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卿烛那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在之后的几天始终盘旋在乌宜心头, 让他总觉得心情很拧巴。


    他很后悔那天没有问清楚,其实按照他的性格应该追问和控诉,问卿烛是不是不愿意保护他, 然后以此套出更多的信息,可那时候他却只是愣住,很久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真是后悔死了。


    躺在床上锤了锤抱枕,他翻个身,伸手捋了把头发, 近日长了的发丝扫在脖颈上,弄得他有点痒。


    手机叮叮咚咚响起来,是朋友约他出去踏青, 但他对这些活动都没什么兴趣, 也只是默默拒绝,然后打开日历看了一眼。


    才想起来, 距离那天去赵家已经过去快一周了,但是那边还是没有消息传过来, 难不成是路上出什么问题了?


    他爬下床穿鞋,跑出去就看见卿烛躺在沙发上,几缕长发拖曳在地毯上, 眼眸阖上, 像是睡着了。


    忽然放轻脚步,他走过去蹲下, 将那几缕墨黑的柔软发丝挑起来,搭在沙发靠背上,怕惊醒卿烛,又忍不住想要使坏。


    这么一头长发整天披着也是可惜了,他心底微动, 伸手戳了戳卿烛的脸。


    冷白的皮肤,触感微凉,脸颊瘦削轮廓锋利,不睁眼的时候眼睫仿佛泛开上挑的水墨痕迹,让他少了几分邪气,多了几分沉稳的俊美。


    乌宜不自觉屏住呼吸,脱掉鞋子跪坐在地毯上,取过他一缕头发,细长手指很娴熟地分成了三份,手指交错很快打了个细细的辫子。


    卿烛一直没有醒,没有被压住的头发几乎被乌宜给折腾了个遍。


    半小时后,看着自己的成果,乌宜很是满意,跑去房间找到手机举起来拍照片,想要各个角度都拍到,他便凑到卿烛上方,将手机放平想拍个正面。


    拍照键刚摁下,手腕忽然被捉住,冰凉的触感冻得他一颤,刚看清楚那双不知何时睁开的红色眼眸,就被一扯狠狠栽了下去。


    “啊——”


    他发出短促的叫声,整个人撞进了卿烛的怀里,鼻尖被撞疼,眼眶也蓦然湿了。


    “好痛。”


    卿烛刚回到身体,行动还有些僵硬,便躺着没有动,只是捉住他细腕的手转到后面,搭在他的背上,指尖触及柔软的发丝,很轻地捻了捻。


    乌宜心虚得很,怕他发现自己的杰作,只赶紧转移话题:“你去干什么了?”


    “赵家。”


    “他们把东西送回来了吗?”


    “说暴雪天气,航班停飞,还要等。”


    乌宜一听就变了脸色,趴在他身上抬起头,小脸满是质疑,“他们是不是哄骗你呢?”


    “我查过了,的确是天气问题。”


    “哦。”乌宜撇撇嘴,却还是不放心,“那他们不能先到别的地方去吗?极端天气不得等很久。”


    卿烛摸了摸他的后脑勺,“你很急?”


    他说话时,乌宜躺在他的身上,能够感觉到他胸膛的微微震动,他摇摇头,觉得这种感觉很奇妙。


    “但是我觉得这种东西放在别人那里,总是很不放心的,唔……虽然那是你的东西。”


    卿烛轻笑一声,拍拍他的后背,“起来。”


    “不。”


    乌宜怕他坐起来从镜子里看见自己的头发,只能黏黏糊糊拖延时间,“卿卿,你说你出生在新年,那你的生日岂不是已经过了。”


    “嗯。”


    “那等明年我再给你过,你就好好期待吧。”


    卿烛想笑,“你要送多大的礼,值得我提前这么久等待。”


    “你别管,反正肯定会送到你心坎上。”


    卿烛没再开口,只是展开手掌握住他的后颈,很轻地揉了揉。


    乌宜觉得很痒,而且还有种很不自然的感觉,忍不住缩缩脖子,抬起头龇牙恐吓他。


    “不准再捏我了。”


    “我也想说,你先起来。”


    “不!”


    后颈揉捏的那只手力道更大了,显然是在用行动回复他的话。


    你不起来,那我也不松手。


    “你真的好小心眼啊。”


    乌宜被他揉得脊背发软,两只手跟猫爪似的搭在他结实坚硬的胸前,抬起头装模作样要去咬他,卿烛微微抬起下颌,他便一头栽进对方颈间,牙齿磕到凸起的滚烫喉结。


    天!


    他连忙起来,看见那一块已经红了,微微滚动的喉结泛着被蹭过的红,卿烛此时仰着头蹙眉,模样倒是有几分……性感。


    乌宜心脏微颤,有些心虚地移开目光坐起来。


    “卿卿,我不是故意的。”


    其实他从前还做过更加过分的事情,比如咬卿烛的手,扯他的头发,可莫名的,他就是觉得自己这个行为要比之前的都更加过分。


    卿烛抬手揉了揉脖颈,冷白的修长手指拂过那处,倒是没什么反应。


    “你该磨磨牙。”


    乌宜下意识舔了舔自己的小虎牙,小声嘟囔:“这是天生的。”


    有虎牙多可爱啊。


    卿烛没搭理他,坐起身,忽然注意到身侧垂落的细辫,伸手一摸。


    “……”


    乌宜顿感心虚,跳下沙发往房间跑,连鞋都顾不上穿。


    好在卿烛并没有追究这件事,当天还顶着他编的那一头小辫子出门去了秦家,之后的几天,乌宜就像是上了瘾,总是忍不住盯着他那一头顺滑墨黑的头发看,忍不住想要打扮打扮。


    只是一直都没找到机会。


    这天结束课程离开学校,他还没走出校门,便瞧见一辆招摇的跑车停在外边,站在边上的赵易穿着简单的羊毛衫,倒是显得格格不入。


    猜到对方是来找自己的,乌宜便主动上前,赵易见了他果然露出笑容。


    “小宜,今晚卿先生在我们这吃饭,父亲让我来接您。”


    乌宜便上了车。


    结果到了路上,赵易又接到了电话,听完似乎情绪很不好,在为什么烦恼。


    乌宜听见了对面的人催促他过去,便主动道:“现在时间还早,如果你要忙的话,我们也可以先过去你公司一趟。”


    赵易闻言很是感激,“谢谢小宜。”


    他驱车前往公司,抵达以后乌宜才发现这就是赵机名下的那所影视公司,这次赵易匆匆赶来公司,正是因为他们重点投资的电影男二忽然爆出黑料,目前正需要紧急公关。


    乌宜跟着他到了办公室,看着过道两侧亮着光的照片,发现这些都是当红的明星,显然是他们旗下签约的艺人。


    走了没两步,他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林白杨?


    照片上的男人站花树下露出笑容,清纯而阳光,的确是很好看。


    只是……跟他印象里的林白杨似乎不太相同。


    “小宜?”赵易察觉到他没跟上。


    “来了。”乌宜收回目光,快步追了上去。


    这时便听见助理在和赵易商量重新选角的事情。


    “不是说风评一直很好吗?怎么到我们这忽然就被爆PC了?你现在联系之前的演员。”


    助理很是为难:“那几位都已经有档期了,而且都是有地位的老演员了,怎么会捡漏别人演过的角色,我们第一时间就发出了邀约,但是两边都已经拒了。”


    乌宜听得云里雾里,等进了办公室,赵易还不忘让助理给他准备一份饮品和点心,让他乖乖在屋子里等,自己出去开会了。


    他等了半天,把茶点吃完了,觉得有点饿,屋子里也无聊,索性出门去外面走动。


    刚走出长廊,就听见敞开的会议室大门中传出了热闹的讨论声。


    “我绝对不允许我的戏里出现这种半缸水,当初我就说过谢生这个角色要找有阅历的男演员,最好是拿过奖的,否则根本就压不住!这个角色亮点不比男主逊色多少,甚至是整部电影里的核心!”


    “曾导,你也要看看情况,都拍到一半了,现在那还有人愿意接手,还影帝呢,稍微有些资历的都不会来。”


    “那也比请流量好,要是真找这几个,赵总你别说赚钱,能不亏钱就不错了!”


    “……”


    乌宜靠在门上,看见了屏幕上的几张照片,的确都是他原先在电影里看见过的面孔,气质都属于斯文败类那一款的。


    “那你说怎么办?难不成把那个劣迹艺人继续留着?那这电影才是真别上了!”


    “我们还有的是时间,干嘛这么着急呢?这些戏份补拍就是了,两个月难不成还定不下一个合适的演员?”


    “你……”


    赵易被这满屋子的人吵的头疼,转头忽然看见乌宜站在门外,怔了一下,连忙起身过去。


    “等急了?”


    屋内的人还以为他是不满吵闹要起身离开,安静下来看见门口站着的人,也都压低了声音。


    乌宜摇摇头,说:“这是个什么角色啊?”


    赵易其实并没有心情解释什么,但或许是因为乌宜的声音很轻,眼神又那么专注,忽然间他心中的烦闷也挥散了些。


    “是一个佛口蛇心的反派角色。”


    乌宜想了一下:“我觉得有一个人很符合你们的要求。”


    此话一出,不仅是赵易,会议室里的人也都安静了下来。


    赵易还以为他在开玩笑:“谁?”


    “盛莲安啊。”


    会议室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少年和赵总是什么关系,只忍不住暗暗吐槽。


    “盛莲安都多久没演戏了。”


    “就是,他都息影这么多年了,根本不打算再复出吧,前几天出车祸的是不是他?”


    “不靠谱,要我说不如选黄星。”


    赵易表情也很为难:“小宜,我很快结束,你要是无聊,我让他们给你送点东西玩。”


    “我觉得盛莲安很适合这个角色,而且你们不是说有两个月的时间吗?到时候他车祸的伤肯定已经好了。”乌宜想了想,“你们觉得他合适可以直接邀请他,如果角色真的有你们说的那么好,他会答应的。”


    盛莲安息影多年,多少知名大导向他发出过邀约,可他始终没有再复出过,即便是如今他的名气早不如早期,可前些年那些拿奖大爆的剧本都没能打动他,现在即使这个班底不错,他们却也从未考虑过这个人。


    倘若别人对自己说出这些话,赵易肯定会认为这个人在故意找茬,可乌宜似乎并没有必要跟他开这种玩笑。


    言尽于此,乌宜没有再多说什么,转头回了办公室。


    二十分钟后,赵易终于结束了会议,带着他前往吃饭的地方,而在下楼电梯门打开时,乌宜抬头便看见了外面笑容僵硬的林白杨。


    “赵总好。”林白杨打完招呼又转向乌宜,“是小宜啊。”


    赵易听了回神,问:“你们认识?”


    “小宜是我邻居,我们住的很近。”林白杨抢先回答,又试探着看向乌宜,“赵总和小宜……”


    乌宜一想到自己因为他和卿烛争吵过,心里就不是很开心,索性装哑巴站在边上不说话。


    好在赵易也没什么心思跟他聊天,只道:“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林白杨没敢继续问,只能目送他们离开。


    上了车,乌宜扭头看向窗外,发车的时候就听见赵易问他,“你们很熟吗?”


    “不熟。”乌宜想了一下,又补充,“他跟我表白过。”


    赵易沉默了半天,才说:“他人品不太好,你离他远点。”


    “哦,我知道。”


    抵达餐厅,赵机和卿烛还在包间餐厅外喝茶,乌宜一进去就往卿烛边上走,见他身边没座位,就有些不高兴。


    “小朋友坐边上吧。”


    赵机笑得和蔼可亲,指了个距离卿烛一米远的位置,中间还放着个很大的柜子盆栽。


    乌宜拧着眉,还没来得及走,就见卿烛往边上坐了些,他想也没想便跟卿烛坐在了同一张太师椅上,紧紧贴着他,去嗅茶杯里的缭绕香气。


    “喝吗?”


    “不要。”


    卿烛本来也只是随口一问,他知道乌宜不爱喝茶,只是喜欢好闻的香气,便给他倒了一杯,让他自己慢慢嗅。


    “先生跟这位小朋友关系还真不错。”赵机又是呵呵笑。


    卿烛放下茶盏,语气淡淡,“年纪小脾气大。”


    乌宜怀疑他在说自己坏话,扭头蹙眉去看他。


    几人说了话,便起身去里间吃饭,一桌的饭菜非辣即香,很符合乌宜的口味。


    只是落座前,他又恍然发现方才在外间时赵易始终站着,进来以后也是得到赵机的示意后才坐下的,看起来毕恭毕敬却显得拘谨,完全不像是爷孙。


    赵家的家风这样严苛吗?


    一顿饭吃完,赵机再次就飞机延误一事向卿烛道歉。


    卿烛什么也没说,他便自己笑道:“要不是先生信任我,恐怕我自己都要对自己不放心了,您放心,斐然正在想其他办法回来,不会耽误太久的。”


    “能送回来就好。”卿烛淡道。


    “那是当然。”


    赵机又做了不少承诺,顺带着将自己孙子介绍给卿烛,说了不少赵易的好话。


    “这些年我力不从心,这些产业上的都交给斐然和小易打理,我那个小孙子不争气,好在有儿子和大孙子,不然我这家底留下都不放心。”


    卿烛对这些话题并不感兴趣,扫了一眼坐在边上的赵易,又将目光落在乌宜的身上。


    乌宜刚吃完一只大虾,红润的嘴唇被辣的微微发肿,察觉到目光狐疑地看他一眼。


    “嗯?”


    后脑勺被摸了摸。


    “继续吃吧。”


    吃过饭离开,乌宜发现卿烛开了车库里那辆保时捷,高高兴兴坐进去,和他说了自己今天去赵易公司的发现。


    “他们正好在讨论换角,我觉得特别适合盛莲安就推荐了,就是不知道赵易会不会去找,他看起来觉得我是在开玩笑……”


    说到在楼下遇见林白杨,卿烛才有了反应。


    “又是他。”


    “是啊,你也觉得很巧吧。”乌宜满不高兴,“怎么在哪里都能遇见他呢?他看起来还挺心虚的,还问赵易我们的关系。”


    卿烛的脸色沉了沉,“离他远点。”


    “我离他已经很远了!”


