悄给他打手势,示意他先上楼。
然而没等沈逾白动作。
“裴师弟,你也没吃早餐吧,那我们来一份……”
“哎!”陈默用手肘撞了下江持叙,“那个,是不是……裴师弟的心上人?”
江持叙立刻两眼放光,“哪呢?”
“你小点声,再给人吓跑了。”
“什么什么?谁的心上人,在哪呢?”
万一很快锁定角落里的沈逾白,然后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就踱了过去。
“嗨,又见面了。”
沈逾白惊恐:“!”
“真巧啊,上回没来得及问,你师承何处?”
沈逾白将求救的视线转向了裴之衔。
裴之衔走过来,“师兄这是做什么?人家吃个饭,就别打扰了。”
“怎么会是打扰,这就是缘。”万翊招手,“小二,再给我加一晚牛肉面。”
“我们和这位有缘的道友一起吃个饭吧。”
沈逾白站起身,“我,那个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再会。”
“你这面才吃几口,怎么能吃饱。”江持叙说着将裴之衔往前一推,一脸恨铁不成钢。
“让我师弟请你吃好吃的。”
沈逾白连连摆手,“不,不用了,我该走了。”
“去哪?你一个人啊?让我裴师弟送送你啊,我跟你说,我们裴师弟平时最乐于助人。”
沈逾白正为难,就见方怀瑾突然站起来,“谢谢,不用送了。我和他一起的。”
江持叙狐疑地看着他,“一起的,那怎么没坐一桌。”
方怀瑾笑了下,解释:“他和我闹别扭呢。”
“不是……”
万翊伸手要去拦,沈逾白已经走到方怀瑾的身边。
裴之衔:“?”
看着莫名跳出来的人,裴之衔正要把沈逾白拉回来,结果沈逾白看都不看他一眼,还真就这么跟他走了。
万翊一脸同情地看着裴之衔,他拍了拍裴之衔的肩膀。
“裴师弟,你的心上人好像跟人跑了。”
第56章
裴之衔转头, 冷眼看着他。
万翊默默撤回一只手,“这,这也不怨我, 我们这不是想给你创造一下机会, 哪知道你这么没……”用。
“哪知道你这么不争不抢,这不就被又争又抢地人拐走了吗?”
“他们真是一起的?感觉不太熟。”江持叙默默观察了下, 直到两人的背影消失,他才收回视线。
“裴师弟, 该不会是你做了什么吓到人家了,人这才跑了吧?”
陈默一听两眼放光,“有道理,快说,你是不是欺负人家了?不然怎么看到你就躲。 ”
裴之衔没理他们, 愣了几瞬又立刻追了出去。
“哇喔!裴师弟追出去了!!!?”陈默的语气充满了兴奋,“难不成,真是我们想的那样?”
“绝对了。上一次让裴师弟这么口是心非的还是小白。”
“当时裴师弟也说伤好了就送走,看现在养在身边,都不给人碰一下。”
“裴师弟的占有欲还是太强了 ,也不知道那小师弟以后会不会受不了裴师弟这样。”
“秘境里, 裴师弟就对人无微不至, 还故意甩掉我们,看起来应该相处的还不错, 怎么今天就这么跑了?”
“这还不懂,人可能不好意思了吧。”
“那他身边那人是谁?”
“可能是师兄弟吧。”
“不过裴师弟竟然还有追在人身后跑的时候,那可太稀奇。”
“谁说不是,之前有个师妹主动搭讪,追了裴师弟好几天, 裴师弟竟然说:实在闲着没事干可以去扫落叶。”
“这个场景我可太爱看了。”
他们正凑在一起大胆猜测,就见裴之衔脸色沉沉地走了进来。
“怎么了?那位小师弟呢?”
裴之衔语气不善,“没看见。”
“这……”几人对视了一眼,不敢在开玩笑,只眉来眼去,就见裴之衔上楼了。
“裴师弟,你不吃早餐了?”
陈默撞了万翊一下,“少说几句,裴师弟情场失意,让他兀自消化一下。”
裴之衔蹙眉,沈逾白胆子也太大了,随便就跟陌生人走了。等他回来,得好好教训一下。
他打开门,却见沈逾白坐在椅子上,被他吓了一跳。
沈逾白:“你怎么上来了?”
裴之衔:“你怎么上来了?”
沈逾白解释,“我从后面的窗户上来的。师兄们怎么盯着我不放,吓死我了。”
裴之衔心道:你才吓死我了。
“那人呢?”
沈逾白摇头,“不知道,我们一起出门就分开了。”
“他为什么帮你?”裴之衔问,“你刚才胆子怎么这么大,万一他心怀不轨,你就这么跟他出去。”
“那我不是没招,而且他不会心怀不轨的。”
裴之衔声调不知觉高了几分,“你才认识他一会,你就帮他说话?”
沈逾白立刻去捂他的嘴,“嘘嘘嘘,你小声些,万一被师兄们听见了。”
裴之衔就这么盯着他,等着沈逾白给出个解释。
沈逾白小声说,“方怀瑾只有筑基期,打不过我的。”
“就这么一会的时间,你不仅知道他的名字,还知道他是筑基期?”
“他自己说的。”沈逾白道。
“再说了,我这不也没事?他也没缠着我,不会心怀不轨的。他就是乐于助人。我说要走,他也没说什么。”
“他一个人来这么远的地方……”
裴之衔差点就炸了,“你连这都知道了?就那么点时间,你们还能聊这么多?”
沈逾白干脆闭嘴,他怎么觉得说的越多,错的越多。
*
一晃两天,裴之衔跟着师兄们忙前忙后。
沈逾白若还是只狐狸,自然是会跟着。
但他会说话后,就不爱装哑巴。
他和裴之衔说自己要上街上逛逛,并保证不会乱跑,裴之衔才勉强点头。
不过,裴之衔还是不放心沈逾白一个人,用草编了一只小螳螂,放了道灵力。
“你就带着他,不许丢。”
沈逾白盯着草编的小螳螂看了好一会,伸手戳了下,小螳螂突然跳起来,吓得沈逾白忽然后退好几步。
“会。会动。”
裴之衔点头,“怕你找不到路。”
沈逾白不在意,带个小螳螂也没什么。反正他也只是馋方怀瑾说的那些好吃的。
裴之衔将灵石换成银钱给他,还特意换成碎银,让他分开放。
“知道怎么付钱吗?”裴之衔问。
沈逾白从钱袋里拿出一块碎银,啪地一下拍在桌上,“付钱。”
裴之衔:“……你要先问多少钱。”
“我当然知道了。”沈逾白迫不及待想出门,裴之衔还在担心这,担心那。
“记住,不要让人知道你有钱,不然会被偷的。还有,付钱的时候要……”
“我知道了,我会的。”
裴之衔:“……最重要的是,少和人起冲突。你身份特殊,这里都是修士,你一定要小心些。”
沈逾白点点头,“我可以走了吗?”
裴之衔:“……打不过就跑,知道吗?给我传音,别傻乎乎站在那被欺负。”
“害呀,你才傻。谁会站着挨打,我会不知道跑吗?”
裴之衔:“。”
“去去去。”裴之衔知道他的心飞得老远,拦不住,挥了挥手。
沈逾白开开心心地出门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单独出门,还是人形。
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街边都是叫卖的商贩,沈逾白看得眼睛都直了。
“糖火烧,外皮酥脆的糖火烧。”
“芝麻团,好吃香甜的芝麻团。”
……
“糖葫芦嘞,又酸又甜的糖葫芦嘞”
没一会,沈逾白左手一只糖葫芦,右手拿着糯米藕。
没吃几口,又看向了五香牛肉。
“小公子,好吃的油酥饼要不?”
沈逾白正要点头,隔壁小摊的老板又开始叫卖:
“冰镇酸梅汤,绿豆汤、桂花蜜,好喝又解渴。”
沈逾白的视线又转到了茶饮摊上。
“老板,我要一碗绿豆冰。”
说话的是前两日帮了自己的方怀瑾,沈逾白也没犹豫,走过去和他打了个招呼。
沈逾白:“方怀瑾,你也来逛街?”
“好巧,沈道友,你一个人吗?”方怀瑾的视线落在他两只手上,笑了下,“看来收获颇丰。”
沈逾白对着商贩道:“我要一碗酸梅汤。”
说着,他就坐在方怀瑾的旁边。
“上次的事,谢谢了。我请你喝绿豆冰。”沈逾白道。
方怀瑾也没和他客气,“好啊。”
“你会参加这次的比武吗?”方怀瑾问。
“不会。”沈逾白说,“你呢?”
“我是想参加,但我没到金丹期修为。要知道金丹秘境会变成比武,我就应该更刻苦些。你知道吗?我几年前就很想和裴道友比试了。就是没机会。”
沈逾白一怔,“为什么?”
“你不知道啊?”方怀瑾惊讶。“我那天还惊讶你们竟然认识。”
“裴道友的修为已经同龄中的佼佼者,而且他的剑术很厉害,还会融会贯通,自创剑法。”
“当年,我就是看过他和其他宗门的弟子比试,那时候裴道友还是筑基期中阶,和他比试的弟子已经是筑基期高阶。”
沈逾白:“然后呢?”
“裴道友被对方的打得练练败退,就在我们以为胜负已分,裴道友竟然在几次攻击中学会了对方的剑招。”
“还是用对方的剑招击败对手,我从没见过谁的学习速度能这般快。”
“果然不出我所料,几年未见,他现在已经是金丹期,而我还是筑基期。”
沈逾白是见过裴之衔的剑术,确实很厉害。
方怀瑾见他爱听,又继续道:“有一阵坊间还流行裴道友的同款剑,不过不是一模一样,就是灵器阁照着模样仿出来的,当时还取名为:之衔剑。”
沈逾白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剑?”
“之衔剑。”
方怀瑾说完,忽然想起沈逾白好像不识字,之前还让店小二给他读纸条。
于是,他说得更详细了些。
“就是取自裴道友的表字,裴之衔中的之衔二字。”
沈逾白:“他叫裴什么?”
“裴之衔啊。”这次轮到方怀瑾疑惑,“你们不是认识吗?”——
作者有话说:小狐狐:天塌了[裂开][裂开][裂开]
第57章
沈逾白一个人走在大街上。
脑子里回想着方怀瑾和他说的话。
“之衔剑。”
“取自裴道友的表字, 裴之衔中的之衔。”
“裴之衔,你们不是认识吗?”
