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绘梦浮生【14】 绘梦真相


    什么意思?


    不等叶宁宁发问, 绘便道:“按照原来的故事线,十三也就是季煜安,会成为叶婉的隐卫, 在暗处深爱着她, 为她赴汤蹈火的同时, 看着她周旋在一个个男人中间,爱而不得, 卑微成泥。”


    “而你, 你会被叶家所有人厌弃, 会因爱上林远鹤而为他付出一切的同时,嫉妒陷害叶婉, 最终被叶家人安排替嫁死去的叶清韵,在裴将军府受尽折辱。”


    “这就是本座为你们准备的虐心情节, 可惜……你识破了这一切。”


    “是啊,幸好我识破了一切。”叶宁宁轻轻呢喃。


    可还是晚了,她的行动采取得晚了。


    想到见叶清韵最后一面时,她那清瘦的身形,想到这一路走来,十三的照顾, 以及最后无辜枉死的店小二……叶宁宁后悔, 又出离地愤怒。


    凭什么一切的一切都要任她摆弄!任她操控!


    丹田处灵力再次躁动起来,叶宁宁试图催动周遭的寒意,强烈的压制感却再次袭来, 一如她此前在红枫山庄强行突破禁锢一般。


    为什么、为什么她用不了灵力!


    她的修为, 她的寒泠剑到底去了哪里!


    一股浊气涌了上来,叶宁宁不甘地捏紧了梅花玉簪,就好似握紧了一柄利剑, 她死死咬着唇瓣,抬眸看向了绘。


    绘早已看穿了她的意图,“你想杀了本座,真是蜉蝣撼树。”


    她是这个世界的造物主,自当掌控一切。


    尝到了唇瓣的鲜血,叶宁宁渐渐冷静了下来。


    绘万年修为在身,如若有意,早能飞升成神。


    何况他们还身处她的主场,既然杀不了她,那就——


    “先杀了叶婉,离开这里。”


    绘对叶宁宁能猜到这一切毫不意外,她只是意味深长地笑道:“叶宁宁,以你的心性,本座相信你一定会做到,但是你当真舍得离开这里吗?”


    舍得或是不舍得?


    这场绘梦难道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吗?


    叶宁宁暗自冷嘲,然而视线掠过,她看到了靠在自己肩上的十三,他此时呼吸虽微弱,但平稳。


    那颗一向妖冶的泪痣,配上惨白面色与嫣红血色,如今却添了几分凄美,叶宁宁忍不住用指尖触了触他的脸颊。


    季煜安已然如此,只能她以身破局。


    出了这里……他又会怎么待她呢?


    蓦地,叶宁宁想到了二人在这绘梦中相处,他看向她时那双温柔的眼眸。


    绘好似并不期待得到回答,她只是深深看了眼叶宁宁,便咯咯笑了起来,笑声盘旋于上空,随着她那张巨大的脸渐渐消散。


    被静止的一切再度活了过来,唯独那些已经湮灭成灰的黑衣蒙面人尸体不再出现。


    然而,从夜色中走的叶二公子,叶诩以及他身后跟着的其他叶家侍卫,并无一人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们居高临下地看着叶宁宁,沉默半晌,叶诩带着一副极为痛心的模样开口了,“宁宁,为什么要离开红枫山庄?”


    叶宁宁唇角勾起了一丝微笑,道:“你是想说,正是因为我的离开,所以才导致了父亲大怒,十三重伤,叶家死侍损失无数?”


    说到这里,她神色有些哀戚,“哥哥,为什么到现在,你第一时间还是在指责我呢?”


    “我确实犯了错,但也仅仅只是偷跑出叶家,何苦让你们如此大费周折前来抓捕?”叶宁宁边说边拿出了那支白玉梅花簪,“若是现在想让我回去,那就救十三。”


    提及十三,叶诩神色冷漠,叶婉及笄宴上那场闹剧,叶家人无人不知。


    想到自己的两个妹妹竟看上了同一名隐卫,并为其相争,叶诩就恨不能将这低贱之人挫骨扬灰,于是待叶宁宁言罢,他立刻示意叶家侍从上前,欲将她强行捆绑带走。


    叶宁宁早已看出叶诩之意,她将白玉梅花簪横在了自己的脖颈处,“救十三!若是不答应,今日我便随他死在一起!”


    她在赌,赌这裴大将军的重要性,赌他们会留她一命替嫁。


    “叶宁宁!不准胡闹!”叶诩拧紧了眉头,眼里闪过一丝厌烦和嫌恶。


    三番两次地闹出这么大动静,任他过去再宠她爱她,也要失去耐性!


    叶诩没有将叶宁宁放在眼里,他甚至亲自上前,想要将失去意识的十三踹开。


    他在赌,赌她贪生怕死,赌她不会为了一名低贱的隐卫而丢掉性命。


    可叶宁宁偏不如他所愿,她用力,簪子划破了脖颈上娇嫩的皮肤,霎时间,一道浅浅的血痕显现了出来。


    她神色未变,只是定定地看向叶诩,重复道:“救十三。”


    “快!抢了她的簪子!”叶诩终于变了表情。


    叶家侍卫很快一拥而上,叶宁宁双手握紧了簪身,将尖锐的一头再次对准了脖子上的伤口,这一次刺入,伤口将会更深,有极大的风险会伤到颈部动脉,在这无法使用灵力,医疗又落后的地方,她一定会死。


    叶宁宁闭上了双眸——


    “我答应你!”叶诩慌张的声音让她停下了动作,“我会将十三待回山庄,让医术最好的大夫进行救治。”


    得到承诺的叶宁宁并没有放开手中的簪子,她点了点头,道:“好,但我有一个要求,在这期间,我要和他待在一起,我要看着他痊愈。”


    “以及——七步散的解药,你让八姐姐给我。”


    “叶宁宁,你别得寸进尺。”叶诩恼怒,“你和十三的事,为什么偏要扯上八妹!”


    叶宁宁没说话,只是扶着十三。


    “好,回去之后,我会和爹爹说。”叶诩咬牙。


    虽然闹到如此地步,但叶宁宁还是叶家九小姐,叶家人给她准备了一辆马车。


    马车用上等的紫檀木打造,紫檀香清新,冬暖夏凉,车身雕刻精美的花纹,高贵而典雅。两匹踏雪乌雅身材高大,站于雪地中仰天长啸。


    天际初亮,叶宁宁一身衣袍血迹斑斑,裙裾浸了污浊雪水,黏腻地紧贴着身体。她仍然紧握着白玉梅花簪,神情高度紧张,一张脸毫无血色。


    “上车。”叶诩示意。


    “我要十三和我一起。”叶宁宁不为所动。


    叶诩恨恨瞪她一眼,让人将十三扔进了马车,叶宁宁这才点头,掠过前来服侍她的青荷、翠竹二人,自顾自爬了上去。


    马车内部熏香四溢,铺满了柔软的天鹅绒毯,火炉散发着热气。


    十三身上的伤已经连夜处理好。


    由于遍体鳞伤,他上半身只披了件厚外袍,露出白玉般的肌肤。


    然而腹部和背部的伤口实在太深,透过雪白的纱布,隐约可见其血色,加之失血过多,仍然处于昏迷中。


    马车环境很是舒适,前行过程中一路平稳,叶宁宁昏昏欲睡,只是睡得并不安稳,因此当身侧之人有所动作时,她迅速睁开了双眸。


    二人就这么对上了视线。


    “十三,你终于醒了。”叶宁宁先是欣喜,后又小心翼翼地触了触他腹部的伤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痛吗?”


    “这里是哪里?”


    十三试图撑着身子坐起来,叶宁宁靠了过去,却在这时,她一个不稳,整个人栽进了他的怀中,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了一起,而后她听到头顶传来了一声闷哼。


    完蛋!是不是碰到他的伤口了?


    叶宁宁边道歉,边手忙脚乱地想要从他怀中坐起,却被他扣住了后腰,二人间的距离迅速拉进,十三的唇瓣擦过了她的嘴角。


    许是马车内火炉烧的太旺,一股热气迅速席卷了全身,十三的白面皮上肉眼可见地染上了一层绯红。


    叶宁宁先是一怔,又因担心他的伤口,实在没心情困于这旖旎氛围中,于是凭着感觉往他的腹部摸去。


    “九小姐,十三自己来吧。”十三垂眸,忍不住按住了她的手,而后指尖微动,将她的小手整个包裹于掌心中。


    他这是在做什么?


    她抬眸,恰好看到十三闪躲的眼神,这一瞬,她恍惚觉得,自己此举似乎是在乘虚而入,吃十三的豆腐!


    “十三,我确实好色,但我并不是猥琐之人。”叶宁宁拍了拍他,正色道,却见他双颊的红潮越发惹眼,她不自觉移开了视线,低声解释:“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口。”


    然而语气中多了些许心虚。


    随后,叶宁宁听到了一声轻笑,疑心自己是否产生了幻听,她抬眸,恰好对上他那双水色潋滟的眸子。


    “我知道,这一路上宁宁辛苦了。”十三说到这儿,又问:“我们现在是正往红枫山庄去吗?”


    “嗯。”


    四周空气凝了凝。


    叶宁宁以为十三会问在他昏迷期间发生了些什么,但等了许久,他始终一言不发,反倒是腰间的手掌越扣越紧,好似要将她整个人揉入体内。


    她不得不整个人都趴在了他身上,贴紧他的胸膛、下腹和双腿。这姿势虽暧昧,但实在别扭,并不舒适。叶宁宁不由动了动,试图挣脱他的怀抱,却听他道:“宁宁,别动。”


    他的心脏正平稳地跳动着,一下又一下。叶宁宁勉强撑起身,抬起头,终于得以看清他的脸,只是还来不及读懂他的神色,便被他摁住了后脑勺,吻了下去。


    唇齿碰撞间,叶宁宁有些吃痛,刚想逃离,十三就加大了力道,她没有半点后退的空间,只能被迫承受他那毫无章法、突如其来的亲吻。


    她感受着他唇舌的炽热,感受着他那猛烈的进攻、入侵,终于溃不成军,几近沉溺,然而心中的不安感却越来越强——


    作者有话说:啊啊存稿用完了!!所以今晚是裸更X﹏X


    顶锅道歉,我要努力攒稿!


    第32章 绘梦浮生【终】 替嫁杀局


    不知过了多久, 十三终于停下了动作,他喘着气,睁开双眸, 看着怀中的叶宁宁露出了困惑的神色, 听她道:“十三?”


    “我带你走。”十三道。


    这一次, 哪怕粉身碎骨,他也要带她走。


    他脸上的绯红还未彻底散去, 眼底却蒙上了一层薄冰, 恍惚间, 叶宁宁好似看到了绘梦之外的季煜安,她忍不住伸手抚上他的眼眸, “季……”


    你想起来了吗?


    然而话一出口,叶宁宁便觉察到了不对——他方才说什么?带她走?


    心中一窒, 她再次认清一个事实,十三还是绘梦中的十三,一时之间,她竟也认不清,自己是否真的希望十三能彻底想起一切,还是就让他只做十三。


    可十三和季煜安, 本就是同一人。


    她为何又如此纠结呢?


    十三并未听到叶宁宁脱口而出的“季”字, 他只是撩了撩她额前的发丝,露出她的忧思,“我知道你回叶家, 是为了我, 但比起这个,我更不想看到你受委屈。”


    黯然一笑,叶宁宁摇了摇头, “十三,你的心意我明白,但这次,我不能再逃了。”


    梦该醒了。


    “好,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十三没有任何异议。


    “十三你最好了。”叶宁宁脸上绽放出笑容,掩藏了所有的心绪。


    要杀叶婉,就势必要回红枫山庄,但只要回到红枫山庄,她和十三的处境又会陷入被动之中。


    离红枫山庄越近,叶宁宁便越发焦躁。


    好在行路途中,一场暴雪袭来,叶家的人不得已在永州城停了下来,并在叶诩的安排下,住进了永州城最大的酒楼——醉香楼。


    酒楼内,楼下高朋满座,楼上人来人往,甚至酒楼中央,搭建了巨大的台子,歌舞升平。


    叶宁宁紧靠着十三,扫了眼四周,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林远鹤。


    这次的他一改低调,一身月白色银丝暗纹花团长袍,墨发高束,饰以墨玉,轻摇折扇,眉宇间自是一股风流倜傥,与叶宁宁对古代世子爷的想象完美重合。


    此时林远鹤正与身侧的人谈论这什么。


    与他交谈之人一身黑灰烫金色滚边长袍,虽坐于轮椅之上,也足以看出他的身材雄壮,许是征战沙场许久,他周身自带一股戾气。


    想不到这裴大将军不光克妻,还是个残疾。叶宁宁大概能猜到为何他会性情暴虐,引得良家女子不愿嫁之。


    收回目光,叶宁宁注意到,叶诩招了招手,示意叶家侍卫先带二人上楼,便提步朝林远鹤等人走去。


    “哥哥,你要去哪儿?”叶宁宁突兀发声,叫住了叶诩,她声音脆生生的,带了点小女儿的娇柔,很快就引起了在场人的注意。


    林远鹤和裴慕一并看了过来,二人眼中,神色难明。


    十三刚想有所动作,便被叶宁宁暗自按了下来,随后,她感受到叶诩悄然扫来了一记眼风,于是断定,裴慕好像并不知道叶家人替嫁一事。


    有贵人在场,叶诩不好发作,他的脸上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妹妹,你先上楼休息,哥哥有事,稍后就来。”


    叶宁宁见目的达到,也就乖巧地点了点头,朝林远鹤二人嫣然一笑后,便随叶家人盈盈离去。


    她并不关心裴将军、林远鹤和叶家之间到底存在着什么样的利益链,她只知道,她必须为自己博得一个机会。


    夜幕降临,热闹一天的醉香楼陷入了沉静,十三被安排在了叶宁宁对门,由专人看管的同时,叶诩也住在了他的隔壁,如此一来,叶宁宁不光能随时注意到十三的情况,又杜绝了她逃离的可能。


    很快,风雪夜中,窗户发出轻微的声响,叶宁宁从床上坐起,静静看着林远鹤闯入房中。


    “见过世子爷。”


    “你知道本王会来。”林远鹤挑眉。


    “熟人相见,自有诸多想问。”叶宁宁笑了笑,“不知世子爷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出现在永州城?”


    “裴将军娶亲。”林远鹤也不隐瞒,“娶的正是你七姐叶清韵。”


    早年裴慕曾为朝廷平定东北,扩大了国家版图,战功赫赫,获得了无上盛宠,一时风头无量,却因一次意外,为救圣上而废了双腿,自请迁出京城,安居永州。


    圣上感激裴慕救命之恩,对其极为挂念,这次娶亲,他也格外重视,这才汇了一大批人齐聚永州。


    叶宁宁暗自推测,这裴慕娶叶清韵,有林远鹤在其中搭线做桥。


    于是她道:“叶清韵死了,从叶家出嫁的人是我。”


    林远鹤面色未变,显然对此并不意外。


    叶宁宁微微蹙眉。


    难道是她判断错了?裴慕知道替嫁一事?


    “这是裴将军亲自求圣上赐的婚。”林远鹤道:“叶清韵死了,换成你正好不过。”


    听闻此言,叶宁宁凉凉一笑。


    原来叶清韵的炮灰命埋得这么深。


    她轻叹一声,道:“你们这是在做局,想端掉叶家?”