    “我是说赵易。”


    乌宜怔愣,有些不解:“为什么啊?今天他还亲自来接我。”


    卿烛轻轻叹了口气,“你看不出来赵易接近你的原因吗?”


    “啊?”乌宜被他一看,心里有点儿慌张,“是因为我和你的关系,所以他想要讨好我。”


    他很熟悉这种感觉,因为之前秦家的人也是这样,他们畏惧尊敬卿烛,所以理所应当的就对他也更加关照。


    可是卿烛都没有让他和秦家的人保持距离感,为什么却……


    “秦家只有秦念语一个继承人,秦一帆不成器,秦似锦还在念书,赵家却不同,赵斐然和赵易都在接手旗下产业,他们是竞争对手,你掺和在里面会出事。”


    乌宜听得云里雾里,大致有点懂了。


    “好吧,那我以后不跟赵易玩了。”


    好复杂哦,不过他觉得赵易这个人其实不坏,至少比赵机和赵斐然给他的感觉要更好。


    往后的日子他也说到做到,没再跟赵易有单独的联系,只是没几天就在网上刷到了盛莲安复出的热搜,才发现赵易公司投资的那部电影真的去找了盛莲安,而且说动了对方。


    [这是哪年哪月啊?看见消息的时候简直像在做梦!]


    [真的假的?我忽然感谢**了,居然把盛莲安喊来救场]


    [别高兴得太早,他都多少年没演戏了,说不定连个新人都不如]


    [不管怎样还是很期待啊啊啊啊!希望快点好起来,赶紧把戏份拍了,一天拍完一天送审一天上映能做到吧!!!]


    [我去,你们知道大女主剧《月的夜》官宣女主了吗?是程简!]


    [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两口子不会离婚了吧,都开始冒出来搞事业了]


    [都说患难见真情,这演的不会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吧]


    [心疼我女神]


    舆论发酵了几天,在热度最高时,盛莲安和程简一同发布动态,配上了两人在病房合影的照片,相牵的手上佩戴着他们的结婚戒指,贴在一起的小熊玩偶放在身边,恩爱非常。


    盛莲安:[结婚九周年,继续奔赴自己的梦想,爱人在身边无所畏惧@程简]


    程简:[结婚九周年,年少的梦想,爱人@盛莲安和演戏,都将继续伴随身边]


    两条动态发布,盛莲安程简的词条瞬间窜上热搜,在热切讨论中,离婚传言不攻自破。


    乌宜默默点了赞,看见这一幕心中莫名很是感动,切回了自己的账号,却又看见熟悉的后台消息。


    [又在这炫富啦,假货王,全是赝品还在这发的起劲呢]


    再往上滑,几条都是不堪入目的评论,那个账号从几天前就一直在他的主页流窜,他发一条更新,对方就会指责他发的是假货。


    这次露的是一只手表,前段时间秦念语送他的,细细的墨绿色表带很是好看,他还没有搜过价格,但也知道秦念语不会给他假的东西。


    想着,他直接用大号回复,[你没见过正版表吧,看什么都是假的]


    发完,他把那个账号拉黑,把前面发的那些评论全部删掉。


    卿烛今天不在家,也不知道去做什么了,但乌宜这两天总觉得很不安,他忍不住又去搜了赵斐然去的那座城市的天气,发现还是暴雪天,不由得生出疑惑。


    按理说这种天气是会交通瘫痪的,但偏偏这样巧合,总让他觉得不对劲。


    这些天赵机和赵易也没再联系他们,是打算这样拖延下去吗?


    翻来翻去,他准备爬起来给卿烛打个电话问问他在哪,可还没按下去,就接到了赵易的电话。


    犹豫片刻接起来,对面声音热情,“小宜,你今天有课吗?”


    “没有的。”乌宜老实回答。


    赵易闻言便笑了,“那正好,我请你吃个饭好吗?感谢你之前给我推荐盛莲安的事情,要不是你,我现在估计还在为这件事情而发愁呢。”


    “啊?”


    乌宜想到卿烛之前说不让他和赵易来往密切,只能找借口拒绝,“不用谢了,我只是随口一说的,我今天不是很方便。”


    赵易问:“是有其他事情吗?那这两天有没有空,我还有点事情想和你说。”


    “嗯,过两天再说吧,我这段时间比较忙。”


    乌宜的借口很拙劣,赵易听出了他的意思,便没有继续强求。


    “那你有空的时候和我说。”


    “好。”


    乌宜挂掉电话,总觉得赵易好像要跟自己说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卿烛这些日子早出晚归,两人见面的时间都变得很少。


    终于,这天乌宜没课,硬生生熬到了凌晨一点,总算蹲到卿烛回家,迫不及待出去找他质问,却发觉卿烛发上肩头都是水雾。


    “你这是去哪了?“


    虽然知道他的体质不同于凡人,但乌宜还是担忧起来,推着他去浴室洗澡。


    等卿烛出来,他已自行将头发烘干,面容上带着淡淡倦色。


    乌宜一时间什么也顾不上,将人扯到床边坐下,才问:“你去干什么了?”


    “上山。”


    “你去山上干嘛?”乌宜想不到他去的是哪座山,“是去后山吗?”


    “不是。”卿烛说了个地名。


    乌宜不太记这些位置,打开手机地图搜索,发现那地方距离他们住的地方有一百多公里。


    难不成卿烛这几天就一直来回跑?


    “你跑这么远做什么啊?”


    他抓住卿烛的手臂满脸不高兴,而对方就像是疲倦了一般,倒在床上,连带着将还未抽回手的他也带倒在柔软的床铺上,然后阖上了双眼。


    “帮秦东临和赵机看墓地,他们前些时间见过一面。”


    乌宜躺在他臂弯里,想了想把脑袋枕在他手臂上,就着这个姿势问:“你不是说秦东临至少还有十年好活吗?”


    “嗯,提前订了地方总不是坏事,他们命数复杂,寻常的风水宝地并不合适。”卿烛说到这顿了一下,“尤其是赵机。”


    乌宜一听也知道问题肯定出在这个人的身上。


    “这个赵机的命怎么就那么奇怪啊?”


    “他是天煞孤星,短寿之命,这些年估计做过不少恶,想要灵魂得以安息,位置必须完全符合他的命格。”


    “他还做过什么恶啊?”乌宜睁大眼睛,很是不满,“这样的人,随便找个地方丢了拉倒。”


    卿烛唇角勾了一下,似乎是想笑。


    “他不敢说。”


    乌宜止不住在心里计较:“你不要帮他了,他之前还说很快把你的东西送回来,结果到现在还没到手呢,说不定就是故意白嫖你。”


    “白嫖?”


    “是啊,白嫖你的劳动力,真是万恶的资本家。”乌宜说到这,心里又不平起来,“你对他们这么好,怎么不帮我也找找墓地?”


    “你才活了多少年,就开始想死的事情了。”


    “我不管,那样我才有安全感,不然万一哪天不小心死了怎么办。”


    知道他只是在瞎说,卿烛倒也没生气,微微睁开眼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竟然真的认真思考起来。


    只是说出口的话又显得不那么严肃。


    “你怕黑胆子又小,埋在陌生的地方不稳妥,我帮你想了一个地方。”


    乌宜起初以为他在调侃自己,可听见后面那句,又忍不住好奇,“哪里?”


    “林水镇正南方的山腰上,我先前就埋在那里,我替你收拾好,留下光蝶常年亮起,你就不会害怕了。”


    明知道两人只是瞎诌,可听见卿烛沉稳安静的描述后,乌宜居然也忍不住幻想了一下。


    与卿烛初见的那段记忆在他脑海中依旧很模糊,从前每次想起都觉得浑身发寒,就好像还在暴雨如注的那个冰冷夜晚。可是现在随着卿烛这样一说,他却想到了那只翩跹着翅膀落在指尖的漂亮蝴蝶,心跳不由得快了。


    “好啊,那就埋在那里吧。”


    某种意义上,他躺在卿烛曾经休息了几十年的地方,也算是有他的陪伴吧-


    赵机请卿烛去老宅的那天,乌宜正坐在他边上,揪着一簇头发打辫子,见卿烛接通电话,便凑过去听。


    卿烛应答完挂断电话,他便眼睛亮起,期待道:“是不是你的东西送到了?他们怎么不自己送过来呢?”


    “你想让他们来家里?”


    乌宜想象一下,又连忙摇头:“不要,还是我们过去吧。”


    “我们?”卿烛斜他,“你不是要去店里。”


    乌宜不甚在意:“去不去都无所谓啦,我可以远程教学,反正文雅很聪明的,对了,你都不知道林芬苒有多聪明,她把我们店的账号运营的很好,最近生意越来越好了。”


    “那你别亏待。”


    “当然了,你以为我是什么亏心老板吗?”


    换好衣服,两人前往赵家,乌宜并不怎么喜欢去这里,所以并没有特意打扮,身上是简单的浅蓝牛仔裤和薄款圆领羽绒服,一条浅蓝色的丝巾系在纤长的脖颈上,灵动漂亮。


    卿烛走在他前面,发丝间还未拆掉的小辫子若隐若现,让他心情变得很好。


    只是等走进了赵家,他嗅到里面散发着一股淡淡烧焦味,又不由得蹙紧眉头,“什么味道啊,臭臭的。”


    赵机从里面快步走出来,手上拄着一根拐杖,笑中带着歉意,“实在不好意思,家里最近有白蚁,这才请了人专门烧东西除虫的。”


    卿烛并不在意这些,只问:“东西在哪?”


    赵机连忙指引他们朝着里间进,乌宜好奇地跟进去,看见房间的圆桌上放置着一只木箱子,倒是和秦东临的那只有几分相似。


    “先生,斐然那边还没处理好,他准备到别的地方去转机,手续方面出了些问题,但我昨晚清理库房时找到了一些您曾经的物品,这才冒昧让您前来。”


    赵机打开箱子,尘封的纸张气息散出,乌宜抬手遮在鼻子前面,有些好奇地往里面看。


    是几叠陈旧的纸张,上面还沾染着明显的墨迹,那些飞舞的字很好看,转折锋利,就是看不懂写的是什么。


    乌宜拿起其中一张看了看,隐约间有种预感,下意识去看卿烛,“你写的?”


    “应该是。”


    卿烛垂下眼眸,却没有碰那些纸,只是将沉冷的目光落在赵机的身上。


    “就这些?”


    赵机迟疑道:“库房暂时只找到这些,前些时间不是闹虫子,我让家里的人去收拾,这些字我也看不懂,怕对您来说是重要的东西,所以……”


    随着一声惊呼,乌宜猛地抬头,看见卿烛伸手扼住了赵机的脖颈,几乎将他整个人悬空提起。


    拐杖落在地上,赵机的脸肉眼可见地涨成了猪肝色,面上的一道道沟壑变得无比清晰,眨眼的功夫像是老了二十岁。


    乌宜被这一幕吓到,有些不敢出声。


    “赵机,我耐心有限,你最好别再玩这种把戏。”卿烛的声音冰冷。


    赵机似乎想说什么,却没办法开口,他被迫踮着脚,却还是无法得到一丝空气。


    “我给你三天时间,再耍花招,就别怪我不念旧情。”


    话落,卿烛松了手。


    赵机堪堪落地却站不稳,整个人狼狈地跌坐在地上,捂着喉咙剧烈咳嗽,身体还在不自觉地颤抖着。


    “我知道了,您别着急,我一定……”


    外面的人听见里头动静匆匆跑了进来,看清楚卿烛后怔了怔,连忙去扶赵机。


    那是个很年轻的男人,看起来要比赵易小几岁,乌宜没见过他,但脑海中已经闪过了一个名字。


    这应该就是赵机之前提起的那个不争气的小孙子——赵问期。


    “爷爷,你没事吧。”赵问期语气急切。


    赵机连忙摇头,被扶起来重重咳嗽两声,急切地看向准备离开的卿烛,“先生,我一定让斐然尽快回来,您别着急,还有这些您曾经的亲笔……”


    卿烛只回头看了一眼,乌宜反应过来跟上去,赵机便道:“问期,你帮先生把这些搬到车上去。”


    “好。”


    赵问期什么也没多问,将他安顿在椅子上,便抱起那沉重的木箱子跟上了前面两人。


    乌宜都没完全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什么,就又跟着卿烛离开了。


    走出了大门,那股难闻的气味总算消失,他不由得拍了拍外套,怕那气味沾染到自己的身上。


    赵问期帮他们将箱子放在后座,还很礼貌地冲着乌宜笑了笑,然后才转身离开。


    不料等他走后,乌宜坐上车,却是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你把他爷爷掐成那样,他还冲我们笑呢。”


    卿烛朝着赵问期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


    乌宜还在问他为什么忽然发难-


    另一边,赵问期走进大门,面上的笑容便完全收敛,散漫地回到屋子里,嗅到那股难闻的气味,忍不住蹙紧眉头。


    进门后,他又挂上一副担忧神情,快步走到赵机面前。


    “爷爷怎么办?冯天师说的那些东西看起来完全没用,他们走的时候一点异常都没有。”


    赵机此刻也再没了方才的谄媚忠诚姿态,苍老疲倦的脸上满是阴沉,脖子上的掐痕已经变为了深紫色,显得格外可怖。


    “未必毫无作用,他这个人城府最深,情绪从不表现出来,只能说这个法子用处不大,还是得重新联系其他人。”


    赵问期:“可刚才他说了,只有最后三天时间,那时还不让父亲回来,恐怕他还要发作。”


    赵机冷笑道:“冯天师不行,还有别的选择,我知道有个靠谱的大师,只是想要说动他出山……或许还需要一些手段才行。”


    “您有法子?”