裴之衔,裴修也?
沈逾白怎么也没想到他的救命恩人和死敌竟然是一个人。
裴修也, 不……裴之衔为什么要骗他?
沈逾白已经无心玩乐, 热闹的街道也与他无关。
裴修也怎么能是裴之衔?
一个人要这么多名字干什么?
沈逾白越想越生气,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但心底更多的是茫然。
现在要怎么办?
杀了裴修也?
可是裴修也是他的救命恩人。
没人教过沈逾白, 遇上复杂的问题要怎么解决。
一直到晚上,沈逾白都没回客栈。然而, 他忘记自己还带了一只小螳螂。
所以当他坐在拱桥的台阶下,裴之衔停在了他的面前。
“怎么一个人在这?”
沈逾白还没做好面对裴之衔的准备,整个人还是懵的。
“你怎么、怎么在这?”
“那你呢?这么晚为什么不会客栈?”裴之衔一眼就看出了沈逾白有心事,情绪不高。
因为他心情好的时候眼角总不自觉带点儿笑意,不像现在, 眼皮耷拉着,脸上写着无精打采。
拱桥的另一边是热闹繁华的街道,而这一边却安静的甚少有人经过。
“有人欺负你了?”
沈逾白摇头,忽而他抬起眼睫,赤金色的眸子直直地看着裴之衔。
“我问你一个问题。”
“你,你和我说你叫裴修也。”沈逾白深吸一口气, “那为什么没告诉我, 你还有个名字叫裴之衔。”
裴之衔一脸莫名,“你不知道吗?”
沈逾白:“……你不说, 我怎么会知道?”
裴之衔:“那对不起?裴之衔是我的表字,一般同辈之间叫表字。”
沈逾白哀怨的情绪顿时被不解打断,他疑惑地问:“我们俩不算同辈吗?”
随后又想起自己的年龄在人族,都可以当裴之衔的祖宗了。
沈逾白:“……?”
裴之衔把他当太祖了?
“自我介绍时都是说名字,这是一种尊重。”裴之衔说。
沈逾白不懂人类的社交礼仪, 他觉得裴之衔说的有道理。
沈逾白像一颗墙头草,一会觉得裴之衔说的有道理,他们那会还不认识,裴之衔说自己的大名没什么不对。
一会又觉得,既然裴之衔没有隐瞒,为什么自我介绍只说名字,不说表字?
“回客栈吧?”裴之衔朝他伸手,“逛了一天,不累吗?”
沈逾白犹豫了一小会,拒绝了让裴之衔拉他,自己站起身,拍了拍屁股,气势十足,头也不回地离开。
裴之衔停在原地,“走反了。”
沈逾白又气势汹汹转过身,瞪着裴之衔。
裴之衔:“?”
“往哪走。”
下了拱桥,是一个十字路口。
裴之衔不说话,再次朝沈逾白伸手。
沈逾白:“干什么?”
裴之衔:“手给我。”
沈逾白不想耗时间,犹犹豫豫的把手放上去。
裴之衔伸手一拉,将沈逾白拽进怀里。
“别不开心。”
“今天吃到什么好吃的了?”裴之衔问。
“糖水、糖葫芦、糖画,桂花汤圆……”沈逾白报菜名似的,将今天入口的东西都说了一遍。
“吃了这么多?”裴之衔捏了捏他的手,“一点都没给我带?”
沈逾白点头,“不给你带。”
裴之衔:“没良心。”
没良心的沈逾白,神情恍惚的跟着裴之衔回了客栈。
这几天他都情绪不高,闷闷不乐,直接化成了狐狸形态。
任裴之衔怎么哄,也不肯变成人形。
连几位师兄都觉得不对。
“小白是不是生病了?”
“对啊,我刚喂他吃烧鸡,他都只吃了一只腿和翅膀,要是平时他恨不得吞掉一只鸡。”
“什么?”
裴之衔叹气,“我也不知道,哪天和你们回来,他就这样了。”
但裴之衔知道,沈逾白不是身体生病,而是心里藏着什么事不告诉他。
又瞒着他。
什么时候沈逾白才肯坦诚一些?
*
很快,到了比试那天。
裴之衔见沈逾白最近情绪低落,本想叫他在客栈休息,沈逾白却要跟去。
“好吧,那你不能乱跑。”
沈逾白没精打采的点点头,他当然得看,他要摸一摸裴之衔的实力如何。
他最近总做噩梦。
梦见他和裴之衔反目成仇后,裴之衔要杀他,而梦里的沈逾白总是没有反抗能力。
气得他半夜醒来想锤裴之衔,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沈逾白给了裴之衔邦邦两拳,狐狸形态确实没什么攻击性。
裴之衔只是困倦地睁开眼,又将他搂进怀里,“很晚了,别闹,乖。”
沈逾白又张口咬他,裴之衔打了个哈欠,不以为意地说,“别把我当磨牙棒。”
沈逾白气死了,他就应该变成本体兽形,压死裴之衔。
这次比武因为人多,初赛是淘汰制,三千多人仅留下三分之一的人能晋级。
初赛也不难,只要是实实在在的金丹,哪怕是刚突破的金丹,勤于修行者都能留下。
被筛出去的,便是那些靠着灵丹补药的硬吃上金丹的。这些修士哪怕是金丹后期都有可能因功底不扎实而导致坚持不住。
沈逾白寻了个最佳观赛点,就那些修士下饺子似的一锅顿了。
热气腾腾的温泉池里,很快不少人受不住全都爬上岸。
沈逾白倚在树杈上,等得昏昏欲睡。
他心不在焉地想,“再煮下去,就开皮开肉绽了。”
“煮什么?”
沈逾白吓了一跳,直接从树上掉了下去。
接住他的是方怀瑾,沈逾白惊得毛都炸起来。
方怀瑾怎么会在这?
方怀瑾听见他说话了?
灵宠可不会说话,方怀瑾把他当成妖了?
“对不起啊,吓到你了。”
方怀瑾见狐狸尾巴的毛都炸开,手往上一伸,沈逾白蹭一下又跳回了树上。
“我就是一个人观赛怪无聊的,我刚找你半天了,还以为你在观众席上。你怎么变成狐狸躲在这。”
沈逾白爪子紧紧趴着树枝,方怀瑾这是什么意思?
他知道自己是狐妖?
怎么会?
师兄师姐是金丹期修为,都看不出来,他也瞒过了几位宗主,为什么方怀瑾一个筑基期能看出来?
“你怎么不理我?那天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你突然就匆匆忙忙地走了,我还以为遇上什么事,后来在街上等了你几天,也没见到你。”
沈逾白压下砰砰乱跳的心脏,问:“你怎么知道是我?”
方怀瑾疑惑了一瞬,“什么?”
“你知道我是狐妖?”
方怀瑾点头,“知道,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了。”
沈逾白:“……”
怪不得他笨拙地拿筷子时,方怀瑾这么贴心的不去看他,原来是早就知道,那他还装什么?
方怀瑾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沈逾白为什么这么应激。
“原来你不知道我知道啊。”
“你从楼上下来我就知道,后来看你不会用筷子,我本来想教你。但你好像不想让我教,我还以为你是好面子。”
沈逾白:“……”
“你,你为什么知道?”
“因为我阴阳眼。”方怀瑾遮住了一只眼,“右眼是正常的普通人能看见的视角,左眼能看清事物的本体形态。”
“你不用这么紧张,现在人和妖族也不像以前那般大动干戈。”
“介意我上去吗?”方怀瑾问,“我发现你这里视野还挺好。”
沈逾白给他腾了个位置,继续观战。
“其实初赛没什么悬念,裴道友肯定没问题,你不用担心。”
“我才没担心他。”沈逾白说。
方怀瑾笑了下,“其实我偷偷学过裴道友的剑招,就是也没人能给个意见,我也不知道学的怎么样。”
沈逾白:“你好像很崇拜他?”
“那当然。”提到裴之衔,方怀瑾两眼放光,“我不是说过我以前资质不好,其实我去拜过师,只不过被刷下来。”
沈逾白诧异地看了一眼,“能到筑基期,应该也不至于入不了门吧。”
方怀瑾耸了耸肩,“那会我还只是炼气期,去了几个师门他们都不肯收我,理由是我资质太差。”
沈逾白伸手探了下方怀瑾的灵根。
杂灵根,确实不算太好,但能自己修行到筑基期,已经算很厉害了。反正肯定超过那些靠吃灵丹上金丹期的修士。
“你被拒之门外,就没再拜过师门?”
“也不是,当时……”方怀瑾笑了下,“我遇到了裴道友。”
“可他好像并不认识你。”沈逾白想到上回裴之衔提到方怀瑾,并不熟识的模样。
“他跟我说,如果愿意我可以上太霄宗。”
“那你为什么没去?”
“太霄宗招收弟子,三年一次。很不巧,我错过了。他们只招练气期。”
“也就是你在三年后,突破了?”沈逾白说。
方怀瑾点头。
“那不就说明你资质挺好的?”
“我也这么以为过。想着自己可能是蒙尘的珍珠,但就是你看到这样,他们都突破了,而我还在筑基中阶,十年了。”
沈逾白想安慰他,又不知道说什么。
“我一直拿裴道友当我的榜样,但又觉得我离成为他,还很遥远。”
“那是当然。”沈逾白下意识脱口而出,他怔了一下,这话好似在羞辱方怀瑾,“我不是那个意思。”
因为裴之衔是主角,所以其他人都不及他的。
这是师父告诉沈逾白的。
但显然,方怀瑾理解成了另一层意思。
“我懂,他在你心里就是最厉害的。”
沈逾白:“……”
初赛结果便是留到最后的一千名修士。
第二轮比试,比第一轮要更简单一些。
十五人大混战,可自行组队,也可单枪匹马。
不管是组队还是单人,只要出局就算输。
十五人一组,一炷香的时间,被打出圈的就算输。
混战考验的就是随机应变能力和实力,也得谨防偷袭。
裴之衔一组的都互不认识,但他不确定胜了之后还会不会抽到今天的鄙视,所以需要保存体力。
运气好是明天的比试,运气不好可能这场刚打完,就得下一场。
“到裴道友了,我们不走近一些吗?”方怀瑾问,“这也太远了,都欣赏不到裴道友的风姿。”
沈逾白:“……”
“行吧,我只是看你这么想去才陪你的。”沈逾白慢吞吞地跳下树。
“对对对,你一点也不想去,都是陪我的。”
方怀瑾忍不住催促,“我们要不要快点,等会前排的位置都被抢了。”
沈逾白抬头和他对视,方怀瑾朝他伸手,“要不我抱着你,你这样也挤不进去。话说,你为什么不变人了?本体形态更舒服吗?”
