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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全新作战系统


    蒙眼的布被摘下。


    他下意识想回头,却被桑适南抬手,轻轻挡住了视线。


    “别睁眼。”


    桑适南的声音贴在他耳边说。


    奚也怔了怔,睫毛在桑适南掌心里轻颤。


    只听见咔的一声,灯被关上。


    桑适南这才把手挪开。


    奚也望着黑暗中那道熟悉的轮廓,胸口一紧。


    他再也忍不住,扑进那怀里,用力抱着他。


    桑适南再次低头吻上来,手上动作也没停,丝滑地扒落了他身上的僧服。


    很快他身上就不着寸缕,桑适南用自己温暖的身体覆上来,从后面抱住他,奚也重新落进一个温暖滚烫的怀抱里。


    他不敢出声。


    桑适南把手从后面绕过来,掌心覆住他的嘴唇,贴着他耳畔低声道:“受不住就咬我。”


    他感觉身后的温度一点点靠近,空气在被褥间变得滚烫浓稠。


    一只手落在他腰侧,慢慢揉着,力道由轻到重,仿佛在确认他还能承受的界限。


    然后,忽然一用力。


    奚也轻哼一声,牙齿不受控地咬住那只手的指关节。


    他眉心轻蹙,指骨发颤,下意识想去攥身下的床。床上只铺着竹席,没有床单,他的手无处可抓,只能无力悬在床边。


    桑适南抽回手,指侧留下一串浅红的齿痕。


    他将奚也翻过身,扣住他的双手,引到自己颈后让他环住。


    “抓这里。”他把奚也的手拉到自己肩背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奚也的手指一点点蜷紧。


    黑暗里,两人呼吸交缠。


    桑适南俯下身,用嘴唇堵住了奚也痛苦的呻吟。


    “嘘,别出声。”他近乎用气声对奚也说。


    隔着一道门墙,里面满屋旖旎与暧昧全数无声堵在那深吻之下,橙色的僧服与零碎衣物散落一地。


    桑适南抱住奚也调换位置。


    他从背后压住他,手臂穿过奚也下颌,与他十指相扣。他捏住奚也的下巴,迫使他偏头,然后再度亲了上去。


    “叫我。”他低声诱哄。


    奚也仰起头,泪光在眼角闪烁。他呼吸颤抖,唇齿间逸出模糊的气音,咬牙不住摇头。


    桑适南停住动作,拉着奚也的手,一点点亲过去,一边亲一边充满蛊惑地盯着他的眼睛,又说了句:“叫我。”


    奚也到了崩溃边缘,下意识抬起腰,唇形颤抖地吐出那两个字:“哥……哥哥!”


    桑适南笑了笑,终于如他所愿。


    到了最后,奚也半是清醒半是迷糊地想,这个家算是白出了。


    结束之后,桑适南把屋内重新整理了一遍,对奚也说:“聂叔把一切都告诉我了。这次我不是一个人来的,我们所有人都是你后盾。”


    奚也怔了一瞬,随即钻进他怀里,用尽全身力气抱紧他。


    “好了,好了。”桑适南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不用担心我,也不用担心你自己,我会一直在。”-


    诗人雪莱说过,诗人是世界上未经公认的立法者。


    他们让世人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上天终会赏善罚恶。


    但事实并非如此。


    佛教笃信因果与轮回,主张一切恶行皆有偿还,善行必有回馈。若想免于苦难,必先渡过苦难。诸恶莫作,众善奉行。


    但事实仍非如此。


    在真实世界中,大有行善未必善终、作恶未必受罚的事实存在。


    诗人以语言去构筑精神安慰,而非真相。他们用语言搭建出一个温柔、诗意却充满谬误的世界,信者被扭曲的认知将使他们在截然相反的现实里步履维艰。


    是以,他将以“诗人”为名,让万千罪孽臣服于自己,成为——他的信徒。


    奚也合上书页。


    后排的车厢里一片静寂,窗外光影在他眼睫下滑过,他缓缓阖上眼。


    坤貌大约是担心他在外逗留过久,心有不安。因此提前一周便派人结束他的修行,亲自将他接回。


    “父亲,”奚也睁开眼,主动面向副驾驶开口,声音平静,“我想明白了。”


    “以后我会好好待在父亲身边,侍奉父亲。”


    坤貌微微一震,转头看他:“你说的……是真心话?”


    奚也望着窗外,语调温顺:“之前是我不懂事,以后不会了。”


    坤貌仍狐疑不安:“你在中国的那些……”


    “他们算什么?”奚也冷笑着打断他,“是养我十多年,就为了让我回来做线人?还是只因为一句怀疑,就不再相信我、要放弃我?这些年,只有父亲,从没放弃过我。哪怕我一次次与父亲作对,父亲也依然原谅我。在这世上,只有父亲才是我真正的亲人。我还能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坤貌的神情终于缓了几分,伸手过去,轻轻捏了捏奚也的掌心。


    “好孩子,”他说,“你能想明白就好。”


    手掌一松,他便收回了手。


    在坤貌看不见的地方,奚也垂下眼,将被他碰过的那只手悄然贴在裤缝上,擦了又擦。


    他把书放到身侧的座椅上,靠着车窗,重新闭上眼。


    车轮碾过山路的轻微颠簸,如催眠的摇篮,让他慢慢沉入一种平静的安宁中。


    他此刻很心安,因为他知道,桑适南的车就跟在后面。


    不知过了多久。


    当奚也再次睁眼,天色已近傍晚。


    前方的山道蜿蜒曲折,距离坤貌的碉堡还有半小时车程。


    路并不算远,只是山路陡峭,加上坤貌一向警觉,中途一直在关注后面有没有人追赶,因此,短短几十公里的路,走得比平时更久。


    奚也并不担心桑适南会追不上。


    他说过会一直陪在他身边,那就一定会做到。


    "先在寨子里休息一会儿,半小时后再上路。"坤貌吩咐。


    他口中的寨子距碉堡仅十几公里。


    那是一个以种植罂粟为生的小村,山坡上红花漫天,像被夕阳点燃。村民的生活全赖着坤貌提供的毒品采购渠道,才能得以延续。


    奚也转头望向那片火红的山坡,风从山谷掠过,花海齐齐颤动。血色与霞光交融,瑰丽得几乎不真实。


    其实到了这里,已经足够安全了。


    整片山头,都是坤貌的势力范围。


    但坤貌依旧不安。


    他凝神望着来路,眉头越皱越深。


    “赛温,”他低声道,“让村里人多注意后面。我总觉得……有人在跟。”


    “是,貌叔。”赛温应声。


    晚饭是在寨子里吃的。


    饭到一半,一个村民气喘吁吁地冲进屋来,声音急促:“貌叔!寨口发现一辆外来车!”


    奚也手中的筷子微微一抖。


    坤貌立刻察觉,目光在他脸上停了一瞬,眉心轻蹙。


    奚也垂下眼,将异样掩在平静之下,低头继续慢慢刨饭。


    “怎么,”坤貌盯住他,语气不急不缓,“是你认识的?”


    “没有。”奚也平静摇头,语气听不出破绽,“只是没想到,这种地方还会有外人闯入。我有点担心父亲这边的安全,是否出了什么疏漏。”


    坤貌的神情这才稍稍松动,哼了一声:“没事。只是车子开进了寨子而已,以前也不是没有误闯进来的普通人。”


    他起身,语气淡定中透着几分威势:“不过,要想再往我碉堡那边走,可就没那么容易了。七八道关卡在那儿,连条蛇都钻不过去。”


    他转头吩咐:“赛温,带人跟我出去,看看什么情况。”


    “是。”


    山路尽头。


    一辆军绿色的改装越野横在路中央,车头冒着淡白的热气,像是刚刚抛锚。


    车门半掩,车内空无一人。


    坤貌让人上前搜查,只翻出几袋干粮、一壶水、几张印着中文的旅游地图,还有一台相机。相机里,全是普通的风景照。


    “看样子,应该是迷路的中国游客。”赛温把中文地图和相机交到坤貌手里。


    坤貌眯起眼,打量那几名肩上扛着土枪的村民,语气不重却让人发憷:“怎么回事,人呢?”


    村民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地答:“跑……跑了。”


    “跑了?”坤貌眉头微拧。


    “是被我们吓跑的!”那人急忙解释,“我们看这车坏在路上,就想过去看一眼。那司机一见我们手里拿着枪,老远就吓得丢车跑了。”


    坤貌沉默片刻,忽而笑了声,语气带着几分讥讽:“胆子倒是小……跑这么快,连车都不要了。”


    他扫了一眼那辆孤零零的车,神情淡淡。


    最近因棉滇北部战事再起,中国外事领馆早就提醒公民不要靠近这一带。但总有人不听劝,非要等真枪实弹指到头上才肯老实。


    坤貌冷哼一声,挥手道:“这车估计没人要了,你们自己看着处理吧。”


    回到寨子时,饭桌上只剩奚也一个人,还在低头慢条斯理地吃饭。


    坤貌看着他那副心如止水的模样,忽然心头一动,又坐回桌边。


    “你就不好奇,外面那辆车?”


    奚也慢慢咽下嘴里的饭,淡淡道:“刚才和你们一起出去远远看过一眼,没什么意思。”


    坤貌目光一寸一寸扫过他,似笑非笑:“确实,就一个迷路的普通游客,只是胆小了些,他要不跑还好,一跑,村里人以为出了什么事。天又黑,谁看得清?一不小心就开枪,把人打死了。”


    “哦,是吗?”奚也神色未变,只是又舀了一口饭。


    坤貌继续盯着他,像要从他脸上看出一点破绽:“你真的不好奇?”


    奚也放下筷子,抬头望了他一眼:“我为什么要关心一个陌生人?”


    他顿了顿,语气微冷:“父亲,我吃完了,可以上路了吗?有点困,想早点回去休息。”


    坤貌挑了挑眉,终于收回那点试探意味:“我还以为,那人你会认识。”


    奚也的神情平静如常。坤貌看了他几秒,心里的怀疑才总算打消,吩咐人收拾东西,准备上路。


    奚也面无表情地起身,跨出门槛时,唇角几乎不可见地动了一下。


    他无声骂了一句蠢货。


    车上除了干粮、水、地图和相机这些可供“辨认身份”的物件外,什么都没有。


    那就意味着,这辆车,是桑适南故意留给他们看的。


    至于其他那些专业的定位仪器、急救药包、警用装备,当然不可能被这群蠢货发现。


    坤貌这种人,手段阴毒到令人作呕,但脑子一向不顶什么用。


    再说,通往碉堡的路上设着七八道武装关卡。桑适南要真开着一辆改装越野大摇大摆冲进来给人当靶子,那才真是脑子进水了。


    半小时后。


    共南河安全执法合作中心临时办公楼。


    指挥大厅被冷白的灯光照穿,几十块监控屏幕在墙上闪烁,映得众人脸色一片青灰。


    聂毅平坐在最前方,双手交迭,目光钉在中央那块最大屏幕上。


    画面上,一个红色光点在山谷间缓慢移动,正是桑适南的实时GPS定位。


    昂山赞坐在他另一侧,身为棉滇方面代表,神情难掩焦躁。他盯着那枚长久停留在村寨附近的红点,终究忍不住发问:“他为什么还不行动?”