    “这些事还是要靠你大哥和你父亲才行,你就不必多问了。”


    赵机抬手摸向脖颈的伤痕,眼神变得阴沉狠厉。


    “他自己亲手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说拿就还回去的道理。”


    “您说得对。”赵问期配合回答,原本散漫的脸上却浮上几分若有所思。


    第37章


    回到家, 将那一大箱子纸在地上铺开,边角分别用鹅卵石压住,乌宜捏着鼻子蹲在花园的大石头上, 忍不住吐槽,“为什么这些纸都这么臭啊,他们杀虫至于杀到这个地步吗?”


    卿烛坐在摇椅上翻阅木香最底下的线缝本子,没有接话。


    乌宜收回目光,又觉得奇怪, “而且你写的到底是什么字啊,一个都看不懂。”


    看起来和他认识的字很像,可是各种笔画顺序却又不同, 有一些看起来还真像象形字, 他越看越感觉头疼。


    卿烛慢慢道:“自创的,想学吗?”


    语气明显是调侃, 乌宜却毫不在意,起身凑过去坐到他身边, “好啊,你说这个是什么字?”


    卿烛睫羽扇动一下,答:“开。”


    “开什么?”


    乌宜继续往下指。


    “今天很开心。”


    “你骗人!”乌宜一听就知道他在瞎扯, “这种话怎么可能是你写的。”


    卿烛合上手中的本子, 似笑非笑看他,“我为什么不能开心, 难道在你心里,我是怨天尤人那一类的。”


    “也不是吧,但我有预感,这句话肯定不是这个意思。”乌宜坚定无比,起身把那张纸塞回了石头下面, 洗过手才回来跟他并肩坐下。


    “你不说就不说,那跟我讲讲这个本子里写了什么吧。”


    见卿烛没有要动的意思,他主动翻开第一页,手指放在第一行,示意卿烛念给他听。


    卿烛顿了顿,耐不住他一个劲挤自己,还是沉沉开口:“新年,下雪,东河村怨气漫天,和阿风前往,山里着火……”


    乌宜逐渐听得入神,一个字一个字对照过去,不知不觉间竟然也能对应上几个了。


    不过这都得益于卿烛没有长篇大论描写任何东西,就只是简单记录自己去过的地方。


    “年末发洪水,哀声遍野,阿风听见有小孩喊……”


    听得正认真忽然顿住,乌宜狐疑抬头,“喊什么?说啊。”


    卿烛看了他一秒,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接下去:“喊痛,阿风救了人,这次救了个小孩,叫木安。”


    一直听到天蒙蒙黑,乌宜才想起来要把那些纸张都收起来,但温度降下来,他又不是很想动,只好眼巴巴地盯着卿烛,等对方一挥手将那些东西都卷回了箱子里,才搓着手回到暖烘烘的屋子里面。


    晚上吃过饭,卿烛去影音室里看关于玄学的纪录片,乌宜对那些不太感兴趣,洗过澡去楼下榨橙汁喝,端着准备回房间时,路过那只安安静静放在客厅窗前的大箱子,又下意识停住脚步。


    杯子放在茶几上,他走过去打开,从里面翻找出下午在院子里看的那张。


    下午盯着这张纸看了很久,所以此时很快也就找寻到了那行,他皱眉看下去,半蒙半猜地解读。


    “受伤了,头很痛……外、吵。”


    后面的他完全看不懂,不由得蹙紧眉头,心情一瞬变得复杂,想到卿烛平时古井无波的淡然模样,又回想起对方今天下午提及这个字眼时的停顿。


    为什么停下呢?是怕被他发现,可又为什么说下去,是因为觉得他那么迟钝,根本不会在意这些吧。


    乌宜抓着那张纸,心脏仿佛被揉作一团,难受到呼吸都变得困难。


    那一瞬间心中涌动的情绪难以言说,他只是本能地感到不好受。


    “……”


    乌宜也没想到自己第一次主动去找秦东临,会是在这种时刻。


    今天一早卿烛便出了门,招呼也没打,他索性便来到了秦家,顺便带着那几张已经散过味道的纸张。


    开门的是秦似锦,她看见乌宜表现得很震惊,但还是礼貌地将他迎进了屋子里。


    “秦爷爷在吗?”乌宜背着个皮质的单肩包,像是个要出门写生的文艺少年。


    “在的,楼上书房。”


    秦似锦将他带上楼,秦东临瞧见乌宜来了也面露诧异,但还是笑意盈盈地让他坐。


    乌宜很少来秦家,不免拘谨,端着秦似锦倒的热可可喝了一口,才小声表明了来意。得知他想让自己看些东西,秦东临来了兴趣。


    “这些字……”


    秦东临戴上眼镜,面露为难。


    看他的表情,乌宜不禁好奇:“秦爷爷,您认不出吗?卿烛原先没有和您说过具体的意思吗?”


    秦东临在卿烛的身边照顾这么多年,不应该连这些都不认识吧。


    秦东临将他带来的几张都逐一翻阅,最后才摘下眼镜,“这些我确实都不认识,不过隐约间能看出是先生的字迹,他从未和我们说过具体含义,我们便也没敢多问。”


    乌宜心底一动,“我知道了,谢谢您。”


    他将那几张纸小心翼翼地叠在一起放进文件夹,准备离开之前又想到了什么。


    “秦爷爷。”


    “嗯?还有什么问题吗?”秦东临是个和蔼可亲的老人,此时冲着乌宜笑着,也终于减弱了那种距离感。


    乌宜想到自己之前对他的猜忌,有些不好意思。


    “我就是想像问您,有没有听过卿烛说他……身体不舒服?”


    秦东临脸上的困惑更重了,半晌无奈地摇摇头,“这还真没有,先生几乎没有和我们说过关于他的事情,大多数都是靠我们私底下的猜测,我们那时胆子都很小,不敢总是往先生的跟前凑,现在想想也是可惜。”


    他说完露出个笑容,慈爱地望着乌宜,又让乌宜想起自己之前懵懵懂懂粘在卿烛的那一幕被他们看见,顿时心虚。


    “原来是这样。”


    有些失望,但他还是礼貌同秦东临告别。


    路上拒绝了秦似锦提出的留下用餐邀请,乌宜正心事重重走出大门,就忽然接到了一通未知来电。


    平时这种电话他都会直接挂断,今天也一样,可等他挂断后,那边又立刻拨了回来,如此反复两次,乌宜还是忍不住接了起来。


    他将手机贴在耳边没说话,坐进车里等待发动,逐渐失了耐心。


    正当他准备挂断时,一道陌生的声音终于响起,“李青泉失踪了。”


    乌宜怔住,第一反应是恶作剧,“你是谁?”


    “他在天悦酒店408,处理完赵家的事情,麻烦你去救他一趟。”


    对面说完,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乌宜摸不着头脑,再顺着那电话拨过去,可已经没有人接了。


    忽然间,他想到了一个名字,李青泉的师傅,空缘天师。


    车窗门忽然被叩响,他被吓了一跳,扭头便看见秦念语站在车外,似乎是刚从外面回来,此时脸上带着些许疑惑。


    乌宜降下车窗。


    “车坏了吗?”秦念语问。


    “不是。”乌宜心里很不安,还是问,“秦阿姨,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见他表情不对,秦念语正了脸色,“你说。”


    “你能不能让人去天悦酒店408看看,我有个朋友好像被人困在那了。”


    秦念语没有多问什么:“好,我现在去看看,你要一起吗?”


    “不了,我还有别的事情。”乌宜这才想起来启动车辆,准备离开前又转头看了她一眼,“谢谢您。”


    秦念语唇角很轻地勾了一下,没有说话。


    驱车离开秦家,乌宜一路上心跳极快,脑海中闪过自己从卿烛笔记中找寻到的那些关键词,又想到很久之前卿烛那短暂的失控。


    这一切都在告诉他,其实卿烛也远没有表面上那样从容淡定,他也有许多没有告诉过别人的秘密。


    车速越来越快,逐渐驶出城区中心,两侧的风景急速后退。


    他从来没有好奇过卿烛为什么会有那么强的能力,始终觉得对方无所不能,可或许……在承受这样强大的能量时,也伴随着某种无法去除的痛苦呢?


    抓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攥紧。


    一路疾驰至赵家,乌宜推门下车,腿止不住地发软。


    深吸一口气走进大门,却没有听见前几次来时的那种欢快鸟叫,就连前院的池塘都安静一片。


    安静到有些诡异。


    脑海中可怖的想法让乌宜脊背发凉,他不敢再耽搁,大步往屋内跑去,绕过了前厅,终于看见倒在地面上的几道身影。


    心跳几乎停滞了,他僵直地走过去,俯身伸手去探那几人的呼吸,感受到热气才骤然松了口气。


    还好,没死人。


    他连忙站起来往大厅方向跑-


    宽敞的大厅黑压压一片,某种烧焦的气味蔓延开,浓重而刺鼻。


    赵机被那冰冷而不容抗拒的力道狠狠砸进椅子里,后背几乎将沉重的木头撞破,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爷爷!”


    赵问期看见这一幕,脸色煞白,身体颤抖着看向站在厅内的黑衣男人。


    他的神情还是那么淡漠冷然,仿佛面前的一切都不是他造成的。


    赵机死死撑着身体,不让自己从位置上滑落下去,他的谎言破败,请的人也没到场,早知道自己绝不可能对卿烛造成任何威胁,忽然间也像是释然了。


    他死死盯着那抹虚幻的黑影,恐惧的眼神逐渐变得憎恶,身体颤抖起来。


    “你到底为什么要回来?说好的两百年,是你没做到!”


    他说着,回想起自己前半生凭借那些力量得到的优待,眼泪不禁掉了下来,顺着脸上深陷的沟壑蜿蜒而下,狰狞而又丑陋。


    “你自己送出的东西,说拿回去就拿回去,有想过我们怎么办吗?你既然送不起,当初就别分给我们!”


    卿烛站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他。


    “到现在我也不怕你什么了,当初我们一群人对你毕恭毕敬,几乎把你捧到神坛上,可你给过我们什么吗?”赵机抬手拭去眼泪,狠狠地指向他,另一只颤抖的手撑在桌上要站起。


    “你只给我们带来了一堆麻烦!这些传家宝放在家里没有半点作用,当年有多动乱,你倒是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我差点为你的这些东西丢了命!你现在因为我借用了那些念力而怪罪我,倘若我没用,恐怕早就死了,那时你还不知道要去哪找自己的东西呢!”


    赵机越说越激动,全然将自己这些年做的事情都抛之脑后,只将自己视作了这世间最可怜最虔诚的信徒。


    赵问期在边上听得头皮发麻,半句话也不敢插。


    那个男人始终没有动作,可他方才也是亲眼见证了对方手一挥便放倒一院人的画面,此时只觉得后怕。


    赵机骂完一通,喘着粗气,又猛地咳出两口血来。


    卿烛上前一步,他便警惕地抬起头来,苍老的眼眸中满是畏惧。


    “你、你要做什么?”


    卿烛看起来并没有被他激怒,只淡道:“既然你如此憎恨我留下的东西,那我取走于你而言应该也是好事。”


    他话音落下,便抬起头来,赵机见状却骤然瞪大双眼,下意识要逃。


    身体凌空而起,他目眦欲裂,望着近在咫尺的那双血红眼眸逐渐泛起光,莫大的惶恐和惧怕席卷全身。


    “不——”


    他瞪大双眼,身体猛地绷直,隐约间感觉仿佛有某种始终支撑着他的力量正在被缓缓抽离,他想要哀声求饶,却发不出丝毫声音。


    待卿烛松了手,他的身体便如同抽去灵魂的空皮般软软落在地上。


    “爷爷!”


    赵问期惊惧地走过去,看见赵机原本黝黑的头发一瞬间变得苍白,浑身都是属于耄耋老人的斑点和沟壑,看上去比原先要老了二三十岁。


    冰冷的触感落在头顶,赵问期瞬间爆发出惊恐的叫声,整个人栽倒在地上,手脚并用往后爬,想要躲开那黏腻而又悚然的力量。


    仓促间,他抬头对上了那双沉沉的红色眼眸。


    里面此时泛着诡异的光芒,脸上没有丝毫的情绪,就像是全然失去了理智那般。


    他从未感受过自己距离死亡这样近,想也不想便声音颤抖道:“不是我,是他,他的主意,其实您的东西早就被赵斐然拿到手了,但爷爷不想把那东西还给您,就一直拖延,其实背地里一直偷偷联系那些据说可以除祟辟邪的天师法师,屋子里这些烧的东西就是用来对付您的,但我真的不知情!”


    一片狰狞的雾气自男人手中窜出,幻化成鬼魅般的面孔张开大嘴朝着他扑来。


    赵问期顿时爆发出惊惧的叫声,悚然抬手遮挡。


    “卿卿——”


    乌宜气喘吁吁跑进大厅便看见这一幕,顾不上看倒在地上的赵问期,他走近后看清楚赵机衣服上都是血的模样,顿时感觉手脚冰凉。


    他怔了几秒,转头去牵卿烛的手。


    “你没事吧?”


    卿烛的目光一寸寸挪向他,却不比平时从容散漫,反而显得冰冷而无情,看起来完全像是个陌生的存在。


    乌宜觉得奇怪,可还是耐心抓着他的手放下来,“你没受伤吧?”


    他说着,担忧地去打量卿烛身上的其他地方,确定没有不对劲,才松了口气。


    卿烛的手微微放下,可不多时又顺着他的后背,圈住了他的脖颈。


    “好冷。”乌宜蹙紧眉头,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可是心里却没有丝毫的恐惧,反而就着他的力度直接撞进他怀里,用力抱住了他劲瘦结实的腰身。


    “我害怕卿卿,我们回家好不好?”


