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裴修也, 我、我有话想和你说。”
裴之衔眉梢微动,似乎已经知道沈逾白要说什么,他抱臂依在门上。
视线落在院子里的稻草人上, 他还在吭哧吭哧地浇水。
“你看我。”沈逾白捧住他的脸, 强迫他看向自己。
裴之衔眉眼低垂,沈逾白就蹲下来看着他。
他的视线直白而热烈, 赤金色的眸子里像是滚烫火焰。
裴之衔直觉心跳如鼓,他听见沈逾白说。
“裴修也, 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你也能喜欢我一下吗?”
这意料之中又有些措手不及的告白,裴之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沈逾白忽然吻上了他。
裴之衔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但整个人还是懵的。
只是被亲了一下,怎么这般没出息。
他想捂住那狂跳不止的心脏, 可越是这样心跳就越快。裴之衔恨不得拿块石头压在胸口。
忽然,他的胸口好像真的有一块石头压得他喘不上气。
但又不像石头那般坚硬冰冷,而是软软的,热热的。
裴之衔倏然睁开眼,就看见小狐狸趴在自己的胸口,赤金色的眸子闪着亮光。
和梦里要强吻他的沈逾白一模一样。
裴之衔唰的一下清醒了。
沈逾白想干什么?弄得他衣衫不整, 还用这么灼热的眸字看着他。
沈逾白提溜起沈逾白的后颈。
“小色狐!”
沈逾白还沉浸在两只小狐打架中, 猝不及防脚下悬空,他茫然地扒拉了两下。
没等他反应过来, 已经被丢进床榻里侧。
沈逾白滚了半圈,才刚酒醒的脑子又摔得眼冒金星。
沈逾白:“?”
他迷迷瞪瞪地摸着自己的后脑勺。
此时的裴之衔,已经整理好衣领站起身。
沈逾白眨巴眨巴眼睛,后知后觉感到恐慌:裴之衔发现我想吃他了?
裴之衔看起来好生气,脸都气红了。
沈逾白不知所措地怔在原地, 他艰涩地咽了下口水,眼里全是心虚。
落在裴之衔眼底,就是另一种解释了。
“你,你怎么可以,可以这样?”裴之衔的语气羞恼。
他们还没有成亲,沈逾白怎么能这么随便地扒他衣服,还想和他做那种事。
太不知羞了。
沈逾白张了张嘴,“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小心翼翼地瞅了裴之衔一眼。
他只是忍住不住。
明明裴之衔没有受伤,可他好似闻到了腥甜的血味。
沈逾白舔了下唇角,“我没,没咬。”
裴之衔:“?”
小狐狸还想咬、咬?
咬哪里?
裴之衔脸色顿时涨红,太不知羞了。这种话是能直白的说出口的吗?
“你、好好反省一下。”
沈逾白弱弱地应了一声,“喔。”
裴之衔嘴上这么说着,其实心底也很茫然。
他不确定沈逾白是不是快到了妖族所谓的发热期。
如果是这样,那……他和沈逾白就、就得……
裴之衔一阵耳热,身体的血液也跟着躁动起来。
明明已入初冬,可却觉得房间像夏季那般炎热。
……
“你怎么了?”
方怀瑾不知道沈逾白怎么又情绪低落上了。
沈逾白摇了摇头,满脑子都是裴之衔发现了。
该怎么办?
要不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跑路吧?
沈逾白这么想着。
“哎呀,别不高兴。我们去看比试,你不想学几招吗?”
沈逾白看向他,“你也会过目不忘?”
“怎么可能?”方怀瑾道:“那岂不是人人都是裴道友。”
沈逾白默了一瞬,忽然斗志昂扬,跳到方怀瑾的肩上。
“你说得对!要是我也像裴修也那样……”
能把别人的招式学了去,那他还怕什么?
“走!出发。”
方怀瑾:“?”
不是,刚才还蔫蔫的,怎么突然就斗志昂扬。
可也不是他去比试啊?
“方怀瑾,你说你是散修。那你也没有师父吗?”
方怀瑾道:“当然有,我又不是天才,没师父点拨,哪有现在的成就?”
两人先聊着,朝着比武场走去。
沈逾白:“那你师父呢?”
方怀瑾沉默了许久,“他老人家已经仙逝了。”
沈逾白:“喔。”
“我也有师父。”
方怀瑾很少听沈逾白说自己的事,虽然沈逾白愿意同他一起,但有些防备他。
“那你师父也仙逝了?”方怀瑾问。
沈逾白:“我,我师父好着呢。不对,我七师父仙逝了。”
方怀瑾:“?”
什么玩意,七师父?
方怀瑾:“姓七倒是少见。”
“不是,他是我第七个师父。”
方怀瑾瞪大了眼睛,“你有多少个师父?”
“就七个。”
方怀瑾:“就?七个还不够多吗?你怎么会有这么多师父?”
“七师父是后来认的,其他六位师父是好友,他们一起教我。”
方怀瑾一脸艳羡地看着他,“真好,我师父仙逝后我就一个人了。”
“那你师父们一定对你很好吧?”
沈逾白点点头。
“那你,为何会和裴道友一起?他也认识你师父 ?”
沈逾白轻咳一声,“我师父派我来办点事,办完事我就回去复命了。”
“我能帮忙吗?”方怀瑾问。
沈逾白摇头,“我师父说只有我可以。”
“这样,那你加油,祝你早日办完事。”
沈逾白刚提起的信心,没一会又蔫巴了。
裴之衔今早没等他起床就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还在生他的气。
可、可是……沈逾白觉得好麻烦,他也不知道该什么办。
“如果,如果你有个救命恩人,他救了你,还对你很好。”沈逾白斟酌着问,“可你必须做一些伤害他的事,那……”
方怀瑾义正严词:“不可能,恩将仇报,这也太不是人了。”
沈逾白:“……”
“那要是迫不得已呢?”
方怀瑾虚心求教,“怎么个迫不得已法?”
“如果天命如此?”沈逾白问。
方怀瑾:“那、那要是立场相对,那只能先报了救命之恩,再……”
沈逾白眼巴巴:“再什么?”
方怀瑾拧眉,“你为什么问这个?”
“害呀,随便问问啦。”沈逾白又转移话题,“今天有我师姐的比试,她也很厉害的。”
方怀瑾又觉得奇怪,“你不是太霄宗的弟子,为什么也喊他们师兄师姐?”
沈逾白理所当然:“跟着裴修也喊的。”
方怀瑾:“!!!”
他就知道,他们果然是那样的关系!!?
但,人和妖可以吗?
方怀瑾陷入了短暂的茫然中。
擂台上刚结束上一场的比试。
排行榜上,很快出现下一组比试选手的名字。
沈逾白去看滚动的排行榜,看见三四个姓裴的,但都不是裴修也,。
裴修也的排名在这么下面吗?
“这个排行榜是实时变动的。”方怀瑾给他解释,“每次大比都会有,还没参赛的排名会在后面,已经比过的会在前面,这个是今天的排名,不是总排名,说明还没轮到裴道友。”
沈逾白点了点头,真麻烦。
“但这个排名怎么算的?不是两两对战?”
“这个天幕排行榜,有自己的规则,总之不会出错,比宗主长老们更为精准。”
很快,轮到了柳盈霜上场。
沈逾白立刻正襟危坐,师姐可是能炸掉飞舟的人,厉害得很。
“你师姐的运气,好像也不太好。这可是玄铁门的修士,最擅长持久战。”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沈逾白惊诧。
“这是散修的保命手册。”方怀瑾说,“我们散修无依无靠,就靠多了解些各大门派的消息,惹不起总躲得起吧?”
沈逾白:“……”
眼前红光闪过,飘带犹如草靶接下了玄铁门的利器,又忽然反射出去。
玄铁门修士侧身闪避,柳盈霜趁机持剑攻上!
沈逾白顿时兴奋起来:柳师姐好厉害!
他踩在方怀瑾的肩头蹦蹦跳跳,好几次都差点一头栽下去,好在被方怀瑾扶住。
方怀瑾:“你看裴道友比试都没那么激动。”
沈逾白轻飘飘地说,“因为他肯定不会输。”
方怀瑾莫名饱了,手里的零嘴都不香了。
他就多嘴这么一问。
候场。
裴之衔正等待属于他的比试,却见一个穿着黄衣的姑娘走到他面前。
“裴,裴道友,你还记得我吗?”
江持叙和万翊挤眉弄眼,这又是哪里来的桃花?
陈默摇头:“凭什么裴师弟桃花这么多。”
“不对,裴师弟不是钟情那不知哪个门派的小师弟吗?”
“好渣啊,裴师弟。”
“你是在嫉妒吧?”
“谁嫉妒了?他怎么能一边和小师弟勾勾搭搭,一边和其他姑娘眉来眼去。”
“最近都没见到小师弟,你怎么知道他和裴师弟勾勾搭搭?”
“裴师弟平日不是修炼,就是宅着,最近都不在客栈,若不是同那小师弟一起,我把脑袋拧下来给你当球踢。”
裴之衔并不知道几位师兄又在脑补,只是花了点时间才想起这人是谁。
是他和沈逾白在秘境里遇见的女修,虞昭宁。
当时还缠着沈逾白说些他不知道的悄悄话。
裴之衔眯着眼,并不是很想搭理他。
“我真的、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关于你们太霄宗的事。”虞昭宁好不容易才寻到裴之衔。
她要是当时知道眼前的人就是裴之衔,早就将这件事说出来了。
裴之衔这才松口,同虞昭宁寻了个没人的地方说话。
裴之衔:“你要和我说什么?”
虞昭宁:“我当时问你们认不认识裴之衔,你们说不认识。”
裴之衔一点也没有欺骗人的心虚,坦然地站在那,骗了又如何?
在秘境里,小心点总是没错的。
“我就是想告诉你,离狐妖远一点。”
虞昭宁刚一张口,裴之衔的神色就沉了下来。
就在他以为虞昭宁是不是知道沈逾白的身份时,又听虞昭宁问:“你师弟呢?怎么没和你一起。”
裴之衔冷淡:“有事说事。”
虞昭宁遗憾没能嗑cp,但他也不想和裴之衔多说什么,深吸一口气,不停歇地说完。
“就是那只狐妖,是书里的反派,反正他会和你为敌,你要是认识趁早和他撇清关系。”
“你救他属心善,可他却想要太霄宗覆灭,未来他会杀了你的师兄弟,就几大宗主也会被重伤致死。”
“我知道的就这些。”
虞昭宁其实想的是,裴之衔要是能早点把那只狐妖杀了,她以后应该不会死于狐妖之手。
她就是一个爱看书的小女孩,到底做错了什么要穿越到这来。
她没什么远大的追求,只想吃饱喝足,有花不完的钱,离开这个破地方继续写她的旷世奇作。
她原本想投诚裴之衔,寻求庇护。但现在左思右想,还是不参合最好。
她把事情告诉裴之衔,找个别人不知道的地方安全躲过。
裴之衔在虞昭宁说完这些话时,已经有了盘算。
狐妖,指的应该就是沈逾白。
但……
裴之衔:“胡言乱语。”
虞昭宁该说的也说了,裴之衔信不信不是她能左右。
“总之,我言尽于此。你爱信不信,那狐妖是这世上唯二的九尾狐,她会为了枉死的九尾族报仇的。”
“等等。”一把剑横在了虞昭宁的肩上,“你说这世上唯二的九尾狐?”
裴之衔:“是谁?”
虞昭宁愣了下,“你不知道吗?一只是你曾救过,并收养的灵宠。另一只……”
裴之衔已经从她的话里,知道了两件事。
其一,虞昭宁只知道他的灵宠是九尾狐一族。并不知道沈逾白就是他养的狐。
其二……裴之衔眯了眯眼,第二只九尾竟然是他。
“多谢。”裴之衔顺手扔了个仙器过去,“危急关头可保命,能救你三次。”
“不谢不谢。”虞昭宁一听保命,顿时稀罕得很,“应该的应该的。”
裴之衔:“这件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虞昭宁摇头,“我,我除了和你说过,没和其他人说。但有没有其他人知道,我就不知道了。”
裴之衔点了下头,“以后也不要说。”
“我知道。”虞昭宁点头,“祸从口出,我懂得。这件事,你知我知,拜拜,再也不见。”
虞昭宁一溜烟的跑了。
跑到墙角才松了口气,太吓人了。裴之衔不愧是男主,王霸之气,只是和他说了几句,虞昭宁差点腿软。
虽然裴之衔疑心重,但虞昭宁该说的也说了,还得了一件保命的法器不亏。
只能今日比试,她认输退赛,再离开师门……
从此这世间逍遥自在,任她……
“虞姑娘。”
虞昭宁:“!”
她就说着修仙界很危险!!!!
虞昭宁大喊:“裴之衔,救命!”
却发现只能张口,却未发出声音。
……
裴之衔神色凝重,他又一次想起了秘境中的幻象。
“我劝你识相一点,我们可是云霄宗的,联合三大宗门围剿九尾狐妖一族。”
云霄宗。
裴之衔手不自觉握成拳头。
云霄宗是太霄宗的前身。
但云霄宗已经覆灭,唯有幸存的长老创建了太霄宗,而那几位长老早已仙逝。
哪怕真是云霄宗所为,也和现在的太霄宗没什么关系。
可裴之衔的心底莫名发慌。
“裴师弟,你怎么了?”江持叙挑眉,见他一脸肃然,似乎要和人打一架。
裴之衔瞬间从记忆里抽身,“你跟来做什么?”
“我这不是看看你和那姑娘聊什么?”