    聂毅平微微眯眼,语气沉稳:“别急,他还在等。”


    昂山赞心里暗骂一句,这老家伙能不能别打哑谜,就会吊人胃口。


    这时周振从监控台前抬头,带着急促的口气:“聂局!‘诗人’的最新情报到了!”


    “快!”聂毅平一改方才的从容,整个人前倾,神色骤然紧绷,“马上翻译。”


    周振手指在设备上飞快敲动,屏幕上多处坐标同时亮起:“‘诗人’传来的是八处武装关卡的精确位置。按时间推算,从桑支现在所处的村寨到坤貌的秘密碉堡,车程约半小时。若他徒步前进,考虑到还要规避坤貌的武装巡逻,至少要七到九小时。”


    大厅一瞬间静了下来,只有设备发出低低的嗡鸣。


    聂毅平注视着屏幕上的红点,淡定而笃定地回应:“这对他不成问题。”


    “喂喂喂!”昂山赞终于按捺不住,“各位盲目信任自家战友的时候,可不可以不要把我们这些人的心脏当儿戏?现实一点行不行?你们的战友只是肉体凡胎一个人,对面可是整整八道关卡!每道关卡都有至少十来个人的武装小队!要是不被发现还好,一旦被发现,可就要被打成筛子了!”


    这会儿指挥中心里,所有中方人员都抬头看向昂山赞,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聂毅平慢条斯理地抬起茶杯,抿了口茶,淡定开口:“谁跟你说我们是一个人行动了?”


    昂山赞怔住了。


    聂毅平放下茶杯,指向头顶天花板:“我们的卫星就在上空,全天候覆盖三邦谷的目标。若行动人员尚未暴露,当然好说;要是被发现了,比坤貌武装部队的子弹更先射出的,是我们的卫星系统。这个系统不受射程限制,精准率极高,可同时锁定至少二十个目标。只要敌人头顶上方没有遮挡,你让它打哪儿,它就打哪儿。你要割敌人的耳朵,它绝不会误把手指割下。”


    昂山赞脸色一变,半天才挤出一句:“卫星?动静那么大,你们就不怕被坤貌发现?”


    聂毅平摇头,眼中没有一丝笑意:“昂山少将,牺牲不是警察的义务。我们现在首先在乎的是一线行动人员的安全,其次才是敌人是否察觉。”


    昂山赞低声喃喃:“这……跟我以往对你们的印象,完全不一样。”


    聂毅平嘴角微微上扬:“你以为我们不再看重任务了吗?并非如此。任务要成功,一线行动人员也要受到万无一失的保护,只是在过去,我们把成败的关键压在任务执行者身上。但现在,这个决定性因素已经不在人了,它在系统、在制度、在技术与科技之上。”


    他目光越过众人,落在那块闪烁的屏幕上:“中方有信心,无论局势如何变化,正义与胜利都在我们掌握之中。”——


    作者有话说:昂山赞:我丢[害怕]大受震撼。


    第82章 关键一环


    “周振,你继续跟踪桑适南的位置信息,还有诗人的最新情报。”聂毅平吩咐。


    谁料周振却迟迟没应声,眉心缓缓锁紧。


    “聂局……”他的声音带着罕见的凝滞,“我们好像……失去与诗人的联络了。”


    “怎么回事?”聂毅平沉声问。


    周振盯着屏幕上跳出的红色警告,摘下耳麦,语调骤然收紧:“诗人进入了信号屏蔽区,我们无法继续追踪。而且……屏蔽范围是一整片区域,全频段干扰。”


    与此同时。


    坤貌的车队蜿蜒穿过山谷暗道,驶入隐藏在密林深处的秘密碉堡。


    车门一开,坤貌终于吐出一口压了半天的浊气,侧头对赛温道:“让人再检查一遍信号干扰器。整片区域必须彻底封死,断网、断信号。决不能让中国警方用任何技术手段定位到这里。”


    不过,这也意味着他自己同样无法侦测外界的信号。


    但坤貌对这座碉堡的安全性始终自信,只要他不主动暴露坐标,这个世界上没人能闯进他这个密不透风的地盘。


    他扭头查看后座。


    奚也正低着头,专注地在手机上玩消消乐。


    离线游戏不需要联网。


    坤貌盯了几秒,终究没起疑,挥手任由他继续。


    指挥大厅内,周振开始解释:“信号干扰器的原理可以理解成,在一个安静的房间里所有人都正常说话,你突然拿起一个大喇叭,用更大的噪音喊叫。噪音本身不传递信息,但它会把所有对话全部覆盖掉,谁也听不见谁。”


    他指着屏幕上跳动的波形:“坤貌这次用的是全频段干扰器,覆盖所有电磁信号。所以与诗人的联络会在一瞬间被切断。”


    昂山赞脸色瞬间变得难看:“那岂不是说,只要桑适南穿过第八道武装哨卡,也会彻底失去消息?”


    周振摇头:“这一点不用担心。干扰器是地面设备,干扰波束无法精准覆盖到天上的卫星。所以我们依旧能通过卫星,和桑支队保持通讯。”


    他补充道:“就像莫姐口岸那次,即便敌方封锁信号,也影响不到我们的卫星监控系统。且我们这次升级了所有设备,只要桑支队顺利潜入坤貌的地盘,借助他,我们就能重新和诗人恢复联系。”


    “可还有个问题。”昂山赞皱眉,“失去诗人的信号后,你们要如何确定坤貌别墅的具体位置?”


    周振沉默了一秒。


    旁边的陈不然抬起头,冲他笑了笑:“昂山少将,这不是反而更容易吗?坤貌这回聪明反被聪明误,信号被完全屏蔽的地方……当然就是他的地盘。”


    “没错。”周振手指敲击键盘,光标飞快跳动,“我能锁定诗人手机最后一次出现的信号点,再用干扰器的覆盖模式反推。范围马上能出来。”


    昂山赞这才慢慢呼出一口气,只觉得这辈子从未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桑适南一路穿林,前七道哨卡都被他顺利通过。


    直到第八道,这里是距离坤貌碉堡最近的一道防线,火力最密集、警戒最森严。


    他藏身林子深处,取出便携式频谱仪搜索干扰源,数值跳动间,他忽地停住。


    第八道关卡所在区域,已然处在了全频段信号屏蔽范围之内。


    也就是说,奚也在进入第八道哨卡之前,就提前推算出它的大致位置,并在信号被切断前,把最后的坐标发回了指挥大厅。


    桑适南沉默半秒,掏出单筒望远镜。


    果然,越过关卡后方的山坡,他直接看到了一座半隐在密林间的灰白色碉堡,近到肉眼可及,不需要任何定位。


    指挥大厅里陷入短暂的安静。


    有人皱眉:“但问题是,诗人是怎么提前确定最后一道哨卡的具体位置的?”


    “我懂了。”


    聂毅平身侧,一位看起来年轻却职级不低的青年忽然出声。


    所有人下意识看向他。


    沉弄青盯着屏幕上八个关卡的坐标数字,像是看到了什么规律性的脉络。他微微眯眼,轻声一笑:“果然如此……”


    众人一愣。


    “沉处,看出什么来了?”


    沉弄青抬头,语气平静地分析道:“这个坤貌,应该是一个极度追求秩序的人,他必须把外界的一切排列得规整、可预测,才能抵御内心的焦虑与不安全感。这样的人在人际关系上往往表现为控制欲强、不善处理情绪;而在日常行为上,则会体现为强迫症、洁癖,以及按照死板的规律做事。”


    他抬手指向屏幕:“前七道关卡的距离完全等同,连坐标选择都有固定的特点。只要掌握了前七个,推算第八个并不难。”


    林中。


    桑适南一把收起频谱仪和望远镜,重新压紧耳麦,手指扣在枪身上,准备继续潜入。


    “咔。”


    脚下一截枯枝被他不慎踩断。


    声音极轻,却在死寂林间被蓦然放大。


    他瞳孔微缩,瞬间贴背靠上树干。


    “谁!”


    第八道哨卡前,两名武装人员同时扭头,枪机拉响,火力瞬间指向林子方向。


    指挥大厅里,周振蓦地摘下一只耳机,声音急促:“不好!桑支队暴露了!”


    聂毅平脸色一沉:“卫星就位!”


    “无法处理!”周振立刻回道,“哨卡搭建在树下,上方树冠遮挡太密,卫星无法精准锁定目标!”


    两名武装人员循声逼近。


    桑适南稳稳压住呼吸,将自己整个贴进树影里一动不动。


    枪口的黑洞距离他,已不足三米。


    就在这生死一线之际。


    “唰——!”


    一只飞盘如一道银光,从侧后方高速掠过,两名武装人员同时被晃了一下。


    “什么东西?!”


    “砰!”


    一声闷响,惊慌之下,武装人员抬手本能地开枪,飞盘被打得四散碎裂。


    “汪!汪!——汪!!”


    一阵暴躁的犬吠从林间飞奔而至,一只毛色雪白、品种难辨的小狗从树影里窜出,尾巴夹得紧紧的,冲着开枪那人狂叫。


    “这他妈哪儿来的狗?!”


    武装人员恼羞成怒,抬枪就要瞄准那狗。


    “你敢!”队长猛地扑出来,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把他踢得险些趴地。


    “开你狗屁的枪!想被貌叔扒皮是不是?!”


    被踹的人只觉莫名其妙,却发现队长的视线一直落在他的身后,并未看他。


    那人愣了愣,下意识转头,脸色瞬间煞白。


    奚也从林间的阴影下走出来,脚步不紧不慢。他弯身将那只竖毛乱叫的小白狗抱进怀里,手掌轻轻抚过它的后颈:“好了……别气了。”


    然后他抬起头。


    视线冷冷扫向那一队武装人员。


    “谁准你们开枪的?”


    被扫到的几个人顿时脊背发紧。


    队长连连道歉,额头渗出细汗:“奚也少爷……您怎么到这儿来了?貌叔说您不能随便……”


    奚也低头用脸颊轻蹭了蹭小狗的脑袋,小狗情绪渐渐平复,小声呜咽着,整个岗哨光听见狗的声音了。


    他这才漫不经心地开口:“我陪它出来玩飞盘,走远了一些。怎么,不可以?”