    圣旨之下替嫁,是欺君之罪,当诛九族。尽管如此,叶沐风还是将她抓回来替嫁,只怕是裴慕许了他极大的好处,让他冲昏了头脑。


    只是这好处暗藏杀机。


    也是,叶沐风生为江湖中人,却培养了这么一大批死侍,年年找各种由头给朝廷官员送礼,费尽心思让两个儿子当差,又培养了一批批如花似玉的女儿,送出去联姻,甚至将手伸到了京城,野心昭然,若不找个机会除掉,后患无穷。


    “你很聪明。”林远鹤点了点头,“那么你该知道今晚本王来找你,是为了什么。”


    “我八姐姐与叶沐风父女情深,你无法在事发之前带走她,所以希望在出嫁之时,我能制造混乱,你能趁机将她带走,对吧?”叶宁宁笑道,“你告诉我这些,却不怕我转头告密,只因为你知道,十三于我分外重要,而此番回到红枫山庄,叶沐风定不会放过一个背叛过叶家的人。”


    “何况,十三武力高强,从他能带我逃离红枫山庄,一路暗杀无数死侍就能看出,所以你也希望,能通过我,借十三一用。”


    林远鹤眼底划过一丝欣赏,点头。


    叶宁宁表情很平静,“我可以按照你的计划行事,但在这期间,我希望你能确保十三活着,我不信任叶家人许的承诺。”


    林远鹤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也没想到叶宁宁竟会如此通透,一点就知,于是深深看了她一眼,心意一动,认真道:“圣上降罪之时,本王也会尽力求情,留你一命。”


    叶宁宁笑而不语。


    她的目标从来就不是活着,而是接近叶婉。


    /


    到达红枫山庄的时候,一连下了几日的大雪转为了大晴天,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空,雪地越发白了。


    天气好了起来,一路上又有人伺候,十三的伤势恢复得极好,所有伤口都已结痂,只是这一路上他越发沉默,不知在想什么。


    几人刚到山庄正门,叶家侍卫便一拥而上,如叶宁宁所料,将她和十三强行分开。


    演戏自然要做全,叶宁宁挣扎了一番,便被叶家人彻底控制,另一边,十三眸色满是冷意,一脚踹开围困他的人,从一人身上拔剑而出,就要强行将她带走。


    然而抬眸瞬间,他对上了叶宁宁的目光,彼时她眸色清明,似乎一切都尽在掌握,面上却是苦苦一笑,“十三,好好活着。”


    她言罢,便在十三怔愣的神色中,跟着叶家侍卫远去。


    一路上,叶宁宁并不担心十三会看不懂她的意思,她只期望林远鹤行动效率能快点,截下押送十三的死侍。


    再次回到风荷院,翠竹和青荷都已被换下,从早到晚,叶宁宁的闺房前后都守满了侍卫。


    有了与林远鹤的合作,叶宁宁安下心来,她只需要静静等着出嫁之日的到来。


    待嫁期间,北冥月也来看过她,为她掉过眼泪,安慰她别担心,嘴里还说着,叶沐风安排这门亲事,只是为了她好。毕竟身为她的父亲,怎么会害她?


    叶宁宁听了这些,只想发笑,暗嘲这一切不过是自我安慰。但她并没有戳穿,还是配合北冥月上演了一出母女情深,如此一来,也能放松叶家人的警惕。


    正月十五,天晴,宜出嫁。


    前厅院中的梅花开得正盛,红艳艳的如血染一般。


    天未大亮,湛蓝色的夜空中还挂着一轮弯月,迎亲的人还未来,风荷院早已灯火辉煌,身着大红衣裳的婢女们端着一盘盘金银珠链、红枣桂圆……在叶宁宁的闺房鱼贯而出。


    叶宁宁一夜未睡,却分外精神,手脚上的绳索整整捆了她五日,就连今日出嫁,也未曾松开。


    低头看去,原本白嫩的手腕上已然浮出一片青紫,但她毫不在意,只是安静地坐在铜镜跟前,任由婢女们给她梳妆打扮。


    镜中少女逐渐从清冷的白描工笔画变成了一副浓墨重彩的彩绘,鲜明动人,叶宁宁也是这才发觉,原来她所占据的这幅躯体如此好看。


    “小姐,随我们走吧。”


    话音一落,婢女剪掉了她手上的绳索,将龙凤呈祥的大红盖头蒙了上去,叶宁宁的视线内瞬间只剩下一片大红,只能由婢女一路引着出了房门。


    一路上人来人往,到处喜气洋洋,叶宁宁看不清眼前的情况,只好凭借听觉判断现在身处何处。


    很快,她便听不知是谁道:“八小姐果真风华绝代,想必其妹妹也是如花似玉吧,这裴将军可真是有福了。”


    叶婉以谦逊的姿态回应着,眼波流转间,她瞧见了远远而来的新娘,于是信步走了上来,示意原本侍奉在叶宁宁左右的侍女下去后,她牵住了对方的手,道:“七妹,没想到转眼间,也到了你出嫁的时候,我这个做姐姐的,就最后陪你一程吧。”


    果然,叶宁宁又听那人道:“八小姐果真人美心善,如此疼爱自家妹子。”


    她亦握紧了叶婉,乖顺地唤了声“八姐姐”。


    四周人纷纷小声应和,夸赞二人姐妹情深。


    听到是叶宁宁的声音,叶婉神色微变,很快又镇定下来,只是她想松开的手,被对方握紧。


    时间流逝。


    叶宁宁越发冷静。


    大红盖头之下,一只手伸了过来,叶婉就要将叶宁宁的手放入其中之时,不远处传来了一阵骚乱。


    “来人!有刺客!”


    “快!拦住他,千万别让他扰了七小姐出嫁!”


    叶婉甩开叶宁宁就要逃,却被她牢牢禁锢,而后,她便见身侧的新娘一把掀了盖头,面容彻底落入众人眼中,引起轩然大波。


    有人疑惑道:“叶家嫁女,不是嫁的七小姐吗?这怎么变成了八小姐?”


    “是啊……这七小姐去哪里了?”


    “你不是叶清韵!”替裴慕前来迎亲的林远鹤厉声道:“大胆叶沐风!竟敢欺君!来人,将叶家上下带走审问!”


    话音刚落,迎亲队伍撕了外衣,拿出刀剑,将红枫山庄正门团团围住,现场瞬间乱做一锅粥。


    不远处,叶沐风也觉察不对,他一声令下,叶家死侍连同普通侍卫,皆倾巢出动,与林远鹤带来的迎亲队伍斗做一团。


    趁乱之中,叶宁宁抢过一把佩剑,斩断了脚上的绳索,将剑刃对准了叶婉,只是刀尖微微颤抖。


    事发之前,她一向镇定,对杀叶婉的信念坚定不已,而机会就在眼前,叶宁宁却有些犹豫。


    无论如何,至少眼前的叶婉还是个活生生的人,没穿书之前,她连鸡鸭都不敢宰杀,又怎么敢将这利剑刺入人的体内?


    就在这愣神间,周围人早已杀红了眼,惨叫声不绝于耳,空气中血腥味弥漫。


    不知何时,叶诩竟闪身来到了叶宁宁身边,将她手中的剑挑落于地,“叶宁宁,你竟想对八妹动手!”


    随后安抚不知所措的叶婉,“八妹别怕,我护你周全。”


    “孽畜!居然敢背叛叶家,早知如此,老夫就该杀了你!”


    看到眼前场景,叶沐风也明白过来,自己已被叶宁宁联合他人算计,视线掠过,裴慕虽行动不便,却有专人护着,远处打斗的林远鹤显然武功不低,他只能将所有的恨意倾注在了叶宁宁的身上,于是一记掌风袭去,这就要取她性命。


    十三一路从远处杀来,利刃挥动,刀光剑影间,无数人倒在了他的跟前,他踩着尸体,飞身靠近叶宁宁,一掌挡下叶沐风的进攻,并将之击飞几米开外。


    他搂着叶宁宁的腰肢正要离去,却听她道:“十三,杀了叶婉!”


    然而不等她过多解释,叶沐风再次进攻,叶宁宁只好挣脱他的怀抱,又抢了柄剑,自顾自向叶婉奔去——杀了她!破绘卷!


    这一次,她不能再犹豫了!


    叶诩边抵抗裴慕的人,边示意叶家死侍将叶婉护着,叶宁宁亦受到牵连,裴慕带来的人连她也不放过,逼着她步步后退。


    好在十三已从叶沐风的纠缠中脱离,迅速赶来,几剑斩杀了前来拦截的喽啰。


    叶婉尖叫着就要逃离,十三却从一侧闪至她身旁,在她惶恐的眼神中,毫不犹豫,一剑封喉,鲜血四溅,她浑身一软,倒在了十三脚下,死不瞑目。


    在丹田处早已盘旋已久的灵力终于冲破桎梏,充盈了整个身体,卷起了阵阵寒风,然而不等叶宁宁欣喜,下一瞬,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便从腹部传来,鲜血汩汩而下。


    “宁宁!”听着十三的呐喊,叶宁宁抬眸,只见他神色骤变,目眦欲裂,随后毫无章法地挥动着利剑向她奔来,接住了她倒下的躯体。


    他大爷的是叶沐风。大意了。


    怎么都这个时候了,她还得被捅上一剑??


    叶宁宁只觉身体正在消散,这个过程极为缓慢,缓慢到她能清楚地看到十三那扭曲的面孔;看到他低下头正说着什么时,眼角有泪滴划落,滴到了她的脸上;看到他再次抬眸时,已双目赤红,浑身杀气四溢,宛若恶鬼。


    有关十三的所有画面都跟着慢了下来。


    叶沐风被他一剑穿心,叶诩被他砍掉了头颅,叶家人无一幸免,皆被虐杀,就连裴慕和林远鹤也无法阻止他的厮杀,那柄剑在他手中浸满了鲜血,染红了雪地,染红了一切。


    视线所及之处,无一不是尸骸遍地。


    叶宁宁从未见过这样的十三,也是这时她才明白,原来平日里的十三,乖顺、克制,甚至有些羞涩,不过只是他在她面前的伪装。


    他分明拥有着最极致的欲. 望,最热烈的爱恨,正如他们最后那一吻。


    她想叫住十三,想告诉他,这只是一场梦,梦醒了她还在,可是当她的身体彻底散为尘埃之时,她看到了十三身上萦绕的灵气,看到了他手中凝结的“斩妖”,看到了他脸上浮现出一丝倨傲的神色。


    天地上下燃起了熊熊烈火,发出了沙沙的声音,:天空、雪地、红枫山庄、地上的尸体……一切的一切都在这火焰之中化为了灰烬。


    “有趣!实在是有趣至极!”绘含笑的声音从耳旁传来,叶宁宁猛地清醒,随后,她便看到了半空中,原本绘满万里山河的画卷裂开了一道口子,“斩妖”飞出,向她身后的绘刺去——


    作者有话说:其实今晚码了六千多字但是删掉了,因为有些情节感觉很多余,也不想再拖这个绘梦的节奏了。


    第33章 你后悔了? 叶宁宁回头,正好对上……


    叶宁宁回头, 正好对上季煜安的目光,她顿时欣喜道:“季煜安!太好了,你没……”


    然而话音未落, 她只见少年眉头微蹙, 道:“师姐?林姑娘呢?”


    “林姑娘?”绘咯咯直笑, “怎么现在只惦记着那位林姑娘?”


    叶宁宁神色一怔,来不及说什么, 季煜安已然看向了绘, 眼底布满冷意, 荆棘藤破出,大殿上空漂浮的绘卷皆被他那尖锐的藤蔓一一穿刺、撕碎。


    随着绘卷碎片簌簌而落, 绘一向淡然、甚至带着戏弄的神色终于褪去,蒙上了一层寒冰, 她执笔拨开“斩妖”,厉声道:“季煜安!你竟然敢毁了本座所有的绘卷!”


    声音之中裹挟着强大的妖力,形成一道声波以她为中心震开,使得整个大殿动荡不已,甚至唤醒了宫殿深处掩藏的凶兽。


    那凶兽一声长啸,竟是哈哈大笑, 声音如同雷鸣般轰隆刺耳, 嘲弄道:“没想到啊没想到,绘你这老妖婆竟也会有如此失态的时候!”


    听闻此言,绘呵呵直笑, 并不搭理这凶兽, 反倒是执笔凝眸,看向了季煜安。


    两股强大的妖力相交织,带着极强的冲击力, 叶宁宁一时不察,竟呕出一口血来,好在她迅速运行灵力,抵挡了威压。


    “季煜安……”


    心中疑云满布,叶宁宁呆呆看着那绀色衣袍的少年,却见他丝毫未受到妖力的影响,反倒在听见她的声音后,还分心看了她一眼,只是神色无波无澜,应了她一声“师姐”,便召回斩妖,与绘在半空中对峙,朝对方冷声道:“那又如何?既然将我困入其中,那我便将它们撕个干净!”


    言罢,巨大的灵力场展开,他那荆棘藤倾涌而出,就要将绘裹入其中。


    事发突然,以至于叶宁宁许久才缓过神来。


    这样的季煜安,清冷强大,一如他们初见。


    绘梦之外,一切都是原来的模样,就连他唤的也是师姐,而非宁宁。


    他看她的眼神,也全然没了绘梦中的深情温柔。


    就好像,作为十三的他,已经彻底死在了那场为她而战的厮杀中。


    不……


    叶宁宁猛地惊醒,狠狠拍了自己的脑袋:不!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她收拾好情绪,迅速从地上爬起,执起寒泠剑,就这么跌跌撞撞往宫殿外跑去,只是背影仓惶,像是在逃离什么不愿面对的真相。


    趁着绘与季煜安纠缠,她应该前去找冼尘珠。


    叶宁宁正想着,绘的声音竟在她的脑海中不断回荡,“想要冼尘珠,那就去未明湖杀了蝡蛇!”


    她浑身一僵,猛然看向身后。


    只见绘那墨绿色的长发正不断疯长,化成了万千利刃,将季煜安的荆棘藤寸寸斩断,素手翻飞间,她手中的毛笔溢出一道道绿色墨汁,就像活过来一般,以特定的形式浮于二人周围,形成法阵,将她自身与季煜安皆困于其中。


    绘为什么要告诉她冼尘珠的具体位置?


    叶宁宁一时心乱如麻,想到季煜安,想到林婉儿,想到这一切的一切,一股突如其来的无力感将她层层包裹。


    眼下的她真是像极了一个提线木偶,被人强行提溜着前行。


    思及此,叶宁宁蓦地顿住脚步,提剑折返,看着大殿中好似龙卷风般环绕的绿色墨汁,她不再犹豫,寒泠剑相护,以身破局,闯入其中。


    刚进入阵中,她便觉察异常。


    这法阵汇聚磅礴妖力,能轻易而举压制他们的修为。


    阵法中央,季煜安正被符文所困,跪于原地动弹不得,叶宁宁持剑破之,剑气行至,却被符文尽数吞噬,她不得已只好飞身上前。


    而此时,绘的身后,亦有他的万千“斩妖”利刃,蓄势待发。


    “随我们一道进来的黄衣姑娘,她在哪里?”


    听到季煜安又一次提及林婉儿,叶宁宁身形一顿。


    绘有心戏弄,轻飘飘道:“也许是死了?”


    话音刚落,季煜安周身灵力暴涨,利刃好似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于半空游走,在叮当碰撞声中,迅速向绘席卷而去。


    绘面带笑容,游刃有余地躲避剑刃的同时,季煜安身上的符文越缠越紧,直至鲜血淋漓。


    叶宁宁再也忍不住,操剑破空而去,然而季煜安的剑刃并不长眼,连带着将她的脸颊也划破了血痕。


    “季煜安,别冲动!林姑娘或许没死,她这是故意而为之,千万不可上她的当!”她边喊,边持剑挡住斩妖分裂的剑刃,随后跪在了季煜安跟前,替他输送灵力。


    绘淡定执笔,将剑刃尽数斩断,调笑道:“你为何要进来?舍不得让本座杀了他?”


    “师姐?”季煜安看向叶宁宁,神色晦暗。


    他的眼神……叶宁宁匆匆移开视线,对上绘的目光,“我进来,就是为了带他走。同时我也好奇,你为何要告诉我冼尘珠的位置?你到底知道多少事?”


    面对叶宁宁的问题,绘难得认真,“你很聪明,本座很喜欢你。”


    视线扫过季煜安,又回到叶宁宁身上,她笑道:“可惜深情用错了地方。不若你跟本座走?本座修行万年,亦能给你想要的。”


    叶宁宁握紧了寒泠剑,颤声道:“别扯这些,回答我的问题。”


    “那位林姑娘在未明湖,虽然没死,但她唤醒了凶兽蝡蛇。”


    “无数修士进入这秘境,可不就是为了这颗珠子而来,你们也不外如此,而那冼尘珠就在蝡蛇体内。”


    “天谴异动,金铃将开。冼尘珠等来了它的有缘人,而本座,也厌倦了这秘境中的生活。”


    “数百年前,权真界第一修者晏泽仙君飞升成神之时,要本座镇守冼尘珠。于是本座倾尽妖力,以笔绘出整个秘境。”


    “晏泽仙君却不信妖性,设计将蝡蛇与本座捆绑,相互桎梏,两重妖力共筑乌林秘境的同时,也将我们囚禁在了这里。”


    “你要我们杀了蝡蛇?”季煜安开口。


    “对。”绘笑意盈盈,“杀了蝡蛇,本座还你一个完完整整的林姑娘,包括秘境外那只缠着你们的恶犬,本座也能一并处理,从此之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至于冼尘珠,你们拿去便是。”


    “杀了蝡蛇,你妖力全盛,到时取我们性命轻而易举,我们如何能信你?”季煜安冷然道,觉察到身上符文有所松动,他暗自汇聚灵力。


    “既然如此,”绘笑了笑,“本座愿与你定下血誓,任何一方违背承诺,皆被血誓反噬,魂飞魄散。”


    绘言罢,执笔起势,已然在空中勾勒出血誓咒印,只要双方取一滴血汇入,即刻生效。


    可话虽如此,对季煜安来说也实在太不公平,蝡蛇实力与绘不相上下,他又如何能杀?