裴之衔转身就走,“关你屁事。”
“嘿,你!”江持叙轻哼一声,“小心我告诉小师弟,你背着他和别的女修……”
裴之衔凉凉地看了他一眼。
江持叙:“唔唔唔!?”
禁言术!???
裴之衔有病吧?
*
“快看,天幕上显示了裴道友的名字。”
沈逾白抬眸看去。
【太霄宗裴修也对战凌焱宗乔缪】
沈逾白:“!”
这不是秘境中嚣张跋扈,要扒他狐狸皮的凌焱宗弟子吗?——
作者有话说:努力日更[可怜]
第62章
沈逾白恨不得替裴之衔上台。
竟敢觊觎他引以为傲、油光水滑的皮毛, 该死!
沈逾白恨不得替裴之衔上台。
“真巧啊,又遇上了。这回可没有你的师兄师姐们帮你了。”
裴之衔嗤笑一声,“这话应该是我对你说。”
凌焱宗弟子:“好大的口气。那敢不敢打个赌?”
裴之衔挑眉, “赌什么?”
“我师弟生辰快到了, 正巧寒冬将至,就用你那只灵宠的皮毛做一身狐裘大……”
话音未落, 裴之衔的剑锋袭来。
“怎么?赌不起?”凌焱宗的弟子继续挑衅。
裴之衔并非赌不起,但他并不想拿沈逾白当赌注。
几道蓝光裹着银白色的光晕落下, 场外只听见噼里啪啦的爆炸声。
场内烟雾缭绕,众人根本看清不发生了什么,只听见打斗相当剧烈。
接着稀碎的布料像是鹅毛大雪一般纷纷落下。
“下、下雪了?”
“这颜色哪里像雪?”
“还局部下?”
然而仔细一看,众人才发现落在地上的是稀碎的布料。
只见烟雾散去,凌焱宗的弟子赤裸着上身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众人:“?”
沈逾白:“……?”
“裴之衔, 你欺人太甚?”
裴之衔“哈”了一声,“这就欺人了?要不是瞎了眼,你裤子也别想要。”
“你!”
凌焱宗弟子冷笑一声,刷拉一下,扯下了擂台上的旗帜,随意往身上一披, “这是你逼我的。”
只见他的头上冒起白烟, 裴之衔后退了两步,刺刀犹如倾盆大雨朝着裴之衔簌簌而去。
“防。”
裴之衔捏了个诀, 眼前一道蓝光挡住了刺刀。
赤炎宗弟子冷笑一声,身形如鬼魅搬绕至裴之衔身后。
在场的众人顿时呼吸一窒,却见裴之衔稳如泰山,一动不动。
“看来还是蒋骁更胜一筹。”
“裴之衔没法一心二用吧?布阵可没法闪避。”
就在众人展开激烈的讨论时,蒋骁的长剑如他们所言那般刺入了裴之衔的身体里。
“呵。”一声低笑至头顶而来, 蒋骁心下一沉,抬头看去,却见裴之衔持剑刺下。
蒋骁慌忙去看自己刺伤的裴之衔,如幻想般消散。
他什么时候……
蒋骁来不及多思考,抬手抵挡,却砍了个空。
也是幻像?
蒋骁顿时心慌起来,这个时候,却见四面八方都是裴之衔的身影,笑着、嘲讽着,倨傲的。
冷静、冷静。
蒋骁强迫自己保持震惊,他闭上眼睛,仔细辨认不同方位的声音。
时间不过一瞬。
他猛地睁开眼,朝着其中一个方向刺去。
刀剑相撞的声音响起,猜对了!
蒋骁唇角勾起一抹笑,“太霄宗弟子不过如……呃。”
他难以置信看向了后方。
裴之衔鬼魅一笑,长剑贯穿他的腹部,他低头一看殷红的血液从旗帜漫出。
“分、分身?”
蒋骁吐出一口血水,用力一踩地板,裴之衔贯穿他的腹部的长剑被震出,他连连后退数十步,狠狠地撞在木桩上,再往后一步便是擂台之外。
裴之衔却没有乘胜追击,给了蒋骁一口喘气的机会。不是心软,而是他还没虐够。
就这样让蒋骁下场,多便宜他。
狂风大作,裴之衔的袖子被风吹得鼓起,高扎的马尾随风扬起。
飞沙走石,雕虫小技。
裴之衔闭了闭眼,左手竖起两指,从眼前划过,眼前忽然多了一层轻纱似的眼纱。
“去死吧。”蒋骁眸色渐深,像是染上一抹鲜红,长剑和细小如牛毛办的血骨梨花针朝着裴之衔飞去。
铮——
锵锵——
银针和长剑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
裴之衔脚下落满了被他击落的银针,手腕一转,地上的银针被吸起。
下一瞬,银针朝着蒋骁的方向飞去。
蒋骁只顾攻击,防御不及,脸颊、手臂和身体分别被刺入了好多银针,血迹瞬间晕开。
“呦,手下败将,要认输吗?”裴之衔扯掉眼纱,眼角弯弯全是笑意。“喊三声爹,我就饶了你。”
“我干你娘……”蒋骁的嘴唇忽然一阵吃痛,漏网的银针从他上唇刺入,未落的话音戛然而止。
“嘴巴这么脏,封起来好了。”裴之衔扬了扬眉,“还来吗?手下败将。”
他就是故意激怒蒋骁继续。
蒋骁恨得牙痒痒,纵然一身伤,却不肯就这么认输。牙关都咬出血,一双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裴之衔。
“我要你死,要你死。”
裴之衔:“喊口号给自己壮胆吗?手下败将。”
“啊啊啊啊!”
蒋骁发疯似的,头发散乱,没了章法,提剑朝裴之衔砍去。
一阵乱砍,连裴之衔一根头发丝都没能斩断。
眼里是裴之衔轻蔑的眼神,耳边是裴之衔扰人的笑声。
杀、杀、杀。
蒋骁满脑子都是要杀了裴之衔,不计任何代价。
凌焱宗弟子站了起来。
“师弟?别打了。”
“师弟!!”
蒋骁充耳不闻,他心头涌起一股怒火,胸口上下起伏,被不甘、愤怒激得喷出一口血。
场上的几大仙门的长老宗主,都喊了停。
“蒋骁,气血上涌、强行突破会走火入魔。快停下!”
“呵,我不。”蒋骁嘴角全是血,他强行引来的雷劫。
天空乌云聚拢,蒋骁哈哈大笑,“我可快要突破元婴,裴之衔我要杀了你,再杀了你那只丑狐狸,把他的皮、喝他的雪。”
蒋骁面容狰狞,他本是金丹高阶,停了大半年迟迟未能突破。而今天,正好是个契机。
是他低估了裴之衔金丹中阶的实力。
“突破又如何?”裴之衔不以为意,“靠丹药堆砌起来的修为,就和那徒有其表的琉璃,不堪一击。”
“等会你可就笑不出来了。”蒋骁强行引来了雷劫,头顶上方那一团云迟迟未能降下天雷,只晃晃悠悠。
蒋骁拧眉,他最近每天都在吃聚灵丹,难道是吃的不够多?
他掌心朝上,将储物戒里的聚灵丹掏了出来,张口猛灌了好几颗。
场下这么多人看着,过了今天他蒋骁的名字便令人记忆深刻,扬名天下。
蒋骁的心境从大怒转为大喜,终于……那晃晃悠悠的云朵降下了第一道雷劫。
修士突破时最为脆弱,是本身容易被雷劫影响,但同时雷劫也会形成一道无法干预的结界。
若外界强行干扰或攻击,攻击者便会双倍反噬。
所以他根本不怕裴之衔在这个时候攻击他。
轰隆一声——
紫色的天雷降下,却在没入他身体里的时候,拐了个弯朝着裴之衔而去。
裴大宗主瞬间站起身,“裴修也,凝神打坐!”
裴之衔的脑子没有反应过来,但身体已经做出了行动。
一道紫色光晕环绕着他。
蒋骁整个人怔在原地,怎么回事?
不是裴之衔,是他啊!
雷劫劈错了,这是他的天雷,这是他的突破雷劫啊!!!
他怨怼地看着裴之衔,“你、是你抢走了我突破的雷劫!”
裴之衔已经盘腿而坐,闭目凝神。
任凭蒋骁怎么发疯,也无人搭理他。
……
沈逾白看的一愣一愣,“为什么是裴修也突破?”
方怀瑾大概也第一次遇见,不过他在书上见过,于是给沈逾白解释。
“大概是裴道友也临近突破,他的剑术远高于他的修为境界,这也是为什么他之前能跨境界打过修为高于他的修士。”
沈逾白听得云里雾里。
方怀瑾说,“裴道友是金丹中期,也就是跃过金丹高阶,直接步入元婴。”
沈逾白一听:“什么!?”
那他不是更打不过裴之衔了???
“你也很为裴道友高兴吧?”方怀瑾激动万分,好像突破的人是他一样。
沈逾白:“。”
沈逾白的爪子不自觉用力,方怀瑾低头一看,肩头的衣服被抓了几道口子,这可是他的新衣服!
倒也不用这么高兴的。
沈逾白一脸艳羡地看着天雷一道接一道的落下,他问:“一共多少道?”
“突破元婴的话是四十九道天雷。”
沈逾白认真地数着,只见那朵小云晃晃悠悠似乎要逃走了。
“怎么回事?是不是少了一道?”
“我数着也是。”
“那、那四十九道天雷没有全部降下,是不是意味着渡劫失败了?”
“是吧?”
“难道天雷真的找错了?”
“啊这?一时分不清是蒋骁惨,还是裴之衔更惨。”
“如果突破失败,那修为很有可能会倒退。若心态不好,或元神不够坚硬者,甚至可能筋脉寸断,金丹破碎。”
众人盯着那道云朵,见他没有要继续的意思,而是晃晃悠悠离开了擂台上端。
“你有没有觉得,它好像开心地朝我们飘来了。”沈逾白仰着脖子,瞪着那朵云。
方怀瑾疑惑仰头,“你怎么看出它开心的?”
沈逾白:“它都飘来飘去了,不是开心吗?”
方怀瑾:“你就不担心吗?这云要是飘走了,裴道友可就……”
“等等,你看。”沈逾白大惊失色,“它、它是不是朝着我们过来了。”
“不可能,我们就是个围观群……我干你祖宗。”
方怀瑾“唰”地一下站起来,“不是,怎么还真过来了。我,我也不突破啊,我才筑基期,用不上雷劫。”
轰隆——
最后一道雷劫降下,但降在沈逾白的身上。
他呆滞地从方怀瑾的肩上掉了下来。
方怀瑾一脸黢黑,感觉眉毛像是被火燎着了一样。
“你,你还好吧?”
沈逾白:“呜!”
“怎、怎么了?哪、哪里痛啊?”方怀瑾一下慌了,“劈到哪了?”
沈逾白抱着自己雪白的尾巴,只见本来有一小撮灰色毛尖的尾巴,像是被电击了一般,焦了一大片。
“我,我漂亮的尾巴。”
赤金色的眸子里包着两大包眼泪,沈逾白哽咽:
“裴修也,我恨你!呜!”——
作者有话说:看热闹的小狐狐:人怎么又突破了[可怜]
被雷劈了的小狐狐:呜哇[爆哭][爆哭][爆哭]
第63章
裴之衔睁开眼就见雷劫落到沈逾白身上。
惊得他震碎了突破的结界, 擂台上的桩子都四分五裂。
蒋骁还握剑警惕地盯着裴之衔,等着结界一破就给他致命一击。
却不想裴之衔一掌不仅擂台塌了,连他都飞了出去, 重重地摔在地上。
裴之衔却看都没看他一眼, 踩着断裂的木桩,腾空飞起, 朝着沈逾白而去。
蒋骁怨怼瞪大了眼睛,又突出一口血水, 直接晕了过去。
“蒋骁。”
“他晕倒了!”
“沈逾白。”裴之衔翩然落下,随风舞动的衣袍渐渐落了下,他蹲在沈逾白的身边。
“怎么样?伤到哪里了?”
沈逾白看见裴之衔就来气,朝他龇牙,“我讨厌你, 讨厌你。”
裴之衔看向方怀瑾,方怀瑾头发焦黑,脸色黢黑,看上去被沈逾白惨一些。
“尾巴怎么了?”
裴之衔捧着他的尾巴,看见尾部焦黑一片,“伤到了吗?”
他施了治疗术, 只要不是致命伤, 很快就能恢复。
可对沈逾白的尾巴却效果不大。
“没伤到。”方怀瑾解释,“但他最宝贝的就是他的尾巴, 这恐怕一时半会养不回来。”
裴之衔松了口气,没伤到就……行。
行才怪了。
沈逾白又看了眼焦黑的尾巴,气得咬了裴之衔一口,“都怪你。”
裴之衔:“。”
“你突破了,为什么劈我?”沈逾白委屈。
裴之衔思考了一瞬, “可能是因为你……身体里有我的灵力。”
沈逾白噎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想起来了。
裴之衔在秘境里体内灵力乱窜,他听了虞昭宁的话。
他帮裴之衔疏导,结果有一道乱窜的灵力不知怎么就跑到他身体里了。
他好心帮裴之衔,裴之衔竟然恩将仇报!?
太过分了。
沈逾白拧眉,越想越气,“那、那我的尾巴怎么办?”
“我有办法。”裴之衔说。
沈逾白狐疑地看着他,就见裴之衔施了一道术法。
沈逾白的尾巴顿时恢复如初。
沈逾白:“!”