    “可以可以!您去哪儿都行!”队长脸色尴尬,立刻表态道。


    奚也像没听见一样,目光向身后深处的林子扫了一眼,目光淡淡。


    “你们眼神还得再练练,别对不该开枪的开枪……反倒把不该放进来的,放进来了。”


    队长立刻弯腰:“奚也少爷教训得是!您慢走。”


    奚也抱着狗,慢悠悠离开岗哨。


    回到房间后,他让人把晚饭直接送到他门口。


    坤貌坐在餐厅里,看着奚也空着的座位,脸色沉下来:“他怎么不下来吃?”


    赛温站在一旁为坤貌倒酒,小心翼翼地解释:“奚也少爷白天在外头跟狗玩飞盘呢,被外面那群不长眼的岗哨招惹到了,心情不好,生了一晚上的气,不乐意呢,吩咐我们谁都不许打扰。”


    坤貌眉头拧了拧,又怕刚回温的父子关系再崩回原点,没再多说一句。


    奚也把送来的饭菜一股脑儿全数打包,压进怀里,从窗沿轻巧一翻,像影子一样溜进夜色。


    山谷被星光覆着,淡银般的光亮流淌在坡地与树影间。他一路奔到空旷处,气息乱得像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哥?”他压低声音呼唤,“……哥,你在吗?”


    夜风吹过山叶,没人回应。


    奚也心口猛地揪紧。


    他刚要再喊。


    “嗒。”


    一颗小石子从上方落下,正好砸在他脚边。


    奚也眼底的惊喜几乎要炸开,他猛地抬头。


    树冠上站着个人。


    那人一脚踩着枝杈,借力像风一样跳下来,动作干脆又轻快。很快,他站在奚也面前。


    星光洒下来,把桑适南的眼睛照得亮晶晶的。


    奚也抬头看他,却愣住了。不过一天多不见,桑适南整个人更瘦了,皮肤被毒辣的太阳晒伤,现在还泛着红,估计过不了几天就会变黑。


    他差点没认出来,心疼了一下。


    桑适南看他愣着,主动伸出胳膊,把自己的手臂贴到奚也的白皙皮肤旁比了比,笑道:“这下差得有点儿远了啊。”


    奚也再忍不住,扑过去抱住他:“好受罪,哥哥……”


    桑适南轻吸一口气,被他撞得仰倒在地,眼底却先看到铺天盖地的星光。他忍不住轻笑一声:“今晚的星星真漂亮。”


    奚也的身体猛地一颤。


    桑适南以为自己硌着他了,连忙抬起身去看,却看到奚也满脸都是泪。


    他的心猛地揪住,赶忙伸手替他擦:“怎么了这是?没事的啊,哥回去吃两顿肉就养回来了。”


    奚也却突然抬手,狠狠捶了他胸口两下,声音抖得厉害:“答应我!要活着,一定要活着!”


    桑适南怔了半秒,然后慢慢抬手,把他整个人抱进怀里。


    “好。”他贴着奚也的额头,低低地说,“我一定会活得好好的。”


    奚也决定加快行动。


    坤貌自从回来以后,愈发谨慎。要对他下手,必须等待一个一击毙命的合适时机。


    共南租区,寰海商会。


    罗昌裕站在二楼的长廊上,俯瞰下方灯火明亮的会客大厅。


    他曾在金龙园区被打到骨头断裂、满身伤痕,如今两个月过去,伤早养好了,也是到了该跟坤貌算总账的时候了。


    大厅里,共南河沿线各行各业的商会会员正齐聚一堂。


    这是老板最终计划中的关键一环。


    多年筹谋,为的就是这一刻。到了今天,终于可以正式启动。


    坤貌一直以为沉聿舟要吞掉整个棉滇的经济。


    那不过是他自以为的臆测。


    他以为别人和他一样贪心,一样想吃满盘。


    可事实是,老板压根没有那个兴趣。


    沉聿舟只要三邦谷。


    只要那条能够握住三邦谷生死的经济命脉。


    一旦那根命脉落到他手里,不需要正面对抗,就能轻松掐住坤貌的咽喉。


    而当一个人具备了垄断棉滇大半经济命脉的能力,再去收拾区区三邦谷,又有什么难度呢?


    第83章 赛温


    指挥大厅内,聂毅平盯着大屏幕,语气沉重:“目前我们的武警部队已经完成部署,随时可以对坤貌实施武装包围。加上卫星辅助,一旦锁定坤貌的位置,就能对整片区域实现全方位合围。”


    他顿了顿,抬手指向屏幕上那片错综复杂的地形图。


    “但问题是,要想避免坤貌从警方未知的小道撤离,必须先摸清他碉堡内部的完整结构。”


    指挥室瞬间安静了一瞬。


    “困难也在这里。”聂毅平继续道,“我们的前线行动人员无法深入核心区域。即便他能冒险潜入,也不可能凭一己之力在短时间内摸清。即使是内部人员,包括大主管赛温,甚至诗人本人,都只知道局部。整个结构的全貌,只有坤貌本人掌握。”


    夜色深沉,坤貌从床边坐起,赤脚踩上地毯,走向卧室最阴影处的一段墙。


    他按住墙面深处的某个暗扣。


    咔哒一声轻响,墙壁赫然裂开一道细缝。


    紧接着,一扇隐藏门缓缓滑开。


    门后出现了一台电梯。


    坤貌走进去,电梯无声下落。十几秒后,“叮”的一声,另一侧的门缓缓开启。


    门外,是一间完全不同的房间。


    床上的人安静仰躺着,姿势端正得如同告别仪式上的遗体。


    无人会想到,坤貌与奚也看似相隔两端的房间,竟被这部暗道电梯悄无声息地连在一起。


    坤貌踏进房中,脚步极轻。


    奚也的侧脸在月光下显出一种近乎脆弱的静美,睫毛轻颤着,像受惊的动物。


    坤貌的眼神慢慢沉下去。


    他伸手,掐住奚也的脖子。


    柔软的皮肤、微弱的脉搏在他掌中一点点跳动。


    他的手指逐寸收紧,心底的怀疑缓缓涌上心头。


    没有下楼吃饭的那天晚上,奚也并不在房间。


    你到底去了哪儿?


    是不是……去见了什么不该见的人?


    真该死啊你……


    也许是这股压迫让奚也很没有安全感,他眉心骤然皱紧,呼吸失序,像陷入梦魇。


    唇间不断吐出断断续续的呓语。


    坤貌俯下身,想听得更清楚些。


    突然,奚也猛地伸手,扣住他的手腕,声音从梦里惊叫而出:“爸爸!我害怕!”


    坤貌像被霹雳击中。


    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几乎是反射般地松开手,从奚也的怀中退开一步。


    他盯着奚也的脸,惊魂未定。


    爸爸?


    他是在叫……谁?


    奚也醒了。


    睁开眼时,额头满是冷汗,呼吸急促得像刚从溺水里爬上岸。


    他缓缓转头,看到了站在床边的坤貌。


    “……爸爸?”


    坤貌胸腔像被什么重重撞了一下。


    是在……叫他爸爸?


    坤貌迟疑片刻,重新走向床边。


    奚也已坐起身来,月光落在他眼底,让那层水光显得愈加脆弱、动人。


    嘴唇也是润润的。


    坤貌就看着那张红润的嘴唇一张一合,发出无比动听的声音:“爸爸……我害怕。”


    坤貌脑子里“嗡”地一声,周围的声音随之变得忽远忽近。他几乎无法思考,只能本能地顺着奚也的声音往下走。


    “怎么了?”他的声音紧绷,却努力维持平静,“为什么害怕?”


    奚也轻咬下唇,犹豫着开口:“家里……空荡荡的……我不喜欢这里的装修风格……我……我在这里很不安。”


    坤貌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收紧。


    “那你想怎么办呢?”他问。


    奚也的手指拢着睡衣布料,轻轻揉搓。无意识的动作却让睡衣下摆被往上拽了一寸,露出半截白皙的腰线。他抬眸道:“我可以……”


    声音轻得要贴近才能听清,“按照我的喜好……重新布置家里吗,父亲?”


    坤貌眉间闪过一瞬犹疑。


    奚也又往前凑近了一点,眼睛湿湿亮亮的,睫毛抖得像快哭出来。


    “父亲……?”


    他语气小心翼翼:“我们以后要一辈子住在这里的啊。”


    坤貌最终撑不住了。


    他呼吸一滞,点了点头。


    指挥大厅里。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头顶的大屏幕上,无法摸清楚坤貌别墅内部布局,把整个战术方案都拖进了僵局。


    没人能进去。


    能进去的人也看不到全貌。


    聂毅平站在中央,眉头锁得死紧。他一句话不说,但整座大厅都能感到他被压到极限的焦虑。


    通讯台上的警示灯突然在这时候亮起。


    “聂局!”


    接线员提高了声音:“寰海商会会长罗昌裕请求与我们通话!”


    整间大厅立刻静下来,所有声音都被按下了暂停。


    聂毅平愣了半秒:“罗昌裕?沉聿舟的那个下属?”


    他是直到金龙园区事件那会儿,才知道原来奚也就是沉聿舟的。


    这小子居然把所有人都瞒得死死的。


    这三年里,于公,奚也被部里列为“不可靠线人”,他不敢再交代他去完成什么任务;于私,他更是担心奚也的身体状况和精神承受力,不能再让奚也涉险。


    可他也该知道,这孩子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事实果然证明,奚也背地里居然做了这么一件足以撼动整个三邦谷格局的大事。


    聂毅平咬紧后槽牙,沉声道:“接。”


    通话频道里很快响起罗昌裕的声音。


    “各位,我是来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的。现在,”他说,“坤貌集团所有生活所需的物资,已经全部落入我们寰海商会的掌控。”


    指挥大厅瞬间炸开,有人立刻提出质疑:“给坤貌送货的都是他地盘上的村民,每个人他都见过。你怎么可能插手他的物资运输?”


    罗昌裕不疾不徐,只反问一句:“运输插不了手,那供应方呢?”


    指挥大厅里众人顿时安静了一瞬。


    罗昌裕继续说下去:“坤貌生活物资的所有供货商,以及通往三邦谷的全部交通要道,现在都被寰海商会旗下的企业以不同名义接管。换句话说,坤貌的每一件进货,都是向我们买的。而坤貌本人,对此并不知情。”


    他顿了顿,像是在给众人留时间反应:“最近这段时间,坤貌更是采购了大量生活物品,小到装饰摆件,大到整套家具。我们整理过清单,这些货品的用途和分类能够覆盖整个别墅的所有空间。具体可以看下面这份采购清单。”


    文件传输的提示音轻轻响起,陈不然立刻打开并投在大屏上。


    沉弄青盯着那些清单,只看了几秒,很快便反应过来:“如果在这些物件里预植定位器,物资进入室内后根据信号分布,就能用间接方式拼出整个碉堡的内部结构,对吧?”