    他看见了外面的那些,也听见了赵问期最后的那句话,可是他也不想多问什么。


    在他的心里,卿烛并不是十恶不赦的人,即便赵机出了什么事,那也是他应得的,卿烛对赵机已经仁至义尽了。


    后颈的力道愈发重了,乌宜几乎感觉到修长的手指扣在自己的侧颈,让他逐渐呼吸不上来。


    同样的,他也收紧了抱着卿烛的力道,想要让对方也感受到他同样的心情。


    分明什么也没有做,可是他却不自觉湿了眼眶,难以言说的委屈升腾翻滚,脊背不自觉微微颤抖起来。


    “我想回家了。”


    覆在后颈的手顿了顿,缓缓松开了。


    赵问期看着眼前的一幕,只能屏住呼吸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他缩在椅子边上,小心翼翼地去看倒在地上的赵机,他看起来像是一颗没了生机的枯树,再没了平日的气势。


    惊惧之余,他心里竟然也没有多少难过。


    再回过神,他才发觉原本在大厅的两人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将车驶离赵家,乌宜随便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停下,才转头去看后座的卿烛。


    他此刻是人身,可周身蔓延着浓密的黑雾,化作一缕缕鬼魅般的投影四处飞窜,像是某种意识涣散的象征。


    “卿卿,你还好吧?”


    乌宜很担心,索性从中间钻到后座,伸手去摸卿烛身上的温度。


    好烫。


    他想到刚才赵家那比前两次来还要难闻的臭味,心底大致有了猜想。


    他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只能拧开一瓶矿泉水,递到卿烛的唇前。


    “卿卿你喝一点吧,把那些味道冲掉,这里没有人在烧那些臭东西了。”


    卿烛蹙眉睁眼,冷冷地看向他,平直的唇抿着,面色狠厉,是很不配合的样子。


    乌宜拿他没办法,水弄得到处都是,心里又害怕起来。


    “你不要那么倔。”


    手机咚咚咚响起,他恍然反应过来什么,接起电话。


    是李青泉,他被秦念语从酒店带走,第一时间就联系了他。


    “我跟你说,赵机这次请的那几个人也有点本事,他们那些手段虽然不入流,但如果够狠的话也是能让你们喝一壶的,千万要小心。”


    他嗓子还是哑的,却已经在着急提醒乌宜。


    乌宜眼眶蓦然一湿,看了一眼重新合上眼眸,皱紧眉头明显不适的卿烛。


    “他现在已经中招了怎么办?看起来很不对劲,还差一点在赵家……”


    他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说,也不确定赵机到底是死是活,只能犹豫着顿在这里。


    李青泉听后也是一怔:“没想到他们还有几分本事,他现在是什么状态?”


    乌宜看了看卿烛,连忙描述:“不说话,看起来很不舒服,还有一点点伤人倾向。”


    倘若李青泉刚才看见了赵家的那一幕,一定会控诉他描述不准确,奈何他此时在手机对面什么也不了解,便只能根据乌宜说的情况判断。


    “那应该不是很严重,毕竟他不是一般人,自己消化一会就好了。”


    “真的吗?”乌宜不放心,连忙又补充,“他身上还很烫。”


    李青泉说:“正常的,你可以做点让他高兴的事情,如果是人身的话就不严重,多吃点东西就好了,如果脱离了身体……就让他好好休息吧。”


    “好。”


    乌宜挂了电话,却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卿烛高兴。


    卿烛平时倒是喜欢逗他,可现在这么沉默,他总不能自己逗自己吧。


    纠结着,他看了看卿烛紧蹙的眉头,大着胆子□□坐在他的怀里,“卿卿你是不是头痛啊?我给你按一按吧。”


    卿烛微微偏过头去,他却没有就此罢休,抬起手轻轻地摁住对方的太阳穴,其他手指窜入发丝中,不轻不重地给他按揉着穴位。


    眉心逐渐舒展开,卿烛始终阖着眼,乌宜坐在他的腿上,跟他差不多高,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冷厉面容,他心中忽然窜出一阵难以言说的怅然。


    他其实也是难过的吧。


    明明为了赵机也做了那么多,前两次的发作也都是警告,可对方还是不知悔改,多让人失望。


    如果是他的话,恐怕早就委屈的不行了。


    一直按到手指酸痛实在没了力气,他才终于松开,可手却没有离开,只是微微往下收,捧住了卿烛的脸。


    “不难过好不好?不是还有我陪着你吗?”


    他声音认真,带着点儿委屈过的软糯和懵懂。


    恍然间,他看见卿烛睁开了眼睛,泛着微微碎光的殷红眼眸紧盯着他,里面的情绪依旧很少。


    两个人靠得太近,几乎能感觉到气息交织在一起,很热。


    饶是乌宜再迟钝也意识到这个姿势不太对,下意识松开手要坐直身体,可后背不知何时抚上手掌,却忽然将他向前一按。


    整个人狠狠撞上去,柔软的嘴唇不慎蹭过了卿烛的侧颈。


    他正觉得尴尬,那只手向上游移到后颈,手掌收紧握住,卿烛顺势垂首,在他仓皇抬头时落下。


    炙热的熟悉的气息交融,唇瓣被贴住,他倏然睁大眼睛,看见了那阖上的狭长眼眸微微睁开,长如鸦羽眼睫下宛若红宝石的眼珠。


    他呼吸几乎停滞住了,身体僵硬而无措。


    男人灼热的呼吸伴随着吻他的动作丝丝缕缕流窜,嘴唇被不轻不重地吮住,往里抵进。


    这个吻很慢却很深。


    嗡的一声,乌宜脑海中几乎炸开了惊雷,突如其来的亲吻让他整个人都懵了,手下意识放在卿烛胸前想要将人推开,被掠夺的呼吸又使得他浑身毫无力气。


    身体软下去,只能被动地张开了嘴——


    作者有话说:小宜:今天和卿卿亲亲了[红心]


    第38章


    回到家里, 卿烛像个没事人回到房间,乌宜慢吞吞跟在后面,抿一下红肿发麻的嘴唇, 心里就窜起酸涩的感觉。


    到底什么意思啊。


    他上了楼,发现卿烛的身体被平稳放在床上,可从身体里涌出的黑雾却笼罩在上方,漫天窜动,像是猫咪打架时飞扬起的毛发。


    “……”


    所以是亲完他又变虚弱了吗?


    原本还想找卿烛要个说法的他顿时又失望下来, 只能默默关上门离开。


    一个人待在家里,今天发生的一切他都没空去想,只是忍不住去猜, 卿烛亲他是什么原因。


    李青泉说让他做些高兴的事情, 那是不是代表……卿卿亲他的时候很高兴呢?


    但这种亲密的事情他们做好像不太合适,想着, 他又回忆起了盛莲安和程简,那样亲密无间的爱人, 才能接吻,他和卿烛又算是什么关系呢?


    第一次,他认真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只是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 就忽然听见外头有人敲门, 只得作罢,穿上鞋跑去开门。


    智能猫眼屏幕透出李青泉的脸, 他一打开,吐槽声就传了进来。


    “我今年估计是没在我师傅边上让他给我算命,导致我这么倒霉,好不容易接到一个大活,去的路上就被绑了, 在那破酒店待着,关我的那两个人也跟哑巴似的一句话不说,要不是秦女士带人……诶?你嘴怎么红红的?”


    李青泉正穿着鞋,注意力忽然被他的脸给转移了,一个劲盯着。


    乌宜顿时惊慌起来,不自然地摸摸嘴巴,小声说:“上火了,我最近吃好多火锅。”


    “天冷就得吃火锅啊,我也想吃,抽个空咱们一起去呗,我请你。”李青泉没放在心上,换了鞋就往屋子里走,“别说,你这样还挺好看的,嘴巴肉嘟嘟的。”


    “……”


    乌宜拧着眉头进去,有点犹豫要不要跟他说这件事,可是又觉得好尴尬。


    “对了,你家卿卿怎么样了?”


    李青泉自顾自去岛台倒了水喝。


    乌宜心底咯噔一下,犹豫着走过去,“他有点不对劲,现在直接脱离身体了。”


    “没事,我方便上去看看吗?”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乌宜已经很信任他了,此时便也没有拒绝,带着他上去从门缝里看了一眼。


    挂上门,李青泉不仅咂舌,“你家卿卿真厉害啊,我从来就没见过这么强的邪气,我记得我见过邪气最满的东西,是个住在山上的玩意,那时候我还小也不知道是什么,那东西在村子里伤了不少人,最后是我师傅把他消除的,你猜他身上的邪气有多少?”


    乌宜懵懂地摇摇头。


    “就这么大。”李青泉比划了一下自己的拇指哥,“淡到几乎看不清,但已经算是很强的怪物了,我师傅也费了一番功夫才把它消灭的。”


    乌宜看了他的比较,不由得吃惊,“这么点。”


    “是啊,所以我说你其实也不用担心你家卿卿,他那么强,也就是现在会难受点,顶多两天自己就痊愈了。”


    李青泉说着往楼下走,一边问他把吃的都放哪了,“我在酒店饿了一天,活都被弄黄了,必须得吃点东西缓解一下压力。”


    乌宜指了橱柜给他看,又想到什么,不好意思地说:“那个……卿卿不清醒的时候总是往我的身上贴,有什么说法吗?”


    他趁着李青泉沉醉于食物的选择,换了一个更为委婉的说法。


    好在李青泉也没怎么听明白,想也不想便道:“这很正常,所以我说要找点让他高兴的事情做,那个时候他正虚弱着,下意识就会贴近自己喜欢的东西。”


    砰砰——


    乌宜似乎听见了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


    他有些不敢相信,卿卿是喜欢他吗?不同于普通的喜欢,是盛莲安和程简的那种喜欢……


    还没等他生出什么感想,李青泉就一拍手,豁然开朗。


    “我懂了!你卿卿上人身的时候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个人,我打个比方吧,假如说你觉得很冷,是不是应该朝着自己感觉温暖的地方靠?“


    乌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嗯。”


    “所以说他那时的状态也一样,他身上只有属于他自己的邪气力量,却没有真人的阳气,而你是他身边唯一一个活人,也不能这么说……不过意思差不多,反正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不由自主地靠近你,因为你身上的阳气让作为人的他本能想要靠近。”


    李青泉说完这么一长串,起开香橙汁的瓶盖,畅快地喝了一大口。


    “是这样吗?”


    乌宜抬眸看向他,心底泛起了莫名的失落,他自己都搞不清是什么原因。


    “嗯哼?”李青泉撕开猪肉脯的袋子,往嘴里塞了一大片,“我虽然是个准天师,但跟专业的相差并不大,只是有些实操不合格,所以我师傅才让我下山来历练嘛,但是我理论知识可是很强的哦,这点你千万别质疑,想想你之前那些麻烦,我提的那些建议是不是都非常有用?”


    “嗯。”


    的确是这样。


    所以……卿烛那个时候亲他,就只是想要所谓的阳气吧。


    乌宜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心情一片复杂。


    李青泉休息一会儿便开始联系被自己放鸽子的那户人家,拿着电话跑跑到外庭好说歹说,乌宜听着外面传来的动静,心情还是一片复杂。


    他长这么大还没跟谁有这么亲密的接触,只有卿烛。


    还没有人身的时候,他时常幻化成小蛇,为了避免被外人看见,便循着他的衣领往肩头手臂方向流窜,那时候他并没有感觉不妥。


    可有了今天这个莫名其妙的吻,他回想起两人过往的相处,却怎么想心里都不自在。


    啊啊啊!


    抓狂地捏了捏怀里的抱枕,他决定不再继续多想,起身上楼,洗漱前又去房间里看了卿烛的情况,那在空气中蔓延流淌的黑雾变得淡了许多,人身的温度也不比回来路上那样滚烫。


    松了口气,他看了看卿烛单薄而平直的唇,有点慌乱地移开目光,关上门出去,连忙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一整天的时间过去,第二天下午,卿烛已经基本恢复了正常,力量尽数涌入身体之中,温度也是平常的温热。


    李青泉进去看了一眼,啧啧称奇:“真是厉害啊,我看估计今晚就能醒了。”


    听了这句,乌宜的脸色微微变了,逃一般离开房间,有点不敢在里面多待。


    其实他很想问李青泉,卿烛这种情况,醒来以后是否还会记得之前的事情,可是他前面已经说了太多,他怕再暴露信息,李青泉就会猜到那天他们两个干了什么。


    “诶对了,你那天怎么知道我情况的?我听秦阿姨说是你提醒她的。”


    李青泉跟在他后面下楼,后知后觉想起来什么。


    乌宜迟钝回神,啊了一句,“是一个不认识的人给我打的电话,听声音是有点上年纪的,很严肃,说完就直接挂掉了。”


    他见李青泉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模样,又忍不住说了自己的猜测:“其实我觉得可能是你师傅。”


    “他说的?”


    “没有,但是我听完你的消息以后第一感觉就是他。”


    李青泉听完,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感动的表情,“我猜也是,他老人家虽然在山上的时候总是嫌我烦,但其实对我还是很上心的嘛。”


    他说着,就要去楼下找自己的手机,给师傅拨个电话。


    乌宜却有些好奇:“他在山上,又是怎么知道你的情况的?”


    “这个我也不懂,一会我打电话问问,对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或许是因为李青泉的态度过分热情,乌宜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今天阳光正好,两人坐在院子里打电话,手机画面倒映出两人坐在秋千上的画面,过去很久都没有接通。


    李青泉宽慰他:“没事的,我师傅这个人就是这样,傲娇,每次都不好意思直接把电话接起来,要等到快挂断的时候才装作不经意,你等着吧,他指定会接的。”


    乌宜点点头,又是等了十几秒,卡在铃声要关闭的那一刻,对面果然将电话接了起来。


    他朝着李青泉投递了一个惊讶的眼神。


    “什么事?”


    对面看起来是将手机平放在桌面,只露出一个天花板,没有人,说话的态度漫不经心还带着点不耐烦。


    李青泉却很热情:“师傅,是我啊。”


    “哦,怎么了?”