沈逾白没有回答他的话,迟疑了一会跳到方怀瑾的肩膀上,这可是方怀瑾自己要背他的。
比试是几个宗门联合搭建的演武场,场地挺大,架不住人多。
前排位置已经挤满了人。
“让一让。”
“凭什么让,先到先占位的规矩不懂?”
眼看有人推搡起来,方怀瑾瞅准时机,猫着腰钻了进去。
“那边,那边有个位置。”
“哪呢?”方怀瑾左看右看。
……
“你确定我们要蹲在这,这比试不知道多久,蹲到腿麻。”方怀瑾想打退堂鼓,这不得把腿蹲废了?
沈逾白选的蹲坑,是在第一排前面,插着旗帜的下方位置。
原本是用来辨别方位,而他们不能挡到第一排人的视线,不然会被骂死。
“没事,你也可以去后面看。”沈逾白说,“我站着这不挡人。”
沈逾白狐狸形态也就巴掌大小,那何止不当人,不仔细看都看不见。
场下有木板挡着,防止观众过于激动跳下去,木板中间有两个洞,沈逾白两只爪站立,左右两只眼正好从两个洞中毫无阻碍的看去。
方怀瑾小声道:“你这角度还真刁钻。”
“换个其他物种就不一定有这么刚好的间隙。”
沈逾白:“嘻。”
方怀瑾:“高兴了?刚才是谁说不想来的。”
沈逾白瞬间收起了裂开的嘴角,轻哼一声,“我是陪你来的,而且来都来了。”
——咚咚咚。
擂鼓声阵阵,第一场比试开始。
沈逾白看着上台的十五人,都是陌生面孔,一只爪撑着下巴,莫名有些无聊。
方怀瑾震惊,“其他人比试,就这么让你提不起兴趣吗?”
“我们妖又不这么打架。”沈逾白小声说,“他们这种打法,跟闹着玩似的。”
“这还闹着玩?伤可都是实实在在的。”方怀瑾说。
“我们妖族比试,败了就是死。”
方怀瑾:“……”
“有不死的吗?”方怀瑾问。
“有啊,逃得掉就死了。不过我们妖不随便比试,一般只有争王位才会这样厮杀。”
十五人混战大家都不想耗太久,开局都用尽全力,想把对方打出圈。哪怕没有受伤,但只要一只脚出圈,那就是输。
……
方怀瑾看得津津有味,沈逾白看得昏昏欲睡。
终于等到了第十一组,沈逾白看见了裴之衔的身影,唰地一下就精神了。
“是裴之衔!”方怀瑾激动地想叫沈逾白快睁眼,却发现沈逾白已经炯炯有神地盯着裴之衔的方向。
方怀瑾:“……”
随着一声号响,赛场中间的十五人顿时警惕地看着彼此。
沈逾白一双狐狸眼瞪得大大的,赤金色的眸子眨也不舍得眨。
只见其中一人随手一扬,白色的粉末四处乱飞,裴之衔速度很快,一闭眼,手掌一挥,粉末朝反方向而去。
扬粉的二避而不及,被自己的粉迷了眼。
赛场规则是各凭本事,没说不能使用暗器。
那粉末倒也不是什么毒,就只是面粉。
“咳咳咳。”
一时有人呛咳了起来,“靠,虽然没说不行,你这也太阴了吧。”
扬粉之人瞬间引起众怒。
比武变成了街头吵架,推推搡搡,然后出局了好几个。
沈逾白:“……”
方怀瑾:“……我忽然觉得我上我也行。”
一阵闹剧过后,赛场上还剩十一个人。
“我说要不,速战速决好了?我可不想在这种比试上浪费太多体力。”
“说的倒是轻快,有本事你将我们都推出去。”
“泰山压顶。”
“五雷轰顶。”
……
“天雷勾地火。”
一时间赛场上乱七八糟,什么颜色的雷都有。
“这里这么多雷灵根?”沈逾白诧异。
裴之衔双手相扣,食指从中指穿过,地上炸出一道裂缝。
有两个人为了躲闪连连后退,反应过来时已经双双出局。
“遁地术。”一个穿着道袍的青年勾唇一笑,就着裴之衔弄出来的裂缝,直接遁地。
其他人顿时紧张地看着底下,生怕他从哪里窜出来,把他们顶出去圈。
裴之衔站原地不动,他闭了闭眼,冰棱犹如尖刀落下。
“啊?”
一人躲闪不急,冰棱穿过他的脚背,鞋面上顿时晕出了血渍。
“裴之衔,你……”
他话音未落,背后又有藤蔓袭来,还有从地里钻出来。
只听砰地一声,刚才遁地的倒是被裴之衔的赤焰藤揪了出来,直接被扔出圈了。
忽而,一条白绫袭来,裴之衔侧身避过,身后又有掌风袭来。
裴之衔后退两步,左侧有扇子朝他飞来。
这是三个达成了暂时的联盟,打算一起先把裴之衔围攻出去。
裴之衔不慌不忙,往左侧了侧,发现那赤脚男人同他一样,被另外三个人围攻。
两人短暂的对视了一眼,福至心灵一般,将对战的三人往中间引。
那三人连成一气,却见裴之衔站着不动,不知又在使什么坏。
“上不上?”
“已经过了半炷香了,上。”
赛场规则是一炷香内,十五留五,可以不足五人,但不能多于五人,否则全都出局。
裴之衔等的就是他们发起攻击,三人的法器直直飞出去,他一个跃起,三人的法器朝着另外三人而去。
而被围攻的另一个人,也堪堪侧身躲过,被削掉了一缕发丝。
六个人瞬间扭打在了一起。
裴之衔:“配合的不错。”
赤脚:“彼此彼此。”
两人没有过多的停歇,又一次加入战局,煽风点火。
赤焰藤又将两人逼出了圈子。
赤脚也不服输,裴之衔弄出去两个,他就要弄出三个。
大手化做巨石,“泰山压顶。”
几人慌忙躲避,裴之衔冰棱甩了出去,一个不肯出局,硬生生让冰棱穿透肩膀。
另外两人完全是下意识的闪身避开,又双双出局。
“你怎么还抢人头。”赤脚不服。
裴之衔:“承让。”
“别打了,四个人已经晋级了。”赤脚道。
正要攻击的两人瞬间停下来。
那香还有三分之一。
比试结束,四人都进入了下场比试。
“裴道友连剑都没拿出来。”方怀瑾遗憾,他想看的就是裴之衔用剑。
沈逾白和他一样遗憾,“下一场是双人对决,肯定会用的。”
“那倒是。”
下一场比赛没那么快,裴之衔离开了后场,直接来到了观众席上。
他勾了勾手指,草编蚂蚱一下跳了出去。
裴之衔在原地等了一会,这才朝着其中一个方向走去。
裴之衔迈着轻快的步伐,带着几分胜利的傲慢。却在看见方怀瑾时停下了脚步。
他眉头微蹙,神色骤变。
因为沈逾白现在是狐狸形态,而他现在和方怀瑾一起。
也就是方怀瑾可能已经知道,沈逾白的狐妖身份。
但凭什么?
裴之衔是第一个知道,大师兄和五宗主也是意外得知。
就连沈逾白是九尾狐的身份,裴之衔虽然早就知道,可沈逾白以为他不知道也瞒了他很久。
方怀瑾一个外人,沈逾白和他认识才几天。
就这么不设防的把狐妖的身份告知方怀瑾。
裴之衔沉着脸,一张俊脸冷冰冰的,神色难看的像是被抢了老婆似的。
但他还抱着丁点儿希冀,比如他们是意外撞上,方怀瑾只把他当成小狐狸,并不知道他是沈逾白。
但就在裴之衔听见方怀瑾说的话时,他就确定方怀瑾是知道沈逾白的身份了。
“其实好吃的不只东街才有,西街也有好几家不错的馆子,明天要不要一起去尝尝看?”
沈逾白思索了一瞬:“明天没有比试吗?”
“可以比试后,或者比试前。避开我们想看的那个场次就行。”
“或者我们也可以买来这里吃。”
最后一个提议,很得沈逾白的心意,“好啊。”
裴之衔听到的就是,沈逾白明天都不打算看他的比赛,打算和这个半路出现的野男人去吃东西???
喜新厌旧这么快的吗?
他故意加重了脚步声,怕他们听不见似的,咳了一声。
观众席上乱糟糟,有乱喊的,有聊天的,也有押错注破口大骂的。
但沈逾白的耳朵何其敏锐,他一下就听见了。
沈逾白转头看向裴之衔,还没说话,方怀瑾就激动起来。
“裴道友。”
裴之衔还是沉着脸,方怀瑾却像看不出来他心情不逾,愉快地说。
“我刚和小白看见裴道友以一敌三,实在太帅了。”
裴之衔:“?”
方怀瑾继续激动地说,“那些人对你来说连出剑的必要都没有。虽然我很想看你用剑,不过你只用术法和他们对阵,也使我望尘莫及。”
裴之衔:“?”
叽里呱啦说什么,有病吧?
“刚才小白还在远处的看着,见你快要上场,忙不迭催我到前排来看。他可是很期待你的表现。”
这句话倒是让裴之衔的脸色好看了许多。
但没有持续太久,裴之衔眉梢一挑,这就喊上小白了?
这么亲密?
“你和小白倒是相谈甚欢。”裴之衔阴阳怪气道。
方怀瑾没有听出这其中的不对,笑着说。
“是啊,小白很可爱。我第一眼见到他,就很是喜欢。”
裴之衔眸色一黯。
满脑子都是那句很、是、喜、欢。
什么意思?
挑衅他?