他欣喜地抱着自己的尾巴,心疼地摸了摸,然后发现……
看起来油光水滑的蓬松大尾巴,一摸还是粗糙犹如电击一般。
“就幻术,别人看不出来的……”裴之衔顿了下,“你别去摸就,就还是和原来一样。”
方怀瑾:“啊对,你看,只要不碰,还是这么顺滑漂亮。”
两人一唱一和地安慰沈逾白。
沈逾白眉眼低垂,浑身上下写满了不高兴。
又不是劈他们的尾巴。
……
“快看天幕。”
忽然,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只见“裴修也”的名字瞬间从几千开外,飞速冲上了前十。
“还在往上冲!”
沈逾白也抬眸看去,只见裴修也的名字从闯入前十后,还在往前。
他呆怔在原地。
这就是师父说的主角吗?
沈逾白咽了下口水,又看了眼被摧毁的擂台,以及正被凌焱宗其他弟子抬走的蒋骁。
总觉得蒋骁现在的下场,可能就是他的下场。
“第一!停在第一了!!!!”方怀瑾激动地大叫,“如果后面其他人没能超过,那这次的魁首就是裴、裴之衔了。”
后面还有不少参赛者,裴之衔想稳住第一的位置可不容易。
不过裴之衔可能会是唯一一个在擂台上突破元婴的,也许魁首真会是他。
怪不得,沈逾白还以为、以为龙傲天光环失效了,竟然在秘境中一无所获。
原来,龙傲天需要的不是天灵地宝,而是机缘。突破元婴就是他这次的机缘了。
沈逾白还天真地为,他是不是取代裴之衔成了龙傲天。
幸好没人知道他的想法,沈逾白羞耻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裴道友,魁首必然是你。我相信你。”方怀瑾开始表衷心,又眼巴巴地望着他,“就是到时候拿到了仙门大会的法宝,能不能也让我瞻仰一番?”
裴之衔挑眉,“可以。”
方怀瑾双手合十:“谢谢谢谢。”
沈逾白见两人聊得火热,眼看裴之衔就要发挥龙傲天技能之收小弟的,他气鼓鼓地跑了。
“诶!?”方怀瑾茫然地看着突然跑走的沈逾白。
“他怎么了?”方怀瑾问。
回答他的是裴之衔追上去的背影。
方怀瑾:“……”
真是别别扭扭又腻腻歪歪的小情侣。
*
“别生气,师姐那有很多丹药。也许能让你的尾巴恢复如初。”
沈逾白气得牙痒痒,裴之衔追在他后面,“变回来好不好?”
沈逾白甩了甩尾巴,傲慢地跳上了树杈,倚靠在树杈上,小短腿翘起了二郎腿,理都不理裴之衔。
“我再给你买几套衣服?你不是喜欢亮闪闪的配饰,这儿盛产宝石,你看重哪个我都给你买?”
“还有零嘴,今天准你多吃一些?”
沈逾白还是不搭理他。
裴之衔没想到昨晚,还是他理直气壮地站在道德制高点对沈逾白指指点点。
这才半天过去,又变成他在这低声下气地哄着狐。
然而裴之衔这一次,没能轻易得到沈逾白的谅解。
大概是尾巴的毛烧焦,真的是一个非常非常非常令他生气的事。
直到晚上,裴之衔终于知道沈逾白有多生气了。
他连床都不睡了。
“你确定要睡在窗台上?掉下去可没人捞你。”
沈逾白轻哼一声,从储物戒里拿出了自己的小枕头和小毛毯,团成一团,就在他习以为常地抱住自己的尾巴,又想起了烧焦的尾巴毛。
气得踹了裴之衔一脚。
都怪人。
也不知道为什么人留在他身体里的那道灵力,平时感知不到,偏偏就在裴之衔突破时躁动起来。
导致他受无妄之灾!!!
裴之衔知道哄不好,也不纠缠,就怕把沈逾白闹烦了,他直接跑别的房间去睡。
沈逾白重新把自己团成一团,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看起来毫发无伤的尾巴,还留着一股烧焦味。
他伸出爪子摸了摸自己发烫的眉心,他的眉心有一道金色的符文。
沈逾白有记忆起就一直在,只是不常出现,上一次发热还是因为被狼妖生剖了妖丹。
这一次是为什么?
因为雷劫吗?
但除此之外沈逾白没有任何不适。沈逾白觉得身体热热的,还有点儿昏昏沉沉。
“呼哧呼哧——”
“我跑不动,我真的跑不动了。”
“小八,你等等我。”
“你快点,他们快追上来了。”
“啊。”
一只白色的九尾狐从坡上滚了下去,一下掉进了草丛里。
“小九!”
“你,你没事吧?小声点,我下去救你。”另一只白色的九尾狐一下跳进树丛里。
“先活捉,捉不到就弄死,不可放过一只。”
“是!”
一群人拿着火把追了上来,“你们走这里,你们往另一条路走,其他人跟我在这一片搜。”
“呜!”小九缩成一团,耳朵尖都在颤抖,小八紧紧地抱住他,“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我、我跑不动了。”小九浑身雪白的毛变得脏兮兮,后脚被捕兽夹给夹住,鲜血直流。
小八顿时慌了,“我,我看看,你别乱动。”
他试着将捕兽夹掰开,但刚掰开一点,咬合力惊人的捕兽夹嘭地一下就仅仅夹住。
小九疼得直冒冷汗。
“别管我了,你快跑吧。”小九抽抽噎噎地说,“他们等会就该搜到下面来,趁现在没人,你赶紧……”
“不行,我答应了娘亲要好好照顾你的。我……”
小九推他,“我,我跑得太慢了,就算没受伤我也不一定跑得掉,你快走吧。”
小八咬牙不肯离开,“我不会走的。”
他盯着那捕兽夹,又一次尝试掰开他。
他们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只能小小的尝试。
小八急的大汗,又一次扣住了捕兽夹,也不管爪子被捕兽夹尖锐的齿痕划伤,死死地撑着。
他也不敢放手,怕一放手,捕兽夹会又一次给小九带来伤害。
“小八,你快走吧。”小九小声地哀求,“我、没准他们根本找不到我,你、你先跑了,明天没人了再来找我,这样我们两个都能……”
“我不会走的。”小八固执地说,他全身都在用力,两只爪子发着抖,用尽了全力,终于将捕兽夹掰开。
但细微的声响,还是惊动了正在往这赶的修士。
“他们身上有隐匿气息的符,你们搜仔细些,草丛里也得搜。宁可杀死,不可放过。”
小九抖了抖,只见不远处的杂草被那些修士们的剑削平了。
再往前一点就到他们这,他们肯定会暴露的。
“你躲好了。”小八说。
小九拉住他,“你要干什么?”
小八没有回答他,而是将他的脑袋又往草丛里压了压,“你听着,我去引开他们,你不许出来。要不然,我以后都不带你玩了,你乖乖带着,我会回来找你的。”
小九用力摇头,但小八甩开他,一下跃了出去,白色的身影在暮色中还是挺显眼,他还故意发出了动静。
“在那!!?”
“快追!”
小八咬牙引开了追杀他们的人。
看着匆匆离去的人,小九的爪子紧紧地抠进泥地里。
“小八。”
都怪他,要是他再跑快一点,要是他不是累赘,要是他……
小九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他甚至已经感受不到后脚传来的疼痛。
心底只剩下对小八的担忧。
小九不敢离开,他蹲在草丛里等了一天一夜,小八没有回来。
他又继续等着,已经不记得日出日落多少次。
脚上的伤口都凝固了,它还待在原地一动不动。
小九感觉身体好冷,原本脏兮兮的皮毛因为下了几场雨被洗白了些。但他还是没能等到小八回来。
他心里好像知道,小八可能不会回来了。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
小九茫然地想着,他怎么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他要……
喔,对了。
他要在这等小八回来的。
……
“沈逾白!醒醒。”
“沈逾白。”
是谁?好吵。
嘘!
要安静点,会把坏人引来的。
那道声音还在,像是隔着一层纱,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
沈逾白想叫他安静些。
可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安静、安静。
沈逾白气恼地踹了下,想叫那道声音快点闭嘴。
“沈逾白。”
沈逾白倏地睁开眼,对上裴之衔着急的神色。赤金色的眼眸里竟是茫然 ,他用力地眨了眨。
眼前还是裴之衔的身影。
没有草丛、没有大雨、也没有日出日落。
他缓慢地将视线挪到自己的后脚踝,没有伤口,没有捕兽夹。
也没有……小八。
对了。
差点忘了,他没等到小八。
第64章
“怎么还有一撮烧焦的头发。”
方怀瑾看着镜子里发尾卷曲的头发, 拿着剪刀蹙着没剪断了。
他这么帅气的一张脸,可不能因为头发毁了。
也不知道沈逾白的尾巴怎么样?
可能得十天半月或者更久才能长好吧。
“尾巴……”
方怀瑾愣了下,脑子好像有什么闪过, 浑身抖了下, 一道很久远的声音飘过。
“小九,你再烧我尾巴, 我就扒光你的狐狸毛,让你做一只无毛狐。”
方怀瑾眨了下眼睛, 茫然地看着镜中疑惑的自己。
小九是谁?
又是谁的尾巴?
“我又不是故意,我最近正在练习吐火球,谁知道你在那睡觉,我要告诉娘亲你偷懒,不练法术!”
“哼!还这么凶, 我不跟你玩了。我要去找小胖玩。”
方怀瑾想仔细去回忆,可那道声音像是被风吹散了一般,寻不到踪迹。
算了。
方怀瑾放弃思考,不管谁的尾巴,反正不可能是他的尾巴。
方怀瑾正想着,忽然觉得尾椎的地方好养, 他伸手抓痒, 却忽然抓到一个毛绒绒的东西。
方怀瑾大惊失色,什么玩意?
他扭头一看, 一条毛绒绒的大尾巴像是被暴击一般,炸开来。
方怀瑾:“?”
尾巴?
哈哈,他长了一条尾巴???
哈哈哈。
救命!
疯了吧?
方怀瑾闭了闭眼,再扭头看去……尾巴没有刚才那样炸得毛根根竖起。
仔细一看,好像和沈逾白的尾巴有点像……
沈逾白的尾巴。
方怀瑾:“?”
沈逾白的尾巴怎么长他身上了???
他一定是在做梦。
*
沈逾白昏昏沉沉, 半梦半醒。
裴之衔唤了他好几次,都没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
“小九,对不起。娘亲、娘亲必须守住九尾一族。九泉之下,我会同你父亲解释的。”
小九呆呆地看着他自己腹部上血淋漓的口子。
小九眨了下眼,“娘亲,我疼。”
族长的眼泪一下就滚了出来,“娘亲试了很多办法,没法将金丹引出来,只能……”
她哽咽了一下,又没有太多的时间和小九解释。
“这个丹药吃了,很快就不痛了。”
“嗯。”
小九乖乖地吃掉了丹药,果然和母亲说的一样,伤口没有那么疼了。
只有一点点疼。
“你听着,你躲在这,哪都别去。我让小八来找你。”
族长将金丹吞入腹中。
……
“小九,小九,醒醒。”
小九睁开沉重的眼皮,“娘、娘亲呢?”
小八低头拱了他一下,亲昵地蹭了蹭小九。
“娘亲,还在守着。你怎么了?”
小九摇了摇头,“我睡了很久吗?”
小八点头,“对!已经三天了。”
小九一骨碌爬起来,“我们去找娘亲。”
“娘亲不许我们出去。”小八说。
就在这时,结界被破开,两人同时回头,就见娘亲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娘,你怎么了?”
“娘!”
两人大惊失色,看着娘亲一身的血污。族长摸了摸他们的脑袋,“娘没事,你们快走。”
“什么?”
族长说着,催动法力,两人身体腾空而起。
“小八小九,一定要逃出去,一定要。”
“以后娘不在身边,你们兄弟俩要相互照顾,知道吗?”
“娘,我们一起走吧。”
族长只是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们,摇了摇头。她不能走,要么杀了这些仇人,要么战死在这里。
“还想跑?”
一个身穿道袍的修士闯了进来,他抬手就朝着小八小九的方向去,被族长拦住。
她不在是人的形态,而是化成了一只巨大的九尾狐兽,朝着修士一声狂吼。
一阵乱斗,眼看娘亲节节败退。小八小九跳了下来,也变出兽形。
他们朝着修士就是一爪。
尖锐的指甲带着妖力,在修士脸上流下很深很长的一道血口子。
“找死。”
修士抬手就要抓住他们,族长一挥手,“走。”
一个泡泡似的结界将两只小狐圈住,又现出了狐形。
只见长剑硬生生砍断了娘亲的一只手。
“娘!”
沈逾白猛地坐起身。
却见自己的手上扎了好几根针,他下意识伸手去扒,裴之衔眼疾手快拦住。
“时间还没到,再忍忍。”
沈逾白脸色惨白,漆黑的眼睫没什么力气似的低垂着,眼底是浓重的疲惫。
“裴、修也?”
“总算醒了。你这昏迷断断续续持续了十几天。”裴之衔摸了下他的额头,已经不烫了。
“十几天?”沈逾白怔了下,“那现在在哪?”
“已经回太霄宗了。”
沈逾白倏地抬起眼,“那,方怀瑾呢?”