    “谢谢您提醒我朋友,我现在已经被救出来了,昨天太晚就没给您报平安,现在和您说一声。”


    “嗯。”


    对面的态度始终不冷不热,乌宜忍不住好奇地去看李青泉,有些手足无措。


    “对了,您怎么会知道我被关起来了?难不成是特意为我算的?”李青泉说到这差点憋不住笑,全然是一副骄傲自得的模样。


    谁料对面冷笑一声,却是道:“你可不值得我这么上心,是有人告诉我的。”


    “啊?”李青泉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失落下来,但还是保持着好奇心,“谁啊?您平日不是跟谁都不联系,就连我前些日子打的电话都没接,忙什么呢。”


    “是赵家的人,“


    空缘天师这会儿倒是有耐心回答了一句。


    “哈?”


    “他们想和我交换,我说你不值这个价。”


    “靠,居然打的这个主意。”


    李青泉不由得恼怒起来,扭头看向乌宜,用眼神狠狠谴责。


    乌宜眨眨眼,什么也没说,但心里也觉得这一家人可恶的很。


    还没等李青泉再吐槽什么,对面忽然道:“你边上这位是?”


    乌宜顿时挺直脊背,有点儿紧张起来。


    李青泉把手搭在他肩膀上,顿时将方才的那些恼怒都甩到脑后,笑眯眯道:“是我在云京认识的新朋友,他人挺好的,帮了我很多。”


    乌宜忙道:“空缘大师您好。”


    “你好。”


    李青泉琢磨着这话语中的语气,问:“师傅,等我有空回山上,我能带上他吗?”


    没想到他现在就会问这个问题,乌宜不由得紧张起来。


    原以为对方会询问什么,不料李青泉的师傅只是顿了两秒,便道:“你想带就带吧。”


    “得嘞,您肯定也会喜欢他的,乌宜人特别好。”


    对面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只道:“没事就挂了,回来前记得说一声。”


    “好,您多保重身体。”


    后面的对话还算和谐温馨,挂断电话后,乌宜的身体放松不少,李青泉却是意犹未尽。


    “我师傅这次估计是真的担心我了,平时从来不跟我说这么多嘘寒问暖的话,他肯定也特别感谢你。”


    乌宜也不知道他怎么从空缘大师那么简短的几句话中解读出这么多含义的,但还是配合道:“毕竟你是他唯一的弟子嘛。”


    “诶,此言差矣。”李青泉连忙澄清,“其实我原先还有个师兄的,不过他后来下山了,我都没怎么见过。”


    乌宜见他似乎也不太了解这些事情里的弯弯绕绕,便没有多问。


    他正想着询问李青泉之后的安排,余光就瞥到院子外面出现了一道影子。


    是林白杨。


    见到这个人,乌宜倒是没什么情绪起伏,反而是李青泉倒吸一口气。


    “我靠,他怎么来了?”


    他还不知道林白杨之前对乌宜说的那些话,只是本能想起来先前聚会时阿牧传的那些八卦。


    “不知道。”


    乌宜坐在秋千上,没有要去开门的意思。


    其实院门只有一道低矮的装饰门,林白杨可以直接伸手将其打开,但此时还是站在了外面,冲着两人尴尬地笑笑。


    “方便聊聊吗?”


    乌宜:“不方便。”


    林白杨的笑容僵了一下,“不至于吧,我是专程来向你道歉的诶。”


    “不接受哦。”乌宜坐在秋千上晃着小腿,想了想,“而且我哥哥不让我给陌生人开门,你赶紧走吧。”


    别人的主场,李青泉没有插话,只等他说完以后才附和着驱逐道:“去去去,别在人家门口站着。”


    林白杨:“……”


    他还要再说什么,就见楼上忽然掷下个什么东西,直直砸在了他的脚下,吓得他猛然后退两步。


    花瓶炸开清脆的碎裂声,四分五裂。


    他骤然一怒,抬头朝楼上看去,就见一道高大的黑影伫立在露台,身形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出几分虚幻,可这样遥远的距离,他却还能看清楚那双猩红冷戾的双眼。


    背后升起寒意,他呼吸变得有些困难,竟然也没了那种计较的勇气。


    乌宜听见那动静,身形也是一顿,很迟缓地抬起头来,看见了楼上的卿烛。


    “醒这么快。”李青泉声音中也满是诧异,同时又不禁幸灾乐祸,“不会是听见你说的话了吧,你认证的哥哥里,就属这个最难惹。”


    “……”


    乌宜这会儿一瞧见卿烛,心情就变得复杂万分,察觉到对方的目光从林白杨的身上挪开,落在自己身上,又仓皇地移开。


    再回过神来,林白杨已经小跑着离开了,李青泉倒是很有兴致地站起来,冲着楼上的卿烛挥手。


    “感觉怎么样啊?身上还不舒服吗?”


    卿烛没有说话,直接转身回到了屋子里。


    看着他身影消失,李青泉不禁啧了声,“怎么感觉这次醒来变得更高冷了,之前还能闲聊几句。”


    乌宜下意识替他解释,“可能是还不太舒服吧。”


    李青泉好奇要去看看,乌宜其实还不太想和卿烛对上,又担心他现在的情况,便看着李青泉进了客厅,自己又重新在秋千上坐下。


    外面很安静,初春的阳光很暖,毛衣被晒得蓬松发软,他坐了一会儿,就忍不住打个哈欠。


    刚闭上嘴,就看见穿着跟自己同款黑色羊毛开衫的卿烛走了出来,他长发散在身后,因为刚醒的缘故显得凌乱,有几缕微微打着卷,看得出来是他曾经打过辫子的那些。


    到跟前,他并不想和卿烛对视,可耐不住对方已经立在了面前,便还是硬着头皮抬头。


    “又不开心?”卿烛的嗓音很低,没什么情绪起伏。


    一听他说话,乌宜心里就有点憋屈,摇摇头不说话。


    卿烛沉默了几秒,才道:“赵机死了。”


    心脏一颤,乌宜诧异地抬起头,有点不敢相信。


    是卿烛导致的吗?脑海中再度翻涌起昨天赵家那惊悚可怖的一幕,以及他赶到时,满脸惊惧险些丧命的赵问期。


    “他这些年凭借我的力量透支寿命,昨天那些力量被抽回,他自然维持不下去,一口气持续到今天凌晨,不到一点就走了。”


    听了他的解释,乌宜才松口气,其实按照他的习惯,应该会问些具体,比如卿烛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可他这会儿心里很乱,索性也没有追问。


    可卿烛却并没有放过他,“你在想什么?”


    那束目光冰冷落在头顶,只让乌宜感觉到紧张,他抿住嘴唇,“没什么。”


    “……”


    卿烛没再开口。


    头顶的太阳似乎变得更加热烈了,等乌宜再次抬起头,方才站在面前的人已经离开了,他却热到出了一背的汗。


    不多时,他再回到屋子里,就见李青泉坐在沙发上看手机,听见脚步声便抬起头,表情试探。


    “你们两吵架啦?”


    乌宜觉得这并不算吵架,毕竟他们连争吵都没有,便只是摇摇头。


    李青泉大致也能猜到他们闹了不愉快,毕竟跟乌宜住了一段时间,他对这两人的相处模式也大致有了了解。


    卿烛性格本身就很淡,如果不是别人主动开启话题,他可能一天都说不上一句话,而乌宜又属于一哄就好的性格,所以他们再吵也不会有多过分。


    “那要不咱们晚上吃火锅去?去岑阿姨家也行,不过他们今晚好像有其他活动,咱俩去也行。”


    乌宜也不是很想待在家里,便毫不犹豫答应了。


    天还没黑,两人便换了衣服出门,直奔火锅店。


    吃饭的时候乌宜难得安静,闷头填饱肚子,嘴唇被辣到发红,白皙的脸颊也被热气蒸腾到红扑扑,生动漂亮。


    “你看最近的热搜没有?盛莲安和程简居然又出来拍戏了,前两天盛莲安出院回家的时候被拍到采访,还说这个电影机会是他弟弟给他争取的,你说他弟弟不会是经纪人吧?”


    乌宜端起水喝了一大口,闻言有点被呛到。


    “应该不是吧。”


    “反正现在弟控组又加人了,我看另外两个居然是傅流晔和沈跃,神奇啊,诶……”李青泉说到这忽然感觉哪不对,狐疑地看了眼坐在对面斯哈斯哈吃虾滑的乌宜,“你跟盛莲安不会也认识吧?”


    乌宜没敢回答,只好转移话题:“你接下来还有活吗?”


    李青泉:“靠,你一说我又想起接的大活被搞黄,本来还指望赚点钱给自己组台电脑呢。”


    “……”


    两人在火锅店聊了许久,李青泉点了啤酒,乌宜也试探着喝了一点,出门时被外头的冷风一吹,都裹紧了外套。


    “唉,找个代驾吧。”


    李青泉转头看见门口等待的几个代驾,随便找了个,带着乌宜上车。


    乌宜其实并没有醉,只是感觉头晕晕的,更像是在封闭的室内待久以后离开的不适应。


    望向窗外,他的心情始终沉沉压着,复杂到难以言说。


    李青泉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自己的安排,他实在是有些醉,开始跟乌宜絮叨之后要把师傅接到山下的打算。


    “我师傅真是辛苦,他整天待在山上,我跟你说,就连洗澡都要自己烧水,不知道他怎么受得了,反正我是觉得城市里生活舒服……”


    远远瞧见熟悉的街道,乌宜把头转回来,小声说:“还是要和你师傅商量一下,可能他就喜欢这种生活呢。”


    “不懂,完全不懂。”


    李青泉打个哈欠,碰巧此时代驾也将车驶入车库停好,乌宜便推开车门等他慢悠悠下来。


    “我没事,不用扶我。”


    李青泉还想跟他插科打诨几句,看见门口站着的人,忽然怔了一下。


    “诶?”


    乌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眼睛顿时一亮。


    “沈跃哥哥!”


    站在门口的俨然是许久未见的沈跃,他不知来了多久,身后停着的车已经熄了火,见乌宜终于朝着自己看过来,脸上便露出了和煦温柔的笑容。


    跟自己相距遥远的人忽然出现在面前,这种感觉很难让人不激动,乌宜快步跑过去,见他张开手,便也撞入他的怀中,被他紧紧抱住。


    “你怎么回国啦?”


    沈跃摸摸他的头,笑着道:“回来处理一些事情,今天正好顺路过来看看你,听说你搬了新家,给你补送礼物。”


    他说着松开乌宜,抬手冲过来的李青泉招了一下手,便将车后备箱打开,搬出了里面的东西。


    “这是我淘的唱片机,下面这些是我猜你会喜欢的黑胶唱片。”


    乌宜看着那个造型很漂亮的唱片机,眼睛顿时就亮了,“我好喜欢!”


    天冷,他忍不住蹦了蹦,伸出手摸摸,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眼中的喜爱。


    他总是这样坦然热情,让送礼的人也感到相同的满足感,沈跃笑容渐深,“我帮你搬进去。”


    乌宜点点头,走过去开门,抬头看见二楼房间的灯亮着,想到卿烛今天孤零零一个人在家,抿了抿嘴唇。


    沈跃将东西搬进屋子,婉拒了乌宜让他留下的好意。


    “我还有其他事情,过两天再来找你。”


    乌宜穿着拖鞋送他到玄关,还有些依依不舍,“那你再走之前要给我发消息哦,最近我都没有什么事情。”


    “会的。”沈跃摸摸他的头,又想到什么,从大衣口袋里找出了两张邀请函,“这是我下个月去英国正式演出的邀请函,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可以来看。”


    乌宜怔了怔,伸手接过。


    “这场演出对我很重要,是我第一次的个人演奏。”沈跃挤出一个笑容,“哥哥希望你能来,但如果没空也没关系,也有现场录像,虽然效果不比……”


    “我会来的。”乌宜捏着那两张精美的邀请函,又重复一遍,“我一定会来的。”


    沈跃如释重负,又俯身下来用力抱了抱他。


    “谢谢你,小宜。”


    沈跃走了,乌宜回到屋子里,看见一抹黑影从楼梯上一晃而过。


    想到自己今天的态度,他也有点不好意思,猜想卿烛肯定记不清昨天发生的事情,便深吸口气上了楼。


    上了二楼,卿烛立在宽大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高大的背影显得有些冷峻,光洁的玻璃上映出他凌厉的侧脸。


    乌宜没在意,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又把两张邀请函在他面前晃了晃,“沈跃邀请我们去看他的演出,你去办手续好不好?”


    卿烛总算扫了他一眼,“他邀请的是你。”


    “可是他给了两张票。”乌宜察觉到他似乎不太高兴,“有一张肯定是给你的。”


    “你自己去。”


    “……”


    他拒绝果断,乌宜一怔,有些气不过他的态度,“你干什么凶我?”


    卿烛不语,转身要走。


    乌宜却拉住他的手,一时间终于憋不住藏了一天的委屈,“你干什么我都陪你去,为什么轮到我有事情,你就推三阻四的。”


    他垂下脑袋,眼眶迟钝涌上酸涩。


    “什么都是你说了算,你想就做,不想就不做,凭什么?”


    不是说他是特殊的吗?为什么还是这种态度,做了那些事情,自己忘记了理直气壮的,留他自己惆怅忐忑。


    他越是想,心里就越难受,还是忍不住哭了。


    察觉到卿烛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他却不想再多言了。


    “我讨厌你,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话落,松开手他就要走,可一缕黑雾卷起他的腰身,却是硬生生将他扯了回去。


    后背重重抵入卿烛的怀中,他还未反应过来 ,整个人便被紧紧圈住,下一瞬,冰冷的手指落在他的太阳穴,丝丝缕缕的凉意窜入。


    意识到卿烛要做什么,他下意识要挣扎,可身体却先一步软了下去。


    昨天的记忆骤然回笼,伴随着卿烛的掠夺行为,他也不受控制地开始回忆。


    他的视角看见卿烛立在赵家大厅,赵机狼狈不堪倒在地上,再度转到车内,他坐在卿烛的腿上,细长的手指给对方按摩。


    画面倏然拉近,被卿烛罩着脸颊重重吻住的记忆再次袭来,这次他清楚听见了唇齿间溢出的、让人脸红心跳的喘息声。


    随着冰冷从脑海中抽离,他也骤然回到了现实,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身后人,隔着眼眶中朦胧涣散的泪雾,看清楚了卿烛脸上出现了从未有过的错愕——


    作者有话说:明天也是中午更


    第39章


    “放开我!”