方怀瑾:“我太激动了,差点忘了。我叫方怀瑾,是一名散修。”
他眼巴巴地看着裴之衔,期待裴之衔能记起他。
裴之衔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对他叫什么不感兴趣。
甚至觉得方怀瑾自报姓名,是在挑衅他。
面对挑衅,最好的应对方式就是——忽视他。
“哦。”
他淡淡地应了声,方怀瑾就知道他没认出来自己,一时有些失望。
不过想也正常,那时候才几岁。
没关系,他现在还太弱了。确实没有让裴之衔记住的必要,等他以后强大了,等他以后能和裴之衔对战了。
他在自报姓名,那时候裴之衔肯定就记得他了。
沈逾白完全将方怀瑾的反应看在眼里。
他思考了下,师父说过这叫什么来着?
喔,想起来了。
师父说了,每个主角身边都会有小弟。
他们忠心耿耿,试试追随主角。
方怀瑾应该就是裴之衔身边的小弟,不过目前看来还不是,那应该是未来的小弟。
不对。
沈逾白瞬间警觉起来。
他和裴之衔如果是死对头,那方怀瑾是裴之衔的小弟,那不也是要与他为敌吗?
沈逾白看向方怀瑾的神色多了一份警惕,但很快,脑海里又冒出了另一个想法。
要是他能把裴之衔身边所有的小弟都据为己有,谁还分得清他是反派还是主角?
“我也很喜欢小瑾呢。”沈逾白没头没尾地冒出了这句话。
裴之衔刚压下去的火气,蹭一下就上来了。
“你叫他什么?”
沈逾白:“小瑾。他叫我小白,我叫他小瑾有什么不对?”
“对的对的。”方怀瑾点点头。
裴之衔黑着一张脸,差点甩袖离开。不过忍住了,他走了,不就给方怀瑾机会了?
那可不行。
裴之衔一把将沈逾白捞进自己怀里,宣誓主权般,“你平时不是最喜欢抱着,过来。”
沈逾白挣扎了一下,没能挣开,狐狸尾巴扫过裴之衔的脸颊,一脸不高兴。
裴之衔顺了顺他的毛,“还看比赛吗?”
沈逾白不搭理他。
裴之衔说,“要不要去吃东西?”
沈逾白微微心动,“你可是参赛者,能随便离开吗?”
“没那快到下一轮,等会再进去就好了。”
“那可不行。”方怀瑾第一个反对,他裴哥可是要拿第一的,这万一就这么巧错过了,那不就便宜了别人?
“谁要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结束。”
沈逾白点头。
两人一唱一和的,裴之衔脸色又沉了下去。
沈逾白顿时觉得好玩,还又能让裴之衔吃瘪的时候。
他故意道:“你想吃什么,我和小瑾给你买?”
沈逾白是在炫耀他们能随意进出,而裴之衔不行。
但裴之衔却听出了别的意思。
他咬牙切齿道:“我、什、么、也、不、想、吃。”
沈逾白沾沾自喜,果然,裴之衔很生气。
“你不想看柳师姐他们的比试吗?”
沈逾白一想,大家都对他们那么好。别的门派都有弟子们助威,他不能让柳师姐们落单。
沈逾白:“要看。”
裴之衔这才满意,他朝着方怀瑾道:“你要是想吃就自己去吧。”
方怀瑾:“?”他不想啊,难道不是裴之衔想吗?
裴之衔无视了他投来的视线,低头问沈逾白,“要不要去内场,我带你进去,有位置,还能看的更清楚。”
沈逾白瞬间心动了,他站在这也很累的,毕竟狐狸形态的他不喜欢双脚站立,他们都是四脚着地。
“去!”
方怀瑾一脸希冀地看向裴之衔,“裴、裴师兄,我也能去吗?”
裴之衔正要拒绝,就听沈逾白说。
“让他也去,可以吗?”
沈逾白心想,他可真厉害,借花献佛都学会了。
借裴之衔带方怀瑾进去,那方怀瑾不也得感谢他?
“可以吗?”沈逾白眼巴巴的望着他。
裴之衔偏头,就见方怀瑾也眼巴巴地看着他。
他打一个寒颤,“别这样看着我。”
方怀瑾:“哦,那可以吗?”
沈逾白:“可以吗?”
裴之衔:“行。”
沈逾白顿时高兴起来,唇角还没扬起,就听裴之衔说,“你要和我说什么?”
沈逾白张口:“谢谢。”
方怀瑾立刻道:“谢谢。”
裴之衔:“……”
谁要听谢谢。
“你以前可没这么敷衍。”裴之衔不满道。
沈逾白以前可会吹嘘拍马,裴之衔很吃这一套。
不过看在最近沈逾白心情不佳的份上,裴之衔还是愿意哄一哄沈逾白。
卖他个人情,带方怀瑾进去倒也没什么。
内场就是他们比试的后台,在楼梯下面,和比试场地是平行的,不需要低头看。
沈逾白在后场看见了准备比试的柳盈霜和万翊。
两人分到了一组,也算半个对手。
但两人肯定不会把对方推出去,他们的目标是把其他人推出去。
“小白来了。”
“刚才都没看见你。”
“这位……”江持叙忽而认出了来人,一时惊叹。
裴之衔疯了?
他怎么把情敌也带来了。
陈默和万翊对视了一眼,两人如同吞了个鸡蛋,嘴巴都长成“o”字形。
江持叙把裴之衔拉到一边。
江持叙:“你疯了??”
裴之衔:“你有病?”
“不是,你不把小师弟带来就算了,你把你情敌带来干什么?”
裴之衔本不想搭理,但不知道想到什么似的,冷笑一声,“就他?”
“呦。也是装上了。”江持叙轻哼一声。
“也不知道是谁,当时眼巴巴地看着小师弟和人家走了。嘴上不在意,没一会就追出去,还追了个空。”
“别说兄弟不帮你,你这招数,我实在是看不懂。”
沈逾白被柳盈霜抱走了,视线却频频往江持叙和裴之衔那看。
“看他们做什么,师姐有甜茶饼,吃吗?”
沈逾白连连点头。
柳盈霜狠狠地撸了一把狐狸尾巴,“乖,师姐宠你。”
另一角落里。
万翊和陈默把方怀瑾团团围住。
方怀瑾:“……?”
“两位道友,这是?”方怀瑾不明所以。“是我哪里得罪你们了吗?”
“没有没有。”万翊笑呵呵地说,“那什么,我们上回见过的,你还记得吧?”
方怀瑾点头,“记得,在客栈。”
“对对对,那你还记得当时吃面的那位小师弟吗?”万翊继续笑眯眯地说。
方怀瑾愣了一瞬,又点了点头,“怎么了吗?”
“你们是什么关系?”陈默问。
“啊,我们就认识的关系。”
陈默和万翊对视一眼,又问:“普通的认识?”
方怀瑾一头雾水,“还有不普通的认识?”
两人脸上顿时露出了满意地笑,“没有没有,就是普通的认识。”
“普通认识好啊,人与人之间就该这么普通。”
方怀瑾:“……”
怎么裴道友的师兄们不太正常的样子。
“哈哈哈,对对对,像我和师弟,我们就是这么普通的关系。”万翊拍了拍陈默的肩膀。
“是的是的,我们从小就这么普通的关系,长大了也依旧这么普通。”
方怀瑾:“…………”
他很想离这两人远一点,但这两人不知道抽什么风,亲亲热热地搂着他。
方怀瑾:“。”
突然有点后悔进来了,他在外面观战也挺好的。
至少不会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这晋级赛倒是没什么悬念,太霄宗的弟子在修行上就没有懈怠过。进下一轮也是轻轻松松。
晋级就以抽签的形式抽取对战选手。
一人至少会有两次对战,一次是抽签挑战别人,一次是别人抽签挑战自己。
先后顺序不论。
连输两次就淘汰,连赢两场就进入下一场,但要还是一输一赢,就需要第三场辨胜负。
这个就有点讲运气,如果两场遇上的都是实力不如自己,那就直接晋级。
沈逾白看向了虚空的光幕上是滚动的抽签顺序,暂时没看到太霄宗的名字。
裴之衔抽到的第一场就是在下午。
沈逾白蹲在陈默的肩膀上,瞪圆了一双眼睛,看着第一个上台的裴之衔,他的爪子不自觉收紧。
“嘶。”
“小白,你不用紧张的,裴师弟的实力还是很强的,你抓的我肩膀有点疼。”
沈逾白:“。”
“……知……吱。”
习惯了说人话,差点就脱口而出。
“我还以为小白和裴师弟吵架,看来没有嘛。裴师弟比试,小白还是很紧张的。”
“他刚才还扒着木板的缝隙看。”方怀瑾笑着说。
听见方怀瑾接话,几人愣了一下,没想到小白竟然还和“情敌”关系亲近。
这可不行。
虽然可能只是假想敌,可小白好歹是裴之衔的灵宠,应该立场坚定的和裴之衔站在一处。
江持叙偷偷摸摸把沈逾白薅到自己的身边,“小白,裴师弟平时对你多好,你不能‘背刺’他,知道吗?”
沈逾白心里突突一跳。
江持叙这是什么意思?
他知道自己要和裴之衔一战了?
江持叙继续洗脑。
“我们应该同仇敌忾,一致对外。”
沈逾白还没想明白“外”是谁。
江持叙又说,“裴师弟平时脾气不太好,人缘也差。除了一张脸,一无是处,可好歹是我们的师弟,大家能帮就尽量帮帮他。总不能看他失魂落魄,孤寡一生吧?”
沈逾白:“???”
他怎么越听越茫然。
陈默幽幽踱步过来,“江师弟说得对,那方怀瑾可能裴师弟的情敌,虽然目前看起来关系普通,可万一呢?”
“总之,我们要坚定地站在裴师弟这边,帮他追到意中人。知道吗?”
“对啊,小白。我差点忘了。这不是还有你吗?你是灵宠,圆头圆脑、可可爱爱,你去把裴师弟的意中人拿下,以后就有吃不完的烧鸡。”
沈逾白:“……?”
他迷迷糊糊,只听见什么意中人。
沈逾白顿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什么?
裴之衔有意中人了?
他怎么不知道?
是谁啊?