“他当然是哪里来的回哪里去了。”裴之衔心底一酸。
沈逾白“喔”了一声,他也是随口一问。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一问。
“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沈逾白摇了摇头,刚醒来那一瞬觉得身体好累。
不过现在,感觉好多了。
沈逾白眨了眨眼,丹田位置暖暖的,好像有澎湃的灵力滋养着。
几瞬后,沈逾白已经完全没有那种疲惫感,好似焕然新生,浑身充满了力量。
额纹闪烁了下,又消失不见。
“你额头上的是封印吗?”裴之衔问,“你昏睡期间,身体一发热,这个额纹就出来了。”
沈逾白摸了摸,“不知道。我小时候就有了。”
裴之衔没问沈逾白这几天都梦到什么,在梦里又哭又闹的。
“我等会要去大宗主那,你别乱跑。”
“好。”
沈逾白答应的很快,乖巧得让裴之衔觉得有些奇怪。
于是,给沈逾白拔了针后,他又将院子里的结界多加了几道。
这才稍稍放下心,“我很快就回来了,你别乱跑。”
裴之衔一离开,沈逾白立刻化成狐狸形态。
原本几道能轻易拦住他的结界,此刻在沈逾白眼里,跟不存在似的。
他都不需要破坏,就能轻松地走出去。
沈逾白心底乱糟糟的,他想不明白应该怎么做。
他和裴之衔一定会成为仇敌吗?
他觉得两人好像根本没必要厮杀,裴之衔现在依然对他很好,只要、只要……
沈逾白心想,方怀瑾有一句话是对的,裴之衔既然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那他不应该吃掉裴之衔的。
虽然他也不一定吃得掉。
除非裴之衔先动手,不然他不会对裴之衔动手的。
虽然已经有了主意,可沈逾白心底并没有轻松许多。
这些天做的那些梦,还是叫他心底压着一股淡淡的难过。
都已经过了十几天,躺了那么久。沈逾白不想只在院子里呆着。
反正太霄宗谁都知道他是裴之衔的灵宠,出去逛一逛也没什么。
沈逾白还是不走寻常路,在树上和石头上……上蹿下跳。
“等等,去找师姐……好像不是这一条路。”
沈逾白回头看了看,又往前看了看,一模一样的路。
他犹豫了半秒:相信自己,不走回头路。
沈逾白又乐颠颠地继续往前,上了好多个石阶,看见一个矮石墩上写着两个字。
【禁地】
沈逾白:“林地?”
他很肯定,去找师姐不走这条路,但看着特意的标注。
沈逾白眨了眨眼,太霄宗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是什么很贵的树木吗?
沈逾白两眼放光,这不得去看看?
他又往深处蹿了蹿。
没什么奇特的地方,这些树和其他地方没差别。
林子里也没什么鸟类,捕食计划落空。
沈逾白叹了口气,“回头路就回头路吧。”
他转身要走,忽然一道冲破林子的紫色魔气涌出。
沈逾白登时背后一凉。
凭借本能,迅速躲开,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小妖?”
沈逾白扭头看去,只见一个头发发白的老头,眸色深紫,周身魔气环绕。
魔?
沈逾白还没想明白,太霄宗怎么会有一个修魔的老头?
待老头抬起头,沈逾白身子骤然一僵。
因为那老头的脸上有一道狰狞的疤。那道疤和梦里血印逐渐吻合。
沈逾白心头一颤,“是、是你?”
魔修眉头微蹙,没去管沈逾白什么反应,只是狰狞一笑,“自己闯进来的,那就别怪我把你练成丹。哈。”
沈逾白瞬间化成了人形,赤金色的眸子染成一抹红。
魔修眸光一闪,“小妖,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原以为小妖要跑,没想到这少年眼神凶恶的盯着他,不像是害怕,倒像是和有血仇。
没等魔修动手,沈逾白已经朝他攻去。
——砰地一声。
巨大的冲击将周围的树木连根拔起。
沈逾白眸光沉沉:“我要杀了你。”
……
“不是,大宗主那我们当陀螺吗?这才刚回来没多久,又叫我们出任务。”
裴之衔好一阵无语。
“十几天还不够?大师兄都出了两次任务回来了。”
江持叙挑眉,“对了,怎么最近都不见你抱着小白出来玩?”
“对啊,你平时不是人到哪,小白到哪吗?”
裴之衔道:“他上回染了风寒还没好,就没带他出来。”
“还没好啊?”
“那我们去看看他吧。”陈默提议。
“我赞同。”
“师姐,你呢?”
“不行。”裴之衔道:“今天不行。”
几人疑惑地看着他。
“他……”裴之衔张口编瞎话,“还没好全,也闹着要出来玩。你们去了,他肯定又要闹着出去了。”
“这样吗?”江持叙一想,好像也有这个可能。
小白比其他灵宠要通人性。
他们拉着裴之衔还要说什么,却见裴之衔忽地神色一变。
“我先走了。”
“诶……真是的。”
裴之衔神色匆匆,他不知为何,突然能感知到那道进入沈逾白体内的灵力。
不安、躁动、紧绷。
沈逾白出事了!
第65章
“当年就是你带头屠杀的九尾狐族。”
魔修没想到他会提到这么久远的事, 似乎还回想了许久,才哈哈大笑起来。
“这里还有一条漏网之鱼啊。”
“那可就更不能叫你离开了。来成为我的丹药吧。”魔修神色一凛,掌风朝着沈逾白而来。
短暂的交手, 沈逾白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威压, 似乎硬生生要将他拖入地里。
下一瞬,一道剑光闪过。
沈逾白回头, 只见裴之衔匆匆赶来。
“祖师爷!”
魔修眸色微顿,看向裴之衔。
这是大宗主之子, 他见过一次,打小就顽劣,惹人生厌,如今一看更是叫人不喜。
裴之衔收剑拱了拱手,“误会, 小白不是故意闯进来的,他只是迷路了,我这就带他……”
裴之衔赶来就见沈逾白,被祖师爷打得连连败退。
沈逾白的眸子微怔,惊愕地看着裴之衔。
这个屠杀九尾一族的人,竟然是太霄宗的祖师爷?
是个魔修??
裴之衔拉住沈逾白, 朝他摇了摇头, 沈逾白试图挣开,然而两人这点小动作没逃过魔修的眼睛。
但他也不在意这两个小鬼在搞什么, 既然裴之衔这小子自己送命来了,那当然是全都练成丹药。
他眯了眯眼,溢出一声阴邪的笑声。
“真是我的好徒孙,知道我这大补丹还差一点火候,上赶着送药引。”
裴之衔进入秘境时, 就感觉到了冲天的魔气。
而偏偏禁地之外的地方,却感受不到一点儿的波动。
裴之衔不傻,禁地是祖师爷闭关的地方。
也只能是……祖师爷修了魔道。
他本想装作毫无察觉带着沈逾白离开,没想到祖师爷装都不装,直接就想要他们的姓名。
裴之衔也没明白过来,小时候见过一面,看似恪守成规的祖师爷原来借着得天独厚的地脉,在此修魔。
魔修没有因为眼前是两个小鬼头就掉以轻心,他只想速战速决,以免突生变故。
只见他指间犹如利刃,破开了额间的封印,一道鲜血从额间缓缓流出,黑紫色的雾气源源不断地流出。
沈逾白直接幻化出兽形,巨大一只犹如小山高的九尾真身。
他朝着魔修虎扑过去,露出尖锐的利爪。
“小白!”
裴之衔紧随其后,握紧剑刃,然而他的元婴修为在祖师爷面前跟闹着玩似的,并不惧威胁。
大手一挥,裴之衔根本无法近身,那点儿攻击和挠痒是的。
“就这点能耐?”
祖师爷冷笑一声,“还是别挣扎了,小娃娃门。”
只见他的身躯忽然拔高,有两个沈逾白那般高,犹如巨人一般,一掌就能将沈逾白摁在地上,动弹不得。
沈逾白巨大的兽形在他眼里也不够看,他挣扎着要爬出,身上却像是压着几座小山,连喘气都艰难。
“小白。”
裴之衔一刻没敢停休,被掀飞后立刻爬起,朝着沈逾白跑去。
祖师爷另一只手一把将裴之衔握在掌心。
裴之衔只觉得五脏六腑被挤压,好似下一刻就要爆开。
忽然——
沈逾白张口咬住自己的手,鲜血泵出,溅进了眼底,染红赤金色的眸子。那双水眸,颜色越来越艳,似血一般。
利爪犹如刀剑,直接将魔修的手指砍了两截下来。
“啊!”
魔修痛呼一声,直接将裴之衔甩了出去,他狰狞地看着沈逾白。
“我要吃了你。”
沈逾白一个翻身,躲过了魔修的又一击,他抬起手一个火球朝魔修脸颊飞去。
魔修偏头一躲,抬脚要去踩沈逾白,地上冒出好多个比人高的冰棱,硬是绕着沈逾白,将他护在中间。
沈逾白又吐出一个火球,魔修的脚瞬间就被烧着了。
他瞬间被记录,眼底射出利箭,也不管任何攻击直接将沈逾白一掌拍回了原型,掌心全是冰棱扎进去的血窟窿。
魔修一根根拔出,也恢复了正常人形,沈逾白却变成了狐狸幼崽的形态,吐出一口血水。
裴之衔捂着胸口,强忍着剧痛,拿出了符箓,还没念决,被凌厉的风撕碎。
他掐着沈逾白的脖子,将没什么重量的狐狸提起来。
掌心越收越紧,沈逾白连呼气都变得困难,耳朵轰鸣,他看见裴之衔着急地冲了过来,听不见任何声音。
沈逾白不甘心,艰难地伸出爪,又一次在那张脸上划出了一道血口。
“找死。”
魔修被震怒后,一只手穿过沈逾白胸膛,捏住了他的心脏,可没等他用力。
心口传来一阵一剧痛,一把剑穿透他的腹部。
可不仅仅是伤口传来的疼。
而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遏制住他的喉咙,霎时间浑身泄了力一般。
沈逾白直直地被丢在地上,他看也没看自己胸口的血窟窿,眸色赤红。
伸手掐住魔修,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沈逾白面无表情地用利爪划开他的胸口。
“不、不。”
魔修用力地摇头,他甚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丹田好像破了洞是的,灵力外泄,还反被操控。
他眼睁睁看着沈逾白将他金丹生剖出来,
“不要,不……”
魔修大叫着,沈逾白却像是没听到,神色微动,盯着那金丹看了许久。却见那金丹从没入了他的掌心。
他忽然听见一道低沉的嗓音。
“吾儿,小九。”
沈逾白眼里茫然,神色空洞,好似看见一道白光,光影中出现了声音的主人。
有些模糊的身影,红衣银发的男人,他眉峰凌厉,眼尾却溢出了笑。
沈逾白感觉自己好像被高高地捧起。
“小九,叫爹爹。”
……
“小九,爹爹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小九也要去,爹爹带小九一起。”
“小九乖!爹爹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小九能帮爹爹吗?”
“能。小九能的。”
“不愧是爹爹的儿子,爹爹要去忙一件很重要的事。可是不放心你娘亲还有其他的哥哥姐姐,小九能帮爹爹照顾好大家吗?”
“呜。”
“小九可是爹爹最厉害的孩子,要是小九也不行。”
“行的。”
“那就这么约定好了。”
“要拉钩钩。”小九仰头,“那爹爹下次要带我去喔。”
“好,拉钩。”
……
那是幼年的小九最后一次见到父亲。
那颗金丹……
魔修体内的金丹,不是他自己的,而是最后一任狐王。
也就是沈逾白的父亲。
沈逾白还看见了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
“仙门有意和妖族交好,想借强大的九尾一族同其他妖类议和。这天大地大,理应包容万物。”
“无论人族、妖族都应有自己的栖息之地。而非争抢厮杀。”
后来,仙门忽然反水,九尾也遭其他狼族背刺。九尾一族,也便成了众矢之的。
仙门想诛杀九尾,以震慑其他妖族。
而妖族认为九尾是妖族的叛徒,生来强大却不想着庇佑同类,出卖妖族,讨好仙门,这样的妖族不应苟活于世。
沈逾白忽然明白了。
原来这一切都是仙门的骗局,而狼族想任妖王之位许久,却总被九尾一族占据。
“小白。”
沈逾白眸色微动,下一瞬手指微蜷,魔修闭气,未闭的眼里还有恐惧和不甘。
然而,沈逾白只是动了动手指,魔修的身体瞬间四分五裂,鲜血四溅。
裴之衔:“小白。”
沈逾白后退一步,“别过来。”
裴之衔一怔。
裴之衔将剑收了起来,没听从沈逾白的话,而是继续朝着他走去。
“没事了。”
他将沈逾白拉近了怀里,任由他挣扎却紧紧地将他禁锢在怀中。
“没事了,不要怕。”
“没人会伤害你了,没事的。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好吗?”
沈逾白的心脏剧烈跳动,血染一般的瞳眸慢慢褪色,又变成了赤金色。
裴之衔道:“是我,裴修也。我不会伤害你的。”
感受到怀里的人逐渐安静下来,裴之衔松开他,拿出了手帕,一点一点擦拭掉沈逾白脸上的血迹。
“你相信我的对吗?”裴之衔放轻了语调。
沈逾白没有点头,而是呆呆地看着裴之衔。
他还能相信裴之衔吗?
眼前忽然闪过裴之衔刚才拼尽全力救自己的画面,可另一边又是九尾一族因听信仙门,而惨遭灭族之灾。
“我不会伤害你的。”
裴之衔将他的脸擦干净,好似又变回那白皙漂亮的小狐妖,那双往日里神采奕奕的眸子,却失去了光彩。
裴之衔温柔地安抚他,“我们现在离开这,没有人会知道的。”
“崽崽,我说过的,我会保护你的。永远都会。”
沈逾白眨了下眼,眸子里瞬间蓄上一层水雾,赤金色的眸子变得灰蒙蒙——
作者有话说:委屈的小狐狐:[可怜]
第66章
入夜后。
裴之衔等到沈逾白睡下, 才转身离开。
他朝着白天的禁地去了。
也不知道白天有没有留下什么,他得去看看。
裴之衔来到白天打斗的秘境,捡到了几撮带血的狐狸毛。
地上还有些分辨不清的血迹。
裴之衔将被冰扎出来的洞恢复, 又将竹林里明显被他剑风所致的痕迹抹去。
但他还是不放心, 又仔仔细细勘察了好几遍,试图将这一切伪造成祖师爷走火入魔, 控制不住,自行了断的现场。
……
隔天。
柳盈霜等人来看望沈逾白。
他正支着脑袋, 呆呆地看着窗外的大雨。
“小白。”
沈逾白转头,早就闻到柳盈霜带了香甜的吃食。
“小白,你最近怎么好像瘦了?”