    “但那也只是个大概,不可能覆盖所有角落吧?”有人仍然担心。


    “不需要。”沉弄青语气笃定,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不必完全详细,只要一些基础信息,我就能进行空间重构。”


    聂毅平眼睛顿时亮起来:“对!我怎么把这茬忘了,你哥说过你从小就擅长画地图。”


    罗昌裕在通话那头倒吸了一口凉气。


    “打住。”沉弄青忍住横穿上百公里把桑适南狠揍一顿的冲动,立刻强调,“是空间重构!不是画地图!更不是尿床!”


    周振这时候忍不住开口提醒:“但坤貌的别墅里有信号干扰器,这些定位器即便装进去也传不出来信号。必须要先解决掉干扰器才行。”


    聂毅平神色立即沉下来,抬手一划:“马上联系桑适南。”


    “父亲!父亲!”夜风从走廊尽头灌来,奚也急促地敲着卧室门,“狗不见了,你看到我的狗了吗?”


    “哐——”门被猛地拉开。


    坤貌阴沉着一张脸站在门口。


    他身后的卧室床上,一个年轻女人正手忙脚乱地套着衣服。


    奚也眼睫轻轻一颤,立刻垂头退开一步:“抱歉,父亲……我不是故意打扰。”


    坤貌抿着嘴,强压着火气:“在哪儿不见的?”


    “后面山谷。”奚也声音带着一点急惶,“下午我让它自己到河边玩,然后我……不小心睡着了,醒来就找不见它……山谷那边晚上太黑,我不敢一个人下去。”


    坤貌按着眉心揉了揉,深吸一口气。


    “算了,我带人去找。”


    “谢谢父亲。”奚也站在原地轻声说。


    坤貌刚要步出去,又停住了脚。他斜眼看着奚也:“你不会是……想支开我,好把谁放进来吧?”


    空气瞬间绷紧。


    奚也立刻抬头,眼神湿亮:“父亲怎么会这样想?我当然是要跟父亲一起去的。”


    坤貌心头那点怀疑像被奚也的小糖水一浇,很快散了。他拍了拍奚也的肩,为了表示对儿子请求的重视,亲自调了别墅里大半护卫队,浩浩荡荡地往山谷方向搜索。


    碉堡另一端,桑适南刚翻过围栏,落在阴影里。


    他只有半小时。


    半小时内,奚也会帮他拖住坤貌,别墅的武装力量会被抽走大半。


    这是他唯一、也是最佳的行动窗口。


    他紧握频谱仪,屏幕的频段波形在暗夜中闪烁。顺着屏幕上的峰谷变化,他穿过走廊、无人看守的后梯,悄无声息地抵达最高层。


    干扰器就在前方房间里。


    桑适南没有直接进去,而是缓缓收回脚步,转身沿着螺旋铁梯,攀向屋顶花园。


    他从背包里取出了一枚微型信号中继器。


    拆掉干扰器太明显,很容易被坤貌发现。一旦他重新启动干扰器,再想潜进来就难了。


    但信号中继器不同,它能捕获整片区域内被压制的微弱专用频段,与奚也预先埋在家具内的定位器互相呼应,将信号扩大、整合,再由定向天线送出干扰区。


    这样才可保证万无一失。


    指挥大厅内,所有人屏息望着屏幕上的红点定位。


    桑适南飞快地架设好中继器,拉出一根天线,藏入阳台植物之后。


    他调好频谱,锁定特定频段,最后按下启动。


    “嘀——”一声毫不起眼的脉冲响起,信号瞬间穿透夜空。


    指挥大厅的大屏幕上,那片死寂的区域里骤然亮出了一个红点。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陆续被点亮。


    成功了。


    大厅内沉默了半秒,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桑适南看了眼时间,前后耗时二十多分钟,不到半小时。


    他迅速收起仪器,脚步刚要挪动,却在抬头的瞬间整个人骤然冻结。


    赛温正静静站在他身后。


    桑适南脸色一沉,反应快得像一道闪电。


    他一步逼近,消音手枪抵上赛温的太阳穴:“别动。”


    赛温看他一眼,缓缓举起了双手。


    桑适南的视线飞快扫向楼梯方向。


    该死。


    是挟着赛温冲下去?


    还是干脆不留活口?


    这个念头刚掠过,楼下突然传来沉沉接近的脚步声。


    几名武装队员正往楼上走:“赛温主管,您怎么了?”


    桑适南眼底悍然爆出一丝凶光。


    武装队员越来越近:“我们听见您声……”


    赛温感受到桑适南杀意骤升,突然侧身一挡,大声开口:“我没事!别上来。”


    桑适南微愣。枪口轻轻偏了一线。


    “可我们……”


    “我在帮貌叔处理一些事。”赛温语气强硬,“这里轮不到你们插手。”


    武装队长怔住了一瞬,不敢再问,立刻带队撤下楼。


    屋顶恢复死寂。


    桑适南眯眼盯着赛温:“你到底……”


    赛温摇头:“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快走!”


    桑适南看他一眼,眼底的锋芒收了收,迅速转身离开。


    坤貌拨开树枝,从灌木后走出,手里拎着一只裹了一身泥的小白狗。


    他将狗递给奚也。


    奚也接过小狗,看了眼时间,心跳稳稳落回原点:“谢谢父亲。我们回去吧。”


    坤貌点头。


    一行人回到别墅时,赛温已经站在门口等候。


    “貌叔、奚也少爷。”他低头问好。


    奚也看了他一眼,脚步忽然顿住。


    赛温注意到那一瞬的停滞,心里骤紧。


    坤貌正要跨进大门,却在经过赛温身侧时猛地停住。


    他眯起眼,盯住赛温脖颈侧那一道浅浅的红色指痕。


    “你脖子上……这是勒痕?怎么来的?”


    赛温浑身血往头顶直冲,耳鸣一瞬炸开,脑袋一片空白。


    奚也突然上前一步,抢先发了话:“是有人闯进来,威胁了你吗?”


    赛温猛地抬眼。


    “别怕,赛温。你尽管说。”奚也抬手抓住他的手腕,指尖微微收紧。


    赛温对上奚也的眼睛。


    终于,他一点点地、极慢地点了头。


    “他妈的。”坤貌怒骂一声,他猛地转身,拔枪冲进屋,一路狂奔上楼顶!


    屋顶花园风声猎猎。坤貌冲到栏杆前,居高临下俯瞰整个前庭。


    月光照亮了下方的一道背影。


    桑适南正沿着阴影边缘逃离。


    他抬起枪。


    准星稳稳落在桑适南的后心。


    就在他扣下扳机的前一秒。


    “父亲!”


    奚也急速赶到,一把握住他的枪口。


    坤貌侧头,眯起危险的双眼:“你做什么?”


    奚也深吸一口气,压住情绪:“……让我来吧,父亲。”


    怀疑在坤貌眼底缓缓浮上来。


    奚也不再解释。他干脆利落地夺过坤貌的枪,抬臂对准了那道向外出逃的影子。


    “砰——”空地上,桑适南随着一声枪响瞬间倒地。


    坤貌轻轻“哦”了一声,挑眉看向奚也。


    奚也站得笔直,面无表情,连眼睫都没颤一下。


    坤貌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挥了挥手:“赛温,下去看看死了没。”


    赛温立刻飞奔下楼。片刻后,他抬头朝屋顶示意:“貌叔,目标已经死亡。尸体要处理吗?”


    坤貌点头:“随便找个山沟扔了吧。”


    赛温将桑适南扛起,沿着侧林绕出一条隐蔽的道路。


    他放下桑适南,指着前方的路:“顺着河走,可以走出去了。”


    桑适南撑着地坐起,盯着赛温看了许久:“……你也是沉聿舟的人?”


    赛温摇了摇头。月光打在他侧脸上,显得那一双眼沉静得近乎陌生。


    “我不是。”他顿了顿,“但我总可以选择,要不要继续给坤貌卖命吧?”


    两人沉默对视着。


    桑适南最后轻轻点头:“无论你跟着他是为了什么……希望你一切顺利。”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声音压低:“还有……帮我照顾好奚也。”


    赛温看他一眼,唇角极轻地动了动。


    “放心。”他说,“在你搬来警方的救兵前,奚也少爷就是我的保命符。”——


    作者有话说:不好意思!晚了两分钟


    第84章 埋骨处


    坤貌确信桑适南死了。


    当然,桑适南究竟是死是活,其实并不重要。


    就像奚也说的话是否真心,他从来都不放在心上。


    他要的向来只有一件事,让奚也留在他的身边,他不会允许任何人把奚也从他身边带走。


    一个毒枭的儿子,怎么能去做警察的家人?


    怎么能替警察做事,拿枪对准自己的亲生父亲?


    他现在不过是把奚也走错的路重新扯回来,让他回到原本的那条轨迹上。


    而更重要的是,失去了沉聿舟的寰海集团,再不可能拥有与他匹敌的力量。


    如今,坤貌几乎每天都强迫奚也服用安眠药。奚也一天里醒着的时间寥寥无几,这样,他就没精力再动歪脑筋要离开坤貌。


    但不知为何,奚也最近做的噩梦却越来越频繁了。


    坤貌常在深夜悄无声息推开奚也的卧室门,一坐就是半宿。他亲眼看到奚也从噩梦里惊醒,最初是偶尔一次,后来几乎夜夜惊恐,严重时一晚上能醒三四回。


    他吩咐赛温加大安眠药剂量,但依然不起作用。


    直到某个夜里,坤貌听着奚也大声喊着他的名字,从噩梦中醒来。


    那天晚上,坤貌刚礼完佛,仍保持着双手合十的姿势,站在佛龛前久久不动。


    烛火在他脸上跳跃,他低声祈愿奚也的病症能快些好转。


    等奚也稳定后,他还要带他去中东。他在那里新建了一座电诈园区,那地方中方警察鞭长莫及。


    在那里,他和奚也会拥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再不会被任何人打扰……


    但就在这时,佛像忽然发出极轻的一声裂响。


    坤貌猛地抬头。


    佛像脖颈处悄然出现一道细如发丝的裂缝。下一秒,佛头竟无声脱落。


    它骨碌碌滚着,最后停在了他的脚边。


    坤貌脸色骤变!


    烛光剧烈摇晃,佛堂里升起一股阴凉得令人发憷的冷意。


    他猛地受惊,将佛头一脚踢向角落,但佛头那如鬼魅般盯住他的眼神,仍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坤貌几乎是逃一样地走向电梯,手指颤抖着连按了好几下按钮。电梯门一开,他脚步发虚地走出去,直奔奚也的床头。


    刚踏出电梯,就听见奚也从噩梦里惊醒,嘴里喊着他的名字。


    坤貌心脏骤紧,快步冲了进去。


    奚也整个人蜷在床上,双臂死死抱着被子,脸色惨白得像被冰水浸透,额发湿透,呼吸急促。


    坤貌坐到床边,轻轻拨开他的额发:“怎么了?快告诉爸爸!”