他和裴之衔天天在一起,没看见裴之衔的意中人啊。
就在他想问问清楚,擂鼓再次响起。
比试开始了。
沈逾白暂时放下心底的疑惑,朝着擂台看去。
裴之衔站在擂台上,和他对战的是一个拿着大铁锤的壮汉。
看起来人高马大,沈逾白咽了下口水,感觉一锤子能锤死好几个他了。
他们先是互报了名字,行了个礼。
没有任何前提,直接进入了激烈的对战,瞬间把在场观众的情绪给调动起来。
“开场就这么刺激?”
“好好好,就喜欢看看强强对战。刚才台上两人跟跳双人舞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要亲上了,总算能看到金丹期真实的实力了。”
“裴之衔是谁,以前没听过。”
“在东域倒是挺有名,筑基期就拿过东域的魁首。”
“东域算什么?都是一群软脚虾,这比试还得看我们北域。”
“你们看东域一个个跟没吃饱似的,我那天见他们吃饭,笑死了,能吃半个时辰。”
“搁我们这,这个时间都够我们烹羊宰牛。”
“少吹牛了,北域都是空有力气,没脑子的家伙。还是看我们西域,谁不知道我们西域美人多,不仅如此,手段也不少。”
现场地域对骂不少,赛场上也很激烈。
裴之衔夺过了大锤子的攻击,提剑站在了木桩上。
大铁锤力大如牛,拎着玄铁一般重的铁锤,又一次擦着裴之衔抡去。
裴之衔念了术法,背后突然变出了百只剑,剑锋凌厉,直指大铁锤。
百剑齐发,大铁锤左右开弓,两手抡得飞快,将靠近的百剑通通打飞。
“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吧。”
“好啊。”裴之衔扬了下唇角,赤焰藤裹着冰棱朝着大铁锤刷刷刷飞去。
大铁锤再一次落下一锤,地面瞬间裂开。
裴之衔连连后退,看似落败,大铁锤乘胜追击,却见裂缝中间有无数冰棱长出,尖爪獠牙似的,要将他吞噬。
连赤焰藤都从地下冒出,缠住了他的脚,使命将他往下拖。
大铁锤开始挣扎,裴之衔握着剑踩着木桩借力飞起,持剑朝着大铁锤而来。
直接将他的铁锤打飞出去。
没控制好力道,铁锤倏地一下朝观众席而去。
“啊啊啊啊。”
一声尖叫想起,坐在高位上的宗主稍稍动手,大锤被硬控住,缓慢落地。
大铁锤回头一看,他的法器少了一个。
裴之衔在他愣神之际,操控藤蔓一把将他拎起,像扔锤子似的,将他举起有丢了出去。
沈逾白瞪圆了眼睛。
裴之衔的力气好大,曾经想着自己兽形状态能把裴之衔压死,现在看来,好像会被举起来丢出去。
沈逾白咽了下口水。
体型庞大好像也不是他的优势了。
果然来看比赛是对的。
现在沈逾白看见裴之衔对战大铁锤,就幻视着裴之衔在对战自己。
只见大铁锤鼻青脸肿,一头砸在地上,掉下擂台,比试就此结束。
沈逾白心有余悸。
“小白,你怎么出了那么多汗。”
沈逾白的四肢爪爪,在江持叙的衣服上留下四个爪印。
江持叙:“你还是个汗脚啊?”
沈逾白:“…………”
才不是,因为狐狸形态排汗就是从脚垫上。
如果是人形就不会。
怎么能造谣,过分。
陈默凑了过来,“我看看,我看看。”
万翊也冒了个头往这看,“哈哈哈,还挺可爱,小白你的脚脚是个小梅花。”
裴之衔胜战归来,就见他的师兄们笑得东倒西歪,沈逾白气鼓鼓地蹲在一旁,不理人和人。
“他们欺负你了?”
裴之衔过来就把沈逾白抱起来,蹭了蹭他的蓬松的绒毛。
“裴师弟,你来看,小白竟然是个小汗脚,哈哈哈。”
裴之衔不明所以地走过去,还没来得及看,沈逾白的爪爪捂住了他的眼睛。
嗯?还不给看。
柳盈霜一脸无语地看着幼稚的几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今年三岁,欺负一只小狐狸,真是出息了。
柳盈霜默默往旁边移了移,身边的修士问,“你的师弟们还挺活泼。”
柳盈霜:“什么师弟,我没有师弟。”
那人:“……”
裴之衔怕惹恼沈逾白,立刻顺着他,“我不看,他帮你报仇。”
沈逾白这才松手,用力地点了点头。
陈默立刻举起双手,“不关我的事,是江师弟在欺负小白。”
万翊立刻倒戈,“对对对,刚才就江师弟笑得最大声。小白你别生气,我这就帮你给江师弟一巴掌,看他还敢不敢笑。”
沈逾白扁了扁嘴,他们同仇敌忾,糊弄自己玩呢。
等等。
同仇敌忾。
他忽然就想到江持叙和他说的,裴之衔有心上人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突然就比裴修也和裴之衔是一个人,更叫沈逾白烦躁。
心上人。
沈逾白当然懂,裴之衔以前说过,他的心上人是一个貌美又聪明的女修,因为他不喜欢笨蛋。
沈逾白思来想去都没想到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他扯了扯裴之衔的衣袖,又指了指外面。
“要和我说悄悄话?”裴之衔瞬间就理解了他的意思。
沈逾白点点头。
裴之衔的唇角压都压不住。
“要说什么?”裴之衔抱着沈逾白走到外面,找了个没人的地方。
“江师兄说,你有心上人。”
裴之衔:“咳咳咳。”
“他和你说这个?”
沈逾白又点了点头,一脸严肃道:“还说你和方怀瑾是情敌。”
裴之衔:“…………”
裴之衔见沈逾白完全没有往自己身上想,一脸求知欲地看着他。
“是谁?我怎么不知道。”
裴之衔:“…………”
“你真不知道?”裴之衔本来觉得有些尴尬,主要是江持叙在乱造谣。
什么意中人。
明明是沈逾白暗恋……明恋他,单恋他。
他不忍心看沈逾白伤心,才勉强答应的。
可这会他又分不清沈逾白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故意套他话,想听他说出沈逾白的名字?
这小狐狸还挺狡猾。
这么想听自己说意中人是他吗?
沈逾白摇头,“是谁?”
裴之衔呵呵一笑,“不告诉你。”
沈逾白瞪他,“瞪我也没用。”
“那我去问方怀瑾。”
裴之衔:“很好,还会威胁我?”
他拎起沈逾白的狐狸耳朵。
“你觉得他们除了你,还见过谁?”裴之衔没好气道。
沈逾白脑子慢悠悠地转着,摇了摇头,“不知道。”
裴之衔简直被他气死,偏偏沈逾白还真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真会装。
“你你你,听清楚了吗?”
沈逾白张了张嘴,呆愣在原地。
裴之衔顿时又觉得神清气爽,正当他想说什么,沈逾白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可是我是男的,你不是喜欢聪明漂亮的女修吗?”
裴之衔:“?”
“沈逾白,你怎么那么自恋?”裴之衔好笑地扯了扯狐狸耳朵,“想听我夸你聪明,还是夸你好看?”
……
直到晚上回客栈,沈逾白才堪堪回神。
等等,江师兄他们说的那个人是自己???
在联想一下他们说的方怀瑾。
沈逾白终于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该不是那天在客栈,还有之前在秘境里,他和裴之衔丢下他们走了。
于是,他就被当成了裴之衔的意中人。
沈逾白顿时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满脑子都是裴之衔那句:
“想听我夸你聪明,还是想听我夸你好看?”
“你还怪自恋的。”
沈逾白:“…………”
闹了半天,是个乌龙。
裴之衔没有什么意中人,江持叙他们因裴之衔和他化人形后的他走得近,也就有了这样一个误会。
而方怀瑾就更无辜,他不过是恰巧帮自己摆脱几人的注意,就成了情敌。
沈逾白:“…………”
“现在能告诉我了吗?”裴之衔坐在沈逾白身侧问,“你那天为什么不高兴?”
沈逾白哀怨地看了裴之衔一眼。
裴之衔:“和我有关?”
“为什么?”裴之衔觉得自己很冤,他那天什么也没做。
沈逾白当时没掩饰好,被看了出来,又寻不到别的借口,只能半真半假地说。
“他们都知道你叫裴之衔,只有我不知道。”
裴之衔愣了下,任他怎么想,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理由。
原来沈逾白这么在意自己,在意到因为别人知道他的表字,而他不知道,他都要醋成这样。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沈逾白。
沈逾白真是好爱他,裴之衔有一丝丝的愧疚,因为他不爱沈逾白。
不过他已经答应等回宗门,就把这件事告诉大宗主,他既然答应沈逾白,就一定会想办法和他成亲的。
他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裴之衔微微叹气,还有点点烦恼,道侣太喜欢自己了怎么办?
以后该不会,他和其他人多说一句话,沈逾白都要醋死吧?
那可不行,他不喜欢醋劲太大的人。
等以后,他得教沈逾白学会大度一些,反正他不会背叛沈逾白,沈逾白也不能管得太过。
至少不能不让他和别人讲话。
那也太没礼貌了。
第58章
沈逾白不知道裴之衔的想法已经歪到哪里去, 他还担心裴之衔会多问什么,紧张半天,裴之衔什么都没问。
他疑惑地歪了下脑袋。
算了, 不问也好。
问了他还不知道怎么圆回来。
“明天还要早起, 睡觉吧。”裴之衔道。
沈逾白点点头,跳到了床上。
裴之衔顿了下, 委婉地说,“这个床不小。”
“喔?”
沈逾白茫然。
裴之衔没想到沈逾白这么呆, “我的意思是,你想变回人形睡床也行。”
沈逾白肯定早就想变人形了,他给沈逾白一个台阶下。
他真是温柔大度的好道侣。
裴之衔这么想着。
然而沈逾白摇头,“不用,这样就好。你明天要比试, 我怕挤到你了。”
裴之衔一听,果然是在为他着想。
“也不用为了我委屈自己。”裴之衔唇角微微勾起,“我不介意的。”
沈逾白眨了眨眼,却还是没有变化来,“但是……这里夜里太冷了,狐狸形态比较能保证我的体温。”
裴之衔:“…………”
他深吸了一口气, 又幽幽吐了口气。
犯不着和一只笨狐狸计较。
“随便你。”裴之衔说着, 掀开被子躺了进去,但心底的气还是没顺出去。
沈逾白怎么还是这么呆。
他冷的话, 不会抱着自己吗?