    叶宁宁紧紧盯着季煜安,“我们可以另想办法,万万不可冒险行事!”


    季煜安却是置之不理,一剑划破手掌,印上了血誓咒印,这才道:“师姐若有他法,何不早言?”


    “再者林姑娘出事之时,师姐又在何处?”


    “你是在责怪我?”叶宁宁心中一颤,“她出事的时候,我明明和……”


    只是话未说完,前方血誓已成,季煜安背对着她,道:“现如今林姑娘身陷未明湖,只怕是凶多吉少,师姐怎么忍心拖延时间?”


    言罢,他一剑破除绘的阵法,御剑匆忙离去。


    字字句句,所言皆是林婉儿。


    待他走远,叶宁宁这才低声喃喃:“为什么?”


    “后悔了?”绘歪头看着她笑,把玩着手里的墨绿色发丝,媚眼如丝,“后悔破了本座的绘梦。”


    叶宁宁掐了掐掌心,脑子里忍不住浮现出她与季煜安所经历过的点点滴滴。明明曾经得到过,让她怎么甘心这温存转瞬即逝。


    “两人入梦,为何你先醒来,他却迟迟不曾回应?直到你杀了支撑那个小世界的女主叶婉。叶宁宁,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是季煜安本就不愿醒来呢?”绘轻声道。


    “这段梦于你而言,或许是个噩梦。于季煜安而言,却是个美梦,所以他根本没有清醒的契机。”


    “噩梦深刻,美梦易散。而你强行将他唤醒,他自然记忆全无。”绘言及于此,满意地看了眼叶宁宁的神色,勾唇一笑。


    怪不得,怪不得绘会问她,舍不舍得。


    叶宁宁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伤心或是追悔莫及?可这一切,明明是她自己的选择。


    “如何,跟本座走吧?给本座讲讲你们那个世界的故事,只要哄了本座开心,”绘循循善诱,“若有朝一日,你的出现被天道觉察,本座也有办法护你周全。”


    “不。道不同不相为谋。”叶宁宁并未注意到绘口中的“天道”字眼,只是在听到绘的提议时,本能做了拒绝。


    她虽飘零于异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但也犯不着与虎为谋。


    三番两次被拒绝,绘并不羞恼,只是问:“那你现在当如何?”


    “杀蝡蛇。”叶宁宁跳上了寒泠剑,衣袂翻飞间,她虽心有茫然,也依旧没有回头——


    作者有话说:榜单字数更完,一万五左右,打算停更几天休息一下,最近作息太混乱了状态有点差。


    不过放心,不会断更太久,到时候会挂请假条。


    绘活太久了,妖力又强大,看啥都是玩物心态。


    第34章 秘境坍塌 未明湖就在大殿的后面,……


    未明湖就在大殿的后面, 浅蓝色湖水在阳光之下波光粼粼,闪烁着奇异的色彩,湖泊中央, 一棵巨大的花树随风而动, 花朵簌簌而落, 湖面铺满了胭脂色花瓣,若非花树之上盘踞着一条通天巨蟒, 这样的场景还称得上是梦幻。


    那巨蟒的外形与普通蟒类无异, 只是鳞片呈粉红色。


    叶宁宁赶到的时候, 这条巨蟒正俯下蛇头,蛇信探出, 发出嘶嘶的声音,紧盯着湖底。


    季煜安一剑刺去, 巨蟒似有所感,眸色微动,粉色鳞片微张,长尾扫去,湖水在强劲的风力下,裹挟着花瓣掀起惊涛骇浪, 朝那少年迎面打去。


    叶宁宁急忙飞身而去, 湖水在她浑身寒意的影响下,凝起了层层薄冰,垂眸一瞬, 她看到了沉睡在湖底的林婉儿。


    湖蓝色的水泡将她裹在其中。


    明黄色的裙摆在水泡中荡开, 少女睡颜恬静,并未被湖面上的动静所惊扰,看起来依旧明媚, 只是手腕处有一道血色划痕,鲜血染红了一小片湖水,化为极细的丝线状,往湖中央花树树根流去。


    “林姑娘!”叶宁宁踩在薄冰之上,催动着灵力,一道水柱凝成冰柱,将林婉儿送了上来。


    水泡破开,她自半空轻飘飘地落下,叶宁宁急忙接住了她,“林姑娘、林姑娘,快醒醒!”


    “凡人,放开她!”随着一道沉闷的声音响起,一道蛇尾扫来,冰面咔咔碎裂,叶宁宁抱着林婉儿躲闪不及,瞪大了眼眸愣在了原地,好在腰间一紧,她被季煜安的荆棘藤拖到了半空。


    “师姐,带林姑娘走。”季煜安不曾回头,“斩妖”剑疯魔般向蝡蛇巨大的蛇身刺去。


    斩妖斩妖,有妖即斩。


    在季煜安的催动下,剑身发出了不同寻常的暗红色剑光。


    见此情景,叶宁宁怒吼,“季煜安!以身祭剑你疯了吗?”


    她浑身颤抖,难以置信为了杀蝡蛇,救林婉儿,他竟愿做到如此地步!


    然而话音刚落,无数荆棘涌动,竟不顾叶宁宁的挣扎,就要将她甩出未明湖几米开外,显然是想让她带着林婉儿就此逃离,最好不再回来。


    见林婉儿被叶宁宁带走,蝡蛇长啸一声,发出道道声波,四周树林涌动,同罡风扫起的飞石一一碎裂,划破了本该平静的空气,天地间阴云密布。


    而唯有未明湖,只荡起了些许涟漪。


    叶宁宁只好咬牙,借着湖水,一剑划出百米高的冰墙,在季煜安的掩护下,带着林婉儿远离了未明湖。


    飞石碎木尖锐,划破了叶宁宁的脸颊,蝡蛇妖力震动,一股腥味从喉头深处涌出,她忍痛咽了下去,旧伤复发,她知道此地不宜久留。


    然而带着昏睡的林婉儿实在不便,叶宁宁只好一掌击向她的腹部,强行将她唤醒。


    林婉儿猛地睁眼,腾蛇软鞭迅速缠上了叶宁宁的脖颈,好在对方急忙唤了声“林姑娘”,这才避免了一场误杀。


    “宁宁?你怎么在这里?大木头呢?”林婉儿只来得及说了一句话,这时,叶宁宁的冰墙裂成了无数碎片,正向她们二人砸来,她只好快速起身,长鞭一扫,与叶宁宁一同撤离。


    看着眼前赫人的场景——飞石尘土、扬起半空的湖水,以及支起整个身子、足以遮天蔽日的巨蟒,叶宁宁几乎失了所有力气,她毫不犹豫地怀疑,自己会死在这场混战。


    好在身体的疼痛让叶宁宁又清明了几分,她克制住心底的恐慌,紧紧拽着林婉儿,“林姑娘你为什么会在未名湖底?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此事说来话长。”遥遥对上蝡蛇的视线,林婉儿眸色一沉,执鞭又冲进了未明湖。


    在湖底沉睡之时,她看到了自己的未来——天谴封印被破,人间权真生灵涂炭,名门正派束手无策,却在机缘巧合之下,发现了她的身世,于是将她献祭,催使金铃花破体而出,镇守了整个天谴。


    死前她无名无姓,无人在意。


    死后她亦无人祭奠,无人回忆。


    那个人告诉她,这就是她生而注定的命运。


    可是她不甘心!


    凭什么这个人必须是她?


    凭什么前人的过错必须她来救赎!


    先天灵体,狗屁先天灵体!


    她要活着!她只想活着!


    能扭转她命运的冼尘珠,她势在必得!


    狂风肆掠,林婉儿越发坚定。


    见林婉儿头也不回,远处,又有季煜安在鏖战,叶宁宁亦提剑跟了上去,她的折返无关其他,只是想着,若是畏死而逃,对他们二人的生死不管不顾,她只怕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心安。


    远远地,叶宁宁看到未明湖中央,季煜安发丝缭乱,嘴角已然浸出了一丝鲜血,眼底却闪烁着妖冶的光芒。


    斩妖剑刃终于划破了蝡蛇蛇身,留下了道道血痕,他的荆棘藤则乘虚而入,从它体表的伤口不断扎了进去。


    不对劲!叶宁宁心中一凛。


    蝡蛇修为不低,怎么会轻易被季煜安伤到?


    难道又是绘在从中作梗?


    显然,蝡蛇也明白了什么,于是仰天怒道:“绘!你这老妖婆竟然敢算计吾!”


    一阵悦耳的笑声传来。


    “晏泽仙君让你我画地为牢,无法离开乌林秘境的同时,又阻碍你我彼此残害,以免破了他留下的禁制。”绘的声音在空中回荡,久久不散,“千百年来,你身怀冼尘珠,霸占未明湖,捕杀无数修士,不断吸收其中灵气,不就是为了能强行破局?”


    “可惜,在晏泽仙君设的局里,你我皆是棋子。”绘轻叹一声,“你死或是我亡,全在今日。”


    她话音一落,叶宁宁便见季煜安身形一顿,眉头紧锁,似乎在竭力克制着什么,随后他的荆棘藤猛地调转目标,沿着地面蹿进了绘的宫殿,冷声道:“孽畜,收了你的妖力!”


    绘只是咯咯直笑:“小少年,你的身体可是上好的修炼容器,不用白不用。放心,有血誓在,本座伤不了你半分。”


    季煜安只觉丹田处妖力盘旋,正欲喷涌而出,他皱紧了眉头,只好分了一股灵力前去拦截,久未出现的妖契却因此兴奋无比,不断叫嚣着:“走大运了!走大运了嘿嘿……”


    后颈妖契灼热,季煜安的视线渐渐模糊,神智亦被强势剥夺,很快,整个识海就被同一个念头占据——“杀了它杀了它!只要吞噬了这蛇妖,就能一步成神!成神、成神、成神!”


    妖力喷涌而出,污染了他的“斩妖”和荆棘藤。


    藤蔓疯狂长,密密麻麻,藤身胀大,宛若幼蟒,紧紧缠上了蝡蛇蛇身。“斩妖”剑身暗红色光芒渐盛,无止尽地抽取着季煜安的灵力,悬置半空,蓄势待发。


    叶宁宁正犹豫着是否要催动“斩妖”之时,却见季煜安的身体在空中摇摇欲坠,她急忙掷出寒泠剑,接住他后,亦随之而至。


    怀中少年双眸暗淡,早已失了焦距,丹田灵力已有枯竭之势,大量妖力在他体内游走。


    绘倾注的妖力这么霸道吗?再这样下去,他会不会死?叶宁宁病急乱投医,立马将自己的灵力灌输至他体内,浇灌他丹田的同时,又试图驱逐这股妖力。


    再次抬眸,叶宁宁看到,“斩妖”正悬而不决。


    “吾要杀了你们!将你们赶尽杀绝!”


    蝡蛇蛇身疯狂摆动,整棵花树猛烈摇晃,万千花瓣随未明湖湖水四溢,狂风猛浪中,它高高扬起蛇身,粉色鳞片微张,荆棘藤竟有松动之意。


    林婉儿穿梭于湖水形成的雨帘中,稳住身形后,手中软鞭化蛇而出,腾蛇现形,死死缠上了蝡蛇。


    随后她一跃而起,掐诀汇聚灵力,催动“斩妖”,一剑将蝡蛇拦腰斩断,霎时间鲜血四溅,天空中电闪雷鸣,一场血雨倾盆而至。


    蝡蛇蛇眸微微闪了一下,两截蛇身便轰然落入未名湖中,溅起一片水花。


    见此情景,叶宁宁松了口气,恰在这时,季煜安亦恢复了理智,刚朝她道了声“多谢”,就神色一沉。


    那荆棘藤像长了双眼一般,游至叶宁宁身后,将预备偷袭她的半截蛇尾切成了块块碎肉,而后扎根其中,开出了朵朵艳红色的小花。


    如此场面落入叶宁宁眼中,她心中一悸,下意识往身侧少年莞尔一笑,“十三……”


    只是话未说完,她便见,季煜安正四处搜寻那黄衣少女的身影。叶宁宁笑容一滞,不再言语。


    …


    感知到冼尘珠就在蝡蛇蛇胆,林婉儿唤回腾蛇,乘蛇落到蝡蛇上半截躯体,摸出那柄专门挖蛇胆的匕首狠狠刺去——


    下一刻,蛇头原地弹起,蛇信迎面朝林婉儿袭去,缠住她的腰肢,蛇口大开,竟要将之吞入腹中。


    事发突然,林婉儿只觉血腥味扑鼻,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动作,好在“斩妖”破空刺来,将那蛇头定到了一处矮坡上。


    “大木头!”林婉儿敛了杀意,惊喜回头,“多谢相救!”


    见她并未受伤,身上的火毒也已痊愈,季煜安抿了抿唇,掩住了眼中的情愫,道:“是在下来迟了,林姑娘无碍便好。”


    林婉儿拍了拍季煜安的肩膀,笑眼弯弯,“我这不是还活着吗?不必愧疚。”


    言罢,这才看向了他身后的叶宁宁,道:“也多谢宁宁。”


    叶宁宁扯了扯嘴角,“取冼尘珠要紧。”


    季煜安催动“斩妖”将蛇头搅得七零八碎,两颗血红色珠子缓缓浮至半空,一颗妖丹,一颗冼尘珠,皆被他收入囊中。


    林婉儿握住腾蛇软鞭,半掩双眸。


    血雨淅淅沥沥,三人皆一身血色。


    只听一声指响,天边一缕金光劈开了乌云,驱散了血雨,带来了天晴。


    叶宁宁回首看去,那只三眼异瞳黑纹白虎再度出现,绘倚在虎背上,慵懒地扫了她一眼,素手在空中画了几笔,未明湖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彻底枯竭,那棵花树亦随之枯萎衰败,整个场景呈现一片萧瑟。


    绘面上的惋惜一闪而过。


    未明湖,晓明日,修道之人潜入,皆可窥视自身命运。她与蝡蛇盘踞于此,守神器,亦是为了守这面湖。


    这就是乌林秘境最为核心的秘密。


    至此,这一切将不复存在。


    紧接着,整个秘境开始剧烈震动,万兽逃亡,山石倒塌,天地撕裂,像一幅被外力撕毁的山水画卷。


    绘朝三人笑笑:“没有蝡蛇妖力支撑,秘境要塌了,你们随本座走吧。”——


    作者有话说:世界观要展开啦,林婉儿窥见自身命运,叶宁宁有原著在身,两只蝴蝶将共同扇起一场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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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秘境坍塌,并未……


    秘境坍塌, 并未波及外人,一直守在洞口处的楚家人,除楚瑜外, 都只能感受到空气中荡开的一圈波纹, 随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感受到叶宁宁三人的气息, 楚瑜眼中露出狂喜,若非还要维持楚家家主的体面, 他早已扑了上去。


    “三位仙人, 此行可还顺利?”面具掩藏了楚瑜的神色, 华丽衣袍之下,他依旧是气质翩然的贵族公子, 注意到赤足而来的绘,他眼眸一亮, 笑意扩散,“这位姑娘……当真是身姿绰约,不知在下可否有缘得知姑娘芳名?”


    “乌林有妖,其名为绘。”绘笑道,“外界都是这么称呼本座。”


    “绘……名字很特别,想必姑娘也是特别之人。”楚瑜亦笑, 眼底阴鸷一闪而过, “这三位仙人是楚家贵客,绘姑娘既然与他们是朋友,自然也是楚家座上宾, 可否赏脸来楚家小坐?”


    绘妖之名, 他自然也听过,只是现在,他无法确认这三位修士与她的关系, 不敢贸然行动。


    “可惜了……”绘神色一敛,毛笔如利剑破空而去,直指楚瑜命门,电光火石之间,叶宁宁大喊:“等等!同生蛊!”