“我瞧着也是,冬天狐狸不是会爆毛过冬吗?”
“肯定是裴师弟没有照顾好你。”
“要不,你还是去我那吧?”陈默试图拐走沈逾白。
沈逾白“吱”了一声, 陈默乐了,“小白是不是说他愿意啊。”
“做梦吧你。”
“裴师弟说你生病了,怎么还叫你在窗口吹风。”
柳盈霜走过去,将沈逾白抱起来,顺了顺他的背,忽然眸色一顿。
“小白, 你受伤了?”
沈逾白顿时吓得心脏骤停, 没想到柳盈霜这般敏锐。
“伤哪里了?”
万翊东瞧西看,发现沈逾白的爪子确实有一道不知道什么划到的伤口。
沈逾白试图把爪子收回来, 柳盈霜又说,“是内伤,体温略高,心跳速度不对。”
沈逾白仰着脑袋,装听不懂, 就听陈默说,“裴师弟怎么这么不靠谱,小白受伤了他都不知道,还说是生病了。”
柳盈霜道:“是新伤,可能是从高处摔下导致的。”
没人会想到沈逾白是打架被伤,合理的也就是摔的。
“这得从多高的地方摔下来?我记得小白上树不是挺厉害。裴师弟这,也没有什么特别高的地方。”
沈逾白听得心惊肉跳,裴之衔再不回来,他都怀疑这几人要还原出事情真相了、
“嗷~”
沈逾白拿脑袋蹭柳盈霜的手,“嗷嗷……”
“想吃糕点?”柳盈霜问。
沈逾白点点头,试图将几人的注意力转移。
正在这时,裴之衔回来了。
沈逾白稍稍松了口气。
昨晚裴之衔也半夜出去,早上他醒来,裴之衔也不在。
沈逾白根本不知道裴之衔做什么去了。
……
“你听见了吗?”
“我知道。”裴之衔坐立不安,就想快点回去。
大宗主拧眉,“干什么?椅子上有针吗?”
裴之衔:“可能吧。”
大宗主:“……”
“此次来访。关乎太霄宗的门面,你给我好好接待。”
“为什么一定要我去?江持叙和柳师姐不行吗?”
大宗主咬牙,哪个弟子回想裴之衔这样,推三阻四,还问题一大堆。
“此次你在仙门大会上取得魁首,又机缘巧合到了元婴……”
裴之衔懂了,他爹就是那他充门面。
“那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你急什么?我还没和你交代相关事宜。”
“爹,你要不直接写来好了,我这左耳听了右耳忘。”
大宗主恨不得一脚把他踹出去。“滚滚滚。”
裴之衔立刻起身,“我滚了,大宗主。”
大宗主每次和裴之衔说几句话,都能被他气得半死。
裴之衔一走,二宗主匆匆赶来。
“大师兄。”
“怎么了?”大宗主问。
“我今早发现,灵树好像死了。”
“什么?”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
裴之衔匆匆赶回住处,果然看见江持叙几人。
他今天是故意叫几人来的,就是怕他不在,沈逾白又偷偷溜出去。
其实他是怕沈逾白会趁他不在,偷偷离开。
“裴师弟,你去哪了?”
裴之衔一进门,就是看沈逾白所在的位置,确定他在才松了口气。
“大宗主找我。”
“我知道了,每几年都会对外开放一次,诚邀各大宗门弟子来参观学习。”
江持叙挑眉,“说是学习,不就是显摆吗?”
陈默顿了下,“倒也不必说得这么的通俗。”
“所以大宗主打算派你这个仙门大会的魁首当门面?”
裴之衔微微一笑,“还有你。”
江持叙:“又有我什么事?”
裴之衔,“大宗主让你同我一起。”
江持叙:“我不信。那大宗主今天怎么没找我?”
裴之衔:“他让我转告你。不信拉倒。”
江持叙:“。”
拉到是不可能拉倒,他也不敢不信。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裴之衔这个狗东西说得是真的,反而成了他玩忽职守。
“裴师弟,小白怎么会受内伤?”
柳盈霜见两人贫嘴贫个没完,张口打断他们。
裴之衔一惊,他昨天给沈逾白吃了丹药,内伤也在慢慢恢复。
没想到柳盈霜这么敏锐。
裴之衔道:“他睡着了,不小心从树上掉下来。”
柳盈霜诧异地看了眼裴之衔,一脸不赞同地说。
“已经入冬了,这么冷的天气,你怎么能叫他在树上谁?”
裴之衔还没来得及辩解,就同时接收到了几位师兄们带着斥责的目光。
裴之衔:“……”
好好好,这不知道是他第几次又背上了一口大锅。
沈逾白低头吃饼,一声不吭。
“那什么,没什么事,你们就赶紧回去吧。”
“小白得多休息,你们在这,他休息不好。”裴之衔这就开始赶人了。
“不是,喊我们来的是你,赶我们走的也是你。”
“就是,我要喝杯茶再走。”
裴之衔看着非常自来熟,把这当自己家的几人,好一阵无语。
江持叙已经弹指间,稻草人受他操控,放下手里的活,开始烧水泡茶。
沈逾白吃了点东西,撑着下巴听他们聊天。柳盈霜轻轻地给它拍背。
没一会,沈逾白就睡着了。
裴之衔看着心痒痒,但他知道柳盈霜是在给沈逾白治伤。
看着轻轻的安抚,其实能治疗沈逾白的受伤的心肺。
比丹药的恢复能力更快。
“裴师弟。”
裴之衔收回视线,看向柳盈霜,“怎么了?”
“裴师弟也受伤了。”
裴之衔:“。”
他爹都没看出来,柳盈霜怎么一眼就看出来了。
裴之衔没说话,柳盈霜丢了一瓶丹药给他。
裴之衔:“那我试药?”
柳盈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裴之衔立刻藏进了袖子里,“我开玩笑的,柳师姐给的,肯定是好东西。”
……
三天后。
太霄宗出现了一个谣传。
“听说了吗?出大事了!”
“你说该不会是有魔族奸细混入吧?”
“什么?魔族??不可能,你说妖族混入都比魔族混入的可能性大。”
第67章
关于祖师爷逝世的消息, 太霄宗传得沸沸扬扬。
哪怕不允许私下谣传,但总会有弟子对这个不允许提起,又充满神秘的话题感兴趣。
但众人对这位不怎么见过面的祖师爷, 没太多景仰之情。
裴之衔又一次被大宗主召见。
他来到主殿时, 几个宗主正对祖师爷的死展开了猜测和讨论 。
裴之衔旁听了一会,几位宗主想法不一。
二宗主和三宗主猜测, 祖师爷也许突破失败,走火入魔。
四宗主则认为哪怕是走火入魔, 只会伤及他人,并不会自我了断。
而且身上的伤,明显是打斗留下的。
“依我看,就是有人闯入禁地。是魔是妖就不好说?”
“你的意思是我们太霄宗的防御阵,如此不堪一击, 是随便就能闯进来的?”
“二师兄,倒也不必这么生气。防御阵是你和大师兄所设,我自然知道这不是一般阵法。不过,也不要过于自负,魔族妖族狡诈,没准……”
“不可能, 若有妖魔闯入, 阵法不可能毫无动静。你说阵法被毁,倒是有可能, 但这阵法好端端的在那,不可能有人在我的眼皮下闯入的。”
“或许不是妖。”大宗主慢悠悠地给自己添了杯茶。
平地惊雷的一句话,瞬间让几位宗主停下了争执。
纷纷看向座位上的大宗主。
“大师兄,你是说……”
大宗主眉梢微挑,看向了裴之衔, “修也,你觉得呢?”
裴之衔心下一紧,面上神色淡淡,“我觉得有可能。”
原本争执的几人,也突然停下来。如果是外人闯入,防御阵法也是会被触动,但如果是师门里的人。
“大师兄的意思是,祖师爷的死和我们宗门里的弟子有关?”
“此事还没查明,暂不下定论。”大宗主道,“我有些事找修也,你们继续。”
大宗主起身离开,裴之衔立刻跟上。
裴之衔觉得他爹应该是发现了什么,此时就是在等他自投罗网,他要是耐不住性子问了,那就跑不掉。
既然他爹没直说,那只能说明他爹只是怀疑。
裴之衔这么想,心里也不焦灼了,而是从从容容地跟在他爹身后,像个没事人一样。
下一瞬——
大宗主:“一句话多不问,不像你。”
裴之衔:“……”
“大宗主不是说,真相为名,不下定论吗?”
大宗主轻哼一声,“也不算完全未明。”
“你别忘了,你那只灵狐的脖颈上,还有我亲自带上的颈圈。”
裴之衔:“!”
“那颈圈……”
大宗主轻哼一声,“我不过是心存疑点,查探了下,禁地里确实有那灵狐的气息。”
私下就剩他们两人,大宗主也不绕弯子了。
“你和那只灵狐……那只狐妖,究竟在搞什么把戏?”
裴之衔猛地抬眸,没想到他爹全都知晓。
“爹,是祖师爷入魔伤人,我们为了自保才不得……”
“他身上是有很多伤口,你该不会以为我连哪些伤出自你手都看不出来吧?”
裴之衔:“。”
“你那些伤并不致命。”大宗主眉梢一挑,“你在替那只狐妖打掩护。”
“其实是祖师爷入魔不认人,他要杀我。小白为了保护我才不得不动手的。他们妖怪就是这样,下手没轻没重,那什么,我回去说说他。”
裴之衔转身要走,刚抬脚就被定在了原地。
来自大宗主的威压,确实不是他一个元婴初期就能挣脱的。
大宗主挥了下手,禁制解除,“几个宗门的弟子到山门口,你带人去迎。”
“是。”
裴之衔又不得不去找柳盈霜几人,怠慢了客人,又该被他爹训斥了。
*
沈逾白的伤养的差不多,有裴之衔的灵力,有柳盈霜的灵丹。
他以前可没那么娇气,师父闭关时,他有时候不小心把自己玩得只能半条命也是自行恢复的。
就在沈逾白持续发呆,一张符箓飘起在半空中燃烧起来。
是传音符。
“小白,小白。我在太霄宗山门口,你在哪?”
沈逾白倏地支棱起来,他狐耳动了动。
“方怀瑾?”
“是我。”那头传来方怀瑾刻意压低的声音,好似怕什么人听见。
“我混进了缥缈宗,我听说他们是受太霄宗之邀前来的,现在山门口有好几个宗门的弟子在这。”
“先不说了,你们太霄宗的人来了,等会我去找你。”
沈逾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方怀瑾就匆匆结束了单方面的传音。
方怀瑾胆子也太大了,竟然冒充其他宗门的弟子。
沈逾白不太放心,他决定去看看。
他刚踏出屋子,稻草人就挡在他的面前。
稻草人自然是拦不住他,沈逾白三两下就从稻草人的肩上跳过,直朝院门外。
忽然被一道结界挡了回来。
沈逾白:“?”
裴之衔什么时候又加强了结界?
想拦住他可没那么容易。
沈逾白早就把裴之衔那些简单的阵法给学了七七八八。
他挨个试了一遍,没有一个能打开结界。
那就只能强行破结界了。
这也许会惊动裴之衔,但谁让裴之衔防着他。
沈逾白轻巧地溜出去,到了主峰,果然看见太霄宗弟子们,带着一众其他宗门的子弟往里走。
他悄悄地跟在远处,果不其然瞧见了方怀瑾的身影。
他身上竟然还穿着飘渺宗的道袍,也不知道从哪找来的。
‘沈逾白正想着要怎么引起方怀瑾的注意,忽然看见走在最前面的裴之衔像是感应到什么,忽然转身。
沈逾白吓得瞬间将脑袋缩了回来,蹲在树下。
狐狸形态小小一只,粗壮的树干将他遮得严严实实。
停了好几瞬,沈逾白才再次探头。裴之衔已经带着人走远了。
沈逾白微微松了口气。
不确定有没有被发现,倒是没有直接来逮他。
沈逾白正犹豫要不要跟上,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吓得他差点原地起飞。
他惊魂未定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方怀瑾。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你在这探头探脑,想不发现也难。”方怀瑾说。
沈逾白:“……”
“走,我带你去没人的地方。”沈逾白的身影飞快地没入树林间。
方怀瑾紧随其后。
两人到了没人来的空地,沈逾白才放松了些,“你来太霄宗做什么?也是参观?”
“不对。”
如果方怀瑾只是想来了参观,何必冒充缥缈宗的弟子,还躲着裴之衔?
以他对裴之衔的崇拜,早就冲上去打招呼了。
“我是来找你的。”方怀瑾说。
沈逾白:“!”
果然。
“我最近发现了一个秘密。”方怀瑾说。
“什么秘密?”
方怀瑾顿了下,然后在沈逾白的注视下放出了毛绒绒的大尾巴。
“就那天和你一起被雷劫劈以后,就,就突然长出尾巴了。”
沈逾白:“……?”
“听说过雷劫劈死人的,没听说过还能劈变种的。”方怀瑾一脸郁闷地说,“所以我觉得,可能我本来就不是人。”
沈逾白还没消化完这个叫他极为震惊的消息。
一时不知道该惊讶方怀瑾是狐妖,还是惊讶方怀瑾不知道自己是狐妖。
“这突然的变故,我也不知道和谁说。想来想去,就来找你了。”
沈逾白:“……”
“我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办法帮我找回有关我是只妖的记忆?”