裴之衔拧了拧眉,虽然没成亲这样不太好,可这是特殊情况。他也不是不能破例一下。
沈逾白要是想他抱着,可以直说。
真该不懂笨狐狸再想什么,有时候又直白的让人招架不住, 有时候又那么呆。
再说了吃亏的还是他,他都没有拒绝,沈逾白还矜持上了。
啧。
一炷香后,沈逾白眼皮耷拉下去,快要进入梦乡,却忽然被摇醒了。
他掀起一只眼皮,裴之衔面向他,问:“你不是火灵根,火灵根怕什么冷?”
沈逾白:“…………”
他有病吧?
沈逾白气得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裴之衔没等他回应,幽幽地背过身去。
*
隔天。
沈逾白和裴之衔刚到,就见方怀瑾已经抢到了前排的位置。
“小白,快来。”
沈逾白从裴之衔肩膀跳了下去,朝着方怀瑾奔去。
昨天被师兄们嘲笑,沈逾白今天不去内场了。
在这还能和方怀瑾聊天。
裴之衔捞了个空,只好跟上沈逾白的脚步。
“裴师兄,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小白,你安心比赛吧。”
裴之衔眼皮一跳,感觉又被挑衅了。
“还没到我。”裴之衔咬牙,“我就坐这。”
然后裴之衔又把沈逾白捞进怀里,坐在了方怀瑾的身边。
方怀瑾好激动,昨天裴之衔还不搭理他,今天就主动做到他旁边了。
他要再接再厉,等以后成为能和裴之衔并肩作战,除魔卫道的同伴!!!
擂鼓阵阵。
今天的第一场比试拉开帷幕。
沈逾白昨天还看得心不在焉,他只对裴之衔的对战感兴趣。
但今天不一样。
裴之衔会给他分析战局,教沈逾白看他们的出招。
沈逾白不仅看下去了,好像还学会了几招。
“我跟你说了这么多,分析出来没有?觉得谁会赢?”裴之衔勾了勾沈逾白的下巴。
方怀瑾:“我知道,是余修士吧。”
他一脸期待地望着裴之衔,期待裴之衔也夸他一下。
裴之衔:“?”
谁问他的了,他就接。
“我觉得是红衣服。”
红衣服是余修士的对手。
方怀瑾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不可能,刚才裴师兄还说,余修士出招快、狠辣,他的修为在红衣服之上。”
“余修士的速度快,但准头不行。红衣服虽然在防守,但余修士也没讨到好处,他出招再快,只要没伤造成伤害,就是无效进攻。”
裴之衔点点头,满意地说。
“不错,学得很快。”
“小白你的优势很余修士一样,速度快,但你要是把准头练好了,红衣就不是你的对手。”
“红衣虽是防守,可他迄今为止不怎么费力,等余修士耗不住了,红衣就能反击了。”
方怀瑾顿时恍然。
“裴师兄,你好厉害。”
裴之衔:“……”
他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沈逾白夸他一句,方怀瑾在这凑什么热闹。
烦人。
沈逾白进步飞速,对战局分析有了一定的把控。
终于,轮到了裴之衔。
然而看清来人后,方怀瑾却脸色一变。
“坏了。”
沈逾白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
方怀瑾一副才想起来的模样,“裴道友的对手竟然是袁青山。”
“他怎么了?很厉害?”沈逾白问。
方怀瑾的小道消息不少,一些比较能引起讨论的,他都知道一些。
“袁青山的修为可不止金丹期。”
沈逾白茫然,“可秘境试炼不是只有金丹期能进去。”
“因为他放弃了突破。”方怀瑾说,“他的修为已经到能突破元婴,但他选择止步金丹。”
沈逾白没懂,“为什么?”
“袁青山是个寻求的不是突破,而是追求完美无瑕。说白一些,每次突破都会能放大以前的不足,修为是提升了,但自己的缺陷也很明显。”
“那不应该找准缺陷,加以修行吗?”沈逾白问。
“不,袁青山追求的是潜心磨炼,谁也不知道他要是选择突破,如今是元婴期的什么阶段,而他在金丹期锤炼数年,道心也非一般的坚定,当然他的术法和招式也比金丹期的修士要更加‘完美无缺’。”
“你可以理解为……他在金丹期也许毫无对手。”
沈逾白心下一颤,裴之衔的运气怎么这么背?这才第一场就遇上强敌了?
那要是被打伤了,后面就算遇上自己能打的,也可能因为伤势重而处于弱势。
“但他这样不算犯规吗?”沈逾白问。
“不算,因为秘境的规则就是金丹期的修士都能参加,他没有突破,那就是金丹期。”
“这次的比试也是因为秘境坍塌才有的,所以能进秘境的修士都能参加。”
“担心了?”方怀瑾抬眸,“不过裴道友在我心里也是很强的存在,他以前也有过越级挑战,还挑赢的战果。”
沈逾白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又听方怀瑾说,“不过那个人可能是灵丹妙药堆起来的境界。和袁青山这种实打实的元婴期还放弃突破的金丹期不同。”
沈逾白木着一张脸,“你下次能一次性说完吗?”
“哎呀,这不是让你更了解一下彼此的情况。”
擂鼓声响起。
比试正式开始。
袁青山朝裴之衔拱拱手,“请赐教。”
裴之衔朝他抱拳,“这话应该我说才对,袁前辈,请赐教。”
两人各自后退数十步,赛场上所有人的凝神注视。
沈逾白不由紧张地屏住呼吸。
袁青山的法器是拂尘,裴之衔的法器是剑。
看起来剑更锋利,然而拂尘可以以柔克刚。
但谁也没有动,只有灵力微微波动。
“你看出来了吗?”方怀瑾问。
“现在在比灵力。”
方怀瑾:“啊?不对战吗?”
“在试探吧。”沈逾白的经验也就裴之衔和他讲解的那些。
虽然能看出点门道,但这两人的实力强劲,沈逾白很真分析不出什么来。
就在观众席出现了些躁动,看不懂观众嘀嘀咕咕地讨论起来。
“怎么还不开始?”
“不知道?这俩是上台后,一见如故,准备在擂台上结拜兄弟吗?”
忽然,一道剑锋划破寂静。
只见裴之衔先有了动作,持剑朝着袁青山刺去。
——滋啦一声。
袁青山的道袍被划了一个大口子。
沈逾白瞪大了眼睛,他有点期待袁青山的反击。
只见袁青山拂尘飞出,裴之衔的剑也脱手,在半空中打得不可开交。
而两人对视了一眼,赤手空拳地展开了搏斗。
但下一瞬,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只见裴之衔一掌拍出。
袁青山出乎所有人意料,直直飞了出去,掉下擂台。
裴之衔赢了。
方怀瑾:????
“你掐我一下?我没看错吧?怎么就结束了?还结束的这么突然。”
不只方怀瑾,还有人直接站了起来。
“什么情况?袁青山搞什么,我押了你一千灵石,你在干什么???”
“啊啊啊,押了三千灵石。”
“我押了我要对战的法器。”
“啊啊啊啊,我要疯了!!??”
沈逾白也跟着站起来,他掐了方怀瑾一下,听见方怀瑾疼得吱哇乱叫才回神:“啊啊啊,你真掐啊,疼疼疼,快松手。”
四目相对,沈逾白愣了下,裴之衔朝他勾了勾唇,没有出声,可沈逾白却读懂了,裴之衔说的是:我胜了。
第59章
速度太快。
快得在场许多人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
方怀瑾只看见两人似乎同时出手, 但不知为什么,袁青山就掉下擂台了。
“虽然我,我很支持裴道友, 但这看起来真的很像黑幕。”
沈逾白眼睫一颤, 他看清。只是不太敢相信。
裴之衔什么时候偷偷学会他的招式的?
沈逾白没什么战斗经验,只有这招和三师父学的。
裴之衔都学会了, 那他以后还怎么和裴之衔对战?
最拿手的招式都被学去了。
“你怎么看起来不高兴啊?”方怀瑾顿了下,“哎呀!我刚说错话了, 裴道友怎么会有黑幕,肯定是他精进太快。我没有说他不好,你别……”
沈逾白更自闭了。
方怀瑾以为他质疑裴之衔让沈逾白不高兴了,但好像又不是这样。
场下的观众还在口水乱飞的热议着,下一组比试的人已经上场了。
……
沈逾白的注意力已经不在擂台上, 整个人心不在焉,又愁容满面。
方怀瑾:“你怎么了?”
“没。”
方怀瑾不信,但沈逾白不肯说,他也没办法。
“要不,我们去吃东西吧?吃点好吃的,心情好。”
没等沈逾白说什么, 后脖颈忽然别人提溜起来, 他扭头看去,裴之衔另一手已经托住了他的脚。
“他不想去。”
方怀瑾“啊”了一声, 又看向裴之衔。然而裴之衔也不给他多问的机会,抱着沈逾白就走了。
……
裴之衔:“我赢了,你不高兴?”
沈逾白:“没有。”
“是吗?但你现在看起来不是很高兴。”裴之衔说。
“晚上有篝火宴,你想看吗?”
沈逾白的注意力暂时没听说过的东西转移了,“篝火?”
裴之衔:“是他们这的风俗, 当地人会穿着特有的服饰,也会邀请外地人参加。”
沈逾白眸子亮了亮,“好玩吗?”
“听起来应该很好玩,你要想参加,我们可以去成衣店看看合适的衣服。”
沈逾白激动道:“参加,狐要参加的。”
“那得赶紧去,平日他们这可没那么多外地人,如今正好赶上试炼,各地修士齐聚,去晚了好看的衣服就被别人挑走了。”
沈逾白一听,那还得了,催促着裴之衔快些去挑衣服。
“那我晚上可以变成人吗?那么多人被看见怎么办?”
“就是人多才没关系。放心吧,到时候大家各玩各的,没人注意你。”
沈逾白这才放下心来,“那师姐他们呢?”