    毛笔于空中一顿,就此被楚瑜躲开。


    楚家人被这一变故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纷纷持着刀剑向绘冲了过去。


    绘言笑晏晏,只是将笔于半空挥了挥,点点翠绿色墨汁汇聚妖力,化为利器,刺穿了他们的喉咙。


    一刹那间,楚瑜带来的人软软倒了一地,脸上甚至还带着惊恐的表情,死不瞑目。


    叶宁宁不由后退,鼻尖被血腥味充斥,看着惨死的普通人,胃里一阵翻涌。


    这就是修真界。


    即便她来到这里已有好些时日,可她依旧无法融入这个妖物横行、凡人之命微若蜉蝣的世界。


    此时此刻,叶宁宁只觉绘像极了一条恶毒美人蛇,外表足够让人放松警惕,给予致命一击时,却从不犹豫。


    再看向身侧,只见季煜安微微蹙眉,操纵着荆棘藤钻入地下,不断涌动间,地面裂出了一个个浅坑,将尸体尽数掩埋。


    他的身侧,林婉儿脸上无多表情,似乎早已习以为常,只有在觉察到叶宁宁的目光后,她才关切地问道:“宁宁你怎么了?是不是旧伤又复发了?”


    说话间,绘的目光也落到了叶宁宁身上,“你不让本座动手,是因为同生蛊?”


    不待她回答,林婉儿便将一切长话短说,主动解释了一番。


    听到几人交谈,楚瑜朗声大笑,“既然你们对同生蛊如此了解,要想活命,那就交出冼尘珠,且替本公子杀了这妖物!”


    “不过是小小蛊虫而已。”绘眸色潋滟,空白绘卷自身后展开,寥寥几笔,绘卷上竟出现了叶宁宁三人的模样。


    就连楚瑜也顿住了身形,紧盯着这奇异的一幕。


    绘卷上,无论少年少女,一举一动皆栩栩如生,比之现实中清冷寡言的季煜安,画卷之人更多了些少年气,这让叶宁宁想到了十三,顿时一愣。


    绘不动声色地瞟了眼叶宁宁的反应,笑道:“既然出了乌林,本座便重新编绘画卷,你们三人可以血诱之,将蛊虫引入画中。”


    楚瑜冷笑一声,嘴中念念有词,叶宁宁便只觉面皮之下似有长虫在蛄蛹,微微作痒,她忍不住用手摸去,果然,光滑的皮肤上凹凸不平。


    叶宁宁瞬间头皮发麻,浑身僵直,尘封的记忆苏醒——


    那时爷爷奶奶还在,每年小学暑假,她都会和叶溯到乡下去玩,夏日漫长。恰逢小学毕业,没有暑假作业,他们漫山遍野地跑着,成了村里远近闻名的野孩子。


    某天,同村的小孩带着她去捉猪儿虫。


    哥哥叶溯嫌他们幼稚,并未跟来。


    青翠的大白菜叶子里,肥大的猪儿虫密密麻麻,叶宁宁只看了一眼就打了退堂鼓,说什么也不愿意捉这些虫玩。


    其他小伙伴们虽觉得扫兴,但也并没有强求,小学生叶宁宁就寻了处阴凉地等着他们,这一等,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直到浑身上下传来一阵阵酥痒,叶宁宁不得已睁开了双眼,刚要开口说话,一条猪儿虫就这么蠕上了她的嘴唇。


    再然后,她就看到自己的头发、衣服领口、裙摆和大腿上,到处都爬满了猪儿虫,无穷无尽!


    惊恐之下,她急得又蹦又跳,边哭边抖着衣服,猪儿虫肥硕的身子被她无意识捏碎,溅出青绿色黏腻的汁水,她彻底崩溃。


    而那群罪魁祸首就站在不远处,哈哈直笑。


    叶宁宁因此高烧一场。


    虽然叶溯狠狠揍了这些小孩一顿,但关于虫子的阴影,却在叶宁宁心中难以磨灭,正如此刻,她又一次感受到了虫子的蠕动、爬行,甚至是在繁衍、啃食,只是这次,它们掩藏在了她的身体里。


    叶宁宁几乎快要疯了,然而无论她这么抓,怎么蹭,恐怖的感觉依旧。


    绝望之时,青蓝色剑光闪过,叶宁宁手腕传来一阵刺痛,鲜血涌出,化成一缕血丝钻进了绘的画卷中。


    体内的蛊虫却在这时越发躁动,叶宁宁的脑海充斥着一个念头“好痒!好痒”,她瞪大了泛红的双眸,失去理智般用手疯狂地抓挠着双颊、双臂,抓挠着一切裸露在外的皮肤!


    虫子、虫子!到处都是虫子!


    指甲扣破了皮渗出些许血珠,却丝毫无法遏制这股奇痒,恍惚间,她的双手被一双大手牢牢遏制,整个人身形一晃,跌入了一个泛着冷香的怀抱,“师姐,冷静点,用灵力将它们催出去。”


    叶宁宁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般,抓紧了他的衣袍,脸色惨白,脆弱得好似一朵即将枯萎的山栀子。


    一股灵力游走于体内,驱赶着那些虫子,汇聚于她的手腕,沿着那条血痕飞了出去,直至进入画中。


    叶宁宁咬唇克制住想要逃离这些虫子的冲动。


    怕归怕,但她不能在此时拖后腿。


    而后,她对上了季煜安那双如春水般旖旎的眼眸,不受克制地,又一次想到了绘梦中的十三。


    他们分明是同一个人。


    只是,他已不记得二人的过往。


    掐了掐掌心,她道了声:“谢谢”。


    待她稳住身形,季煜安这才收回了手,只是目光落到那绘的画卷上时,他不合时宜地想,乌钰峰大师姐素独来独往,原来亦有害怕之物。


    没了同生蛊,也就没了后顾之忧,林婉儿甩出软鞭迎面朝楚瑜攻去,绘见此,反倒画出一桌一椅,安然坐了下来,喝上了热茶。


    被林婉儿的软鞭击中,楚瑜的身体散开,化为万千螽斯,黑点密集,犹如蝗虫过境,竟遮盖了整片天空,嗡嗡声刺耳,将之围困于其中。


    叶宁宁见此,皮肤上泛起阵阵鸡皮疙瘩,握着寒泠剑竟有些犹豫。


    “清凝丸,可修复皮肉,亦可平静心绪。”再次回神,她手中已然多了两粒药丸,而说话之人早已提剑而去,身影清峻潇洒,很快,便与那黄裙少女并肩作战。


    一瞬间的悸动烟消云散。


    更多的,是意识到自己身为局外人的尴尬。


    叶宁宁收了药丸,催动寒泠剑加入了与楚瑜的纠缠,而这时,绘遥遥朝她招了招手,“过来,不如陪本座喝茶。”


    她怎么就这么喜欢关注自己?叶宁宁看了对方一眼,想到她的所作所为,果断选择远离。


    “……要下雨了。”仰头看了看天色,绘轻声道。


    恰在这时,传来了林婉儿的声音,“大木头?大木头你怎么了?”


    叶宁宁闻声看去,只见那密集如黑幕般的螽斯迅速抓住漏洞,破开剑光,附满了季煜安全身,如痴如醉地吸食着他的血肉,转眼间他的身体便血痕满布。


    林婉儿神色一凝,顿时束手无策。


    寒泠剑与斩妖相碰,发出了叮叮的声响,然而刀剑哪如这见缝就钻的螽斯狡猾,很快,就连林婉儿的一只手臂都不能幸免。


    “绘!你为什么还不出手!”叶宁宁忙喊。


    看了半天戏的绘终于放下茶盏,指尖一弹,一滴墨汁飞出,打散了围聚在季煜安二人身边的螽斯。


    螽斯飞远,又缓缓凝成了人形。


    楚瑜已然形销骨立,血肉所剩无几,他强撑着一具骨架,眼底写满了不甘。


    “他本无仙缘,逆天而行,现已是强弩之弓。”绘呷了口茶,淡然道,“其实不必本座出手,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话音刚落,天空忽然下起了一场小雨。


    绘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叶宁宁,就这么赤脚走在雨中,轻轻哼着歌不知要往何处而去,雨丝飘扬,却避开了她的身体。


    “宁宁,快过来看看大木头。”林婉儿急道。


    叶宁宁慌忙赶到季煜安身前。


    雨水淅淅。


    他就这么躺在泥坑中,双眸闭合,唇色泛紫,白玉般的肌肤上血痕满布,原本纤尘不染的袍子也污秽尽染。


    仔细探查了一番,叶宁宁惊觉他全身筋脉逆流,丹田处枯竭的灵力并未完全恢复,甚至隐隐有萎缩之势,她本能地就要往他体内灌输灵力,于是并未发觉,腾蛇软鞭悄声无息地缠上了她的腰肢。


    待她回神时,软鞭杀起骤现,刺进了她的腹部。


    “宁宁,对不住了。”在叶宁宁震惊的眼神中,林婉儿脸上露出一丝不忍,却还是抽出沾血的软鞭,卷走了季煜安的储物袋,抱着受伤的一只臂膀,在雨中渐行渐远。


    第36章 楚家异变 被软鞭所伤的第一时间,……


    被软鞭所伤的第一时间, 叶宁宁想的是,幸好女主收了手,没让软鞭将她刺了个对穿。


    剧痛自腹部传来, 叶宁宁疼得两眼犯晕, 好在她对处理伤口一事已经非常熟练, 迅速调动灵力降低了伤口处的温度后,再强行将一部分血液凝固, 如此就避免了失血过的风险。


    又掏出清凝丸吞了下去, 感受到伤口正在缓慢愈合, 叶宁宁这才勉强心安。


    雨越下越大了。


    叶宁宁喘匀了气,伸手拍了拍季煜安的双颊, “季煜安,醒醒!”


    这么大个人晕在这里, 她又重伤,拿头抗走?


    然而少年不为所动,只是眉头微蹙。


    该不会死了吧?这一念头刚冒出来,叶宁宁顿时一慌,赶紧探了探他的鼻息,微弱微弱不说, 身体也冷得好似块千年玄冰, 早跟个死人没两样了。


    叶宁宁这才彻底慌了神。


    手忙脚乱地几乎将所有的灵力都灌进了他的丹田,直到他的身体泛起了些许暖意,而自己也感觉到了冷, 叶宁宁这才停下了输送。


    “季煜安、季煜安!”叶宁宁又一次唤道, 这一次,她清楚地看到,他的手指动了动, 嘴唇嗫嚅了下,似乎想说什么。


    她心下一喜,握住了他的手,而后,她便感觉到他的身体又冷了下去,方才那点动静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叶宁宁不甘心,再次探了下他的丹田,原本充盈的灵力正不断地倾泻而去。


    真是白高兴一场。


    她泄了气,慌乱又茫然。


    抬头看了眼四周,天大地大,雨雾蒙蒙。


    她要去哪里找人救他?


    乌钰峰穷得要死,通讯器是没有的,她也就没办法向宗门求助,何况,季煜安这情况,单温养丹田这一点,就少不了需要各种灵丹妙药。


    既然回不了乌钰峰,又该去哪里呢?


    隔着重重雨帘,叶宁宁看到了一动不动的楚瑜。


    她眼前一亮——那就潜入楚家!


    楚家那口墨玉池效果极好,应当能缓燃眉之急。


    为了顺利进入楚家,叶宁宁甚至拔了楚瑜的衣物,拿走了楚家的令牌。


    一切准备就绪,叶宁宁咬牙,将季煜安架在了肩上,以寒泠剑做支撑,长长吸了口气,才迈出了步子。


    季煜安身量高,又无意识,整个人的重量全部压在了叶宁宁的肩上,连带着她步伐也有些踉跄。


    腹部的伤口在这一番折腾下,又有崩开的预兆,好在这痛感压下了她心中的慌乱,脑子冷静异常。


    只是没走几步,双腿又开始酸软,每踏出一步,就两股战战。


    一股怒气油然而生,叶宁宁忍不住道:“季煜安,你真是个扫把星。”


    一穿书就碰到你,然后一直在倒霉倒霉倒霉。


    骂完缓了口气,觉察到季煜安的身体正在下滑,她又握紧了他的臂膀。


    从穿书到现在,她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挨打。


    若非原主留下的身体实力够强,不然在这种高强度挨揍下,她早就死够千八百回了。


    就连原著里,被林婉儿出手暗伤的分明是季煜安,也换成了她被捅。


    越想越委屈,叶宁宁干脆骂了个爽,“季煜安你大爷的就是个笨蛋、煞笔!活该林婉儿不喜欢你。”


    骂到这里,叶宁宁闭了嘴,她想到了自己。


    毕竟她也好不到哪里去,一路追着他跑不说,现在还任劳任怨地扛着他去楚家。


    她叹了口气,轻声道:“算了,同门一场,你救了我那么多次,我救你也是应该的。”


    更何况,你还是十三。


    那个只听她的话,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十三。


    那些美好的相处虽是幻梦一场,甚至他根本不记得,但那些悸动和欢喜,又那么真实,成了她融入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让她感觉到,自己正切实地活在这个世界中,而不只是一抹游魂,隔着玻璃窗观看所谓的主角演绎他们的故事。


    心中酸涩,叶宁宁抽了抽鼻子。


    到达青陵镇时,大雨已停,叶宁宁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雨停了,镇上来往的商贩、店铺又一次活跃起来,甚至在看到叶宁宁扛着一个无意识的高大男人时,还有人特意凑上来询问她,需不需要帮忙。


    这种情况下,叶宁宁当然不会推辞,让人将季煜安带到了楚家人的豪宅门口。


    有了楚瑜的令牌,加之楚家人曾见过她与季煜安,二人也就顺利进了门,在叶宁宁的要求下,很快就有人带着他们来到了后院。


    将季煜安安置在了那尊神秘的墨玉池中后,叶宁宁终于松了口气。


    彼时天色已晚,天边挂上了一弯月牙。


    楚瑜已死,用着他珍藏的珍贵药材,叶宁宁毫不心疼,只是绝大多数灵草她都不懂药理,便尽数都给塞进了墨玉池中,这池水奇异,经过上一次的浸泡效果来看,她猜测它自会综合药性,不至于酿成药性混杂最后毒死季煜安的惨剧。


    忙完季煜安的事,叶宁宁挑了些愈合血肉的药材,坐在一边吸收起来。


    陡然松懈下来,人很容易失去警惕。


    树影绰绰,微风轻拂。


    楚家的地窖中,无数奇异的虫子倾巢出动,如游蛇般涌向了叶宁宁二人所在的墨玉池。


    随后,一只只螽斯也从中飞出,飞过阴暗的后院,飞过灯火通明的长廊,落入了来来往往的楚家人身上,也落入了青陵镇居民体内。


    虫子爬动的沙沙声,起飞时的嗡嗡声再度响起,叶宁宁惊恐地睁开了双眸,却见白日里还无比友好、热情的楚家人正一个个持着刀剑,红着眼就要朝她砍来。


    “妖人!你竟然杀了楚公子,我们要让你偿命!”


    “偿命!偿命!”


    “对于楚公子的遭遇,我很抱歉!”叶宁宁一边闪躲一边大喊着解释,“我的朋友还在疗伤,有什么事,我自愿跟你们走,还好解决!”


    “偿命、偿命!”


    所有人都疯魔般重复喊着,所有人都涌了上来,刀剑不长眼,叶宁宁躲闪不及,本就布满伤痕的腿又挨了一刀。


    见无人听她言语,叶宁宁只好唤出寒泠剑防御。


    越来越多的人撞破了门冲了进来,甚至还有几个熟人混在其中,叶宁宁握着寒泠剑,头痛不已。


    这些人一个个地,无一不是正常人的模样,都是活生生的凡人。


    她没有办法下手。


    可若是不还手,今夜死在这里的就是他们。


    叶宁宁被逼的步步后退,直到她看见,有人调转了目标,将刀剑对准了墨玉池中疗伤的季煜安,一条条不知名的虫子,也一并涌了上去。


    她不得不飞身而去,一剑挑开那人的长剑,又忍着恶心,催动灵力冻住那些虫子,将之研磨成了粉末。


    此时背后忽然闪过一道寒光,叶宁宁本能将寒泠剑反转,就此刺了进去。


    只听噗嗤一声,鲜血四溅,她回眸,正巧对上他那双已然没了生机的眼眸。


    她杀人了?