    奚也喉咙发紧,从梦里被硬生生拖回现实,眼神还有些茫然:“我……我又梦到他了……”


    坤貌心脏猛地往下一沉。


    “谁?”他冷声问。


    奚也睫毛濡湿:“三年前……那个卧底。”


    坤貌在心里冷冷一笑:“哦?你梦到他什么了?”


    奚也脸上的血色在一瞬间褪得彻底,他的呼吸忽然急促,像被看不见的手捏住了喉咙:“我梦到……他的头……”


    话未说完,他骤然尖叫一声,整个人像被噩梦重新拖入深渊。


    他猛地用力捂住耳朵,指节发白发紧:“不……不对……一开始只有一颗头……后来……后来只有一具无头尸体……他一直在找我……他一直喊——”“‘我头呢?我的头呢?你把我的头藏哪儿了?!’”坤貌的脸色一寸一寸褪白,他的腿软得几乎坐不住,原地晃了一下。


    奚也抬头说:“父亲,我好害怕……你帮我……帮我赶走他吧……求你了……”


    坤貌喉结狠狠滚动一下。


    他不敢再看奚也一秒,转身快步离开房间,匆匆把赛温叫醒。


    赛温听完后沉默了片刻,神色透着慎重:“中国人讲究入土为安。既然那人一直缠着奚也少爷……那就把他的事情给办妥。”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坤貌:“把尸体找回来,让他重新入土。也许……就不会再来索命了。”


    坤貌觉得这个办法可行。


    第二天吃饭时,他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奚也。


    奚也手一顿,抬眼:“可是……三年前那些毒贩不是都判死刑了吗?当时他们就记不清尸体丢哪儿了……现在怎么找?”


    坤貌直直看着奚也。


    奚也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坤貌开口了:“他们当然不知道,因为尸体最后是我处理的。”


    奚也猛地抬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桑从简的首级并不难找。


    三年前,毒贩们玩腻了之后,就把头颅挑在一根粗竹竿上,插在营地门口,用来震慑外人。


    后来警方突袭在即,毒贩仓皇转移。混乱间,坤貌怕留下痕迹,顺手就把那颗头颅丢进了旁边的湖里。


    相比之下,身体的下落就要混乱得多。


    当时正值一批毒品准备偷运,运毒的人把货藏进了桑从简的躯体中,想伪装成送葬队伍偷渡。


    车队行至暹泰武警边防时被拦查,对方在检查中发现异常,当场连开十余发子弹打毁了尸身。


    毒品被查获,车队覆灭。那具残破不全的身体最终被丢弃在边境附近的一处荒地,无人收敛,任荒草疯长。


    所以说,找头好找,可以去湖里捞。


    但身体找寻难度不小,要去棉暹边境一带地毯式搜索,但那里戒备森严,守卫严密,想要找到几乎不可能。


    坤貌拍了拍奚也的手:“我会尽力去找,只是要花点时间。”


    他说完便起身离开餐厅,打算把赛温叫来,让他派人分头去找桑从简的头颅与残躯。


    然而刚踏进书房,门却被人从外猛地撞开。


    赛温跌冲进来,脸色惨白:“不好了貌叔!我们、我们被棉滇军警和中国警方联合包围了!”


    “不可能!”坤貌瞳孔骤缩,声音骤然发冷,“他们怎么可能摸到这里……?”


    下一秒,他猛地想起了什么。


    “是之前那个警察?!”


    赛温急声道:“貌叔,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坤貌沉着脸,短暂思考后点头:“去把少爷叫过来,带着他一起走。”


    赛温转身就要去,才迈出两步,坤貌又开口叫住了他:“不。你留下,我亲自去叫。”


    赛温愣住,回头。


    坤貌慢慢看向赛温,突然问他:“你觉得,这些年……我对你怎么样?”


    这个问题问得突兀,赛温心头猛跳:“……貌叔待我很好,对我就像我的父亲一样。”


    坤貌看着他,嘴角慢慢牵起一个弧度。


    直升机轰然拔升,震得山林一阵乱响。


    第八道哨卡的武装人员循声抬头,脸上猝然绷紧:“什么人!?”


    然而不等他们反应,几道干脆的枪响利落砸下。


    哨卡的所有守卫连武器都没抬稳,便已齐齐倒地。


    直升机上,侧风如刀子般从开舱口灌进来,桑适南稳住身体,一手死死抓住机架,一手举起望远镜。


    同在他身边的,是这次部里紧急调来的狙击手。


    由于山林遮挡过多,卫星武器无法实时锁定敌人,因此部里临时拍板,派狙击手空降支援。


    狙击手瞥了一眼下方的阵地变动,确认地面行动组已经赶到并开始清理。她淡定收枪,动作丝毫不乱。


    ——宫却,西南某省反恐与特警总队蓝剑突击队王牌狙击手,曾获军警狙击手世界杯小组冠军。


    前面七道哨卡,全都是她隔着密林一枪一枪清理掉的,顺利为后方的地面行动组扫清了障碍。


    直升机震得耳骨发麻,螺旋桨的轰鸣盖过一切。桑适南按住耳麦,提高音量:“等会儿你能直接瞄准解决坤貌吗?”


    宫却已经侧身调整姿势,冷静观察远方灰白色的碉堡,心中迅速估算距离、风速与旋翼扰流。


    她语气笃定:“只要他露头,进入我的射程……就没问题。”


    桑适南点了一下头,再次把望远镜举起。


    他的动作猛地僵住。


    只见那栋灰白建筑的屋顶花园上方,坤貌正一只手死死掐住奚也的脖子,把他牢牢挡在自己身前!


    茂密植物间的缝隙里,隐约可见一把黑亮的枪口,正顶在奚也的太阳穴上。


    桑适南的心脏狠狠一跳。


    耳麦频道内,地面行动组的指挥命令传到所有人耳中:“所有小组注意!目标正在劫持我们的线人!重复一遍,坤貌正在劫持线人!各小组切记不要误伤!”


    宫却迅速调整准星,枪管微微下沉,瞄准镜内的十字线像一张收拢的网,慢慢扣向屋顶花园。


    可不知为什么,桑适南胸腔里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他远远盯着屋顶那两个人影,眉头一点一点锁紧。


    ……有哪里不对。


    直升机压低高度,风刃一样掠过那栋灰白建筑。眼下距离早已进入宫却的完美射程,但坤貌几乎整个人贴在奚也后背,不给狙击手留下任何缝隙。


    宫却嚼着口香糖,整个人贴伏在枪侧,稳得像钉在机舱地板上。


    直升机继续逼近。


    忽然!奚也的手,缓慢地、怪异地,举了起来。


    一个诡异、毫无求生意味的动作。


    桑适南背脊骤然一凉。


    他死死盯住那只手。


    下一秒,他的声音在耳麦频道里炸开,震得所有人一瞬静止:“线人是假的!!!所有人注意规避!!!”


    只见“奚也”举起的那只手里,赫然握着一把黑亮的手枪。


    宫却骂了一声该死!


    这么近的距离,即使她能瞬间击倒“假线人”,对方的枪也几乎有九成概率在同一时间击中她。


    但宫却没有别的选择。


    她猛地挪出半步,准星在一瞬间滑向新位置,扣下扳机!


    就在子弹飞出的那一刹那,“坤貌”猛然回身,扑向“奚也”,像一头猛兽般竖着身体挡在那把黑色的枪口前!


    宫却的子弹擦着花坛飞过,火星四溅。


    但由于“坤貌”的一连串动作,让“奚也”彻底暴露在宫却的视野中央。宫却绝不允许自己放弃这个机会,她的反应快得不像人类,准星锁死目标,瞬间打出了第二枪。


    子弹以几乎无法感知的速度划破空气。


    “奚也”身体一僵,额心被|干脆利落地洞穿。


    直升机悬停在屋顶上空,螺旋桨的风刃把花园的灌木压得低伏。


    绳索“嗖”地甩落下去。


    桑适南几乎是沿着半空一跃而下,落地的瞬间膝盖微震,却顾不上任何疼痛。他冲向倒在血泊里的“坤貌”,一把将人翻过来。


    下一秒,他整个人僵住。


    那是一张他绝没想到的脸:赛温。


    赛温手捂着腹部,血如泉涌。


    “操……”桑适南咬紧牙,立刻压住伤口,动作快得近乎粗暴,“没事儿!没事!听到没有?你能活!你给我撑住!!”


    赛温脸白如纸,他努力睁眼,聚焦在桑适南脸上,嘴里说出来的声音断断续续:“他们……他们……从密道逃走了……快……快去把他……追回来……”


    “别说话了!!!”桑适南双手满是温热黏腻的血,怒吼着让赛温闭嘴。


    地面行动组和棉滇军警冲上屋顶,喊声杂乱。


    昂山赞不顾下属的呼喊,径直奔向赛温所在的位置。


    赛温听到那道脚步声,缓慢地、极痛苦地转头。


    昂山赞站在他面前,没有开口。


    赛温忍着被撕裂般的疼痛,抬起满是血污的手,颤抖着敬了一个极度艰难的军礼:“井栋第22侦探部……中尉赛温……幸……不辱命……”


    昂山赞肩膀猛地一震。


    然后,他缓缓抬起手,以军队最高规格的礼仪——回敬了赛温一个极标准、极肃穆的军礼——


    作者有话说:有一点卡文,正文应该不剩几章了。我努力克制住了没在内容提要里剧透


    第85章 摧毁


    “坤貌的房间里至少有两台电梯。”沉弄青冷静的话语传进桑适南耳麦,“一台通向另一间卧室,另一台……直接通往这栋建筑之外。不出意外,他就是从那条外联通道带着奚也逃走的。”


    桑适南没有半秒犹豫,立即整理好装备,转身狂奔下楼。


    指挥大厅内,众人听着沉弄青的话,有些迟疑:“沉处……坤貌碉堡内部机结构复杂。您靠脑子重构出来的空间地图……不会有偏差吗?”


    沉弄青面无表情地盯着屏幕,忽然问:“你们去过C市吗?”


    众人一愣。


    “C市的地形把整座城切成了像多维空间一样的结构。”沉弄青语气极轻,“你从山脚坐上扶梯,以为会被送到山顶,结果一出门,迎面却是一片更广阔的低地。整个城市看起来上下颠倒、左右互换,但它始终只是三维空间。坤貌的这栋建筑,就像是一个被压缩过的迷你 C 市。”


    所有人呼吸微滞。


    “所谓的坚不可摧,只是坤貌自以为是的错觉。这些内部通道看起来复杂,但实际理解起来比你们想象的简单。”


    另一边。


    电梯一路急速下降,数字跳动如心跳失控。


    桑适南冲出电梯,却在下一秒骤然止步。


    一整面悬崖峭壁如刀切般陡立在眼前,狂风从深渊里直直灌了上来。


    “外面怎么是……”桑适南愣了一下,“悬崖!?”


    沉弄青眉峰猛然一跳:“附近有没有其他电梯?!”