“他们反正已经见过你,你到时候跟紧我就行。”
“我肯定跟紧你的。”沈逾白立刻道。
裴之衔唇角勾了勾。
沈逾白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化成人形,再一出来活脱脱一个俊俏小公子。
他走在裴之衔身边,在熙熙攘攘的街上,惹来不少姑娘公子的注视。
还有胆大的朝他挥手示好。
沈逾白不明所以,只觉得这里的人都好热情。
也幸好在太霄宗呆了一段时间,有师兄师姐们的亲切作对比,沈逾白现在不仅不慌不忙,甚至还学会热情回应。
茶馆二楼,一位穿着当地服饰的男子朝沈逾白招了招手,邀请他上茶楼聊天,沈逾白回了一个笑脸,摆摆手拒绝。
那人却不气馁,正想再做点什么,裴之衔一把拉住沈逾白的手,“别沾花惹草的。”
沈逾白:“啊?”
他没有啊。
裴之衔冷淡的视线瞟了一眼,茶楼上的男子只好悻悻收回视线。
一直到进了成衣铺,遇见一个穿着西域服饰的少女,她扎着一头细细的麻花辫,长头纱配着叮当响的流苏头饰。
轻纱一般的外衣披着,还露着半截腰,举手投足间吸引足了众人的注意。
沈逾白盯着她看了一会,他的注意力不在那身衣服上,而在叮叮咚咚的头饰上,忍住伸手去抓的冲动。
裴之衔一把捂住他的眼睛,“别乱看。”
少女早已注意到沈逾白的注视,也不知道哪儿来的人,还这般的腼腆。她轻笑一声,银铃般的声音又让沈逾白想起那一头叮当响的流苏串。
小时候在万妖谷,师父也会在房前挂上长串的铃铛。
风一吹就叮当作响。
沈逾白那会儿年纪小时,最为好动,扑坏了好几个。
“蝴蝶还不够你扑吗?”师父会揪着他的狐狸耳朵教训他,“这不是普通的铃铛,再弄坏我就把你吊起来当铃铛。”
后来沈逾白还是爪爪痒,想动,又不敢动。爪子碰一下,他就做贼似的张望。
而师父们也防着他,一听到动静,就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脚把沈逾白踹飞好远。
有几次沈逾白四脚朝天翻不过来,师父就说他吃太胖了,非要让他节食,那一阵子是沈逾白的噩梦,他觉得自己的毛都不那么油光水滑了。
裴之衔把沈逾白带到另一侧,“掌柜,要两套衣服。”
“来了,客官。我们店衣服特别多,您是要价格实惠,还是要高端大气,又或者精致奢华的?”
裴之衔挑眉,“能多奢华?”
“我吹上天也不如客官你亲自看,我带你去看我们店最好的服饰,保准穿上就跟西域皇子似的。”
“掌柜,那有没有西域公主穿的衣服啊?”少女清脆的嗓音夹杂着几分俏皮。
“有、有、有!”
掌柜没想到今天的有钱的客户还挺多,顿时笑得合不拢嘴。“姑娘美若天仙,我们的衣服也只能是锦上添花罢了。”
裴之衔以为把那女子甩掉,没想到她一句话又让掌柜招呼了起来。
“三位请跟我上二楼。”
“小二,送三份茶点上来。”
沈逾白眨巴眨巴眼,什么还有茶点?
西域少女主动搭腔:“两位公子的口音,不像是西域,从何而来?”
沈逾白:“嗯嗯,我们不是西域人。”
“我观公子眉眼漂亮,长相秾丽,倒也有几分我们西域人的风情。”少女含笑看着沈逾白,只觉得他长得好看,比起身边那位面色如冰的少年,倒是多了几分柔软。
裴之衔眸光凉凉地扫了少女一眼,但少女并不憷他,而是朝他弯了弯眼角。
“公子远道而来,要不我带你们玩一玩?”
裴之衔冷淡打断,“不必了。”
“公子不必客气,我们西域人向来好客。”
那掌柜一听,连连点头,“是的是的,我们西域热情好客,有如此美人相伴,公子何不答应?”
裴之衔还没回答,少女又说,“你别急着拒绝,这位公子可没说不愿。你得给他自己选择的机会。”
裴之衔看向沈逾白,“你想一起吗?”
沈逾白从裴之衔的眼里看出了“你敢答应就死定了”的眼神,他连连摇头,“我,我们一起的。不分开。”
“听见了?”裴之衔挑眉,“姑娘让让,我们要去挑衣服了。”
少女耸了耸肩,被拒绝也不恼,干脆地让开一条道。
掌柜一见三人不太合,立刻招来了自己的妻子,“阿黎,这位姑娘要选衣服,你眼光好,你带她看看。我招呼这两位公子。”
……
沈逾白不挑,裴之衔给他拿什么他就穿什么,试了几套后,裴之衔觉得都挺好看,大手一挥,全都叫掌柜包起来了。
掌柜顿时喜笑颜开,“好嘞客官,您要不要看看这套宝石项链,这位公子皮肤白,这绿色宝石特别趁他。”
“还有这套金饰,这还配了个狼妖耳坠,这套可以配红黑色那身衣服。”
掌柜热情推销,沈逾白都穿不过来了,推着裴之衔也去试试。
“够了够了,掌柜你给他也搭一套。”
“这简单,公子身形修长挺拔,看看这套红黑相间,还广袖配上这灰黑色的领兔毛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咱们西域的大将军。”
“这身衣服配这个红色玛瑙项链,特别俊逸。”
裴之衔换上衣服出来,沈逾白眼睛顿时一亮,“好帅!”
“是吧?就说这位公子长相俊朗,一般人还衬不起来。”
掌柜:“咱这有镜子,公子可过看看。”
沈逾白推着裴之衔过去。
落地镜前,沈逾白一身黑红色服饰,像个俊美的异域少年,裴之衔利落的黑白服饰搭了件披风,还真如掌柜所说像个胜战归来的将军。
“两位公子相貌堂堂,不似凡人,今晚的篝火宴,必定是惹人艳羡。”
……
在掌柜的吹嘘中,两人满载而归。
沈逾白和裴之衔不仅换上了异域服饰,连发饰也照着异域风情而来。
走在街上,还当真像是西域权贵家的公子。
两人在街上逛了好一会,裴之衔手上是沈逾白没吃完的甜水。
而沈逾白手里已经拿着手艺师父捏的大鱼。
大鱼并不能吃,但沈逾白瞧着喜欢。开心地拿了一路,直到注意力再次被其他东西吸引,大鱼才被收入了储物项里。
待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夜幕慢慢降临,众人都朝着同一个地方而去。
过了廊桥,沈逾白望见绚丽的夜景。
满街的红灯笼,街上不少男女成双结对,不同于别地方的含蓄,而是大大方方牵手或者搂着他们心爱的姑娘。
沈逾白顿时面露艳羡,他也好想有个心爱的对象,也像这般亲昵地一起游玩。
沈逾白不喜欢孤单,他喜欢热闹,等以后尘埃落定,有个人陪着好似真的很不错。
裴之衔眉梢微挑,见他眼里的羡慕藏都藏不住,轻咳一声。
示意沈逾白也可以牵着他的手。
沈逾白眨巴眨巴眼,不明所以地看着裴之衔刻意而僵硬的手,好一会他终于反应过来。
“你的手……抽筋了吗?”
裴之衔:“……”
真是个木头。
第60章
裴之衔一把握住沈逾白的手, 一言不发带着人往前走。
沈逾白茫然地跟着,也没明白裴之衔到底是不是抽筋,又好面子不肯说。
但很快, 他就被热闹的氛围所吸引。
有驼铃声传来, 熙熙攘攘的街道瞬间让出了一条宽敞的位置,游玩的人纷纷停下了脚步。
沈逾白抬眸看去, 只见城门开启,一群男男女女穿着色彩鲜艳的华服走了出来。
他们在城门口载歌载舞, 鼓声阵阵配合着幽幽琴声。
“点火!”
随着一声令下,一个头戴围帽男子手里拿着燃着的火把。悠扬的琴声变得更轻快。
沈逾白舍不得眨眼的,恨不得把这没看过的画面全都印刻在脑子里。
正在这时,人群中爆发出一声声惊叹。
“快看,是凤凰。”
沈逾白仰头, 只见一只火凤凰自远处飞来,仔细一看凤凰身上还坐了个妙龄少女。
手里提花花篮,在人群的惊叹中,表演者天女散花。
她赤着脚,脚上还系着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声音普通人是听不见, 但沈逾白对铃铛声响很敏锐。
“娘亲, 快看!是仙女姐姐。”
“哇!仙女姐姐好漂亮啊!”
沈逾白也跟着“哇”了一声,“好厉害啊。”
裴之衔挑眉, “这有什么厉害,火凤凰只是一只机械鸟,施了点幻术,一点点。”
沈逾白不满地拧眉,“你闭嘴。”
好飒风景的裴之衔。
只见火凤凰飞到了城楼中央, 那妙龄少女起身一跃而下。
“哇!”
衣袖被风吹起,面纱缓缓飘落,露出了一张惊艳众人的绝色面容。
人群中又是阵阵惊叹,“好漂亮啊。”
“这就是仙女吧。”
沈逾白眼睛亮闪闪,他拉着裴之衔的袖子,“裴修也,是我们今天遇上的那个姑娘!”
裴之衔:“呵,就见了一面,你还记得她长什么样?”
“你不记得吗?”沈逾白没有回头,他生怕又错过什么精彩的表演。“那你记性还挺差。”
裴之衔脸色顿时就黑了。
歌舞表演结束后,就是杂技表演。裴之衔不知道沈逾白一只妖,怎么还对变戏法感兴趣。
像个小孩儿似的,恨不得凑到最前面去。
“接下来表演,胸口碎大石。”
沈逾白很捧场的“哇”了一声。
裴之衔:“……”
“裴修也,你快看。好大一块石头。”
“看见了。”
“这可是真石头,没造假,有没有人想上来搬一下这块石头?”
沈逾白看见几个小孩兴奋地举起手,他也跟着举起手,“我,我,我愿意!”
“好,就这位小哥吧。”
沈逾白又拽了下裴之衔的衣角,“是叫我吗?”