    叶宁宁愣在原地,甚至忽略了从那人嘴中飞出的螽斯。


    她呆呆地看向面前的众人,只见他们面面相觑,露出了不同程度的害怕、恐慌,竟都默契地后退了半步,好似看到了一位杀人恶魔,这让叶宁宁越发确认,自己亲手杀了个凡人。


    “杀人了!杀人了!”有人大喊。


    “不、不是,我不是故意的!”叶宁宁大喊,“我不是杀人犯!”


    “你就是!你杀了人!”


    “杀了这妖女!杀了她!不然我们也得死!”


    人群再次躁动起来,他们再次捡起了武器,一窝蜂地冲向她,以及她身后的季煜安。


    “别过来!求求你们了!别过来!”叶宁宁退无可退,求生的本能让她再一次将寒泠剑刺入就近的人中,鲜血再次溅上了她的长裙、脸颊,她依旧哭喊着,“别过来、别过来……对不起、对不起……”


    无数虫子沿着她的腿爬了上去,甚至试图钻进她的伤口,叶宁宁彻底崩溃,丹田灵力运转,鲜血被她无意识地凝成了尖锐的冰锥,划破空气,刺向了在场的凡人。


    惨叫声不绝于耳。


    越来越多的人倒下,越来越多的血流淌,越来越多的螽斯发出嗡嗡的声响,叶宁宁眼前一片猩红,越来越无措,身子一软,竟就要栽倒在地——


    “师姐小心。”季煜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也接住了她的身体,而后随着一阵清泠的剑声响起,他将仅存的活口尽数斩杀后,院中石墙坍塌,也挡住了从外涌进来的青陵镇居民。


    寄体死亡,螽斯从尸体嘴中飞出,齐聚半空,密密麻麻,挡住了微弱的月光。


    荆棘藤漫出,织成了一张张密不透风的网,困住螽斯以及其他的虫群,将其一并绞杀。


    令人讨厌的虫子声终于消失。


    季煜安却感受到了怀中人的颤抖,他垂眸看去,“师姐不必多心,他们是被楚瑜养的虫子所控,这才会……”


    话音未落,叶宁宁猛地抬头,抓紧了他的衣袍,朝他怒吼:“为什么!为什么!季煜安你为什么总是慢了一步!为什么总要等事情无法挽救时,才赶到我身边!”


    月色之下,她哭得满脸是泪,那些彷徨、不甘、委屈、愤恨一并都发泄了出来,好一会儿她才咬唇,拼命克制自己的失态,直到舌尖尝到了一丝腥甜。


    随后她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指在她唇瓣轻触了下,抬眸看去,却只来得及看清他收手的动作。


    季煜安怔愣,竟也不知为何,会做出这番举动——


    作者有话说:螽斯是楚瑜的本命虫,且作为一个小小小boss,自然会留有一手,宁宁急着救季煜安就没想到。


    不知不觉都十万字了啊啊,快了,属于季煜安的火葬场要来了,大概后面会很虐男因为他很缺爱,非常缺爱,差不多一生都为爱而活。


    第37章 青陵覆灭 “师姐,抱歉。”季煜安……


    “师姐, 抱歉。”季煜安几乎是本能地就认了错。


    听到此话,叶宁宁仓惶地看了眼四周的环境,遍地都是尸体, 她甚至还能听到这些人死前的哀嚎, 眼前似乎还有四溅的鲜血, 她握着寒泠剑的手又忍不住颤抖起来。


    那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死在了她的剑下,死在了她的冰棱阵中, 花灯节上流光溢彩的一幕幕, 转眼间就成了一场虚幻。


    杀人犯……不、她不是杀人犯!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


    她只是想活着!她只是想活着……


    叶宁宁的剑猛地掉落在地, 发出清脆的声响,激起石墙之外一阵阵的谩骂, 往日里那些热情的青陵镇居民已然发了狂,只想冲进来将她虐杀。


    “师姐、师姐?”季煜安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在她抬眸的瞬间,他蓦地愣了愣,声音低了下来,“楚家人在青陵镇盘踞多年,楚瑜一死,必定会催动楚家某些秘法的启动, 这才导致了居民们变成这般模样。”


    是啊, 这一切分明是楚瑜的过错。


    混沌的脑子在季煜安他那清冷的嗓音中渐渐冷静,叶宁宁收起了寒泠剑,却不敢再看四周环境一眼, 随后不动声色地抚开了他的手。


    她扯了扯嘴角, 道:“不必道歉,你我同门一场,我自当舍命相救。”


    舍命相救……


    季煜安的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 不自觉想到了在乌钰峰的时候。


    她是乌钰峰的大师姐,实力出众,勤勉自立,好几次,师父在他面前提及她,眼底都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


    而如今,她那本该纤尘不染的白裙沾了血,裸露在外的肌肤上,也布满了深深浅浅的血痕,多了几分破碎。


    仅仅是为了他。


    同门之情,原是如此。季煜安默道。


    借着夜空中那轮月牙微弱的光,叶宁宁看向了楚家大院的深处,“若楚家的事真如季师弟所说,那我们必不能袖手旁观,一起去看看罢。”


    说到这儿,她回眸看了一眼,又很快敛了神色,没忍住暗想:若是林婉儿提出要求,他只怕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吧。


    夜色之下,她的双眸中闪烁着奇异的色彩,与林婉儿不同,她的眼神像极了一汪深不可测却又暗流涌动的古井,总在不经意间将他人捕获。


    细细忆起一路相伴,季煜安这才发觉,他从未见这位叶师姐展现过真心实意的笑颜,却又好似在某个时刻,他曾见过她微勾的嘴角,狡黠的神色。


    季煜安皱了皱眉,脑海深处隐隐作痛,直到他垂下眼帘,避开了叶宁宁的视线,这才勉强平复了心绪,“师姐说的极是。”


    叶宁宁不再多言,走在了前面。


    季煜安的荆棘藤展开,潜入了地下,向四面八方铺展开来。


    二人很快就来到了楚家地窖,入口处黑得一眼望不到尽头,荆棘藤一进去,就触到了好几副骨架与黏稠的血肉。


    这一次,季煜安走在了前面,“斩妖”闪着幽幽蓝光,悬浮在空中照明。


    叶宁宁跟在他身后,在“斩妖”的微光下,她只能看清眼前人的背影,除此之外,四下无声亦无光,她缩了缩臂膀,有些害怕的同时,又有些心安。


    只是下一瞬,她便觉手腕处传来了一阵酥痒,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将她缠绕,她浑身一僵,不敢再动,犹豫了番,才开口唤了声“季煜安”。


    待前方人回首,道了声“师姐”后,叶宁宁这才看清,原来缠在她手腕上的,是季煜安的荆棘藤,而荆棘藤的那头,则缠着他的手腕。


    叶宁宁只好应了声“无事”,掐了掐掌心,思绪散漫起来——楚瑜这变态心机深重,他这么做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地窖虽黑,但好在道路平稳。


    不一会儿,一股腐烂味扑面而来,叶宁宁抽了抽鼻子,再也忍不住,干呕起来。


    面前的季煜安亦停下了步子,唤回“斩妖”后,借着剑光,他看清了眼前的场景,这里横七竖八摆满了人或动物的尸体,有好几副甚至都成了骨架,剩下的则被啃食得辩不出模样。


    寂静的黑暗中传来了些许水声,叶宁宁觉得很是奇怪,刚想叫季煜安探查一番,忽然,一滴水落了下来,擦过了她的鼻尖,随后,她闻到了浓烈的铁锈味。


    叶宁宁不禁抬头看去,恰逢其时,季煜安带着“斩妖”靠了过来,她由此看清,这地窖的墙壁上,钉了个奄奄一息的人。


    那人披头散发垂着脑袋,四肢呈大字型,用暗钉钉在了墙上,伤口处凝成了暗红色的疤痕。他浑身赤裸,只余一件破布遮住了关键部位,而暴露在外的双腿和胸腹上,都布满了刀口。


    尤其是最为肥硕的大腿和臀部,其上血肉模糊,好似有人拿了小刀,一点一点割了肉来。


    胸腹上的口子虽小,却并未呈现结痂的迹象,反倒还在往外浸着血,一滴一滴砸向了地面。


    莫名地,叶宁宁想到了楚瑜一手持碗,一手拿刀,对着此人边割边吃、边接边喝的场景。


    他果然是个变态!!


    死了都还这么吓人!!


    叶宁宁浑身泛起鸡皮疙瘩,再次回神,她便见季煜安手起刀落,已将墙上之人放了下来,而后他走近蹲下,探查了他的鼻息。


    半晌,他道:“油尽灯枯。”


    叶宁宁心中怅然,为这条逝去的生命。环顾四周,墙上到处都是鲜血染红的痕迹,显然这里被囚禁过许多人。


    角落处又传来些许沙沙声,紧接着,就是一道还带着些稚气和哭腔的女声,“救救我、救救我,我想出去,这里好黑,我好怕。”


    还有活人?叶宁宁急忙循声而去,脚底也不知踩到了何物,柔软而黏腻,她不敢多想,又怕那女声消失,只好回应:“小妹妹,你在哪里?姐姐这就来找你。”


    “姐姐……”她唤着唤着,喉头一噎,发出了一道清晰的吞咽声,这才加大了音量,哭着大喊:“姐姐,我在这里,这里好多人,他们都死了呜呜,我饿了,所以我吃了好多肉,我不是故意的,可我还是好饿……”


    刚走进,一只手不知从何处伸了出来,一把抓住了叶宁宁的裙摆,她顿时看去,耳边又传来了小女孩的声音。


    “姐姐……”两只手拽着,一点点地爬了起来。


    叶宁宁急忙俯身去搂,却被季煜安的“斩妖”的剑柄打开,那小女孩亦吓得缩回了手,蹲在了地上。


    借着剑光,叶宁宁这才看清了那女孩的模样。


    她衣衫褴褛,约莫七、八岁,正是享受父母疼爱的年龄,却四肢干瘦,唯有肚子鼓鼓囊囊,好似在孕育着什么。


    她怯生生地看着叶宁宁,“姐姐?你会带我走吗?”


    一张口,小女孩喉里又是一阵涌动,她竭力想吞下去,却是弄了半天,嘴里还是堵满了东西,她只好长大了嘴巴,一些密密麻麻黑乎乎的虫卵,伴着好些不知名的飞虫,就这么涌了出来,落到了地面的血肉中。


    小女孩糊不清地又唤了声“姐姐”,却听得叶宁宁头皮发麻,又出离愤怒——楚瑜、楚瑜这个死变态,竟然用这么小的孩子孵化虫卵!!


    他怎么下得了手!


    叶宁宁简直难以想象,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怀着这么大一肚子的虫卵,是如何在这样的环境下,强撑着只为了能出去!只为了活着。


    然而刀光闪烁间,“斩妖”已然朝小女孩飞去,叶宁宁拧眉唤出寒泠剑将之拦截,一阵铿锵声后,她怒道:“她还这么小!你竟然想就此将她了结?!”


    “师姐,她已是这般光景,如何能活?”季煜安收回“斩妖”,凝眸与她对视,面色冷静异常。


    叶宁宁早已将小女孩抱在了怀中,安抚好她的情绪后,才道:“我会带她回乌钰峰,我会找到救她的办法!”


    血水的粘稠感沾染了她的指尖,叶宁宁闭着眼,又想起了院中发生的一切,那些被螽斯所控的人,或许还有一丝活下去的希望,却尽数都死在了她的剑下。


    她不该、她不该杀了他们。


    可是若不还手,死的就是她。


    好多血。都是血。


    叶宁宁一颤,抱紧了女孩,再次抬首,只说了声“我要毁了这里”。


    话音刚落,整个地窖中血水涌向了地窖各处,凝成了一层层寒冰。


    寒泠剑在她的催动下,亦化成了一道巨大的剑影,自内部不断往外延伸,几乎快要直上苍穹。


    剑气裹挟着灵力,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卷起阵阵罡风,连带着整个地面也开始强烈地震动,脚底裂开了一条快到的地缝,地缝中,隐隐有白骨在翻涌。


    “季煜安,这里不对劲!”叶宁宁话音刚落,荆棘藤裹着三人跃至半空,一道龙吟响起,只剩骨架的龙头终于挣脱地底的束缚,冲出了地缝!


    好在地窖坍塌之前,叶宁宁二人带着小女孩御剑飞出,站在了青陵镇的上空,俯身看去,镇子里的一切尽收眼底。


    月色下,地面凸起,碎石尘土不断涌动,好似镇底有什么正在疯狂游走,镇中房屋倒塌,河水倒流,哀嚎声、逃亡声四起,直到整个青陵镇彻底反转、颠倒,龙头探出了楚家,只剩白骨的龙身从地底彻底抽离,遮住了月亮,穿梭于云层中,越飞越远。


    “仙人姐姐,刚刚发生了什么?飞走的又是什么东西?”小女孩紧紧抱住叶宁宁的腰,意识到自己正身处空中后,她赶紧睁上了眼睛。


    “囚龙阵,困虬龙。”季煜安道,“那是一条还未成年的幼龙,被楚家人埋在了地底,如今血肉化骨,它心有怨恨,就此毁掉了整个青陵。”


    龙,天地灵气孕育而生。


    难怪青陵镇作为一个凡人小镇,会有灵气环绕,吸引来各方精怪,又能助楚瑜培育蛊虫。


    小女孩听不懂,只知季煜安方才想要杀她,于是缩了缩头,不敢再多问,还一会儿,才凑到叶宁宁耳边,小声道:“仙人姐姐可以带我回家了吗?我想回家。”


    叶宁宁这才后知后觉,那个繁华小镇已不复存在,流光溢彩的花灯节终成回忆,凡人之命微弱蜉蝣,只剩下了她怀中唯一的活口。


    “好,我带你回家。”叶宁宁虽在回应她,却是对季煜安道:“我想回乌钰峰了。”


    “返回宗门自然迫在眉睫,只是这冼尘珠……”季煜安顿了顿,又想到了林婉儿,“不过师姐可知,林姑娘可在何处?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以身祭剑,灵力枯竭陷入昏迷之时,她将冼尘珠带走了。”叶宁宁隐藏了其中细节,“她是云流宗弟子,眼下应当也会回到宗门。”


    “……你想寻回冼尘珠?”


    “这毕竟是宗门重任。”季煜安微微蹙眉。


    他没有明说,叶宁宁却明白了他的心思:寻回冼尘珠是假,寻那林婉儿才是真。


    她忽然觉得疲惫至极,一闭上眼,眼前总会不断浮现楚家上下十几口人的尸体,一时间,她竟觉得自己的双手又沾满了温热的鲜血。


    搂紧了小女孩,叶宁宁笑道:“既然如此,季师弟早去早回。”——


    作者有话说:叶宁宁be like:爱咋咋地,姐不陪你玩了。


    主要是杀了这么多人,心理留下了阴影,需要赶紧调整一下心态。


    第38章 落星城与乌钰峰 第一缕晨光划破了……


    第一缕晨光划破了云层, 很快照亮了整片大地,季煜安御剑离开时,叶宁宁没有跟上去。


    在原来的剧情里, 冼尘珠也被林婉儿带回了云流宗, 只是事情发生时, 他刚与她结束了浮生绘梦中的三世轮回之恋,也正因如此, 他才无法接受心爱之人的欺骗和背叛, 堕入了魔道。


    起初, 在秘境中有绘困着,季煜安还未彻底失去理智, 直到林婉儿和慕衍之用冼尘珠封了天堑深渊,绘离开乌林秘境后, 季煜安一路杀回了星落城。


    原著设定中,季煜安体质特殊,堕魔后与天堑深渊产生了共鸣,男主前脚刚封印的天堑深渊,便再次大开,魔气污染了整个权真界, 造成灵力枯竭, 不少修士疯魔,成为季煜安的傀儡。


    为了绞杀这个魔头,整个权真界的宗门甚至结成了联盟, 这才有了烈风谷围杀的剧情。


    季煜安死后, 后续的剧情又回到了男女主身上,但叶宁宁并不记得细节如何,她只模糊地想起, 他俩的结局……好像是个悲剧。


    不过眼下,青陵镇不复存在,三世轮回被她所破,秘境已毁,冼尘珠被夺时受的伤,也是她替的,不知不觉间,原剧情线在她这个本不该存在的人所干扰下,越走越偏。


    叶宁宁想,他应该不会再走上原路吧?