    桑适南迅速扫视四周,视线锁定在悬崖边的一座观光电梯设施上。


    “有!”


    他刚开口,声音猛地变了。


    观光电梯外侧的显示屏上,向上的箭头正在一格一格跳动。


    有人……正在从悬崖下方上来。


    桑适南整张脸瞬间冷透。


    “……电梯上来了。”


    指挥大厅内,沉弄青听见这个消息,瞳孔猛地收缩成针尖。


    这个时间点,这个出口,这个方向……


    除了坤貌,谁会坐这部电梯?


    可如果电梯里不是坤貌,那里面载着的,又会是什么?


    桑适南立刻按住耳麦:“宫却!马上检查电梯情况!”


    远处的直升机迅速拉升、转向,螺旋桨巨响震得空气发颤。机身沿着山壁贴飞,越过悬崖,直扑桑适南方向。


    风压席卷,灌木被掀得纷纷折断,碎枝在半空乱舞。


    宫却半蹲在舱门口,她死死盯住那节缓缓上升的透明圆柱电梯。


    仅仅几秒,她脸色骤变。


    “——电梯里有炸弹!”


    她的声音贯穿整个通讯频道,震得所有人心口一紧。


    “数量多少?!”聂毅平抢先问。


    宫却盯着玻璃内密密层层的装置,咬住牙,罕见地声音发紧:“能把……整个电梯都装满。”


    山林深处。


    坤貌站在碎石滩上,静静望着悬崖上那座被薄雾半掩的灰白建筑。


    那是他亲手打造的碉堡。


    也是他亲手准备摧毁的东西。


    他在电梯里塞进去的炸弹数量,能让那地方瞬间化为废墟。


    那群军警不是想追上他吗?那就先问问他们够不够命走到他跟前。


    坤貌收回目光,转身抓住奚也的肩膀,两只手稳稳按牢。


    “以前是爸爸对不起你。”他低声道,“现在爸爸带你离开这里。为了你,爸爸可以放弃所有的一切,以后只有我们父子两个人,我们去没人知道的地方生活。爸爸不会再抛下你了,爸爸死都不会丢下你,相信爸爸。”


    奚也却没有看他。


    他的目光死死锁在悬崖的方向。


    就在这时,一道刺目的红光在悬崖上空骤然炸开!


    紧接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像巨兽撕裂天空般轰然倾下!


    大地剧烈震颤,山林整片晃动,碎石成雨般滚落!


    一道浓黑的硝烟柱冲天而起,在风中展开,像一张巨大的灰幕缓慢笼罩整片山林。


    奚也瞳孔剧烈颤抖,呼吸彻底失控。


    “别看了。”


    坤貌上前一把揽住他,捂住他的眼睛,声音里带着兴奋后的平静残酷,“那种规模的爆炸,没有人能活下来。”


    尘烟终于被风撕开一线。


    灰幕散裂的缝隙中,直升机重新破空而出,稳稳悬在半空。


    宫却缓缓收回狙击枪,肩膀轻轻抖了下。


    她盯着悬崖半腰。原本的电梯井如今炸成一个深黑的坑洞,破碎的钢骨仍在冒烟。


    她终于吐出一口被憋到发疼的气,按下耳麦道:“炸弹已提前引爆。任务完成。”


    桑适南伏在地面,碎石还在不停从高处滚落。


    爆炸余波尚未平息,他已经撑起身体。


    “宫却!”他隔着风声怒吼。


    直升机立刻回应,甩下一条绳索。


    桑适南抬手一抓,臂肌瞬间绷紧,借力猛跃,攀住绳索。机身下降,他随之滑降至半山腰。


    抵达目标高度,他毫不犹豫松手,落地后身体落地翻滚两圈,借惯性起身,下一秒已化作一道影子冲进山林深处。


    另一边,指挥大厅内。


    所有人正盯着周振传回来的侦察卫星画面。


    一整片深得发黑的原始森林,层层迭迭,看不出半点线索。


    “这么大面积……想在里面找人太难了。”有人喃喃嘀咕。


    韩峰没有答话。


    他坐在屏幕前,整个人往前倾,眼睛一眨不眨。


    韩峰与旁人不同。


    他曾连续三天三夜守在电脑前,同时盯住几千个监控画面,硬生生从中揪出一个潜逃多年穷凶极恶的杀人犯,创下了全国公安记录。


    他的眼力和画面调度能力,是整个江州市局默认的最强。


    “等一下。”韩峰手指一顿。


    他盯住沿河的一段树林。


    树影层层迭迭,看似无异,却有两点微妙的暗色随同方向移动。


    那是……人的移动轨迹!


    韩峰瞳孔骤缩:“发现目标人物和‘诗人’!”


    他飞快指出位置,周振立刻锁定其定位数据,实时传输给桑适南。


    “桑支队!往东南方向约四公里,他们正沿河行动。速度不快,你能追上!”


    山林中风声呼啸。


    桑适南如离弦之矢,越过林间乱石,沿着最新定位狂奔。


    头顶的直升机贴着树冠低空掠行,螺旋桨搅得山风急响,像影子一样紧随其后。


    坤貌听见了直升机的轰鸣。


    “该死。”他低声咒骂,眉心隐隐跳起,“这样了都不放弃……”


    他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奚也:“他们是来救你的吧?”


    奚也沉默着没有出声。


    明明可以直接动用卫星武器,对他们所在的坐标进行无差别扫射,却偏要这么麻烦地动用直升机来精准攻击。


    明明到了这一步,他这个线人已经不再有利用价值,没有任何用处了。


    却一定要为了他这个无用之人,选择最耗力、最耗时、最耗成本的方式来救他。


    奚也喉咙微颤,手指不受控制地蜷了一下。


    如果所有人都在拼命为他争一条生路,他又凭什么,在最后一刻倒下?


    他抬起眼,呼吸极轻,却像被点亮的一簇暗火。


    既然如此,他也绝不能在最后关头放弃。


    坤貌一直盯着奚也的脸。


    他从未像此刻这样笃定,他确实爱着他这个大儿子。


    爱到愿意放弃在棉勃和三邦谷累积的一切,爱到只要能带走奚也,只要奚也在他身边,他这辈子争来的东西都可以瞬间化为乌有。


    但同样,如果这个孩子此刻想要他的命,哪怕只是露出一点杀意。他也会毫不犹豫地举枪,把那颗子弹,送进他的心脏。


    “你想杀了爸爸吗?”坤貌终于开口。


    奚也抬眼,一言不发地看他。


    “你想杀了爸爸,爸爸也想杀你。”坤貌的语气没有起伏,“我们是骨肉相连的至亲,流着同样的血脉……你和爸爸,本质上就是同一类人。甚至……”他轻轻捏住奚也的下巴,逼奚也抬头,“连想做东南亚之王的愿望,也都跟爸爸不谋而合。”


    “你说错了。”奚也将头一偏,猛地甩开坤貌的手,“我只有一个爸爸,那个死在三年前、身首异处的爸爸。所以……”


    “你这个肮脏的东西!如何配做我的爸爸!”奚也用尽全身力气,冲上去狠狠咬住坤貌脖子。


    血腥味瞬间在奚也口中蔓延开来,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淌下。


    坤貌痛得怒吼一声,反手扣住奚也的肩膀,将他重重掀翻在地。


    “你打不过我的!给我清醒一点!”坤貌怒瞪双目,猛地掐住身下人的脖子,把他牢牢压在地上。


    窒息像黑潮一样迅速漫上来。


    奚也喉间发出被捏碎般的嘶声,脸色一点点涨成紫红,双手死抓着坤貌的手腕,却越来越无力。


    “我是爱你的,你知道吗?爸爸是爱你的!”坤貌声嘶力竭地喊着。


    “这些年,我对你的好都是真的,对你的愧疚也是真的!失去你的那十四年,每一天、每一夜,对你的想念也都是真的!”


    他几乎要把奚也捏碎了,声音劈裂:“所以我才会在重新找回你之后……嫉妒你和那个警察的关系!你告诉我,爸爸有什么办法?谁能容忍自己的亲儿子,认一个中国警察做父亲?!”


    “你要原谅爸爸!爸爸做这么多,都是为了让你迷途知返,回到爸爸身边!”


    坤貌双眼血红,他的声音慢慢又软了下来,近乎乞怜般地说:“你要……原谅爸爸的啊……都是爸爸的错,如果当初……当初我没有失去你就好了。”


    他充满爱怜地摸着奚也的脸颊:“你生下来那么干净。爸爸本来想过,不让你沾染这一行。所以我让你去中国读书,等以后你长大了,再去别的国家留学,毕业后找个安安稳稳的工作,带着爸爸的那份遗憾和期许,像普通人那样成家立业,好好过一辈子……你相信爸爸……爸爸真的……真的这么想过……”


    奚也双手攥着他的手腕,力气正在迅速流失。


    死亡的阴影像冰水一样,从后颈缓缓浸到胸腔。


    坤貌没察觉自己哭了。


    他眼中的血管爆裂,泪水混着一丝赤红,滴落在奚也发紫的脸上。


    “可是爸爸把你弄丢了……”他低声喃喃,“把你弄丢了……连同爸爸放在你身上的全部期许……全部的遗憾……连同爸爸心底最后的那一点善,一起弄丢了……”


    坤貌猛地用力,将奚也从地上提起,狠狠抵在树上。


    “失去的东西,永远不可能恢复原样。”他的声音低哑到几乎听不清,“你是爸爸失去的最宝贵的东西……但你本该在二十一年前就死掉。”


    “失而复得的,不再是珍宝……你已经不是爸爸最干净的孩子了。”


    “那就……”奚也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轻轻一笑,“杀了我吧,坤貌。”


    第86章 落幕


    “你叫我什么?”


    坤貌怒声咆哮:“你叫我什么!?”


    奚也艰难地掀起眼皮,挣扎着把视线拖出来。


    坤貌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漂亮得近乎脆弱的眼睛,瞳色浅得像被水冲淡过,映着他身后被阳光镀亮的山林。


    一片金光落在破败的树影间,也落在奚也的眼底。


    每每这双眼睛望向他的时候,他总能看到被竭力压制住的惊惧的情绪。


    这个孩子害怕他。


    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坤貌出现在奚也面前,他看他的目光里都会浮现出一层本能的恐惧。


    久而久之,坤貌甚至以为,奚也的眼睛天生就是这样。


    他从没有在奚也眼底深处看到恐惧之外的情绪。


    只有当他提到那个警察的时候,奚也的脸上才会出现别的表情。


    那时,奚也的眼神会忽然沉下去,像坠入不见底的深井。一种深得骇人的哀伤悄然浮上来。


    静得像死水,黑得像深渊。


    那也是他身上总围绕着的淡淡的死意的来源。


    好像他也早在三年前,就随着那个警察,一起死了似的。


    坤貌缓缓眨了下眼。


    可是现在……


    奚也看他的眼神里,什么情绪都没有。


    坤貌愣住了。


    就在那短促得像呼吸停顿的一瞬,他听见背后草叶被猛力拨开的声响。


    “你他妈耳朵聋了吗?他叫你坤、貌!”