沈逾白还真有,这个是裴之衔学的。
“我能帮你找到你识海里被封印的记忆,但我也同样能看见。”
“没关系,咱俩谁跟谁,你看见就看见呗。”
方怀瑾表示不介意后,沈逾白把他带回裴之衔的住处。
在外面,沈逾白还是没那么放心。
沈逾白又默默补好了被他破坏的封印,就好像没有发生被破坏这件事。
“你坐好,闭眼凝神。”
沈逾白变回了人形,食指轻轻地点在方怀瑾的额间。
一道金色的光晕慢慢荡开。
“这已经是第六条尾巴了。”
“你别管,继续。”
沈逾白从识海里,看见昏暗的地牢中,那道被悬挂起来的瘦削身影。
他的身上鲜血淋漓,衣衫褴褛,身后还有两条垂着的尾巴。
而刚说话的那两人,其中一人的手里抓着被砍断的一条尾巴。
雪白的毛发上全是斑斑点点的血迹。
被绑着的狐妖垂着头,瀑布般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
是一个半大的少年,约莫十一二岁的年纪。
沈逾白看不清他的脸,心底有些焦灼。
他的两只手被锁链绑着,整个人半挂在空中,衣袖滑落,能看见骨节分明的手臂上全是鞭伤。
沈逾白气息颤了下,又慌忙稳住,差点让这不太稳定的识海坍塌。
他压下心底涌上的血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往下看。
“说,还有一只狐妖去哪了?”
那狐妖小少年掀起浓密的睫毛,能看见他脏污的侧脸勾起一抹笑。
“想、想知道?”
他气若游丝,声音小的快听不见。但沈逾白听清了。
好熟悉的声音。
紧接着,他看见其中一人朝着狐妖少年走去。
“你说什么,大声点。”
狐妖少年又动了动唇,那人还是没听清,大步走了过去,还踹了少年一脚。
“我叫你大声些。”
“我说、我……咳咳,知道他在哪。”
“早说出来,就不用受这些皮肉之苦了。呵,说吧,在哪。”
“你,你过来些。”少年几乎只剩下气声,动了动唇,干裂的嘴唇都渗出了血迹。
“我早说别打的半死不活,说话都听不清。”那人抱怨着同伴下手过于粗暴,只能将耳朵凑了过去。
他贴近少年的唇.瓣,少年张口,“他在……”
“在哪……啊!”
一声惨叫划破地牢,那人捂着血淋漓的耳朵,却见少年的唇角全是新鲜的血迹,他呸了一声,牙齿上也沾染上血红色。
他放肆张狂地大笑起来。
“就你,也配知道?哈哈哈,他会好好地活着,会在一个你们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哈……咳咳咳。”
一柄长剑从他的肩膀穿过,那人捂着被咬掉的耳朵,恶狠狠地看着狐妖少年,“老子杀了你。”
“你冷静点,这是大王的药引。”另一个人慌忙丢下手里尾巴,冲上去拦住了发狂的同伴。
沈逾白还沉浸在逼仄得叫人厌恶的地牢,恨不得杀了那两个张狂的人类。可下一瞬,画面颠倒,大片的雪花飘落。
少年裹着破破烂烂的衣服,蜷缩在雪地里,他的身体已经冻得发僵。
可没有一个人上前帮他,路上行人纷纷,全都绕着他走,生怕被缠上了。
少年听着急促离开的脚步声,闭着眼睛似在迎接死亡。
忽然嘈杂的脚步声中,有一道声音渐渐靠近,步履很轻。
他没有睁眼,而是在猜测对方是想趁着自己病重踹自己一脚,还是想从自己身上跨过去。
等了许久,没等到声音主人的下一步动作,却听到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
“要和我走吗?小狐妖。”
第68章
那场大雪没有冻死方怀瑾, 因为他遇见了自己的师父。
方怀瑾整个人略显呆滞,他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沈逾白。
也就是说,他还有一个下落不明的弟弟。
他不仅没照顾好弟弟, 还把人弄丢了。
方怀瑾的记忆里, 他原以为自己能甩开那些烦人的修士。却不想他运气不好,来到了悬崖, 他当时想也没想就往下跳。
没死成,却也没让那些修士放弃追杀他。
等他醒来, 人已经被关在地牢里。
要是、要是他能跑得再快一些就好了。
那年还是小八的方怀瑾不过是个半大的少年,在狐妖一族还算个幼崽。
而小九晚了他好几十几年出生,连人形都还没修成。
他还那么小。
又要怎躲过那些追杀?
“你,你是……小九?”方怀瑾刚从记忆碎片中回神,撞见沈逾白那双赤金色的眸子。
……
“娘亲, 为什么小九的眼睛是金色的。”小八看着襁褓中的小九,伸爪戳了戳小九的鼻子。
“真好看,我也想要金色的眼睛。”
“他体质特殊。”娘亲没有告诉他太多。
小八懵懵懂懂,又看了看小九眉间忽明忽暗的印记,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额间。“这个好看的印记,我也没有。”
后来他才知道, 小九额间的封印是来自父亲的灵力, 是保护也是束缚。
时隔近百年,方怀瑾再次抬手摸了摸沈逾白额间的印记。
沈逾白点了下头, “你……”
他想问方怀瑾这些年过得如何,可记忆中方怀瑾一点也不好。
他也不再似年幼时,对着小八大呼小叫,三两句话就开始互呛。他们都长大了,也没有曾经那般亲密。
甚至对彼此都有几分陌生。
“你身上没有妖气, 为什么?”沈逾白问。
方怀瑾摇头,“不知道,从我有记忆里,一直跟着我师父,他说我资质差,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我到现在都还只是个筑基期。”
“不过我现在是知道原因了。”方怀瑾笑了下。
他是妖,修人族的功法追不上也是自然的。
除非他天赋异禀,但显然他没有这个天赋。
“怪不得我师父总不让我去拜师门,可能是怕我妖的身份被发现吧。”
方怀瑾当初伤得那么重,要不是有师父救他,又想方设法隐藏他的身份,对他的追杀并不会止步。
“你呢,你过得怎么样?为什么会在太霄宗,是不是除了裴之衔之外,没有人知道你的身份了?”
方怀瑾握住沈逾白的手,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的砸出来。
“我原本跟着我师父们在……”沈逾白顿了下,四处看了看,“千鸣山附近的万妖谷生活。”
“什么?万妖谷!??”方怀瑾大惊失色。“你、你……你以前在万妖谷?”
沈逾白不明所以,点了下头。
“那可是关着大妖的结界,你怎么会在那里?”
“什么?”这次轮到沈逾白大脑发懵,“关?关着?”
“对啊。百年前,人族妖族大战,几大仙门联手将七阶以上的大妖全都关进了万妖谷,这才有了万妖谷这个名字的由来。”
沈逾白只觉得这个消息犹如惊雷落下。曾经那些听不懂的话,这一刻都变得清晰了。
怪不得师父们说,叫他出去了别再进来。
怪不得当时他去看师父,师父们急着把他送出去。
怪不得师父知道他和人类一起,没多问什么,也不再拿人类会剥狐狸皮来吓唬他。
“可、可是我为什么能出来?我以前一直在那里。我还经常到千鸣山抓鸟兽。”
方怀瑾也觉得疑惑,“所以你在万妖谷来去自由?”
沈逾白点了下头,“算是。”
“那你师父们呢?你见过他们出万妖谷吗?”
沈逾白摇头,“我师父说外面很危险,万妖谷是保护我们的。”
方怀瑾:“反过来说就对了。”
沈逾白“。”
“那我的师父们其实是被结界关着的?”
方怀瑾见他终于反应过来,多了几分一言难尽。
“不过,知道你过得不算太差,我就放心了。”
沈逾白的思绪飘远了一些。
师父们不让他回万妖谷,是怕他也被困住吗?
要是、要是他再强一些,当初听师父们的话不那么贪玩,多修行。
现在是不是就能把师父们从万妖谷带出来了?
那明明是一个牢笼,他却天真的以为那是家。
“诶,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太霄宗。”
沈逾白长话短说,“就是我被一只狼妖打伤,裴修也救了我,他们最开始都以为我是灵狐,把我当灵宠养着。”
“什么?”方怀瑾大惊,“他们拿你当灵宠?太过分了。”
沈逾白:“还好吧,师姐师兄们都对我挺好的。”
“那能一样吗?因为他们把你当灵宠,但要是知道你是狐妖,你觉得他们是会敌对你,还是会继续对你好?”
方怀瑾当过修士,他也最知道,大多数修士们仍旧以“斩妖除魔”为己任。
他也是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接受自己是一只妖的事实。
怪不得初见沈逾白,他会觉得亲切,想要靠近。
“你不能继续待在太霄宗。”方怀瑾说。“你跟我走吧。”
沈逾白眨了下眼,很快否决了个这个提议,“不行。”
“为什么?”方怀瑾问,“你舍不得裴之衔?虽然他确实对你挺好,知道你是狐妖也……”
等等!!!!
方怀瑾突然意识到一件很严重的事情。所以唯一的知情.人裴之衔,他和自己的弟弟好像、好像在、在谈恋爱。
方怀瑾:“…………”
所以裴之衔对沈逾白很纵容,纵容到方怀瑾偶尔都觉得离谱的程度。感情裴之衔根本不拿沈逾白当灵宠,而是当、当对象。
“可是……人妖殊途。”方怀瑾叹了一口气,“而且如果是其他人也罢,你要喜欢,咱们抢回去也不是不行,但他是裴之衔。”
裴之衔偏偏是太霄宗大宗主之子,是太霄宗的少宗主,也是未来宗主之位的继承人。
“这、这要是大哥在,也不是不行。”方怀瑾垂眸,“但是咱俩都不是他们的对手,你要不换个人喜欢。”
沈逾白听得一脸懵。
他眨了眨眼,他没听懂方怀瑾叽里呱啦地说什么。
“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
“我找到了当年杀害我们一族的仇人。”
“什么?”方怀瑾也不纠结那乱七八糟的事,顿怒目圆睁,“在哪?”
沈逾白:“死了。”
不等方怀瑾问,沈逾白就说,“被我杀了,他这些年一直藏匿于太霄宗。”
方怀瑾捏紧了拳头,沈逾白又说,“但他和太霄宗没有关系。”
沈逾白调查清楚了,当然有些是裴之衔主动和他解释的。
那魔修之所以被称为太霄宗的祖师爷,并非是几位宗主出自他门下。而是以为太霄宗这块宝地,是那位魔修寻得的,又是他开创的。
而他当时受了伤,又需要灵地潜修。
于是允许几位宗主在他的山头开宗建派。但同时,几位宗主也必须庇佑他不受干扰,能潜心修行。
于是便有了“祖师爷”一称。虽然沈逾白觉得,裴之衔应该没说全,但他却相信了裴之衔的说辞。
毕竟太霄宗对这位祖师爷的态度,确实算不上多么亲近。
只是山门前的那棵灵树受那魔修的灵力浇灌,现在那魔修死了,灵树也就死了。
那灵树好像是个挺重要的东西。
沈逾白知道的就那么多。
“这和你不走有什么关系……”方怀瑾话音未落,沈逾白就捂住了他的嘴,“唔唔。”
紧接着,裴之衔的身影从门外走进。
他一进来,就看见两人像是在密谋什么。
“你回来了。”沈逾白看了他一眼,又心虚地挪开视线。
裴之衔眸色微黯,沈逾白在他面前不肯化形,在方怀瑾面前倒是挺愿意的。
心底升起一种微妙的情绪,他和沈逾白才是最先认识的,凭什么沈逾白和方怀瑾这般亲近?
“裴道友。”方怀瑾舒了口气,幸好刚才把尾巴收起来了。
“我带他到我们家参观一下。”沈逾白找着借口。
方怀瑾连连点头,“嗯嗯。”
沈逾白那句“我们家”,瞬间安抚了裴之衔。沈逾白只是带朋友来参观他们的家,也不是什么严重的大事。
再说,这也是裴之衔默许的。
要不然就这两人鬼鬼祟祟,又偷偷摸摸的模样早就被逮住了。
沈逾白出现的那一刻,裴之衔就知道了。
“你,你不是带其他宗门的修士参观,怎么回来了?”沈逾白飞速地转移了话题。
裴之衔当然是不放心,他怕方怀瑾又要拐沈逾白去哪玩。
“我回来拿点东西。”裴之衔临时找了个借口离开,干脆将这个借口拿出来继续用。
沈逾白果然没有多问。
“那,那我可以让方怀瑾继续在这待着吗?”沈逾白问。
裴之衔扯了下唇角,“方道友好不容易混进来一次,不想看看太霄宗的全貌吗?”
方怀瑾当然不能说不想,要不然他此次前来的目的就太令人怀疑了。
“可、可以吗?”他尴尬地笑了下,“会不会给裴道友添麻烦?”
“怎么会,大宗主将这么重大的任务交给我,哪有让宾客的止步于此的待客之道?”
裴之衔一副热情慷慨的模样,“走吧,我带方道友一同参观下太霄宗的风貌。”
沈逾白和方怀瑾对视一眼,方怀瑾“哈哈”一笑,“那就劳烦裴道友。”
“客气,你是小白的朋友,那便是我的朋友。”
沈逾白目送两人离开,却见裴之衔转头看向他,“你不去吗?”
沈逾白呆了下,“我、我也去吗?”
裴之衔莫名,“你的朋友,你不陪着?”