    乌宜奋力挣扎, 推开卿烛的手,踉跄两步站稳,下意识退后, 同还未反应过来的卿烛遥遥相望,只觉得无比丢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他从那么小的时候就认识卿烛,卿烛是他此生最信任的人。


    从前他拿卿烛当做朋友, 长大以后变成亲人,早习惯了无时无刻黏着他,无话不谈的同时也做那些很亲近的事情, 可他从来没有想过会变成现在这样。


    亲吻是不同的, 那么凶那么重,在他脑海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房间里也不知安静了多久, 他眼中的泪逐渐散去,有些难为情地抹了把眼睛, 才听见卿烛开口的声音。


    “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个生气?”


    他语气平静,可乌宜心中好不容易散去的愤怒,却随着他这句话变得更加热烈。


    “不可以吗?这种事情对你来说寻常, 可是对我是不一样的。”


    肩膀剧烈起伏, 他觉得很生气,可又不知道自己的愤怒究竟从何而来。


    卿烛沉沉地看着他, 半晌只道:“你应该清楚我那时并不清醒,如果你因为我亲你生气,我向你道歉。”


    他态度难得这样真挚,可乌宜听完,情绪却并没有好多少, 反而更加难受了。


    “不用!我才不要你的道歉,值几个钱啊。”


    他越说越别扭,索性大步往外走,回了自己房间重重关上门。


    把自己狠狠摔进沙发里,他发泄般将抱枕都丢在地上,委屈又想哭,可是又说不清楚是因为什么。


    一晚上他都待在屋子里,直到第二天早上实在饿了,开门要出去,就看见地上放着一只木箱子。


    他沉了脸,不知道这是什么,俯身打开,却见里面都是纯金的首饰,几乎堆成了小山。


    砰一声,他重重关上盖子,踩着棉拖鞋要把箱子往后推,却因为重量过分瓷实,反而自己被踢得倒退两步。


    这么一来,他心里反而更气了。


    下了楼,卿烛和李青泉都不在,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乌宜此时也并不想见到任何人,随便找了个面包吃,热了牛奶正准备端上楼,就听见门铃声忽然响起。


    握紧杯子,乌宜在楼梯口站了很久,最后还是去开门了。


    只是等靠近了大门,他才发现智能猫眼上倒映出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赵易。


    对方穿着简单的大衣,手臂上还束着一块黑布,代表家里近段时间有人去世。


    想到赵机死了,乌宜心里忽然间惊慌起来,看着外面人憔悴的模样,顿时冒出了不好的预感。


    糟了,该不会是来报仇的吧。


    门铃响了有一会儿,楼上却始终没有人下来,卿烛肯定不在。


    虽然心里很不情愿,但他还是抬手拨了卿烛的电话,声音调小,对面很快便接了起来。


    乌宜抿抿唇,小声说:“赵易来了。”


    卿烛只停顿不到一秒,便道:“别开门,回房间待着。”


    “嗯。”


    对面没有再说话,乌宜便也将电话挂断了,呆呆地又盯着手机页面看了一会儿,才转身准备回楼上去。


    不料这时候,赵易却在外面开始喊话了。


    “小宜,我知道你在家,但我没有恶意。”


    乌宜犹豫着看了一眼大门,见外面的人还是安安静静站在那,并没有任何其他的行为,试探着停在门口。


    赵易似乎猜到了他在里面听,此时深吸口气,说:“我是来给卿先生送东西的,如果你不愿意见我的话,我先放在门口,你等我走了以后再出来拿。”


    他说完,便俯身从地上搬起一只小小的箱子,冲着猫眼的位置展示一下,然后又将其放在了镜头能扫到的地面上。


    “我放在这里,你尽快出来拿,我知道因为爷爷的事情,你对我很警惕,但从头到尾我都没想过要害你和卿先生,如果你们愿意的话,之后我们可以坐下好好聊聊。”


    乌宜其实满肚子疑问,但他没敢开门,只看着赵易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似乎是准备转身离开。


    他看着这一幕松口气,但还没完全放松,一缕黑影就骤然出现在在院中,猛然束住赵易的脖颈。


    砰的一声,赵易的后背猛然撞上廊下围墙。


    下一瞬,银色的跑车疾驰而来,乌宜甚至只看见了模糊的残影,眨眼的功夫剪刀门升起,卿烛俯身下车,长发被风吹拂起,面色森寒冷戾。


    看见情况不对劲,乌宜连忙打开房门出去。


    赵易原本正紧蹙着眉看向院外,听见开门声又下意识朝着穿着睡衣和拖鞋的乌宜看过来。


    被他一盯,乌宜忽然有点局促,自己偷听的行为这么快就被戳穿,让他很心虚。


    “他是来送东西的。”他回过神,还是解释了一句。


    卿烛大步走入院中,目光落在地上的木箱,手轻轻一抬,那缕制住赵易的黑雾就猛然收回,窜入了他的身体。


    赵易呼吸沉重,脸色不是很好看。


    “卿先生,小宜。”


    乌宜只冲他点了点头,没敢多说什么。


    卿烛走到檐下,没有俯身去开箱子,沉重的木盖就自动打开,浓郁的黑雾四散,尽数进入了卿烛的身体,而在这之后,才展现出箱子里面放着的一串纯黑色佛珠。


    乌宜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


    卿烛垂眸抬手,似乎是在判断什么,继而将目光落在赵易的身上。


    “这东西对吗?”赵易似乎也不敢确定。


    “你什么时候从赵斐然那取走的。”


    他没有回答问题,但赵易听出他的意思,松了口气,“我父亲他前两天就已经落地回国了,只是一直没回来,昨天我爷爷去世,他才终于赶回来,我猜测他应该不准备将这样东西还给您,所以擅自将他拿了出来。”


    卿烛:“你比他识时务。”


    赵易轻轻地笑了笑,“我父亲毕竟比我多活了几十年,他更在乎利益。”


    “你不在意?”


    乌宜在边上听着他们说话,隐约间好像猜到了什么,可一时间又无法确定。


    赵易垂下眼眸,再度抬起时,眼底有一闪而过的野心,“我也想,但正如我所说的,他毕竟要比我多吃几十年饭,我想要跟他抗衡,只能站对队伍。”


    “……”


    乌宜这下听明白了,赵易特意将这样东西偷出来,就是为了讨好卿烛,让卿烛帮他夺权。


    赵机好不容易死了,这么大的产业按理来说应该由赵斐然继承,但偏偏赵易也早早进入了公司,如今也是核心圈竞争对象。


    这么看起来,赵家也就是一盘散沙,死一个赵机竟然也没有人伤心么?


    这一刻,乌宜的心情忽然有些复杂。


    但还没等他继续听下去,温暖的外套就搭在了他的肩头,卿烛动作随意,目光同他交汇一瞬便转开。


    “外面冷,进去说。”


    他这话像是在回复赵易,可却自顾自地扶住了乌宜的后背,将他往屋子里推了推。


    乌宜其实还是不太想搭理他,甚至生出了些把外套丢掉的冲动,可是犹豫着往屋子里走,最后还是没有那样做,只是回到客厅以后把外套摘下来,放在了沙发上。


    赵易进了屋子,很明显地松了口气。


    他们谈事情,乌宜并不太好奇,索性自己端着那杯有点凉了的牛奶回到房间。


    隔音很好,楼下的动静传不到他耳中,他趴着点开自己的社交软件想要发些什么,可一打开就发现最新评论又是那些熟悉的言论。


    [P图博主最近怎么不更新啦?难不成是素材枯竭了]


    [要是长得好看还会不露脸吗?拿不出手罢了,粉丝就别吹什么神颜了,小心之后见光死]


    [笑死,不信有钱人真的会每天发这些,有的人越缺什么就越喜欢炫什么]


    [看得出来博主很俗了,整天发这些装逼的东西,没有一点内涵]


    乌宜:“……”


    原本心里就不爽,此时怒火更是火烧火燎旺盛起来,他毫不犹豫点开那些评论,逐一喷了回去。


    [你才P图,明明是别人偷我的图,你不知道看发布时间吗?]


    [我好不好看跟你有什么关系?不要嫉妒我]


    [我就是不缺啊,买了凭什么不能发?]


    [我就发,下个月我还要去英国看演奏,你有我有内涵吗?]


    哼哧哼哧把见到的那些评论都怼了个遍,他正觉得心情放松了一些,就看见那些人又回复了他。


    [博主真的成年了?这都什么小学生吵架法啊?]


    [祝你中考顺利]


    “……”


    乌宜简直要气疯了,但好在很快有他的粉丝和看不下去的路人帮忙怼回去,他心里才舒服了一些。


    退出软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在这里浪费了一个多小时,正退出,房间门就被敲响。


    似乎是猜到了他不会回应,卿烛便直接打开了门。


    “你进来干什么?”


    乌宜原本趴着,一见到他便撑着坐起来,凶巴巴地盯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卿烛此时的眼眸很亮,仿佛蓄着一簇光,宛若一轮血月,让人瞧着不由得心生寒意。


    乌宜心里打起了鼓。


    “赵机这边寄存的力量有些多,我要休息一段时间,可能要一个月。”


    “……”


    乌宜有些不可置信,明明上次才半个月的,结果现在都要双倍的时间了。


    他甚至觉得卿烛是为了转移之前他们的矛盾才故意这么说,可那些质问的话又说不出来,他心里难受极了,想到沈跃的演奏,又想到自己以后都要一个人出门。


    在他沉默的时间里,卿烛一直盯着他,但什么都没说。


    于是最后,他也只是冷冷丢下三个字:“知道了。”


    滑落,他又趴回了床上,装模作样地点开社交软件,假装在看刷到的更新。


    房间门不多时便关上,他抬头一看,发现卿烛已经出去了。


    手机掉在床上,他有气无力地趴着,心情更加郁闷了,最后的时候,他其实感觉到了卿烛好像有话想要跟他说,可最后还是没有出口。


    是想说什么呢?解释昨天晚上的争吵,还是埋怨他不接受那些求和的礼物。


    可是他总是猜不到卿烛的心里在想什么,即便现在也是一样的。


    “……”


    当天晚上,李青泉回来,三人吃了一顿还算和谐的饭,第二天乌宜再醒来,便得知卿烛沉睡的消息。


    是李青泉告诉他的,一大早卿烛便嘱咐了他一些事宜,便回到了房间,此时那具身体安安静静躺在床上,像是一具不会呼吸的尸体。


    “他说什么了?”乌宜没有上楼去看。


    李青泉轻咳一声,“他让我没事就住在家里,陪你玩。”


    “哦。”


    “我看他挺关心你的,还让我监督你早睡早起。”


    乌宜皱皱眉头,小声说:“谁要他多管闲事。”


    李青泉诧异地看着他,不由咂舌:“你们两这架还没吵完啊,卿先生没哄你?”


    这话一出,乌宜脸上又挂不住了,“谁要他哄?”


    “我看平时都是他哄你啊。”李青泉爱说大实话,“对了,二楼那箱金子你真不要吗?我看卿先生一早不知道从哪弄来的,你要是不稀罕……”


    “那是卿卿给我的!”乌宜着急说完,就看见李青泉表情调侃,他顿时沉默下去,意识到自己中了对方的套。


    “知道是你的了,我又没管你要,只是想看看而已,还没见过这么多金子呢。”


    李青泉随便找了个借口,乌宜却不信,忧愁地看向楼梯口。


    那一箱东西在他房间门口放了很久,他都还没有仔细看过,这会儿听李青泉说完,却不由得存疑。


    一大早弄来的,该不会是偷的吧?


    心里一惊,又觉得卿烛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


    生活平静地度过了一周,从卿烛沉睡第一天开始,乌宜失眠的症状再度出现,每天都要熬到两三点。


    岑悦中途来过一趟,和阿姨一起来送东西,看见他面色憔悴才得知这个消息。


    她强烈要求乌宜跟自己回家去住一段时间,乌宜起初不愿意,却还是被李青泉和傅流晔连哄带骗捉到了傅家。


    后院的恒温游泳池开放,傅流晔难得下班早,知道他想学游泳,便特意充当教练带着他。


    乌宜换上衣服跟着一起下水,练习一晚上累得够呛,好好吃了一顿才补充回来精力。


    李青泉在边上给他揉肩,止不住感慨:“你最近真是瘦了不少,脸本来就一小点,你是想变成空气啊。”


    折腾一晚上,乌宜精疲力尽,没心思跟他呛声,只说:“我的脸大小跟肥瘦没关系。”


    “是是是,骨像好,最近很火的那个什么词……面部折叠度。”


    李青泉最是擅长夸人,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领着他出去散了一圈步,才让他上楼睡觉。


    洗完澡躺在床上,乌宜甚至连抬脚的力气都没了,整个人蔫巴的不行,可大脑依旧处于亢奋的状态,眼睛怎么也舍不得闭上。


    放在身边的手机叮铃铃响起,他看见是沈跃,便接起来摁下功放。


    “已经在房间里了吗?”沈跃的声音很温柔。


    乌宜嗯了一声,然后把今天自己做的事情全部告诉他,最后留下一句控诉,“他们可能都想要累死我。”


    沈跃被他幽怨的语气逗笑,说:“适当运动挺好的,下次时间不要这么久,会虚脱的。”


    “嗯嗯。”乌宜想了一下,“我的手续都办好了,机票也订好了。”


    “我也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我会去接你,不要害怕。”时间还有一个月,沈跃却已经提前开始哄他了。


    乌宜点了头,意识到对面看不见,才嗯了一声。


    房间里很安静,沈跃放轻了声音,显得更加温柔,“今天要听曲子吗?”