裴之衔:“……是。”
沈逾白立刻把手里的东西全都丢给裴之衔,开开心心地走上前。
“就让这位小哥来验证一下我们这块石头是不是真的。大家给点掌声支持一下。”
“我们这石头有千斤重,一个人是抬不动……”
话音未落,就见沈逾白神色轻松将千斤石举国头顶,随着他的动作,衣袖滑落,露出了和千斤石形成鲜明对比的纤细手臂。
那人顿时神色尴尬一笑,“这位小哥是修士吧?哈哈,真是力大无穷啊。”
怎么回事?
不是说施了术法,就算是修士也没法随意举起来的。
沈逾白一点头,那人才稍稍松了口气。
“哈哈,我们这千斤石是货真价实的千斤重,没想到遇上了这位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高修为的修士,哈、哈、哈。”
沈逾白一听,有几分羞涩,“其实我也没那么厉害。”
那人:“……”
台下又是哄笑一片。
“这位小哥,那你跟大家说说,这石头是真的吗?”
沈逾白“喔”了一声,“是真的,实心心的。”
“我们这有个锤子,你要不给大家演示一下。”
“好呀好呀。”沈逾白更兴奋了。
沈逾白抡起大锤,深吸一口气,忽然被拦住,“小哥,小哥。咱们试一下石头真假就行,可不能把我们的表演道具砸坏了。”
“喔喔喔,对不起。”
沈逾白点头给了个围帽大叔一个“放心”的眼神。
砰地一声,大锤砸在巨石上,发出了声响。
沈逾白非常捧场地说:“哇!是真的大石头。”
“哈哈哈哈,感谢这位小哥,送你一个小礼物。”
沈逾白惊喜道:“谢谢。”
他拿了东西高高兴兴地回到观众位,炫耀似的拿出了刚得到的礼物。
“裴修也,你看。”
裴之衔:“没瞎,看见了。”
“一只机关鸟罢了,我也会做。”
沈逾白半信半疑:“真的假的?”
“当然。”裴之衔挺起胸膛。
沈逾白观察了他一会,轻哼一声,“吹牛。”
裴之衔:“。”
“你不信,等回去我就做一只比你这个大十倍的机关鸟。”
沈逾白不为所动,“反正我只喜欢我手里这只。”
看完杂耍表演后,就到了众人最期待的环节游街活动。
只见载歌载舞的姑娘公子们坐在骆驼上,微笑着和观众打招呼。
一些小孩已经开始跟着骆驼商队后面跑。
后面还跟着一长串的表演队伍,沈逾白,“我们也去看看。”
沈逾白拉着裴之衔在最里面的位置,抬眸正好对上今日碰上的西域少女,她晃着修长白皙的腿,系在脚踝上的铃铛脚链,叮叮当当地响。
她一眼就看见人群中的沈逾白,还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沈逾白也立刻举起手朝她挥了挥。
裴之衔脸色顿时就黑了,他握住沈逾白的手,强行打断他。
“做什么?”沈逾白仰头看他。
“人多,怕你走散了。”沈逾白义正严词。
沈逾白:“喔。”
确实人很多,他乖乖任由裴之衔牵着。
游街活动仅有一炷香时间,他们带着众人来到了更宽阔的沙地旁。
木头竖着堆好,柴油一泼,瞬间燃起熊熊大火。
这时,有人扛来了几只羊,还有人抬了好几缸酒。
……
看着当地人热切加入了歌舞中,连小孩子们也围成圈,开心地玩耍。
“沈逾白!好巧,你们也在这?”
听见这扰人的声音,裴之衔蹙了蹙眉,果不其然只见方怀瑾朝他们大步走来。
“原来你们也来看热闹。”方怀瑾说着又看向沈逾白,“怎么不叫我一起?”
沈逾白顿了顿,“我也是后来才知道。”
方怀瑾其实也没多在意,他就是乐意和沈逾白一起,虽然他也不清楚为什么。
起初,他是来看裴之衔。
只是沈逾白身上有一种让他忍不住靠近的欲望。
没来由的。
可能这就是一见如故吧。
方怀瑾这么想着。
“那边还有免费的甜酒,要不要喝?”方怀瑾问。
“甜酒?”
“是啊,走,我带你去拿。”
沈逾白看了裴之衔一眼,没等裴之衔说出不许,沈逾白一溜烟地跑了。
方怀瑾怔了一瞬,又看看裴之衔,尴尬地说,“那什么,我也过去看看。”
裴之衔冷着脸要跟上,忽然听见有人喊他。
“裴道友。”
“真巧,没想到会在这遇上裴道友。”
来人是不肯突破,将自己困在金丹修为的袁青山。
“袁前辈。”
袁青山四十来岁,裴之衔喊他一句前辈倒也算是给面子。
他自嘲一笑,“什么前辈,不过是你的手下败将。”
“袁前辈不必这么妄自菲薄,你的修为在我之上,若不是压制修为和我比试,我……”
袁青山以为,裴之衔客套地说未必能敌得过他,哪知裴之衔语气平静地说。
“我也没那么快胜出。”
袁青山:“……”
“裴道友确实天赋非凡。”袁青山也没生气,裴之衔的天赋确实很高。
他也不恼裴之衔胜过自己,对于比自己强的人,袁青山总是很谦逊。
裴之衔没有半分谦逊,“袁前辈若是有我一半的心气,也不至于将自己困于金丹期。”
袁青山怔了瞬,他将自己困于金丹期并非秘密,很多人都知晓,但从未有人当着他的面这般说。
“袁前辈在修为上也算精进,但前辈总想着什么都要做到完美,才肯到走向下一步。可你若不突破,不向前走,又如何长进?”
袁青山怔愣在原地,这么简单的道理他并非不知。但这十几年来,他不知为何如此钻牛角尖。
“多谢裴道友提点。”
裴之衔拱手,“袁道友客气。”
正说着,沈逾白端着两个酒碗过来。
“裴修也,裴修也。我给你也倒了一碗。”
裴之衔怔愣一瞬,方怀瑾已经跟到身边看见袁青山,“哇”了一声。
袁青山朝他们点点头,算作招呼。沈逾白也学着他点点头,又看向裴之衔。
“袁道……前辈。”方怀瑾眨眨眼,打了个招呼。
袁青山点了下头,又对裴之衔说:“没想到裴道友还同妖族交好。”
沈逾白身子一僵,裴之衔不动声色将他护在身后。
“想来也是,裴道友豁达。”袁青山笑了下,“怪不得小狐们愿意亲近你。”
“啊,我还有别的事,就不打扰你们玩乐了。”
袁青山离开,沈逾白还还怔在原地。
裴之衔以为他吓到了,摸了摸他的脑袋,“两碗都是给我的?”
沈逾白一下护住了其中一碗,“这是我的。”
“你不能喝。”
“凭什么?我就喝。”沈逾白生怕被抢了去,碗送到嘴边,咕咚咕咚就往下咽。
喝得太急,又被辛辣刺激得呛咳起来。
裴之衔:“……”
“我说什么来着?”
他一边给沈逾白拍背顺气。
方怀瑾站在一旁,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最后,偷偷地用舌尖卷了下,眯起了眼睛,难喝。
沈逾白咳得脸色通红,好一会才缓过来。
他小声嘟囔着,“都怪你。”
裴之衔:“。”
方怀瑾对沈逾白倒打一耙感到目瞪口呆,这也能怪裴之衔?
然而裴之衔没有反驳,从储物戒里拿出了一瓶玉露。
“喝这个。”
玉露是受伤时,用来滋养身体,却被裴之衔暴殄天物地当成水喂给沈逾白。
方怀瑾默不作声地瞧着,这两人的关系还真是——
如他所想的那般要好。
寻常的兄弟可没裴之衔这般有耐心,养儿子似的。
方怀瑾心道。
夜晚,有风吹过。
沈逾白主动牵起裴之衔的手。
裴之衔还以为沈逾白终于开窍了,直到感受到那冰凉的爪子——
沈逾白是冷了。
裴之衔好一阵无语,却还是从储物戒里将披肩拿出来。
他也很疑惑沈逾白一个火灵根,竟然怕冷。
看够了热闹,沈逾白才肯回。
但此时,他已经有些醉酒,迷迷糊糊又懒得走,变成了狐狸形态,将自己窝进裴之衔的胸口。
裴之衔:“……”
这时候倒是知道同他亲近了?
裴之衔任劳任怨,将狐端着回了客栈。
一路上,沈逾白还话很多。
“裴修也。”
裴之衔:“嗯?”
“裴修也,好!”
裴之衔挑眉,接着又听见了下一句话。
“裴之衔,坏!”
裴之衔:“……”
醉得分不清人了吗?
“坏!”
沈逾白猛地仰起头,高喊一声。
裴之衔:“……”
“你说,坏!”
裴之衔没搭理小醉狐,沈逾白却不依不饶。
“坏!”
裴之衔无奈,只好跟着道:“嗯,坏!”
听见了想听的话,沈逾白才肯安分下来。
安分了没一会,沈逾白又开始嘀嘀咕咕,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最后把自己给哄睡着了。
夜半。
沈逾白忽地热醒,一时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只觉身下热源滚滚。
低头一看,是裴之衔。
他闭眼正睡得香甜,雪白的衣袍散开了些,还有些皱巴巴,显然是被沈逾白不安分的睡姿给弄乱的。
沈逾白借着窗外的月光,瞧见了结实的胸膛,在寂静的夜色中,他听见了鲜活有力的心跳声。
一下又一下撞击着他的耳膜。
沈逾白的心跳变快了几分,耳边忽然传来师父说过的话。
“龙傲天很强,所以要是吃掉他的心脏,你的修为就能得到十几倍的增长。”
沈逾白一双眼睛扑闪扑闪,可裴修也是他的救命恩人。师父也说过要知恩图报。
但裴之衔却是他的对手。
只要吃掉鲜活的心脏,以后他就是龙傲天。
沈逾白觉得自己脑海里有两只小狐在打架。
一只小狐让他不要犹豫,快点吃掉鲜活诱人的心脏。
另一只小狐问他不报恩了吗?裴修也不仅救了他,还帮他保守了秘密,而且还一直护着他。
裴修也对他那么好……
沈逾白鼻子嗅了嗅,不知怎么忽然就想起被他可以遗忘的指尖血。
裴之衔的血好香。
沈逾白忍不住凑近,冰凉鼻子几乎贴在裴之衔的胸膛,一双赤金色的眸子变得灼热。
“好香啊。”《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