沈逾白顿时惊喜,瞬间就想化成狐形,却被裴之衔拦住。
裴之衔:“他可以伪装成缥缈宗的弟子,你也可以,反正最近好几大门派的修士齐聚一堂,没人会知道你是谁。”
方怀瑾这次是真意外,他知道裴之衔纵容沈逾白,却也没想过会纵容至此,“可要是被发现……”
裴之衔:“有我在,不会的。”
带沈逾白和方怀瑾一起倒没什么,但让什么沈逾白和方怀瑾独处,裴之衔一百个不放心。
沈逾白换了套衣服,和方怀瑾站一起,正好互称师兄弟。
裴之衔带着两人出现时,还有其他宗门的弟子问:“方师弟,你刚去哪了?”
“我刚去寻我师弟了。”方怀瑾说得煞有其事,其他人也纷纷信了。
“你师弟方才来的路上,我们没见过。”
方怀瑾:“害,他和我赌气呢。非说不肯和我同路,这不走岔路了,我又去接他,幸好遇上裴师兄,要不然我得和他一起迷路。”
“哈哈哈,你师弟年纪看着不大,少年人吗,任性一些也正常。”
“没想到你们缥缈宗的弟子,一个赛一个的好看。怪不得你不放心,我要有这么个貌美的小师弟,我也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外。”
江持叙和万翊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怪不得裴之衔着急忙慌地要离开,原来是因为小师弟。
“说起来,见了几次,还不知道小师弟叫什么。”江持叙问。
沈逾白怔了一下,方怀瑾立刻说,“姓白,单名九。”
江持叙挑眉,“白九?”
这名字倒是……随性。
“哈哈,好名字。”万翊张口就夸,“甚好!”
江持叙:“……”
也不用硬夸。
沈逾白的出现,倒是有几位修士蠢蠢欲动,几欲同沈逾白搭话。
裴之衔盯着沈逾白的脸看了一会,就该让沈逾白化形再出来,招蜂引蝶。
但见沈逾白从磕磕巴巴,到应对自如,裴之衔又希望有朝一日,沈逾白能光明正大,用着他本来的身份交朋友,不需要这般遮遮掩掩。
整整七日,沈逾白都以人形同其他宗门弟子一起,跟在裴之衔的身后。
沈逾白还是第一次将太霄宗走了个遍。
待方怀瑾离开,沈逾白又万分不舍。“放心吧,我肯定会找机会来看你。不过,你真的不走吗?”
沈逾白摇头,至少不是现在走。
“我不走,你小心一些,别被人发现了。”
方怀瑾说:“放心吧,我师父给我的玉佩连我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身份。”
沈逾白又偷偷塞了个传音石给他,“这个给你,不需要用符箓,方便我们沟通。”
“好。”
方怀瑾也不舍得和沈逾白道别,“你要是改变主意,联系我。”
裴之衔蹙眉看着两人依依不舍,惺惺相惜。
一把将方怀瑾拎起来,“时间不早了。”
方怀瑾第一次对裴之衔没有了仰慕之情,只剩下怨怼。要不是裴之衔,他和小九就不用继续分开了。
……
把人送走后,裴之衔才揪着他问。
“和方怀瑾说了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悄悄话。”
沈逾白:“哪有。”
“还装。我都听见了。”裴之衔诈他。
沈逾白却不上当,“听见了你还问我。”
裴之衔:“我是给你坦白的机会。”
沈逾白本来想糊弄过去,忽然想到了什么,他说:“其实也没什么,方怀瑾问我要不要和他去游历四海。”
裴之衔立刻紧张起来,“他太弱了,根本保护不了你。以后,以后我带你去。”
沈逾白怔了下,又很快掩饰掉面上的惊讶,故作不信地问:“真的吗?”
“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裴之衔说得信誓旦旦。
“那,我要是想我师父了,你也会陪我回去吗?”
“你想你师父了?”裴之衔看向他,“你想什么时候回去,我都可以陪你。”
沈逾白不意外这个回答,可亲耳听见却又是另外一种心情。
他想,裴之衔确实对他很好很好。
他要是做了愧对裴之衔的事,裴之衔一定会很生气,很失望。
所以他和裴之衔,也许真如师父所说的那般,注定为敌。
他不想,可这件事他没办法不做。
“再过段时间吧。”沈逾白忽然说,“入冬了,再有半个月就该过年了。”
往年,沈逾白总能收到师父们的礼物,有时候是旧衣服重新做成的新衣服。有时候是一些小玩意儿。
沈逾白嘴上很嫌弃,但他每一样他都特别喜欢。
裴之衔则思绪飘歪了,他想到沈逾白说开春就进入成熟期。
会、会有情/热,还是什么情/潮期。
想到这,裴之衔脸色顿时涨红。
太快了。
沈逾白还说过这期间为了避免被打扰,会寻找合适的洞穴,为此做准备。
所以是做什么准备?
“你很热吗?”沈逾白抬眸就看见裴之衔脸色通红,又看了看屋内的炭盆。
“其实有暖玉就够了,不用这个的。”
裴之衔心虚地点了下头,“有点。”
取暖的方式有很多,沈逾白又特别怕冷,还喜欢最原始的烤火方式。所以,裴之衔才弄来了炭火盆。
“那什么,你烤吧。我突然想起来,大宗主找我有点事。”
裴之衔当然不是才想起来的,他只是怕方怀瑾把沈逾白拐跑了,这才拖着没去。
不亲自把方怀瑾送走,他不放心。
沈逾白“喔”了一声,催促他,“那你快去吧。”
……
沈逾白等人一走,他又化成了狐狸形态,蹲在炭火旁。
又“吱吱”指挥稻草人摘果子进来。
他要吃烤果子。
稻草人摘了果子,又在炭盆上架了个铁盘,将果子放了上去。
沈逾白蜷起了尾巴,不知不觉睡着了。
等他醒来时,裴之衔已经回来,正坐在榻上画着什么。
“这是什么?”
沈逾白打了个哈欠,用爪背揉了揉眼睛,看着地形图。
觉得有几分熟悉,然后他看见熟悉的字眼。
“万妖谷。”
裴之衔诧异地看着他,“这么厉害,还认字呢。”
沈逾白:“!”
“为什么有万妖谷?”沈逾白问。
“明日启程出任务,就在千鸣山的旁边,你要不要顺便回去看你师父?”
“去万妖谷?”沈逾白惊讶,“万妖谷有结界,你们怎么进去。”
他一口气说完才意识到自己有点过于激动。
“你还知道万妖谷有结界。”裴之衔也不觉得奇怪,既然在千鸣山生活,沈逾白的师父肯定有叮嘱过他,不许靠近万妖谷。
知道一些传闻也正常。
“是啊,万妖谷里都是大妖,你怕不怕?”裴之衔挑眉逗他。
沈逾白却没心思逗趣,下意识绷紧身体,“你们要去万妖谷做什么?”
难道……他们要对万妖谷的妖动手吗?
“也不是,就是听说万妖谷的结界有松动,几大宗门决定各派几名弟子前往加固一下封印。”
这封印松动并不厉害,只是有了一丝裂缝,所以才会让他们出手,也算作一次历练。
要真到了严重的程度,就是几大宗主出手了。
裴之衔道:“幸好几大宗门弟子没走远,省的来回跑。”
他说完,却见沈逾白心不在焉,“怎么了?你真害怕?”
沈逾白心里慌慌的,却有些意动。对上裴之衔关切的眼神,他撒了个谎。
“有点。”
“没事,我们不进万妖谷,就在外面加固结界。”
“到时候再带你去琼州玩玩?那里天气比这里暖和,你应该会喜欢的。”
沈逾白:“好。”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裴之衔觉得沈逾白回答的很牵强,语气也听不出高兴。
哪怕是狐狸形态,裴之衔也能从他的眼里看出几分焦躁不安。
他轻轻地顺着沈逾白的毛发,安抚地拍着他的背,“你要是不想去,也可以留在这等我。”
“我想去。”沈逾白立刻说。“我想……和你一起。”
这话沈逾白不是第一次说,可今天却叫他有些心虚。
因为他的心思不单纯。
第69章
结界松动。
这简直就像是送到沈逾白面前的机会, 如果这次不出手,后面未必有这么好的时机。
要是等他们修补结界,沈逾白想再救师父, 可就难了
但要怎么做, 沈逾白还没想好。
再次乘上飞舟,同行的还有其他门派的弟子。
只听其他门派的弟子一声惊叹。
“妄明宗的飞舟也太帅了吧?”
“听说花了上亿的灵石打造的, 一整个奢华。”
江持叙眉梢轻挑,笑道:“裴师弟, 东洲竟然有财力大过你的人,不去看看是谁?”
“无聊。”裴之衔懒得搭理他。
只见左右两侧又有两只飞舟超过了他们,两个门派弟子把这当成竞速赛。
“就你老古董飞舟,速度有的快吗?”
“老古董怎么了?比你那花里胡哨的飞舟好使多了,我这顺风而行, 逆风也能轻松驾驭,你那笨得要死的飞舟,和我们比个屁。”
万翊一副七老八十的口吻,“年轻就是有活力,想当初我十六七八,也这么争强好胜。”
几人聊着又觉得无趣, 又把注意力落到了裴之衔的身上。
“裴师弟, 你和那叫白九的小师弟到底怎么个事?”
“我还寻思是我们误会了,但你这又是带人四处参观, 又是耐心讲解,我们认识你这么多年,可没见你有过多少耐心。”陈默也跟着打趣起来。
大概是觉得裴之衔不会参与这个话题,几人当着他的面,聊得更火热了。
“要我说, 裴师弟就是嘴硬,还死要面子。那白九长得白皙好看,你再这么端着,早晚被其他人追了去。”
裴之衔默了一瞬,低头看了眼望“咻咻”从眼前掠过的飞舟,低咳了一声,“不会。”
江持叙:“呵,你最好一直这么自信。”
“就是,就是。追不到就追不到,装什么不在意。”
没等几人再打趣几句,却听裴之衔道:“谁说我没追到。”
裴之衔将沈逾白搂紧了些,蓬松柔软的毛发嵌入指间,顺滑又好摸。
沈逾白抖了抖耳朵,似乎反应过来裴之衔说了什么,忍不住瞪圆了眼睛。
沈逾白:“?”
追、追什么?
几人对视了一眼,先是震惊,接着是质疑,又在裴之衔看似沉稳的面容上读出了些许羞涩。
三人:“????”
三人:“!!!!”
陈默:“你是说你追到白九了?”
万翊伸出两个大拇指,指腹用力贴在一起,“像这样能亲嘴的那种追到吗?”
江持叙一脸肃然:“我不信。”
沈·白九·逾白:“?”
除了他,还有另外一个白九吗?
裴之前别过脸,“爱信不信。”
等开春后,他就和大宗主摊牌。他要突然大婚,吓他们一大跳。
让他们措手不及地准备他和沈逾白的新婚大礼。
沈逾白耳朵都竖起来了,裴之衔却没往下说。
沈逾白原本还因心里藏着事,而心不在焉。现在满脑子都是,裴之衔说的白九是不是他。
可、可他和裴之衔什么时候是可以亲嘴的关系,他怎么不知道?
沈逾白呆呆地看向裴之衔,试图从裴之衔的脸上看出点答案。
“看什么?”裴之衔掐了下他的肉垫,耳朵冻得通红,语气却格外稀疏平常。
“指甲长了,给你修修。”
沈逾白一开始特别排斥裴之衔给他剪指甲,哪有狐狸剪指甲,但后来几次因指甲不太长太尖勾破裴之衔的衣服。
沈逾白才勉强同意修剪指甲,主要是怕裴之衔不让他蹲肩膀上。
狐狸形态的沈逾白还是很喜欢蹲在人的肩膀上,因为能看得比较远。
“吱。”
他习以为常的应了一声,见裴之衔没有要解释什么,最终觉得裴之衔大概就是在胡说吧。
沈逾白耳朵微微发烫,就是不知道裴之衔为什么要胡说。
思来想去,沈逾白只能猜测,裴之衔可能是故意气师兄们。
应该是师兄们嘲笑裴之衔,让他没面子。
但不知道为何,听到裴之衔那么说,沈逾白的心脏就开始扑通乱跳,跟有病似的。
“哪里不舒服吗?”裴之衔抱着沈逾白,自然也能感觉到他过速的心率。
沈逾白摇头,又飞快低下头,不打算说话。
另一边,妄明宗飞舟上。
“师兄,我听说这裂缝缝隙不大,用得着这么多人吗?”
“要是缝隙大,也轮不上我们。那该师尊们出手了。”
“也对,那为什么要这么多人一起。”
“锻炼我们呗。”另一个年纪稍小的弟子说。
“既然这样……我们要是提前找到裂缝,提前修补,那不就没其他弟子什么事?”
“说得对,这修补裂缝又不是什么难事,我们作为表率,可得给师门长脸。”
“要不我们加速前往,早点找到裂缝,你看那些个宗门弟子说说笑笑,哪像是来做任务,简直就像是来出游的。”
“还有裴之衔,都元婴期了,既有天赋,不勤修苦练,还整日抱着那只狐狸,耽于玩乐。迟早被其他人超了去。”
“我们要是修补好了,到时候全修真界都知道是我们妄明宗弟子的功劳。”
“既如此,我们也不偷摸着,要就光明正大的叫他们知道,谁才是后起之秀。”
“各宗门天骄,可否有兴致来一场比试,就比谁先找到结界的裂缝如何?”
“要比这个吗?”
“好像有点意思。”
“比比比,反正目的是一样的。”
“裴师兄,其他宗门他天骄都应下了,你们太霄宗呢?”