    乌宜说想,但是又改口:“我也很想聊天,你陪我聊聊天好不好?”


    “好啊。”沈跃没拒绝过他什么。


    对面传出脚步声,听起来像是沈跃走到了沙发边上坐下,然后背景音又变得很安静。


    “沈跃哥哥,你谈过恋爱吗?”


    乌宜的第一个问题,就让沈跃呛了一下,他轻咳两声,问:“怎么了?你有情感方面的问题?”


    “没有……”乌宜把脸埋进枕头里,莫名感觉脸热,“就是想问问。”


    沈跃轻笑道:“成年人谈恋爱是很正常的事情,你不用不好意思。”


    “真的没有。”乌宜无奈,“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嗯,算谈过吧,我在大学的时候追求过一个女生,不过在一起没多久就分手了。”


    乌宜很感兴趣:“为什么?你是怎么追的她?”


    “就是很普通的那种方式,送早点送礼物请吃饭,一起参加聚会。”沈跃回忆起从前的事情,似乎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继续说下去,“时间太久了,分手的原因我也记不太清楚,就是两个人不太合适,和平分手的。”


    “哦。”


    乌宜安静了两秒,又问:“就这一个吗?”


    “是,之后忙工作,就没再考虑过这些问题。”


    乌宜:“你们接吻过吗?在一起之前有亲过吗?”


    沈跃似乎被什么东西呛到,又猛地咳嗽两声,半天缓和下来才道:“谁亲你了?”


    “你转移话题。”乌宜控诉他。


    “……”沈跃的声音很无奈,“当然是在一起之后亲的,没确定关系怎么亲?”


    乌宜眨眨眼,脑子里乱极了。


    他许久没再发问,沈跃便试探着问:“你是不是想谈恋爱了?对象是谁?方便跟哥哥说吗?”


    “没有。”


    乌宜想也不想便否认了。


    沈跃便换了一个提问方式:“你最近课多不多?有和同学参加聚会吗?”


    “没有。”


    乌宜转头,小脸在被子里蹭了蹭,心情一团糟。


    沈跃始终不放心,还想要问什么。


    但他刚说出两个字,乌宜便打断道:“哥哥,我困了。”


    “你就骗我吧。”沈跃似乎听出了他的声音很有精神,十分无奈,“我不问了还不行吗,哥哥给你拉一段最近表演过的曲子。”


    “好。”


    乌宜安安静静听了很久,全程没有摸过手机,但还是没有睡意,他想着沈跃今天上午还有彩排,便装作自己已经困了,聊过几句后准备挂电话。


    沈跃很轻地笑了笑,仿佛是在配合他这边的氛围,但挂断前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话。


    “小宜,这个年纪谈恋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要分清楚对象,问明白自己的心,草率的尝试也没关系,但如果实在想不通可以先放着,不要太为难自己。”


    乌宜听完一怔,低低地嗯了一声。


    “晚安,祝你好梦。”


    沈跃话音落下,他的手指微微动一下,挂断了电话。


    随着嘟的一声,房间里再没了声音,乌宜一卷被子盖在腰上,盯着已经完全没了亮光的窗外,心情忽然变得很压抑。


    他能感觉到岑悦和傅流晔他们今天都在尽力转移他的注意,可是带着他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即便精力已经完全被耗尽,他却还是睡不着。


    想到卿烛沉睡前两人的争吵,他忽然感觉鼻尖酸涩,心情很难过。


    每当吸收了一份力量,卿烛的性格就会有微妙的变化,都说他会逐渐变得和几十年前越来越像,他那时还没有任何的担忧,可现在却不由得惧怕起来。


    那样的卿烛是他陌生的样子,不是那个从小看他到大,无时无刻陪伴在他身边的存在。


    他本能地感到恐惧-


    “先生今天出门了,又是带阿风。”


    “阿风话少又肯干,带他也正常。”


    “我就是为你不值啊大哥,明明你才是最早陪在先生身边的,结果现在最受信任的反而变成了他,这谁能服气。”


    两个少年人站在屋子前打水聊天,更矮的那个据理力争,高的却是满脸无奈。


    “反正我是不爽,我都想跟先生说阿风之前背着他做的那些事了。”


    “可别。”秦东临叹口气,丢下了手中的水瓢,“大东,你真以为先生不知道他们私下做的那些吗?先生只是不说而已。”


    被称作大东的少年撇撇嘴,显然是不太服气。


    秦东临还要说些什么,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他便露出个笑容回头,看见远远回来的黑衣男人,正要上前迎接,却在看清楚后面跟着的少年时愣住了。


    少年浑身是血,抬手摸着额头上的伤口,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看起来像是从什么很高的地方摔下去,狼狈极了。


    “先生,阿风怎么了?”


    男人没说话,后面的少年却是抬起眼,眸底透出几分沮丧,“我从山上滚下去了。”


    “下次小心点。”秦东临说完,看见男人回了屋子。


    他走后,大东悄然松口气,忙舀水给阿风洗伤口。


    “嚯,这么大个口子,你怎么弄得?没请先生帮你治治吗?万一发炎怎么办?”


    阿风沉默着清洗伤口,动作粗暴,将结了薄痂的伤口再次扯破,眉头紧锁。


    “算了,我来吧。”秦东临拿着毛巾跑出来,打湿了给他擦脸,可头上却是血流不止,表情又凝重起来,“我去找先生,让他帮你处理一下。”


    说着就要走,可少年却将他拉住了。


    “别去了,他不会理我的。”


    秦东临一怔,大东也睁大眼睛,觉察出不对,下意识压低声音问:“怎么回事?”


    阿风冷着脸,说:“我上次偷拿别人东西的事情被他知道了,回来的时候我脚一滑从山上滚下去,他看见了也不救我,我上来以后,他说这是教训,让我记住。”


    两人都吃了一惊。


    大东不可置信:“你不是只偷了两只鸡吗?没那么严重吧。”


    阿风面无表情,“平时也没见这么较真,可能真的看不惯我吧。”


    刚才偷偷说他得先生青眼有加的大东此时不敢吱声。


    秦东临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宽慰道:“别瞎想了,快把伤口处理好,我带你去山下的卫生所。”


    阿风却只是潦草洗了洗,说了句不去,便自顾自回房间了。


    看出他还在生闷气,秦东临无奈,转头看见机灵躲在墙后面不知道听了多久,差点被吓了一跳。


    “别偷听了,去问问先生明天要做什么。”


    机灵立马点头,转头往楼上跑,只是靠近敞开的房门后,脚步又不由自主地变得迟疑。


    到门前,他正准备开口说话,却见立在屋内的人忽然回头。


    如墨般的长发垂落身侧,狭长的猩红眼眸中是毫不掩饰的冰冷和漠然,只一眼便让人遍体生寒。


    身体猛然一震。


    梦境中的画面糅杂成一团,宛若羽毛般纷飞而下,唯有那双阴沉的双眼如同幻影般挥之不去。


    乌宜骤然睁开眼,惊魂未定地大喘着气,窗外天光大亮,可那种陌生的恐惧感仍旧残存——


    作者有话说:卿?每日一睡


    第40章


    “昨晚又没睡好。”


    傅流晔下楼泡了茶, 洗过手经过沙发,随手揉了揉正在打游戏的乌宜的头。


    他和李青泉并肩而坐,正在打当下最火的手游, 因为局面紧张的缘故,小脸微微绷紧,脸上一丝笑容也无,显得格外专注。


    等手机上的角色终于死了,他才舒口气抬起头, 回答傅流晔刚才的提问。


    “其实睡了很长时间,但是做了好多噩梦,一点也不放松。”


    傅流晔也带他去检查过了, 但乌宜不太愿意吃药干预, 目前也没了别的办法。


    “今天要不要去哪玩?公司没什么事。”


    乌宜想了一下,摇摇头:“不要, 但是我想早一点去英国。”


    “为什么?”


    “沈跃哥哥想留我在那边玩一段时间,但是我想结束演出就回来, 所以提前去玩会更好。”乌宜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我怕卿卿醒来之后还有其他的要紧事情。”


    他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傅流晔点点头, 表示自己会安排好。


    李青泉正要插话, 却见游戏界面忽然冒出个敌人,立马严阵以待, 手指极快地操作人物闪躲。


    可他只坚持了几秒,界面上就出现了被击杀的画面。


    “靠!”他不由得怒了,开麦说话,“哥们你挂机呢?后面来人了不说。”


    乌宜已经死了,这会儿正在看队友的视角, 见人物走出去又退回原地,便小声说:“应该是卡了吧。”


    他话音刚落,队友便开了麦。


    “网络卡了。“他声音含糊,那边还有拆包装袋的声音,像是在吃面包。


    李青泉也不是脾气大的人,便准备等复活进行下一局,谁料他的麦还没关,对面就又多余地补充了一句。


    “不过你本身操作问题就很大,知道来人也没太大意义,死了正常。”


    “……”


    乌宜听了这声顿时面露诧异,惊讶地看了李青泉一眼,果然见他面上已流露出怒意,张口便冲着那人呛起来。


    “你以为你很厉害吗?3-3的战绩!”


    “好了好了。”乌宜被他给吓了一跳,连忙开始劝。


    对面的人却也不忍让,还嘲弄地笑了一声,“你5-3就强到哪去?其中四个还是抢我的人头。”


    “谁抢你人头,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乌宜头大,低头看见这局游戏已经结束退出了,只好戳戳还在怼人的李青泉:“都退出了,他听不见。”


    “……”


    李青泉还没缓过气来,越想越不爽,可点出去一看,表情却变得不自然。


    “靠了,他总伤害还真比我高不少。”


    乌宜无言以对,他打累了,退出游戏领了点任务奖励,刚推出,就听见李青泉爆了句粗口。


    “你又怎么了?”


    这次就连坐在茶桌边上的傅流晔都跟着看了过来,脸上带着点困惑。


    李青泉表情激动:“我就说刚才那声音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呢,你猜是谁?”


    乌宜被他吓得一愣一愣:“谁啊?”


    “是他!”


    李青泉迫不及待地将手机页面递到他面前,乌宜定睛一看,发现那是他们刚打的游戏的直播,界面上是大厅展示,主播背景声稀里哗啦,像是在揉捏塑料纸。


    这个ID……


    他怔了怔,发现这个主播正是他们刚才的队友,而且这个主播的名字看起来也很眼熟,似乎正是李青泉之间给他推荐过的游戏主播。


    “这是你偶像啊。”他反应过来。


    李青泉却是啧了声:“偶像算不上吧,但是我确实挺喜欢他的,他操作可厉害了。”


    “那你刚才还骂了他呢。”


    李青泉轻咳一声,心虚的同时自己又很快调理好,“没事,打游戏嘛,没素质的人多了去了。”


    他话英刚落,就察觉到直播间的弹幕风向有些不对,“我靠!现在还有人在讨论我们刚才打的那局。”


    乌宜闻言有些好奇地凑过去,果然看见有人在撺掇主播把刚才怼人的拉上,再打一局。


    [看看实力]


    [辱镜神了,这种战斗力算得上什么?]


    [其实人家也没说什么,听着嘴好笨,要是在游戏里遇见我早被喷退游了]


    [有人听见刚才背景里另一个队友说话的声音吗?]


    乌宜看见这条有点惊讶,意识到他们好像是在说自己。


    而很快,那主播也开口了。


    “算了吧,没必要,我每天在直播遇见对呛的不少于两位数,我每个都加上,你们想累死我?”


    那声音依旧含糊,似乎正在咀嚼什么东西,而他说到这顿了一下,又笑了笑,点开历史队友列表,“不过那个劝架的确实挺可爱,拉小弟弟进来捧捧场吧,那个队友菜成那样,估计是带不动他。”


    菜队友李青泉:“他什么意思?”


    小弟弟乌宜眨眨眼,没敢说话。


    往下滑,主播准确无误找到乌宜的账号,却发现头像已经灰了下去。


    “可惜,已经下线了。”


    [该不会是被主播吓到了吧]


    [有一说一,那声音确实挺乖的哈哈哈不知道是不是放假的小学生]


    [不至于吧,今天不是周末]


    [欺软怕硬是吧,会骂人的不敢加,就喜欢捏软柿子]


    有黑粉开始阴阳怪气接龙刷屏,主播却毫不在意,甚至直接发去了好友申请。


    “想太多了,我也是会玩娱乐局的。”


    “我去,镜神加你了!”李青泉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你快上线看看!”


    乌宜惊了一下,低头打开手机登录游戏,但还没进去,就听见那声音又冷淡开口说了句什么。


    “不打,我菜没资格打职业,今天就播到这,下了。”


    话音落下,游戏声音戛然而止,乌宜正好进入游戏,弹出了新的好友申请,而他抬起头,看见那直播已经退出了。


    “怎么忽然就下了?”


    李青泉也有点摸不着头脑,“刚看见有人问他考不考虑打职业来着,可能是饿了吧,他刚才一直在吃东西。”


    他说完,低头看见乌宜的账号里真多了个好友,又惊喜又羡慕。


    “我天,这也太好了,你之后说不定还能跟他一起开黑。”


    乌宜点进对方主页,看见他还在线。


    “给他发条消息试试。”李青泉催他。


    “发什么啊?”


    乌宜刚点进对话框,就看见对面忽然主动发来了消息。


    镜:[小弟弟,有空一起玩]


    乌宜想了想,只回复了一个好。


    对方收到以后没多久便下线了,他无所事事地看了对方主页精美的战绩和勋章,忽然明白李青泉为什么会崇拜他了。


    “真厉害啊。”


    “那当然,你知道每月底那些职业选手都会开始冲百强,但前几个月第一名一直都是他吗,真太牛了。”李青泉越说越激动,忍不住伸手帮他点了一下界面上的按钮,“看看加他联系方式会不会通过。


    乌宜微微睁大眼睛,“应该不会吧。”


    可他话音刚落,手机弹窗就出现了对方接受好友申请的消息。


    李青泉再次爆发出感叹。


    乌宜看着他上蹿下跳的样子,忍俊不禁道:“你这么喜欢他,以后可以用我的号跟他玩。”


    “真的吗?”李青泉满脸感动,直接扑了上来,“你真好!”