    她也想不出,季煜安还有什么黑化的理由。


    彼时叶宁宁亦心有茫然,满腔寂寥无处可依。


    她不知自己为何来到这里,归处在何方,又能做些什么,只好选择先带着她救下的凡人女孩返回乌钰峰,寻找这虫卵的解法。


    女孩名叫月临,乖顺漂亮,原是楚家下人的女儿。一次母亲因犯事被楚家人责罚后,便失踪了,月临实在想念娘亲,只好悄悄在楚家找寻。


    直到楚家上下她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个遍,她也一无所获,这才鼓足勇气溜进了楚大公子的后院,恰好被楚瑜抓了个正着,也就被他带到了地窖孵化虫卵。


    言及于此,月临又说,她在地窖见到过很多熟悉的人,他们多数都在楚家做活,其中还有好些叔叔婶婶曾给过她糖吃。


    只是他们都死了,被一大群虫子啃食尽了骨肉,还有一些哥哥姐姐,则是被楚大公子吃掉的。


    在被困于地窖的那些日子里,陆陆续续也有像她这么大的小孩被送进来,他们无一例外的,肚子都鼓鼓囊囊。


    刚开始,地窖里还有大人的咒骂、哀求和小孩的哭闹,楚大公子也每日都会下来一趟。


    直到后面,楚大公子不再来了,地窖里的一切也都安静了下来。


    “不对,还有沙沙声。”月临忙补充,“就像风吹树叶时发出的声音。”


    听到这里,叶宁宁忍不住抱住了月临,她将头埋在女孩的肩膀,湿了眼眶,却在这时,她感觉到一只小手抚上了她的后背,稚嫩的嗓音道:“仙人姐姐,别哭、别哭,不要害怕,月临在呢。”


    叶宁宁有些尴尬,“你怎么发现的?”


    月临皱了皱鼻子,又用指了指,道:“我听到了抽鼻子的声音。以前我被娘亲责骂,心里感到难过,又不想掉眼泪时,就会抽鼻子憋泪。”


    “原来你们大人也会这样呢。”月临说着,吐了吐舌。


    叶宁宁只是摸了摸她的头发,有些沉默。


    然而提及娘亲,月临的神情又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她搅着手指头,轻声道:“我找到娘亲了,她也在那个黑黑的地方,可是她说,她出不去了,就让我好好活下去……”


    “我一直待在那个地方,和娘亲一起,听她给我讲故事,但是我很饿很饿,她就让我吃肉,吃了很多很多的肉。”


    “那个肉很臭,特别难吃。”月临顿住,抱着肚子又要干呕,好在她皱紧眉头,忍住了,接着道:“娘亲说,只要我撑住了,就不会变得像他们那样,被虫子吃掉。”


    “所以我不停地吃肉……但是后面,娘亲也不说话了。”月临瞪大了眼眸,泪珠滚滚而落,而后她又迅速擦净,笑了起来,“娘亲没有骗我,我等来了仙人姐姐。”


    叶宁宁重重点头,“小月临,跟着我,我罩着你。”


    “仙人姐姐,你真好。就像我娘亲一样。”月临手小,握不住叶宁宁的大掌,只好握紧了她的大拇指。


    …


    为了尽快赶回权真界,一路上,叶宁宁都带着月临御剑而行,然而就在距离落星城还有段路程时,月临终究是扛不住飞行带来的疾驰感,在半空吐得昏天暗地,一张口就溢出一大摊密密麻麻的黑虫卵。


    月临年纪虽小,却很坚强,未曾哭闹,只是这一次呕吐,她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体有所异常,忍了很久的金豆子还是滚落了脸颊,拽着叶宁宁的裙摆表示害怕。


    叶宁宁心疼她,只好雇了马车前行,本该在两天内就能到的星落城,硬是耽搁了将近半月。


    幸好眼下,星落城城门近在咫尺。


    星落城作为权真界和人间界的中间城,城中人员复杂,有凡人亦有不同门派的修者,还有各类妖修、灵宠。


    凡人来此,或收符箓、灵药,传至人间界倒卖,或参加宗门灵根测试,以寻仙缘,或求仙人处理凡尘异事。


    修者来此,或是做各种交易,或是去人间界走一趟。


    人间界和权真界使用的交易货币不同,权真界修者主要以灵石为主,因而星落城的进出者所做的第一件事,皆是寻钱行兑换货币。


    通过了城门处修者的查验,叶宁宁先将还未用完的人间界货币尽数换成灵石后,这才带着月临去找了星落城的医修。


    月临腹中的虫卵,以及孵化的部分幼虫,与她已经形成了共生关系,有这些虫卵在,她尚可进食,补充养分,孵化的幼虫便以她的血肉为食,直至成长到能从她口中飞出。


    一旦将腹中的东西清除,又因她自身是凡人,不曾辟谷,就会导致她的□□将极其虚弱,无论吃掉多少食物,也无法消化、吸食其中的营养,直到活生生饿死。


    叶宁宁不敢让月临听到这些,边捂住她的耳朵,边问那医修:“也就是说,她只能顶着这副模样过活?”


    医修在捡药,解释道:“也并非如此。我将她腹中的东西祛除后,你再以灵药温养数月,即可痊愈。”


    “但她是凡人,灵药药性对于她而言过于霸道,用药前还需将药性驱散部分,如此一来,费时费力不说,还将搭进去大量灵石。”


    “这位道友,为救一个凡人,此举实在不值。”医修说到这儿,已将捡好的药分类摆在了她眼前,“还要救吗?”


    叶宁宁扫了一眼,所用的药皆百年起步,甚至还有少数的年份已达千年,确实价格不菲,她又看了看一脸疑惑,却又乖巧无比的月临,咬咬牙道:“你救便是,至于价钱我来负责。”


    医修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才拿完七天的药,叶宁宁的储物袋就已空空如也,望了眼碧空如洗的天空,她只觉自己的心在滴血。


    穷啊,真的好穷。这难道就是身为炮灰的待遇吗?


    她又想到了林婉儿,想到对方随便一掏就是碧息珠、琉璃盏……再次感叹——


    什么时候她也能豪掷千金,体验一把有钱人的快乐!


    月临显然注意到了叶宁宁的低气压,拉了拉她的衣袖,满脸自责,“仙人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月临的病让你为难了?”


    “不不不,没有。”叶宁宁急忙反驳,“我只是想家了,小月临千万不要多想。”


    月临这才重新绽放笑颜。


    没了虫卵寄生,小姑娘的情绪好了很多,跟着叶宁宁在主城街道逛得不亦乐乎,这不,她停在了一个贩卖小灵宠的摊子面前,望着一只赤橙相间的幼狐看直了眼。


    叶宁宁探了探干瘪的储物袋,无声叹了口气,好在月临只是站了一会儿,便拉着她的衣袖,仰头笑道:“仙人姐姐,我们还急着赶路呢,走吧。”


    话音刚落,一名修士竟持剑朝月临刺来,叶宁宁手持寒泠剑,侧身,迅速挡下了来人的致命一击。


    也是这时,她才看清对方双目赤红,披头散发。然而叶宁宁还来不及多想到底为何会突发暴乱,那人又持剑刺来,嘴里还念念叨叨“杀、杀”。


    “月临,避开!”


    叶宁宁被迫与那人纠缠一起,通过几番交手,她探出对方实力不过才筑基,按理来说根本不是她的对手,然而对方一招一式间尽是杀意,且毫无退却之意,于是质问道:“这位道友,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这般对我?!”


    对方充耳不闻,只是怒吼一声,又扑了上来。


    叶宁宁并不想痛下杀手,只好以剑防御,步步后退,而后她注意到对方的右手手臂上有一处剑伤,伤口间竟弥漫着丝缕黑气。


    这股黑气分外熟悉,叶宁宁皱眉,猛然一惊——竟与青陵镇那具女尸上的气息一模一样。


    难道他沾染了魔气?


    若真是如此,天谴深渊那边发生了什么?


    他大爷的,这破剧情到底要崩成什么样子!


    叶宁宁正思考着,身侧传来了一阵刀剑相碰撞的声音,她定睛看去,原来又有发生同样症状的人与其他修士发生了冲突。


    “我说你小子怎么回事?一言不合就刀剑相向?”


    说话之人一身红衣,面容俊朗,在人群中格外惹眼,言罢,感受到叶宁宁投过来的视线,他急忙飞身而至,与她背靠背道:“这位道友,你可知他们是怎么回事吗?”


    睨了红衣男一眼,叶宁宁的视线又落到了面前一胖一瘦的修者身上,他们皆穿着同样的服饰,约莫是同一个宗门的弟子,只是不知为何,竟沾上魔气,光天化日之下发了狂。


    但这毕竟是叶宁宁的猜测,于是她并没有回答红衣男子的问题,只是自言自语道:“这两人能不能杀?看样子他们已经失去了理智。”


    红衣男子一愣,半晌才道:“这就要杀人了?你真狠。”


    话虽如此,握紧寒泠剑的叶宁宁并没有出手就是杀招,她还在犹豫,若是判断出错,自己又将添上两笔命债。


    “让让!快让让!”


    不远处,监城司终于来了人,领头的一声令下,就将发狂的两位修士给制服。


    “不愧是我云流宗弟子,办事效率就是高。”红衣男子赞道,叶宁宁闻言看向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实在难以想象以他的气质,居然也会是云流宗的人。


    觉察到叶宁宁的目光,红衣男子朝她眨了眨眼,淡然一笑,连带着嘴角还出现了个小梨涡,“这位姑娘看我作甚?”


    若不是错觉,叶宁宁想,他的眼中应该还写了几个大字“难道是被本少爷迷住了吗”。


    这般自恋的模样,这种欠揍的气息。


    好熟悉,实在太过于熟悉。


    可他与叶溯长得明明一点都不像。


    叶宁宁蹙了蹙眉,赶紧将这个荒诞的念头甩了出去,抱了抱拳朝他道:“是我唐突了,还请原谅。”


    红衣男子面露惋惜,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把折扇,装模做样地摇了摇,长叹了口气。


    叶宁宁不明所以,便道:“这位道友,我还有事,就此别过吧,有缘再见。”


    说完,她朝月临招了招手。


    红衣男子浑身一僵,神色震惊,“你怎么不问我为何叹气?”


    居然不按他所料做出反应!这不应该啊!


    叶宁宁只觉得对方有些莫名其妙,用看神经病的眼神又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恰逢月临靠了过来,仰头朝对方笑道:“是仙人哥哥吗?你真好看。”


    和叶宁宁相处久了,月临的胆子跟着大了起来。


    “这这这,这是你的女儿?”红衣男子有些心痛,好不容易遇到了一见倾心的女子,没想到对方竟然还有个这么大的女儿!


    再看一眼叶宁宁,他又想到了不久前的惊鸿一瞥。在那医士堂中,她一身白裙,纤尘不染,将储物袋往前一推,嗓音清清泠泠,便毫不犹豫地答应救一个凡人。


    他从未见过这般特别,愿为凡人出头的女子。


    更别提方才,她手持长剑,只身站在那小女孩跟前的样子,实在是像极了一位女战神。


    叶宁宁不知对方所想,反倒是在听到他误会自己有个女儿时,神色冷了下来,“这位道友,你的问题有点冒犯了,恕我无法回答。小月临,我们走。”


    开什么玩笑!她这么年轻!这么有活力!怎么就像是有孩子的样子了?还是个七八岁大的孩子!


    都修仙了,谁还闲着没事干生孩子?


    有这个精力,自己长生不老不好么?


    言罢,叶宁宁转身就走。


    月临急忙跟了上去,喊道:“仙人姐姐,等等我。”


    也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


    红衣男子站在原地,望着叶宁宁渐行渐远的背影,收了折扇,抵唇而笑。


    从星落城北门而出,就彻底进入权真界,一路往北,过了云流宗,便到达乌钰峰。


    月临看出叶宁宁着急,便主动提出与她御剑飞行,并表示自己会努力适应这种飞行的感觉,她望着对方笑道:“仙人姐姐既然带我来了这里,我就要遵守这里的规则嘛。”


    叶宁宁当然没有推辞,于她而言,早回乌钰峰就意味着早赚灵石。


    风呼呼而过,吹乱了二人的发丝,扬起了一大片雪白色的裙摆,途经云流宗时,叶宁宁不由俯瞰,只见这脚底是仙雾缭绕,细细感知,周围灵气充沛。


    那宗门建筑鳞次栉比,其中弟子各司其职,在青山云雾中若隐若现,好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派模样。


    “这里是什么地方?好漂亮。”月临惊叹,“是仙人姐姐修仙的地方吗?”


    叶宁宁摇头,“不是。”


    看出她情绪不高,月临识趣地不再多问。


    不一会儿,乌钰峰便映入眼帘。


    那是一座直入云霄的青山,树木葱郁,目光所过,皆是一片翠绿,除却山腰处有白雾环绕外,整座山在整个权真界可谓是平平无奇。


    寒泠剑缓缓降落,最终落入山间。


    乌钰峰只有一座门派,因而外界便以山称呼此宗门。正门处高悬着一块牌匾,其上却是空白,门外唯有一绀色衣袍的小年轻在扫着地,见到叶宁宁二人,他立马欣喜道:“叶师姐!叶师姐你终于回来了!”


    叶宁宁颔首,带着月临进了去,道:“师父出关了吗?”


    那小年轻嘿嘿一笑,“师父啊,师父可等了你和季师兄好几天了。”


    他说着,顿时眼前一亮,伸长脖子朝叶宁宁身后看去,“季师兄!你也回来了!”


    听闻此言,叶宁宁身形一顿,缓缓转身,月临则拉了拉她的衣袖,躲到了她身后。


    正门处,季煜安从“斩妖”上跳了下来,他神色严肃,风尘仆仆,怀中还抱着一名浑身是血的女子,那女子面容明艳——正是离去不久的林婉儿。


    “季师兄,这位姑娘是……”


    不等小年轻问完,季煜安就抱着林婉儿快步走近,与叶宁宁擦肩而过,只留下一句“救人要紧”——


    作者有话说:昨天没更,今天多更点。


    我要控制自己不要熬夜,一熬起夜来就控制不住,一控制不住就老四五点睡一睡得晚就起得晚,一起得晚文就更得晚啊啊啊。


    第39章 藤蔓绕木而生 这一幕落到叶宁宁眼……


    这一幕落到叶宁宁眼中, 她只是笑了笑,感慨自己真是料事如神,这冼尘珠寻着寻着, 一点儿也不耽误他抱了个林婉儿回来。


    心脏还是泛起了些许涩意。叶宁宁下意识捏紧了掌心, 直到她听见月临用稚嫩的嗓音在问:“仙人姐姐, 你怎么了?”


    恰逢有风吹过,片片树叶飘然而落, 平添几分寂寥。


    叶宁宁回过神来, “没什么。”


    月临的视线在季煜安的背影和叶宁宁之间转了转, 张了张嘴后,最终还是乖巧地点头应着, 不再多言。


    季煜安救人的时候,叶宁宁没有去围观, 毕竟这个和她有什么关系呢?何况在此前不久,林婉儿还刺了她一鞭,现在回想起来,伤口都还隐隐作痛。


    回到乌钰峰的第一天,叶宁宁将重心都放在了月临身上,毕竟这小姑娘无父无母, 跟着她来到权真界属实不易。


    一路上, 月临亦不负众望地,不光是对乌钰峰好奇,连带着对她的过往也会问个不停。


    “仙人姐姐, 这座山为什么要叫乌钰峰呀?”


    “不知道。”叶宁宁答。虽然显得很敷衍, 但这是事实,毕竟原著也没告诉她呀。


    “仙人姐姐,你所在的宗门叫什么呀?”


    “乌钰峰。”


    “嗯?啊?”月临望向叶宁宁, 却见对方无奈道:“确实就叫乌钰峰。”


    月临“哦”了声,接着问:“那仙人姐姐是从哪里来的呢?又是怎么开始修仙的呢?我娘亲说,我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


    小孩子的思维就是清奇。叶宁宁被月临说话的逻辑逗笑,而后又沉默半晌,才道:“我?我跟你可不一样,我不是从别人肚子里出来的,我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犹记得那天,白光一闪,我就这么开启了修仙的旅途。”


    她带着哄小孩的语气,内容半真半假。


    月临却是信了,“仙人姐姐能修仙,原来是这个原因。我来自娘亲的肚子,那我是不是就不能修仙了?”