    下一秒,桑适南的怒吼几乎贴着他的后颈炸开。


    桑适南的身影从后方扑来,勒杀般掐住坤貌的脖子。两人撞倒在地,狠狠翻滚,枯枝碎石被滚得四散飞开。


    奚也眼前猛地一空。


    他像被从死亡边缘硬生生扯回来,整个人失去支撑般倒在树下,胸腔剧烈起伏,听见了不远处的直升机旋翼在上空拍击空气的声音。


    桑适南压着坤貌,反手拔枪,冰冷的黑洞洞枪口顶住坤貌眉心,手指正要扣下扳机——坤貌在那一刹突然猛地偏头!


    “砰——!”


    枪声轰响。


    子弹擦着他耳廓掠过,带出一道血线,深深钉进泥土。


    坤貌极速反击。他死死掰住桑适南的手腕,五指像铁箍一样拧住,力道大得仿佛能把骨头折断。紧接着,他的膝盖猛然抬起,狠狠顶进桑适南腹部,企图以蛮力扭转枪口,让那冰冷的黑洞指向桑适南自己。


    两人在土石间纠缠扭打成一团。


    枪口被拉扯得忽左忽右,直到下一刻,那冰凉的金属贴上桑适南颈侧。


    高温的枪管烫在皮肤上,瞬间烙下一道迅速泛红的圆形印痕。


    奚也跌跌撞撞朝前爬去。


    刚才坤貌把他掐得差点缺氧,后脑的旧伤仿佛被人用钝器狠狠砸了一下。视野边缘迅速塌缩,黑斑一片片侵入,他几乎什么都看不清。


    他看不清那边发生了什么,只能在浓烈的血腥味里听见拳脚撞击肉|体的沉闷声响。


    就在坤貌扣下扳机的那一刻,桑适南猛地将头往一侧狠狠一拧!


    枪声炸裂!


    子弹从他肩骨上缘生生穿透,热血像骤然喷开的泉眼,向外猛涌。


    坤貌眼底闪过一丝暴戾的遗恨。他想要的是要害,是眉心、是心脏,是能一枪结束桑适南性命的地方。但在桑适南死命的抵抗下,他连半毫米都挪不动枪口!


    怒火骤然烧空理智。


    坤貌嘶吼着再次扣动扳机。


    该死!


    该死!!


    该死!!!


    为什么……为什么就是打不到要害!


    温热、深红的鲜血顺着桑适南肩侧汩汩往下淌,迅速浸透他半边胸膛。他咬紧后槽牙,硬是一声未吭。


    最后一发子弹终于打空。坤貌将空枪猛地甩开,下一秒便反手掐住桑适南的脖子,把他狠狠摁在地面上。


    他五指如铁钳般嵌进桑适南的喉结,同时抓住他的后脑,以一种足以折断枕骨的蛮力砸向地面。


    砰!


    沉闷一声,地面都跟着震了一下。


    桑适南闷声一哼,几乎被砸得眼前发黑。但电光石火之间,他怒吼着抡拳,狠狠一记扫向坤貌的太阳穴。


    坤貌脑袋一偏,整个人短暂地僵住,被打得意识一瞬间发白。


    就在此时,奚也挣扎着靠上树干,指节死死陷进树皮里,才勉强让自己坐直。耳边是一阵阵压抑得发闷的扭打声,他的视野依旧模糊成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头顶的直升机轰然掠过,风声把树叶刮得哗啦作响。宫却趴在舱门边,瞄准镜贴上眼眶,手臂稳得像铁铸般一动不动。


    茂密枝叶完全将下方的动静挡住,她焦急地调整角度,终于在一线细窄的树影缝隙中捕捉到两团纠缠的影子。


    宫却呼吸一紧,声音陡然破出:“目标人物与桑支队打得太紧密,无法锁定对象!”


    就在这时,奚也猛然抬起了头。


    他像是嗅到了某种只属于桑适南的危险信号,尽管眼前一片黑,他却能感受到那股生命力正在迅速流失。


    桑适南的动作开始变得迟缓。


    他对坤貌的击打始终敌不过坤貌冲他肩膀开的那几枪,他每一次挥拳都在拉扯着肩上的血洞。


    伤口被不断撕裂,血流得更猛。


    他的力量正一点点消失。


    坤貌踉跄着从他身下爬起,跌跌撞撞地从腿上拔出一把匕首,他抓起地上桑适南的衣领,扭曲一笑。


    “我早就想亲手杀了你了。”


    “坤貌。”


    奚也忽然偏头。


    坤貌充耳不闻,抬手咬开刀鞘。


    金属滑出的瞬间,雪亮的刀尖反射着日光,一点一点移向桑适南的心口。


    奚也喉头一紧,发出一声撕裂般的尖叫:“坤貌!!”


    刀尖距离桑适南的心口只剩下一拳之距,坤貌的动作生生顿住。


    他缓缓扭头,看向奚也。


    奚也立在树下,身体摇晃得仿佛随时会倒下去。他的脸没朝向这边,只能凭声音去判断位置。


    “你为什么不先杀了我?”他问。


    坤貌没说话。


    他的指骨收紧,虎口因用力泛白。


    刀尖却迟迟没有刺下去。


    “你为什么不先杀了我!”奚也再度问出口。


    “还是说……”


    他抬起那张眼神失焦的脸,每个字都精准刺进坤貌心口——“你根本就不敢杀我。”


    坤貌的眼睛缓缓眯紧。


    是啊,他刚才明明可以直接一刀捅死奚也,可他没有。


    为什么?


    一个背叛了他的孩子。


    一个认为生恩不敌养恩的孩子。


    一个宁愿为警察赴死,也不愿替他活下来的孩子。


    他为什么不敢杀他?


    难道……他害怕那一刀下去,从奚也的心脏、脑海、意识深处迸裂出来的那些最珍贵的回忆碎片中,找不到任何关于他的痕迹?


    坤貌的呼吸开始急促。


    就在这短短几秒——宫却再次扣动扳机。


    子弹撕裂空气,打在遮住视线的树冠上。


    她在清除障碍。


    高处的枝叶像被利刃削断,摇摇欲坠。


    然而,站在树下的奚也却连动都没动。


    他甚至往前走了半步,刚好站到了树枝即将坠落的直线轨迹上。


    奚也缓缓开口,对坤貌道:“你其实……舍不得我死吧?”


    坤貌的瞳孔骤然收紧。


    “不——不!等等!等等!”树枝砸落的一瞬,坤貌发出一声嘶吼。


    那一刻,他丢开桑适南,像野兽般扑了出去。


    在树枝砸中奚也头骨之前,他用尽全身力气一把将奚也推开!


    轰——!


    树干落地,砸出一个深深的土坑。


    奚也踉跄跌倒在地,肩膀磕在石头边缘,疼得脑袋发蒙。


    他忽然低低笑了。


    “坤貌,这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我比你了解自己……更加了解你。”


    坤貌怔住:“你说什么?”


    一种从未有过的、真正意义上的恐惧,骤然攀上他的脊背。


    那一瞬间,他像被一柄冰冷锐利的长钉,从胸口直直贯穿到后背。


    他缓慢地、像是被命运牵引般抬起头。


    抬向头顶那一小片被树冠撕开的、毫无遮挡的天空。


    坤貌终于明白了那是什么。


    但已为时太晚。


    上千公里之外,卫星的锁定信号已然落下。


    无声的审判就在此刻降临。


    二十发高速金属弹头几乎是同时突破大气,像二十把从天而降的利剑,以绝对的、冰冷的精准度,直直劈向坤貌的头顶。


    砰——砰砰砰砰——!!


    它们如同二十根冰冷的骨钉,穿透肌肤,穿透骨骼,穿透每一寸曾经暴虐、残忍、疯狂的血肉,将他彻底钉死在这片承载了他所有罪恶、并庇护了他几十年的土地之上。


    尘土在他周围缓缓落下。


    坤貌死了。


    死在了这二十发子弹之下,又或者,他是死在了自己亲手养大的那头饿虎的反噬中。


    从他决定养育这头饿虎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终有一日会死在它手里。


    奚也被抽空了最后一寸气力,喉间一甜,猛地吐出一口血。


    他拖着已经不听使唤的身体,一寸一寸往桑适南那边爬。


    “……哥哥。”


    终于,他爬到桑适南身边。男人浑身都是血,肩膀被打得血肉模糊,呼吸浅到几乎听不见。


    奚也抬起发抖的手,抓住他,十指紧紧扣住。


    “哥……”


    他顺势倒在桑适南身旁,侧过身,额头轻轻抵住他的额头。两人的呼吸在狭窄的缝隙里交织,肩并肩躺在一起。


    “哥,”奚也闭上眼,轻到几乎听不见地说,“我们永远不会再分开了。”——


    作者有话说:还剩一章


    第87章 英魂还乡


    奚也的意识像被拖入一口无底深渊。


    四周寂静、冰冷、无边无际,他像被放逐在一个没有出口的黑暗世界里。


    忽然,远处亮起一个微弱的光点。


    他几乎是本能地追了上去:“……哥哥?”


    光点中出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那身形轮廓越来越清晰。


    奚也的脚步僵住。


    那张脸缓缓从光影中浮现出来时,他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停在那里。


    他哑着嗓子,眼圈瞬间泛红:“……爸爸!?”


    桑从简正坐在一张老旧的木椅上。


    他抬头的瞬间,露出久违的、慈爱又温和的笑。


    他抬手拍了拍身旁的空位:“过来,陪爸爸坐一会儿。”


    奚也僵硬地、一步一步挪过去,生怕靠近之后,这一切会像烟一样散掉。他坐下,全身发紧,不知道该怎么呼吸。


    下一秒,他的目光落在桑从简脖颈上的那道蜿蜒疤痕上。


    奚也的呼吸一抖,眼眶猝然湿了。


    “爸爸……疼吗?”他想伸手却不敢,带着哭腔问,“那时候……很疼吗?”


    桑从简看着他笑了:“这个问题,小宝不是问过一次了吗?”