    之后的几天,李青泉登录他的账号每天等待,可对方却始终没有上号,他撺掇乌宜给镜发消息,但对方却只回了没空二字。


    面对这回应,他也不好意思再让乌宜继续发,索性又继续玩回了自己的账号,相信有缘自会相见。


    乌宜回家待了几天,傅流晔为了确保他离开家以后的安全,请了专业保镖团队每天轮守,他收拾好东西请好假,便准备第二天出发。


    离开前一天,焦虑症状尤其严重,他其实不太习惯去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但是尝试新事物对于他而言也是开心的事情。


    就这么纠结着,他还是情不自禁打开了那扇自己最开始保证绝不会踏入的房门。


    房间的大床周围落下薄薄的床幔,看不清楚里面的画面,直到绕过床尾掀开了床幔的一角,男人沉睡的面容才重新出现在视野中。


    乌宜站在床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心情变得十分微妙。


    卿烛醒着的时候其实也很安静,睡着的时候并不让他感觉陌生,只是没有情绪会显得和他梦中的形象更加贴近,不自觉让他感受到些许畏惧。


    他知道那并不是梦,这些年的很多时候,他都会在忽然间共享卿烛的一部分记忆,有的是他曾经于手下一起出行,有时只是他静静望着的一处景观,而这次他在吸收被赵机存放的那部分能量,自然而然也回忆起了以赵机为视角的过往记忆。


    整段梦境之中,卿烛一句话也没有说过,可乌宜只是看见那双平静的眼眸,就能感觉到他和现在是完全不一样的。


    等那些能力吸收完以后,卿烛是不是真的会变得这么冷漠?会不会像对阿风那样对他。


    偷了村民的两只鸡,得到从山崖滚下去满头是血的惩罚,肯定会很疼吧。


    想着,乌宜忍不住爬上了床,蜷成一小团缩在卿烛的身边,回想自己以前爬墙的时候手上蹭破了一小块皮都要卿烛给他治疗。


    如果有一天卿烛不再那样对他好了怎么办?


    他觉得完全没有办法接受。


    莫名的不舍和委屈席卷了内心,他下意识地往卿烛身边贴,躺在他的手臂上蹭进怀里,另一只手轻轻搭在他的后背,就好像是抱着他那样。


    分明时间还很早,可维持着这个姿势,他竟然很快就滋生出了睡意,不知不觉间便失去了意识。


    次日一早,傅流晔抵达乌宜家,准备帮他先收拾好行李,可扫脸进了门,却没看见乌宜。


    以为是昨晚又没能睡着导致起床晚了,他上楼去叩门,半天没听见回应,打开便见里头空无一人。


    脸色猛然一变,他下意识往楼下走,可忽然间又想到什么,选择去了三楼的另一个房间。


    他知道那是卿先生休息的地方,乌宜特意嘱咐过他要让人盯着,免得有小偷溜进去。


    犹豫片刻,他将门打开,绕过床幔遮盖住的床尾,便看见敞开的缝隙中,乌宜蜷缩在床上,脸贴住卿烛的肩膀,睡得很安心。


    看见这一幕,傅流晔忽然间怔住了。


    这些日子他只知道乌宜休息不好,却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即便乌宜不提起这个名字,他却也清楚卿先生在对方的心里位置该很重,可没想到今天会看见这副画面。


    全然不像原先,只要有人打开房门,乌宜便会立马惊醒,此时他已经在房间伫立良久,却也没见床上的人有半点动静。


    睡得真熟。


    傅流晔想上去替他掖好被子,又怕吵醒他,只好将床幔合上,准备让他再睡一会。


    去了衣帽间,他轻车熟路找出行李箱,将乌宜提前收拾在沙发上的衣服放进去,又简单选了些必需品放好。


    收拾完,身份手续放在随身背包中,他将行李收拾到楼下,傅家的保姆也已经拎着新鲜的食材到了,进厨房准备早餐。


    没等多久,乌宜自己下了楼,他已经换好衣服,柔顺蓬松的头发垂落在额角,衬得一双眼睛大而圆,清澈单纯。


    “好早啊。”


    傅流晔看见他领口没整理好,起身过去给他叠好,把毛线衫的纽扣系好,“要早一点去。”


    “哦。”乌宜很少坐飞机,这会儿被整理好推到餐桌前吃早餐,才总算迟钝地有了即将要去往陌生地方的意识。


    “要注意安全,跟着随行的人不能乱跑,你外语不好,少跟人说话。”傅流晔看他一勺一勺挖着粥往嘴里送,用手帕给他擦了擦脸颊,上面按压一夜的红痕还是有点明显,印在瓷白的脸颊上,像是一条已经掉痂的淡粉色伤痕。


    “知道啦,我就假装是个哑巴。”


    乌宜吃过早餐,又大咧咧跑到一楼的客房里,跟还在赖床的李青泉道别。


    “我走啦,你看家哦。”


    李青泉自然没有任何意见,从被窝里抬起手挥了挥,“一路平安,等你回来哈。”


    乌宜掩着门,脑袋从门缝里钻进去,得到回应却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小声嘱咐:“如果卿卿醒了,你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得嘞,你放心。”


    他这才安心出门,跟着傅流晔上了前往机场的车。


    这次出行,沈跃的其他几个朋友也要去,但因为乌宜提前了时间,所以没办法跟随大部队,但好在还有个阿牧跟他一起。


    同傅流晔告别,他们在VIP休息室等了一会儿,很快就上机了。


    “得要很久,要不要看电影?”阿牧跟他坐在一起,冲着他展示了一下自己精心挑选的恐怖电影,还很期待地表示,“一共三部,看一部睡一会正好能看完。”


    乌宜拧住眉头,嫌弃地摇摇头:“不要,你自己看吧。”


    阿牧十分可惜地摇摇头。


    飞机上不算安静,但漫长的飞行中,内舱里也逐渐没了动静,乌宜什么也没有干,脑子里面有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很久很久才终于睡着。


    昏昏沉沉不知道多久,他觉得飞机餐味道很古怪,潦草地吃了两顿实在是吃不下,最后还是被阿牧哄着才又塞了点。


    “跟小孩子一样,还要哄。”


    听见阿牧调侃的话,他并没有放在心上,打了个哈欠就裹住毯子合上眼,继续维持那种半梦半醒的状态。


    耳边的一切都那么遥远,直到有人轻轻推他,他才睁开眼。


    “快降落了。”


    阿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偏过头,才发现舱窗的遮阳帘不知何时被打开了,看下去能够窥见大半个陌生的城市,还有那些他只在图片视频里面见到过的著名地标建筑。


    微微睁大眼睛,他偏头看下去,降落时的声响让他不太舒服,阿牧便揉揉他的耳朵,让他张开嘴巴。


    “减轻压力。”


    乌宜照做,呆呆地啊了一会儿,忽然看见他还没灭屏的手机页面上是自己的照片,顿时睁大了眼睛。


    “你什么时候拍的。”


    阿牧哈哈笑起来,“刚才,挺好看的吧,一会下去了传给你。”


    乌宜草草扫了一眼也挺喜欢,等下了机往外走时便缠着他要照片,阿牧趁机逗弄他几句,他这会儿累了,也乖乖学着喊哥哥拜托,但拿到照片以后就只露个后脑勺给阿牧看,自顾自边走边推放大图片看细节。


    “冷漠啊。”阿牧在一旁抱怨。


    他没有理会,确定照片没有露脸,便保存了下来,准备之后凑齐几张,发一条极具文艺气息的更新。


    让那些人再嘲讽他又土又壕的。


    机场外人很多,诸多让人眼花缭乱的接机牌中,阿牧一眼便看见了戴着口罩的沈跃,忙抬手冲对方招了招。


    沈跃笑着上前,他身后的人顺势接过阿牧手中的行李,阿牧腾出手要跟好朋友来个热情的拥抱,却见沈跃已经先一步搂住了乌宜的肩膀。


    “想不想我?”


    乌宜嘻嘻一笑,“不想。”


    半个多月前才见过的,沈跃给他送邀请函之后还请他吃了一顿饭,距离现在也没有多久。


    沈跃听完也不觉得生气,揽着他往前走,和他介绍一会儿要去的餐厅。


    “知道你们累了,直接去我家休息,知道你不喜欢酒店。”


    “嗯嗯,都听哥哥的。”


    两人就这么大步往外走,阿牧迈着长腿跟在后面,面上全是无奈。


    两人都有些累了,一顿饭并未吃多久,转战沈跃家,沈跃在英国的房产乌宜早在视频里面见过,所以到了也不觉得陌生。


    简单洗漱过,他去房间里面休息,虽然身心疲惫却没有太多困意,索性将阿牧给他拍的照片连带着方才在拍的长街以及食物图片P了P,发在了社交平台上。


    一一:[伦敦之旅,哥哥帮我拍的照片]


    发布不到一分钟,点赞和评论已经滚动起来。


    [好美啊]


    [我宝真漂亮呜呜呜,这件羊毛衫外套可以求链接吗?好好看哦]


    [A家的新款吧,搜了一下要三万]


    [吐血]


    [博主居然来伦敦了,这家餐厅我吃过味道很好~]


    [所以一一之前回复那些黑粉的话是真的诶,是来看演奏会吗?]


    乌宜随便挑了几条回复,没再看见那些喷子,正心满意足地要退出,就忽然收到了一条私信。


    [不就是质疑你穿假货吗?至于举报我?你到底哪来的背景啊]


    这口吻格外熟悉,即便账号是陌生的,他却也第一时间回想起就是这个人之前追着他喷。


    难怪前段时间都没来,原来是封号了,难怪。


    活该!


    他哼一声,点击了举报用户,然后拉黑退出软件。


    正准备丢下手机开始酝酿睡意,手机又叮的一声响起,他点开,发现居然是之前打游戏加的那个博主给他发来了消息。


    [打吗?]


    乌宜下意识点开被李青泉推荐的那个软件,找到这个人的账号,发现他正在直播,但好在并没有将和他的聊天界面露出来,画面还是游戏的开屏界面,而主播一言不发,背景只有鼠标点动的清脆声响。


    他想了一下,回复:[现在不打哦]


    直播间响起叮咚声,主播开始敲击键盘。


    [在忙吗?]


    乌宜打了个嗯还没发出去,对面忽然又发来了消息。


    [你被盗号了?这里提示你的账号不在大陆有风险]


    乌宜一惊,连忙回他,[没有,是我出来旅游了]


    [不信]


    乌宜收到这条消息,有点摸不着头脑,心想那要怎么办。


    这有什么好不信的呢?他又没有要骗钱。


    谁料紧接着对面就发过来一条,[除非你说句话,让我验证是本人]


    乌宜皱起眉头,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他还没回,新消息又弹出。


    [之前打游戏我听过你的声音,如果不同的话,你肯定就被盗号了,我会举报你]


    举报?


    乌宜几乎立刻联想到了那个被举报封号的私信,犹豫半天还是摁下了语音键,小声说:“我真的没有被盗号。”


    说完,他手一松发出去,对面却半天没了动静。


    忽然间有些不好的预感,他切到直播软件,卡顿一秒正好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响起。


    “我真的没有被……”


    声音戛然而止,是有人将麦克风的声音关闭了,这次背景连键盘打字声都消失,万人直播间的弹幕顿时热闹起来。


    [谁在说话?]


    [主播是在聊s吗?]


    [好乖的声音啊,让姐姐再听听]


    [哈喽?去干什么了?]


    乌宜脸颊涨红,觉得有点尴尬,很快就收到了对方的消息。


    [确定是真人了,不好意思]


    乌宜虽然有些意见,但还是怂怂地回复了一句没关系。


    [你去哪里玩了?]


    直播间还是毫无动静,弹幕疯狂滚动,主播却全然没理会,还在给他发消息。


    乌宜老老实实回答,对方又询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聊了几句,他看见对方直播间已经掉了三千人,有点不好意思再耽误他的时间,只好找借口说自己要休息了。


    互道晚安后,他松口气,放下了手机。


    之后的一周时间,他和阿牧去打卡了各个知名景点,两人都是吃货,所以主要还是辗转于各大餐厅。


    沈跃演出在即,没太多时间陪着他们,只能抽空同他们出去。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就到了演出当天,乌宜他们的位置靠前,但他害怕被别人拍照片,所以戴上了口罩和帽子,抵达后被迎接到后台,跟几个姗姗来迟的朋友给沈跃鼓劲。


    再回到位置上等待,他舒了口气,看了一眼身边,阿牧此时坐在那里,他原本在另一个位置,但乌宜是一个人来了,他便顺理成章往这边挪了过来。


    想到本来应该和自己坐在一起的是另一个人,乌宜的心情变得又酸又涩,忍不住算了算卿烛休息的日子。


    都一个月了,还真不是骗他。


    回过神想起来一会看演出,他低头将手机调成静音,页面上却忽然弹出了来电显示。


    看清楚来电人,他心跳骤然加快,想也不想便接通。


    “乌宜,那个那个……”李青泉的声音有些慌乱,“你看完演出了吗?”


    乌宜本能地心里发慌,“还没有,怎么了?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你别着急,是这样的,我这些天都没上楼,因为楼下一直有保安守着嘛,加上我这段时间也比较忙,所以一直没去楼上看过,今天我结束完一个仪式回来……”


    李青泉语速很快,可照常的过分絮叨还是让乌宜失了耐心,他着急道:“你说重点。”


    “卿先生又不见了!”


    听见这句,乌宜下意识怔住,莫大的慌乱和无措在胸膛中升腾盘旋,几乎要将他吞噬。《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