    “这倒不是,你若想修仙……”叶宁宁话还未说完,身后就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接着她的话说了下去,“小女娃,要想修仙,可以拜老夫为师啊。”


    “师父?”叶宁宁心里一惊,先是庆幸自己没对小孩说什么穿越、穿书之事,后又抬眸四处寻找说话之人的踪迹,好一会儿,她才见不远处的墙头之上,正屈腿坐着个灰袍白发长胡子的老头。


    那老头右手甚至还拎着一壶酒。


    若非他周身环绕着一股灵气,叶宁宁压根想象不出,对方这么个不正经的老头,竟会是这堂堂乌钰峰的掌门人,天才少年季煜安的师父流道仙君张真!


    见二人看向他,张真捋了捋白花花的胡子,从墙上一跃而下,笑眯眯地对月临道:“小女娃,叫老夫一声师父,你就是老夫的徒弟了,怎么样?想不想成为像她那样厉害的人?”


    他边说,边指了指叶宁宁。


    面对突然出现的陌生人,月临明显有些害怕,拽紧了叶宁宁的裙摆,躲到了她身后。


    “师父,您老人家可别闹了,这徒收得也太随便了点。”叶宁宁有些无语,“再怎么说,也得来个轰轰烈烈的拜师大典吧。”


    张真站起身来,“哪随便了,你和抚光,还有乌钰峰其他的弟子,不都是这么拜老夫为师的吗?”


    “何况这拜师大典也可事后再补嘛。”


    也是。叶宁宁扶额。


    她倒是忘了,这小老头有专捡孤儿做徒弟的癖好。季煜安是这样,原主也是这样。


    “对了,抚光呢?”张真环顾四周,晃了晃酒壶,“为师还等着他陪我喝酒呢。”


    “他带回来个姑娘,正在救人呢,师父您老人家若是闲来无事,正好去帮个忙。”叶宁宁急着安顿月临,话一出口,不自觉地就带上了几分赶人的味道。


    张真幽怨地看她一眼,“没想到有朝一日,为师竟然会被自己的徒弟嫌弃。”


    就在叶宁宁无言以对之时,张真神色反倒认真起来,道:“罢了。待安抚好这小姑娘,你来青云阁一趟。”


    叶宁宁点点头,算是应了下来。


    …


    按照残存的原主记忆,叶宁宁终于寻到了自己原来所居的庭院,院中唯有一棵百年老树,如今已经枯萎,露出了粗壮而光秃秃的枝丫。


    环境看起来虽干净,但偌大的庭院始终有些空旷,叶宁宁想着,改天在这枝丫上搭个吊床,方便她看书小坐,也方便月临摇着玩。


    进了屋,屋中陈设也极为简洁,唯有一床一桌一躺椅而已。


    尽管离开乌钰峰有些时日了,但这屋子依旧一尘不染,叶宁宁让月临在院子里玩着,自己铺着床。


    好不容易整理完一切后,院中又传来了一道女声,“你是谁?怎会出现在我师姐的院中?”


    这嗓音分外熟悉,叶宁宁很快就将这女声的主人和脑海中的某个女子对应了起来,她开了门,只见来人果然是她的小师妹——苏若。


    记忆中,这位小师妹总会一脸崇拜地追着原主跑,不是问怎么修炼,就是求对方带她下山。


    尽管大多数时间,原主甚少在宗门大众跟前出现,为人也甚是高冷,浑身泛着一股拒他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但苏若并不在意,她甚至精准把握了原主的日常轨迹,每日在固定时间前来“骚扰”一番。


    原主面上虽冷脸相待,但对苏若的态度并不恶劣,反倒对其给予了很详细的修炼指导,也会给她分享一些秘境趣事。


    这不,叶宁宁刚露脸,小师妹苏若瞬间两眼放光,只差没扑了上来,“师姐、师姐!你终于回来了!”


    好在对方还有所收敛,只是围着叶宁宁左转右转,一张小嘴叭叭个不停——


    “师姐、师姐!这次任务完成得怎么样?”


    “师姐、师姐!你和季师兄有没有在历练过程中遇到什么有趣的事?可恶早知道我就求师父让我下山了!”


    “师姐、师姐!你怎么瘦了这么多?你们是不是在山下遇到了很多危险呀?”


    “师姐、师姐!我瞧着,你好像又变厉害了!”


    好了好了!停停停!


    叶宁宁忍无可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就像每年春节亲戚朋友总会问小孩的期末成绩那样,问道:“苏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修炼得怎么样了?现如今是何境界了?”


    苏若的声音终于变小,嘴唇嗫嚅,“师姐……”


    仔细观察了番叶宁宁的表情,她又提高了音量,嘿嘿笑道:“师姐,在你下山历练的那段时间,我虽然在修炼方面没什么大进步,但是——”


    苏若张开手臂,甚是得意,“你的院子可都是我在打理哦,看看,多干净!”


    “还有、还有,我还种了很多灵药,师姐若是受了伤需要疗伤药材,直接去我的药圃里采就可以了!”说完,苏若眨巴着一双大眼,朝叶宁宁露出了个“求夸”的表情,像极了一只可爱的大狗狗。


    夜色渐晚,夕阳西下。天边云层翻涌,些许金光从中透出,在空中织成了大片大片的彩霞,给万物铺上了一层暖意,连带着院中那棵枯树,好似也泛起了一丝生机。


    看着苏若的模样,叶宁宁终于维持不住严肃的表情,以及身为大师姐的威严,笑出了声,“我知道了,又不是责怪你。”


    苏若欢呼一声,犹豫了下,便一把抱住了叶宁宁,见对方没有将自己推开,她又轻声道:“师姐,你怎么变得这么温柔了呀?不过我喜欢。”


    一时之间,叶宁宁的心情有些复杂。


    无论苏若还是师父张真,对她的善意都出自于原主。她却占了别人的身体,又享受着因原主而来的好。


    想想真是可耻。


    叶宁宁掐了掐掌心,不得不承认,自己离开这种温暖和牵挂太久了,再次触到,竟会因此感到满足,甚至贪恋。


    在还未返回乌钰峰之前,她也曾幻想过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宗门,她需不需要再像初入这个世界之时,努力去适应这个环境?


    但幸好,在乌钰峰第一天所遇到的每个人,叶宁宁都很喜欢,这种心安的感觉,像极了在湍急河流中飘荡的浮萍终于来到了一处平静的河岸,有了倚靠。


    “仙人姐姐,快看,那棵树发芽了。”月临拉了拉叶宁宁的裙摆,小手指向了院中,她顺着小姑娘的视线看去,那棵枝丫蜿蜒的枯树果然冒出了点点嫩芽。


    “是师父的生机术!”苏若惊道,“原来师父也来看过师姐。”


    在少女欣喜的声音中,嫩芽越长越快,越长越多,刹那间,整棵树翠绿盎然,树冠大张,在院中随风而动。


    紧接着,这株百年古树绽放了朵朵浅粉色小花,一簇簇、一团团,在彩霞之下生机勃勃,风吹过时,花瓣簌簌而落,院中芳香四溢。


    月临看呆了眼,喃喃道:“好神奇。”


    苏若则直呼师父真厉害。


    而叶宁宁,却突兀地想到了季煜安的荆棘藤,他的藤蔓也能瞬间绽放艳丽的花朵,这或许与张真所修的道有关。


    “师父这是在提醒我去找他呢。”叶宁宁笑道,嘱咐苏若好好照顾月临后,便往青云阁赴约去了。


    /


    青云阁位于乌钰峰的东边,在一处悬崖边所修建的院子里,那院子……


    叶宁宁走近了才想起,那院子是季煜安的居所。


    生活真是处处充满巧合。


    深吸了口气,她还是推门而入,院中种满了各类花草,芳香扑面而来,一时间,她还以为自己是来到了某个四季如春的花园。


    刚踏进一步,一盏酒杯扫过大片花树,于空中溅起片片花瓣,就这么朝叶宁宁飞来,好在她反应迅速,立刻将其接下,杯子中酒水伴着花瓣轻微荡漾,却未洒落分毫。


    “宁宁,来喝。”小老头拎起了酒壶在半空中晃了晃,双眼看似清明,脸上却浮现了一丝红晕,“抚光这小子千杯不醉,为师实在是喝不过他,不爽、不爽!甚是不爽呐!”


    叶宁宁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到了季煜安身上。


    “师父既然要喝,抚光自当陪您喝个尽兴。”那少年正色道。


    在乌钰峰掌门面前,他少了太多冷意,叶宁宁想,这才是十三该有的模样。


    原来自绘梦醒后,他并非不会展露柔情。


    只是不会对她而已。


    或许在他眼中,除了师父张真和女主外,便再无其他。


    此刻的季煜安面色如玉,双眸就似她手中那盏清酒半潋滟,只是正欲与张真碰杯时,他的身侧却伸出了一只纤纤玉手,夺走了那杯酒。


    季煜安蹙了蹙眉,道:“林姑娘,这酒……”


    却听她道:“这杯酒,合该婉儿喝才对。”


    言罢,林婉儿将酒一饮而尽,对着张真倒扣酒杯,看起来甚是豪放,声音清甜,“多谢张掌门相救。”


    张真哈哈大笑,“好好好,不愧是云流宗弟子,行事作风果然大气。”


    言罢,他又看向叶宁宁,“宁宁,你怎么不喝?”


    季煜安的目光这才跟着落到叶宁宁身上。


    只是眸中多了点讶然,好似未料到她也会来。


    叶宁宁对自己的酒量很有自知之明,她捏着酒杯想了半天,还是认命般地强咽了下去,这酒口感过于辛辣,刺激得她几乎要落下泪来。


    酒水见底,叶宁宁飞身上了阁楼,张真立马给她满上,她推辞一番实在推不过,又一杯酒下肚,脸上已飞上了一抹绯红。


    张真再添一杯,叶宁宁只得断断续续道:“师父,我不喝了,真喝不了了。”


    她的手在空中摆了摆,又无力地落下,却恰好搭在了季煜安的手背上,感受到掌心的冰凉,她双眼迷蒙地看向了这只手的主人。


    天边已暗,月色皎洁,夜风送来了花香,面前的少年发如墨,肤盛雪,五官柔美,眉宇间的淡漠冲淡了女气,多了几分雌雄莫辨之意。


    叶宁宁恍惚觉得,自己或许是真的醉了。她盯着那颗妖冶的泪痣,抿唇笑了起来,说了句“你真好看”。


    声音轻到快要随风散去,于是除了与她离得较近的季煜安,没人注意到她嘀咕的内容。


    这一幕落到季煜安眼中,让他感觉万分熟悉,熟悉到好似他们曾经历过。他不由接过她的酒杯,朝张真道:“师父,这杯酒就让抚光替师姐喝了吧。”


    言罢,他喉结微动,酒杯见底。


    清冽酒香萦绕在鼻尖,他一抬眸,就对上叶宁宁含笑的双眼,她一手撑着下巴,一手轻敲着桌子,“季煜安,这是我的酒杯,你喝错啦。”


    季煜安迅速错开视线,不自觉将手中空杯握紧。


    张真摇摇头,叹道:“老夫这俩徒弟,一个酒量太好,一个酒量太差,实在没意思。”


    林婉儿的目光在季煜安和叶宁宁二人间转了转,道:“来,张掌门,婉儿陪您喝。”


    言罢,又搂过叶宁宁的腰,“宁宁,你喝醉了,不若就先回去休息吧。”


    张真摆摆手,道:“不急,老夫还有话说。”


    “天堑深渊出现异动,魔气溢出。前段时间,云流宗已发出昭告,命各宗弟子前去镇压,为师想,你们二人,这几日又该动身了。”


    听及此,林婉儿正在续杯的手微顿,几滴酒水珠子就这么溅了出来。


    叶宁宁重重叹道:“师父啊,这么重要的事,您怎么现在才说,还是在酒局上,实在太不靠谱了吧。”


    “好哇你个小女娃,装醉是吧?”张真佯装生气。


    她只是微醺,又不是醉得神志不清,成了个智障,这点人话还是能听懂的。叶宁宁撇嘴,暗道。


    “你们回来的时候,可曾遇到过什么怪事?”张真语气一转,神色也跟着认真起来。


    叶宁宁回:“撞见两名失控的修士。”


    季煜安凝眸,道:“归一派弟子堕魔,整个门派由此覆灭。”


    林婉儿沉默不语,想到了近日发生的一切。


    自她从乌林秘境离开回到云流宗后,师尊只见了她一面,目的是为了冼尘珠。


    此后再次相见,便是在执法台上。


    她私自去往天堑深渊的事败露,云流长老一致同意,在她受完七七四十九鞭鞭刑后,剥夺她云流弟子的身份,逐出宗门。


    执鞭之人,正是她心心念念的师尊慕衍之。


    而那手中鞭,便是他赠予她的礼物,腾蛇。


    慕衍之修为逼近炼虚,每一鞭落下,都能引起风云变幻,她被缚灵链锁了琵琶骨,像条狗一样,跪在了他脚下,承受着鞭挞。


    再次回想起受刑的过程,林婉儿搂着叶宁宁的手微颤。


    她固然犯了错,可当鞭子落下时,他的眼中竟无一丝怜悯。


    她不明白为什么。


    仅仅是因为她导致了天堑异动?


    仅仅是因为她又一次出现在他眼前?


    他的道、他的职责固然重要,那么她呢?


    她又被置之于何地?


    觉察到林婉儿的异样,叶宁宁抚开了对方的手,问道:“林姑娘,你怎么了?”


    由于二人靠得极近,她不光闻到了对方身上清新的体香,还闻到了些许血腥味。


    联想到她白日里浑身是血的惨状,叶宁宁忍不住猜测:她到底怎么受的伤?


    将原著涉及男女主的虐心情节仔细想了个遍,叶宁宁恍然大悟——云流宗执法台。


    季煜安大约是在前去寻冼尘珠时撞见了女主受刑的过程,这才出手将她救了下来。只是这段剧情和原著还是有些偏差。


    原著里女主被打得奄奄一息后,还被扔出了云流宗,带着伤在权真界游荡了好些时日,更惨。


    男主也惨,刚封印完天堑深渊,就遇上堕魔的季煜安在星落城胡作非为,带着伤和他斗了几个回合,差点死在他手中。


    叶宁宁此刻的心情有些复杂。


    剧情线改是改了,只是这走向,怎么总让季煜安和女主纠缠在一起。


    听到叶宁宁的声音,林婉儿这才道:“我只是想到了我与你、还有大木头在人间之时,遇到的那些被魔气所染的凡人。”


    张真点了点头,一张满是褶皱的脸上,竟看不出什么表情。


    自世界初创,天堑深渊便一直存在,曾是为了封印堕神以及上古魔兽,因而每隔几百年,总会发生或大或小的变故。


    云流宗为权真界第一位飞升者晏泽仙君所创,亦在经过千年变迁后,成了权真界第一大宗,历代弟子皆承担着镇守天堑的职责。


    只是这一次,天堑深渊的异动来得频繁而猛烈,虽无魔兽脱逃,但四溢的魔气已将权真界东北污染,在这段时间里,已经消失了无数小门派。


    “事态如此严峻,所以师父才提前结束了闭关?”季煜安道。


    张真呷了口酒,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笑道:“镇压天堑深渊,拯救整个权真的事就交给你们了,我留下来看家,年轻人嘛,就要多干点实事才行。”


    “不过,”张真摊手,“为师要的冼尘珠呢?这么久了,你们二人竟无人提起?”


    林婉儿道:“珠子已被我师尊拿去。”


    叶宁宁晃着酒杯,盯着对方似笑非笑,眼里写道:“捅我一鞭之事,快给老娘道歉”。


    林婉儿面不改色。


    见此,叶宁宁磨了磨后槽牙。


    只是张真在听到此话后,神情蓦地严肃,“你师尊是云流宗的谁?”