    “那不一样!”奚也脱口而出。


    “不疼,小宝。”


    桑从简主动握住奚也的手,将那只轻颤的手贴上自己的颈侧。


    “爸爸一点也不疼。现在什么都不疼了。”他轻声说,“比起这个,小宝才是最让爸爸心疼的那个。”


    他捏了捏奚也的手心:“这些年,爸爸不在身边……苦着我们小宝了。”


    奚也猛地摇头。


    “我不苦的,爸爸。我是为了……为了成为一个有用的人,我一点都不苦。”


    桑从简转头,认真地看着他。


    “小宝,”他缓缓说,“爸爸从来不需要你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爸爸只希望……你能做一个快乐的人。”


    奚也怔住了。


    酸涩像潮水涌上来,他甚至说不出话。


    桑从简抬手覆上他的后颈,额头轻轻抵着他:“你和哥哥……你们两个,永远永远,都是爸爸的骄傲。”


    奚也垂下头,睫毛抖得厉害,努力眨掉那层酸得发胀的雾气。


    但他越压抑,胸腔越疼。


    半晌,桑从简拍拍他的肩:“来,小宝陪爸爸看场烟花吧。”


    他笑着说:“爸爸欠了你太多次跨年的烟花,今天……一次补完。”


    奚也红着眼点头:“好。”


    桑从简揉了揉他的后脑勺:“看完了,就跟哥哥回江州。以后小宝要是在外面累了,受委屈了……江州的家,永远为小宝敞开。”


    一束烟花陡然升上漆黑的夜空。


    五彩斑斓的光点绚烂炸开,像无数细碎的星光瀑布,从他们头顶倾泻而下。


    奚也仰着头,几乎看得入了迷。


    他想把这束转瞬即逝的光,整个刻进脑海里、刻进骨头里、刻进余生的每一个黑夜里。


    要一辈子永不忘怀。


    烟花的亮光映照在桑从简脸上。


    “小宝,”他轻轻地说,“你要幸福。”


    “我会的爸爸。”


    奚也猛地从病床上睁开眼。


    那朵在梦里炸开的烟花余影仍滞留在他的视网膜上,仿佛还在病房白色的天花板上缓缓散落。


    “奚也!”


    他的手被人紧紧握住。


    奚也侧过头。


    桑适南正坐在床边,肩上虽然缠着厚厚的绷带,但看起来精神不错,外伤并未让他失去行动能力。


    “我……”


    “别说话,别说话,你还不能用力。”桑适南立马制止,又把这些天外面发生的事讲给他听,“坤貌集团已经彻底溃不成军,赛温也抢救得及时,没有生命危险……所有人都好好的,没有人牺牲。”


    奚也缓慢回握住他:“我……刚刚梦见爸爸了。”


    桑适南的动作轻微一顿。


    然后他覆上奚也的手背,把自己的温度一点点传过去:“赛温把一切都告诉我们了。你昏迷的时候,聂叔已经直接联系暹泰总理。边境那边会全力协助寻找咱爸的遗骨……别担心,一定会找到的。”


    奚也睫毛颤了颤。


    桑适南俯下身,将额头贴上他的额头。


    “我们回家。”桑适南低声说,“接爸一起回家。”


    奚也喉头一紧,泪水蓦地溢出来,他点了点头,轻声说:“好……我们回家。”


    江州机场。


    天空万里无云。


    一架接送烈士遗骨的专机在跑道尽头缓缓降落。


    两辆消防车早已列队静待。


    水柱从车顶喷薄而出,在空中划出两道宏伟的白弧。水流在半空交汇,融合,缓缓汇成一道晶莹的水门。


    阳光穿透水雾。


    水门后忽然升起了一道细碎的彩虹。


    专机缓缓向前滑行,慢慢通过水门。


    长空祭忠魂,英灵归故乡。


    沉在三邦谷湖底、躺在边境密林、经历三年风吹雨打的遗骨,终于在今日踏上归途。


    停机坪上,江州公安齐整列队。


    “向全国公安一级英模桑从简烈士——”“致敬!”


    桑从简的遗骨安息于江州市西山公墓。


    桑适南将一束祭花放在新立的墓碑前,退后半步,与奚也并肩站定。


    他从奚也手里接过一杯透明的酒液,举在胸前:“爸,今天正式跟您说件事。我和奚也……准备结婚了。”


    他将杯中酒缓缓倾洒在墓前。


    “以后奚也跟了我,您放心。我会让他永远永远幸福下去。”


    说完,他握住奚也的手,偏头看他一眼,嘴角忍不住弯起来:“我怎么觉得越说越不对劲呢?明明是我亲爸,弄得好像我是他女婿一样。”


    微风掠过山野,一大片白色的小野花像浪一样被吹起,层层迭迭在山坡上翻卷。


    这样的地方,爸爸会喜欢的吧。


    桑适南收回视线,捏了捏奚也的手,又看向墓碑上桑从简那张开怀大笑的遗像:“爸,要是您不反对我们在一起……给个回应呗。”


    奚也皱了皱眉,反握桑适南的手:“怎么可能有——”他话说到一半,一只淡金色的蝴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翩然落在他们紧扣着的指节上。


    奚也怔住。


    下一秒,一声极轻极轻的铃响在风里震荡开来。


    伴着铃声,还有两道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我说媳妇儿!咱俩来江州是旅游的,不是干活的。”一道带着埋怨的男声响起,“你老公提前一个月预订的摩天轮,还没升到顶呢,亲都没亲,你急哄哄跑这儿来干嘛?”


    奚也蹙眉,循声望去。


    台阶上立着两个人。


    前面说话的是个穿白衬衫、牛仔裤的年轻男人,此刻正因没亲到媳妇儿一脸悲愤。


    而他口中念叨的“媳妇儿”——也是个男人。


    他长发束在脑后,眉眼如春水映桃花。侧脸从光影里转过来时,睫毛落下一片薄软的阴影:“闭嘴,再多说一句,今晚分床睡。”


    男人立刻安静了。


    只是眼神悄悄往奚也这边扫了一眼,似笑非笑地冲他们挑了下眉,把手插进裤兜,乖乖等老婆办正事。


    长发男人抱着一束素净的花,走到桑从简墓碑前,微微俯身,将花轻轻放下。


    桑适南本能皱眉:“你……认识我父亲?”


    长发男人缓缓直起身,侧头看向他们。


    午后的光落在他侧脸,睫毛的影子薄得像一道漂亮的蝶翅。


    他轻轻摇了摇头,忽然抬手。


    那只淡金色的蝴蝶仿佛受到召唤一般,扑扇着翅膀飞向他,稳稳落在他手背上。


    他轻声开口:“我不认识。但我听见了他的声音。”


    桑适南与奚也同时怔住。


    长发男人抬眼,淡淡扫过两人:“他托我告诉你们,他很高兴。”


    山风仿佛在那一瞬静了一下。


    长发男人转身欲走,走出几步又停下,回头望向墓碑,轻声道:“青山何其有幸,能够埋此忠骨……将来,这里会是块福地。”


    “不必为他悲伤。下辈子,他会过得很好。”


    说完,他回到等着他的爱人身边。


    他爱人伸手拉过他,两个人肩并着肩,慢慢走进漫山遍野的野花之中。


    白色的花浪吞没他们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见。


    桑适南和奚也静静站着,望着那两道背影消失的方向。


    说不清为什么,作为生者,似乎真的被那句话抚慰了。


    “哎,差点儿忘了正事。”


    桑适南忽然想起什么,转身走到墓碑旁,指了指另一边的空地:“过来,一起跟咱爸拍张全家福。以后每年都拍,一直拍到我俩九十九。”


    奚也侧头看他,轻轻挑眉:“不对吧。等我九十九,你都一百零四了。”


    “行。”桑适南立马改口,“那就拍到我一百零四,你九十九。”


    两人正要站好,一道洪亮的女声像炮仗似的灌进他们耳中:“等一下!”


    桑适南整个人一僵,放下手机,难以置信地扭头:“……妈?”


    赵锦晴踩着十厘米高跟,登登登一路踩着台阶气势汹汹地冲过来。


    一到跟前,她抬手就给了桑适南胳膊一下:“臭小子!拍全家福怎么不叫上你妈?!”


    桑适南被打得一晃,皱眉看她:“妈,这是墓园。你怎么穿着高跟鞋来,还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的?”


    “我乐意!”赵锦晴手一叉腰,“你爸也喜欢,你管得着吗你?赶紧的!今天天气这么好,拍完照咱娘儿仨去吃火锅。”


    她说着话,已经熟练地站到两人后面,把头发掠到一侧,好像这是摄影棚不是墓园。


    桑适南和奚也被她一手一个按在墓碑两侧坐下。


    不知名的白色野花在风里摇摆,头顶蓝天澄澈得仿佛能滴下水来。


    在一片明亮的光影里,一家四口,对着镜头笑得灿烂——


    作者有话说:打酱油的是《我等魂归又一年》主角,不太建议专门去看,那是两年没写的复健作品,很多地方都写得不成熟。出现在这里,只是借设定给活着的人留个念想。


    想看什么番外可以直接在评论区点菜,我有想法就写。目前打算写一下坤貌死后的三邦谷现状,也可能会写点真哑巴伪骨if线。感谢支持正版,因为还有个连载榜要上,所以要等付费番外更新字数满足榜单要求后,才能完结写免费福利。福利番我尽量多写,让大家钱花得值(付费番外不计入订阅率,不需要全订番外也可以看福利番,不用专门买)。另外未来如果还有售后,会在wb@菩宝菩宝上更新。


    下本《直男万人迷,被男大弟弟觊觎》【临时文案,很可能最终开文时会“面目全非”】


    直男万人迷哥哥受vs游泳运动员甜心触手弟弟攻直掰弯|年下|伪骨|人外01万人嫌应周穿成了书里的炮灰反派。


    按照穿书套路,炮灰反派要么悬崖勒马,努力自救;要么维持人设,按照自己理解走反派剧情。


    但无论哪种,结局都殊途同归——变成万人迷。


    应周信心满满:“这种俗套剧情,绝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


    第一,他万人嫌;第二,他铁直男。


    结果一睁眼,晚了,大结局了。


    应周不仅已经迷倒了全书男女老少,还在刚穿来时直接跟男人睡了。


    ……尼玛这瘪犊子穿书局,净给他整事儿。


    02应周不知道跟他上床的男人是谁,只记得很大,似乎不止一根。


    为了揪出对方,他给所有人群发消息:“老子怀孕了,滚过来负责!”


    一时间,接盘侠如雨后春笋般,竞相加入雄竞。


    应周把这群男人同时约去游泳馆,让寄宿在他家、刚上大学的游泳运动员表弟,帮他在更衣室观察这群男人的雄性特征。


    应周描述:“有翘的,有长的,有粗的,应该是来自不同的男人,每个都非常壮观。”


    虞问往下拉了拉勒得发紧的泳裤,露出性感的人鱼线:“嗯,我知道了哥。”


    应周:“?”


    兄弟为何突然孔雀开屏?


    没过几天,应周起床喝水时,无意中发现虞问房间灯还亮着。他透过门缝,看到了满屋的触手——有翘的,有长的,有粗的,每个都非常壮观。


    “……”


    小剧场:后来,应周掐着虞问肩膀,痛到破口大骂:“虞问!你丫敢再多加一根,我削死你个欠登儿的!”


    “怎么削?”虞问伸出触手,在深处用力一拧,“是这样吗?”


    【有唧美人但纯正直男vs无唧绿茶但很多触手】《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