裴之衔:“随便。”
他对谁先找到裂缝这件事不在意,只要把任务完成,不出岔子就行。
“比试可以,但有一点,不论谁先找到,都要告知众人。这裂缝虽小,却也不容掉以轻心。”
江持叙大惊,使劲地摇了摇陈默和万翊,“听见了吗?你们听见了吗?这竟然是裴师弟能说出来的话。”
“啧啧啧,这还是那个带师弟师妹们历练当甩手掌柜的裴师弟吗?”
陈默摸了摸下巴,感叹:“裴师弟终于长大了。”
裴之衔:“……”
“一个裂缝而已,我们可是主修阵法,裴之衔未免太小看人。”
“就是,该不是怕其他人抢了功劳吧,毕竟我们当中元婴期修为的就三人,裴之衔想出风头吧。”
“先走一步了。”妄明宗弟子表面功夫做的好,拱手笑了下,几人加速前进,很快就没入了云端中。
沈逾白见他们都加速,顿时有点着急。这要是他们修补好了,他还怎么趁机把师父们救出来?”
他扯了扯裴之衔的衣袖。
裴之衔半点不急,“别动,后脚趾的指甲还没修。”
沈逾白:“。”
这个时候了,就别管什么指甲了。
陈默:“呦!看给小白急的。”
万翊:“小白好胜心这么强啊,哈哈哈。”
“那我们可跟着加速了。”江持叙也加速前进,他们几人一个比 一个佛系,只想着完成任务,没人想争什么第一。
这又没彩头的,争得也怪没意思,就是这些少年人好争一口气罢了。
……
“快快快,我们是第一个到的,先找裂缝。”
“放心吧,我有法宝,能探寻到裂缝在何处。”
妄明宗几人很快来到了千鸣山的边界处。
“先别靠太近,那些个大妖狡诈,可别叫他们知道结界出现了裂缝。”
“放心,我们知晓。”
没一会,又有几只飞舟陆续停住,纷纷从飞舟上跳下,全都奔着一个目标而去。
“我们是分头行动,还是一起?”江持叙问。
“我都行。”
“我随意。”
三人看向裴之衔,却听他不带犹豫地说:“分开吧,还是盯紧些,别出岔子。”
盯的自然是其他宗门的弟子。
就怕他们好胜心上来,寻到裂缝就打算自己偷摸补上。
能补上到问题不大,就怕……自以为是。
四人一分开,沈逾白立刻张嘴说话,“裴修也,都到千鸣山了,我,我想去先去找我师父。”
裴之衔:“有这么着急吗?等修补完裂缝,我陪你去。”
“不,不用。我、我想多和师父相处一会。”沈逾白完全不敢看裴之衔的眼睛,“等修补完成,你来找我行吗?我,我带你见我师父们。”
裴之衔犹豫了一瞬,沈逾白立刻说,“你要是不放心,可以捏个纸人陪我。”
沈逾白都这么说了,裴之衔也不好拘着他,好不容易取得沈逾白的信任,这要是管的太紧,跑了怎么办?“
“行,但是有事一定要联系我,知道吗?我给你的法器都带着了吗?”
沈逾白连连点头,“我,我走了,等回见。”
沈逾白这才扬起头,看了裴之衔一眼,又飞快低下头,朝着树林里去了。
纸人跳到沈逾白的背上,抓着他的狐狸毛,稳稳当当地坐着。
沈逾白七拐八绕,特意离远了裴之衔,这才往结界里闯。
好似从小到大,这结界就没拦住他。沈逾白也不懂为什么,他直奔熟悉的地方去。
“师父。”
“大哥,你好像又老了许多。”二师父盯着大师父看了许久,摇了摇头。
“滚,你自己老得更快。”
“这有什么办法,我们每隔一阵就闭关修行,可这妖力流失的速度越来越快。到时候……”
“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小白。”
“早知道都是无用功,小白在的时候,我们就不闭关,他总抱怨我们闭关时间长,不陪他。”
“小白……也不知道怎么样。那个人类修士应该不会欺负小白吧?”
“我,我怎么好像听见小白的声音了。”
“我看你何止是面容老了,这耳朵都幻听了,小白怎么可能……坏了,我耳朵好像也幻听了。”
老六突然大喊了一声,“我怎么好像也老眼昏花了,你们快看看,那是不是小白。”
“师父!!!”
沈逾白从山坡上从俯冲而下,嗖一下就扑到了五师父的怀里。
“小白?你怎么会在这?啊?谁叫你进来的。”
“上回不是和你说了,以后不许再回万妖谷吗?”
“你怎么不听话,快,快快出去。”
“师父,你们还骗我。”沈逾白化成人形,抿着唇,一脸不高兴道:“万妖谷根本不是保护我们的,是在囚禁。”
谁也没想到沈逾白竟然会知道,但也不意外,沈逾白在外面那必然会听见点什么。
“小白,你,你知道怎么还往里闯,就不怕出不去吗?”
“我来救师们出去。”
六师父一脸感动,“呜呜呜,小白长大了,都会心疼师父了。”
“哭个屁,快来把小白送出去。”
“师父,我,我带你们出去吧。”
大师父叹气:“说什么傻话,这结界哪里是这么容易出去的。”
“不是的,我有办法。”时间紧急,沈逾白也没法多说,“结界出现了裂缝,那帮仙门修士现在来修补裂缝,只要有了裂缝,这结界就不如原来那般坚固。”
几位师父顿时怔住,裂缝,结界怎么会突然有裂缝?
“你、你确定不是被诓骗了?他们该不会是骗你进来,要囚禁你吧?”
沈逾白知道一时半会,很难说清楚,于是果断拉着师父们往结界口走,“反正我都进来了,是真是假,我们试试不就知道了。”
沈逾白带着师父们急急忙忙往外走。
而另一边,妄明宗的弟子已经寻找到裂缝来源。
“十七师兄,就是这里了吧?”
“我们真的不通知下其他人吗?”
“用不着。五师兄是元婴期修为,加上咱们几个金丹期,别说一个裂缝,就是一百个裂缝也能修补得过来。”
第70章
“什么什么?你们有办法出去?”
只见眼前突然出现几只大妖, 一个摆动着虎尾,另一只摸着粗壮的羊角。
“老黄啊,你不厚道, 有出去的法子怎么不带大家一起。”
“就是, 就是。枉我们兄弟百年,你这太寒兄弟心了。”
“谁跟你们兄弟了, 别乱叫?”
“怎么不是?咱们在万妖谷少说也两百多年了,同一屋檐下, 两百年的光阴,仇敌都变真爱了。”
大师父:“滚你娘的蛋。”
虎妖:“我们老虎可不下蛋。”
“我们羊也不下蛋,就不滚。”
而身后的老牛已经一把抱住沈逾白的大.腿,“老弟啊救救我吧,万妖谷的草实在是太难吃了。”
沈逾白:“。”
“撒手。”二师父脸色一沉, “滚,老子徒弟是你能抱的?”
沈逾白万万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但看大家一副苦哈哈的模样,一时又有些于心不忍。
“别管,我们走。”大师父拎着沈逾白的后脖颈,手一挥, 带着几个师弟们跑得飞快。
身后还能听见声嘶力竭地嚎叫:
“哥哥啊, 哥哥。你怎么能不管弟弟了。”
“等等我啊,哥哥。”
沈逾白:“…………”
三师父捂住沈逾白的耳朵, “崽,别听。”
沈逾白乖乖的“喔”了一声。
“崽,是这里吗?”
沈逾白感受到了灵力波动,没想到修复这么快就开始了。
“师父,我看见裂缝了。”
“嗯, 那就是这里了。”
几人对视了一眼,朝着裂缝发动攻击。
“这,这里也有裂缝。”五师父忽然道。
什么?
沈逾白抬眸看去,就见另一侧的淡蓝色的光晕下闪烁着白光。
怎么会?
不是说好只有一处吗?
沈逾白顿时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
“这个裂缝怎么回事?怎么填补都合不上。”妄明宗弟子拧眉,“师兄,怎么办?”
“不好,这不是普通的裂缝,这会吸食我们的灵力,看似在修补,其实是源源不断地给裂缝输送灵力。”
“结界为什么会吸食灵力?”
“快放雷云箭通知他们。”
一只紫色的利箭冲上天空,砰地一声炸开。
……
“师父师父,快停手。”沈逾白大喊。
他们也没多问,听了沈逾白的话。
“这个裂缝不对劲。”沈逾白说。
“我也感觉到了。大师兄,我感觉这个裂缝好像比平时消耗掉我们更多的妖力。”
“这个消耗速度,不得把我们吸干殆尽。”
沈逾白听得懵懵的,“平时怎么了?什么吸干?”
大师父和二师父立刻瞪了四师父一眼。
“你们还有事瞒着我。”沈逾白蹙眉,“哼,又把我当小孩。”
正在这时,只听滋啦一声,其中一处结界轰然碎裂。
沈逾白也顾不上生气,“师父,快走。”
下一瞬,只见刚才跟在他们身后的大妖们倾巢而出。
裂缝越来越大,沈逾白终于意识到,这次可能给裴之衔惹了不小的麻烦。
他本意只是想把师父们救出去,没想到把万妖谷的大妖全给放出去了。
事已至此,沈逾白也顾不上别的,带着师父们一同离开。
刚从裂缝中出来,就撞上正和一只大妖打斗的裴之衔。
就犹豫几瞬的功夫,外面已经乱成一团。
沈逾白下意识背过身,但裴之衔已经看见了他。
四目短暂交汇,沈逾白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再回去了。
他骗裴之衔自己来自千鸣山,也瞒着裴之衔自己的师父是万妖谷里被囚禁的大妖。
“崽,看什么呢?快走。”
不给沈逾白反应的机会,大师们拎着沈逾白,开启了传送阵。
原本和裴之衔打斗的那只老牛,瞬间冲进传送阵中。
速度极快,裴之衔甚至来不及抓住沈逾白的衣角。
那群倾巢而出的大妖们,一起消失在眼前。
沈逾白人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到了妖族地界。
一起逃出来的大妖们,顿时欢呼起来。
“太好了,那种被人吸食妖力的感觉终于消失呢。”
“每天都感觉脑子都快被吸干了,还以为自己要死在那万妖谷里。”
沈逾白听见他们的话,问:“为什么吸食妖力?”
老牛见他和自己说话,老实巴交地回答,“不知道,就是有一天起,突然就感觉身上的妖力缓慢的消散,不管怎么修行闭关,妖力消散的速度还是超过我们修行的速度。”
“小狐妖……”
“什么小狐妖。”老牛被虎妖一巴掌扇飞,“这是尊上。”
沈逾白还在思考有关妖力消散的问题,那些个逃散出来的大妖忽然单膝跪地,高声:“拜见尊上。”
十几只大妖半跪在自己面前。
沈逾白怔了好一会,扭头朝后看去。
他的身后空无一妖,没有什么尊上。
沈逾白这才慢吞吞地指向自己,“啊,我吗 ?”
不,这是不是太草率了点?
*
“那些大妖太狡诈了,我们也没想到他们会突然动手,才导致结界碎裂。”
裴之衔冷着脸,“既然发现裂缝,为什么不通知大家?”
妄明宗的几人握紧拳头,“我们这不是没来得及,是哪些妖族过于狡诈,裴师兄自己降不住大妖,反倒拿我们出气,现在首要任务难道不应该先禀报各宗门长老吗?”
“现在知道禀报了?刚才争强好胜地做什么?”
“谁,谁知道那些妖族伺机而动,再说,裴师兄自己不也参加了,有什么资格说我们。”
江持叙:“比的是先找到裂缝,谁叫你们擅自修补?”
“算了算了。”陈默拉住江持叙,“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我已经禀报宗主了。”
万翊扯了下唇角,“放心吧,我们会将事情原原本本地禀报上去,希望你们在各位宗主面前,也能这么理直气壮。”
裴之衔的怀里空荡荡,他垂着眼睫,不知道沈逾白当时在想什么。那个眼神是在告别,还是不舍?
他的脑子有点短,却又非常清晰地理出一条线。
怪不得沈逾白不肯带他见师父。
原来不是因为害羞。
这一切其实也都有迹可循,要是裴之衔再敏锐一些,早该发现不对。
千鸣山在万妖谷的隔壁,裴之衔未能在千鸣山找到赤焰藤,但沈逾白却能帮他找到赤焰藤。
因为那赤焰藤不在千鸣山,而是万妖谷。
沈逾白说有六位师父,可千鸣山上他们压根没发现浓重的妖气。
裴之衔这才意识到,沈逾白的话其实漏洞百出,但他却从未有过怀疑。
那沈逾白留在自己身边,是出于喜欢,还是有别的目的?
陈默:“裴师弟,你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
裴之衔摇了摇头:“我没事。”
“你这脸色不像没事?”
“等等,小白又去哪了?”江持叙忽然道,他知道沈逾白好玩,有时候待不住,可这都过了多久,还没回来。
除了裴之衔,没有看见沈逾白和那些大妖在一起。
只要他继续瞒着,就没人知道。
可他还有必要瞒着吗?
告诉大家沈逾白其实不是灵狐,他就是一只狐妖,是来自万妖谷的狐妖。
万翊:“这小白,太调皮了,那快找找,咱们该回去复命了。”
“这么大的地方,裴师弟,你怎么就放心他乱跑,这可不好找。”陈默面露难色。
“不用找了。”裴之衔说。
“啊?你知道小白在哪?早说呀,那得快点启程……”
裴之衔打断他,“不知道,但不用找了。”
其他人都愣住,江持叙三人对视了一眼,这怎么个意思?
裴之衔召出了飞舟,率先走了上去。“走吧。”
几人面面相觑,用眼神交流。
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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