    “师父?”季煜安敏锐地觉察到张真的不对,他在乌钰峰十来年,鲜少见自己的师父露出如此神色。


    “琅华仙君慕衍之。”


    “竟然是他,你竟然是他的徒弟!”张真拍桌大笑,良久,他才敛了神色,“也罢,冼尘珠为神骨所炼,有浊世间污秽之效,何况慕衍之修为高深,必能催动神器,封印天堑深渊再好不过。”


    他说着,看了眼阁楼外,“抚光、宁宁,天色已晚,你们二人归吧,至于林姑娘,老夫还有事想问。”


    叶宁宁有些不明所以,看向季煜安,却见他颔首,乖巧应了句“是”,便起身退下,她急忙跟了上去。


    待二人走远,张真唤出本命藤,猛地刺向林婉儿的手腕,霎时间,鲜血四溅,落到了阁楼外的花草之上。


    那些花草在季煜安的精心养护下已生灵智,被林婉儿的血液这么一浇灌,无数花草精灵竟显出了些许幻影,晃动着身子,纷纷喜不自胜。


    而张真的藤蔓如着魔一般,痴恋地缠上了林婉儿的身体,整个动作柔软、温和,就像是婴儿依偎在母亲的怀抱。


    就连走远的季煜安,也感觉到体内的荆棘藤正在翻涌,他顿步,回眸看了眼青云阁。


    “金铃花树,万木之首,原来如此。”张真眼露震惊,随后大笑道:“百年前,琅华仙君就曾告昭整个全真,此生永不收徒,眼下你却成了他的徒弟。”


    “真是造化弄人。”


    “我师尊为何不愿收徒?”林婉儿冷静问道。


    “看样子,你早已得知自己的身份。”张真道,“你师尊为何做出这个决定,老夫并不知晓。”


    不等林婉儿开口,张真又道:“这冼尘珠本是为我那徒弟抚光而寻,只是眼下它有更重要的用处。”


    “藤蔓绕木而生。抚光是纯木灵根,又有扶芳藤养于体内,他对你有天然的信任。老夫希望,若他身陷险境,你能在天堑深渊中护他周全。”——


    作者有话说:昨日没更,今天更新二合一。


    过渡章节,后续接着走剧情。


    前面提过的不正经老头张真终于正式出场了。


    第40章 你信她还是信我 张真言罢,双眸深……


    张真言罢, 双眸深深地凝着林婉儿,想起了一段过往。


    几十年前,乌钰峰还是乌钰峰, 流光宗也还是流光宗, 是权真界新兴门派, 全盛期甚至能赶超云流宗,那时候, 他还只是一名普通弟子。


    而乌钰峰脚下, 曾有座城名为云渺, 虽比不得星落城的繁华,却在乌钰峰所在的大荒山系一带小有名气。


    云渺城中有一修真名家, 季家。


    家主季月琅既是流光宗外门弟子,亦是云渺城城主, 在修道之路虽无甚天资,却在云渺城治理有方,百姓们因此安居乐业,其乐融融,他也因此赢得了城民们的爱戴和拥护。


    直到十年前的某日,云渺城上下皆被一股血气笼罩, 流光宗弟子赶到时, 城中上下数万人皆无活口。


    尸体横七竖八,挤占了街道,鲜血染红了云渺城的天空。而前去探查的流光宗弟子, 亦被埋藏在城下的阵法困杀。


    张真至今记得, 那被困杀的几名弟子中,还有两名是自己的师弟,那还是他们首次领任务下山。


    后来, 流光宗几名长老带着自己的嫡传弟子亲自出动,这才破了云渺城阵法,一路探至季府。


    幸而季府院中还有活人,只是他们正围着祭台,一边跳着怪异的舞蹈,一边在口中吟唱。


    祭台之上,只绑着一名孩童。


    扭曲的黑色符文将那孩童层层缠绕包裹,云渺城早已死去的百姓再次站起,魂魄被强行抽离,化为一道道黑气,进入了那孩童体内。


    而季月琅,就站在祭台正下方,被所有人围在其中,看着那孩童的挣扎,享受着这一切。他面皮皲裂,双目赤红,周身血腥气环绕,已然堕魔。


    流光宗弟子随之与季月琅展开了一场恶战,然而血色祭台一旦开启,若献祭人数不够,便永不停止。


    为围困季月琅,流光宗调走了大半弟子,他的师兄师姐,他的师妹师弟,纷纷前赴后继。


    他被留下来守住流光宗后方,师父说,他们大家都等着归来后,能有他设宴欢迎。


    可是最后,他们连同流光宗掌门和长老们,都没有归来,肉.体和魂魄皆消失于那场祭祀之中,无影无踪,就好似从未来过这世间。


    季月琅终于被囚,困在了乌钰峰深处。


    张真永远记得那天,流光宗空旷无比。


    白幡漫山遍野,随风飘扬,像极了一朵朵开得正盛的雏菊。山风从宗门正殿穿堂而过,发出呼呼声响,犹如生人嚎哭。


    血雾终于散去,一场雨后,万里无云,碧空如洗。乌钰峰最高处直上云霄,俯瞰而去,可见整个云渺城之光景。


    云渺城成了一座空城,唯有季府填满了季家人数百人口的尸体,一名孩童在期间穿梭,神色呆滞,不哭不闹。


    他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记得自己的父亲是季月琅,记得他的家是云渺城,记得那一场血祭,也记得流光宗弟子的折损。


    张真将他带回了流光宗,收他做了徒弟。


    初期他夜夜噩梦,困于梦魇无法清醒,张真不得已消除了他所有的记忆,连带着流光宗亦改了名,唤作乌钰峰。


    幸好,他是个很有天赋的孩子,却无季月琅的野心,勤勉乖顺,只是性子疏离,甚至有些孤僻。


    这将是一个新的开始。


    乌钰峰将重振。


    ……可是世事无常。张真暗叹。


    乌钰峰新一代弟子并未按照他的设想培养起来,诸多弟子中,独有季煜安与叶宁宁可当重任。


    然而就在数月前,囚禁季月琅的地牢结界开始松动,若无法再次封印,这个魔头出来的第一件事,定是带走季煜安。


    张真只能将他支走,去往深渊。


    但无论哪条路,于他而言都困难重重。


    “张掌门。”林婉儿轻唤,拉回了张真的神丝,“大木头他,到底怎么了?若婉儿护不住他,又该如何?”


    张真道:“林姑娘只需答应老夫即可,你若能做到,老夫可告知你神器凝魂皿的下落。”


    凝魂皿?林婉儿心里一惊,传说中的上古神器凝魂皿,竟也真的存在。


    “婉儿自当不负张掌门所托。”林婉儿朝张真抱了抱拳,心事却无限翻涌。


    张真捋着胡子大笑起来,“好,就冲你云流宗弟子的身份,老夫信你绝不会食言,既然如此,老夫这就放心了。”


    “林姑娘,若日后你我再见,凭今日这番言论,老夫还可应你三个愿望。”


    他言罢,背手一跃,身形于黑暗中渐行渐远,而他此去,却是往林中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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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晴朗,夜空呈现出干净的湛蓝色,繁星点缀于其中,连绵成一片星空之海。


    这还是叶宁宁第一次看到如此令人沉醉的景色,她不由放慢了脚步,微醺的头脑也在此刻多了几分清明。


    她并不急着回到自己的住所,毕竟被张真留下的林婉儿还欠她一个道歉。


    只是回身的瞬间,叶宁宁注意到了身后的季煜安,压下心中的讶然,和些许隐秘的欢喜,她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回师姐,在等林姑娘。”季煜安神色无常,“她的伤口还需换药、服药,我需叮嘱一番。”


    更重要的是,他想问问她,为什么要夺走冼尘珠,为什么回到云流宗后,她会受到如此刑法。


    执法台上,面对琅华仙君,她为何会露出这么难过的神情?


    随他回到乌钰峰后,她为何总是心事重重?


    在他的记忆里,她始终明媚爱笑,从未神伤,何况是为了一个男人。


    季煜安突然意识到,从下山初遇这位林姑娘到乌林秘境这一路相伴,他对她并无太多了解。


    她就是一团黑雾,其间到底裹了多少秘密,他不得而知。


    而过往那些隐秘的悸动,竟掺杂了几分可笑。


    他甚至辨不清自己心里的那个姑娘,真实的一面到底是什么样。


    而他竟也愚蠢地、茫然地,只靠着本能去追逐对方。


    说什么山海绘卷,说什么同行相随。


    出秘境之后,她利用了他的信任,选择不告而别。


    就算只是朋友,也做不出这等欺瞒之事吧?


    从云流宗将她救回,到底是为了冼尘珠,还是为了那些许心动,季煜安已经分不清了,他不过是想知道,在她心里,他到底算什么。


    思及此,他垂下了眼眸,掩盖了翻涌的思绪,因而没能看到叶宁宁在听到他的回答时,嘴角勾起的一丝嘲弄笑意。


    叶宁宁只是想,虽然三人一路经历了这么多,她依旧是个局外人,给他们情感纠缠做个见证。


    就如现在。


    交代用药一事,不过几句话而已,早在疗伤之时就可叮嘱,等到现在才说的,恐怕不是这些吧。


    或许是看这风景正好,想表个白吧。


    毕竟他刚英雄救美,在林婉儿那儿早留了深刻的印象,何况再过不久,他们就要前往天堑深渊,生死难料,这不抓紧时间表明心意,可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虽说失败的概率是百分百罢了。


    不过要是因为表白失败而黑化,那可就太难评了。


    叶宁宁咬了咬唇,心里莫名不爽,却还是扯出一抹笑来,“好巧,我也在等她。”


    闻言,季煜安看向她,想问“为何”,却见她抬头看起了星空,显然是回避与他进一步交谈。


    她的身侧是一大片隐藏在黑暗中的竹林,四周微风轻起,竹林传来沙沙声响。月光自她头顶倾泻而下,白色衣裙泛起了淡淡银光,侧脸发丝微扬,平添几分寂寥,好似不经意间,她便会消失于这世间。


    季煜安却油然而生一种想要抓住她的冲动,紧接着他又被一股怎么抓也抓不住的无力感所包围。


    “师姐。”季煜安还是唤出了声。


    她骤然回眸,就这一瞬间,她好似又回到了他身边,“你想说什么?”


    季煜安迅速避开眼眸,不知为何竟有些慌乱,只好冷着脸,半天才道:“没什么。”


    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叶宁宁蹙眉。


    难道是发现了她的心思?想暗示她什么?


    亦或是在想借口将她支走?


    从破庙到乌林秘境这一路相伴,她并未抱着一定要攻略季煜安的目的。


    叶宁宁想,她对他确实喜欢。


    喜欢他的长相,每一丝每一毫都戳中自己的审美。


    喜欢他的强大深情,可以为女主赴汤蹈火,倾尽所有。


    虽然很可惜,这些情感通通都不是为了自己。


    就算是有,也只是昙花一梦,镜花水月。


    十三是他,可十三再也回不来了。


    梦醒后她只剩下回忆。一场空而已。


    叶宁宁掐了掐掌心,目光落到了季煜安院子的院门上,那门本就通体漆黑,伸出院墙的树还投下一大片阴影,更显得深不可测,像极了吞噬人生命的黑洞,亦如她此刻空落落的心。


    初次见面,她就坚信,季煜安本该风光霁月——他御剑而来救下她的样子,那般意气风发。


    然而原著中,他却自小被父母抛弃。来到乌钰峰后,又不善与人交往,因而没多少朋友,才会在遇到女主,感受到女主给予的那么一丁点善意后,将其视作了唯一,甚至救赎,却到最后,又被骗被利用,堕了魔。


    这就是他的一生。


    叶宁宁忽然明白,自己对季煜安原来还有着依赖与……怜悯。


    可是她为这份感情已经付出的够多了。


    心脏瞬间酸涩肿胀,叶宁宁眨了眨眼,狠狠暗骂道:叶宁宁!你可真没出息!


    只是失个恋而已,又不是断了胳膊断了腿,瞎了眼睛哑了嘴,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叶宁宁踢了踢石子,“既然你我都在等林姑娘,那先说好,我的事更重要,你让我先说。”


    她脸皮虽厚,可没厚到要在别人的告白现场做电灯泡的地步。


    话音刚落,二人耳畔同时传来了林婉儿的声音,“大木头,对不起。我并非为了冼尘珠才靠近于你,亦非刻意不告而别……”


    “在离开秘境那日,我收到了云流宗的密信,信上说我师尊在天堑深渊遭魔兽袭击,身受重伤,我一时情急,为了救我师尊,这才出此下策,盗走冼尘珠。”


    叶宁宁听着听着,瞪大了眼眸,“林婉儿你……”


    你他大爷的放屁!


    玲珑传音符早就被你丫的送给了他人,又是怎么收到的云流消息?


    何况,你盗冼尘珠就算了,大爷的还刺了老娘一剑!还不道歉!


    只是话为说完,她便见林婉儿神色越发愧疚,声音甚至带上了哭腔,“宁宁、大木头,真的对不起,你们拿我当朋友,我却辜负了你们的信任。”


    “林婉儿,你闭嘴吧你!”叶宁宁气得脑子发木,待她回过神来时,已经凝出寒泠剑刺了上去。


    却是下一瞬,她的寒泠剑与季煜安的“斩妖”碰撞在了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抬眸看去,他皱眉,道:“师姐,林姑娘还有伤在身,有什么话好好说,怎可刀剑相向?”


    “她有伤在身?她盗走冼尘珠那天,刺了老娘一鞭!”叶宁宁怒道,“可你听听她说了个什么玩意儿?”


    她边说,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才发现林婉儿刺的伤口早已彻底痊愈,未曾留下一点痕迹,她气恼,猛地收回了寒泠剑。


    叶宁宁冷眼看着季煜安向林婉儿求证,却见她双目含泪,已然梨花带雨,摇着头否认道:“宁宁,我怎么可能故意伤你?我们一路做伴数月之久,我早就把你和大木头都当做了最好的朋友。”


    “当日你在正面对抗楚瑜之时,我才有此机会取走冼尘珠。”林婉儿解释,“除此之外,大木头的储物袋我早已完完整整归还于他。”


    “我只是想救我师尊,想帮云流镇守天堑深渊。”


    叶宁宁冷笑,“季煜安,你信她?”


    季煜安神色一怔,回首看向林婉儿,她只是望着他,双眸水光盈盈,倒映出了清冷的月亮,似乎看出了他的纠结,她抿唇苦笑,道:“宁宁,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对我产生这么大的恶意,但是大木头,我说的句句属实。”


    “若有不实之处,我今日就可死在宁宁剑下。”言罢,她就要越过季煜安朝叶宁宁的寒泠剑撞来。


    叶宁宁急忙驱散寒泠剑,避开了身体,却见林婉儿被拦腰搂在了季煜安怀中,她激烈地挣扎,看起来伤心欲绝,而自己却是冷眼旁观,像极了个恶毒女配。


    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叶宁宁道:“别演了,我没必要为这点事杀了你,我只是希望你说实话。”


    季煜安这才放开了林婉儿,却是对叶宁宁道:“师姐,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至于当日到底怎么回事,林姑娘不若拿弼息珠探查一番。”


    林婉儿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两人,“为什么?为什么不信我?我们难道不是朋友吗?”


    “朋友之间,更不应该存在欺瞒。”季煜安声音微冷,不再看她,反倒是凝眸暗想:原来如此……原来他们仅仅是朋友关系。


    既然这般,他就不必再为她困扰。


    “弼息珠,不在这里,被我师尊没收了。”林婉儿眼中写满了伤意,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道:“宁宁,我早就知道你喜欢上了大木头,但是我没想到,你竟会为了得到他,而污蔑我。”


    “可是我和大木头之间,重来都清清白白,是你误会了我,宁宁。”


    林婉儿脸上尽是失望,似乎被伤透了心。


    她不能让大木头知道全部的真相,就算她对他并无男女之意,但她也无法接受他对自己那失望的眼神。


    她这一路上苦苦维持的形象,绝不能让宁宁毁于一旦。更何况,那一鞭仅仅只是误伤,伤势也并不严重,自己已经道歉,她为何总紧抓着不放?


    叶宁宁和季煜安具是一震。


    “师姐?”他的手几乎下意识颤抖起来,生平第一次觉得那般手足无措,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睛。


    “林婉儿,你……”叶宁宁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她无法否认自己对季煜安的心意,却也没法在这种情况下承认,若她承认,不就正合了林婉儿的意——自己是为了和她抢男人才这般针对她?


    她看向季煜安,却见他不知在想什么。


    他犹豫了。


    叶宁宁心底一凉。


    她这才意识到,在这场争执中,季煜安其实从未信任过她,否则不会将此事闹成这般,剪不断理还乱。


    “季煜安,我是喜欢你,却断不会做出自甘下贱之举。”叶宁宁边说,边步步后退,到最后直接御剑而去——


    作者有话说:好想说点什么阿巴阿巴。《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