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第 66 章
夜风裹挟着寒气,拍打在窗缝上,送来一阵清凉。可屋内却因为方才的缠绵,而暖得像春水初融。
好不容易平息下来,顾玥宜整个人像是终于从云端跌回人间。
她气息都还没有喘匀,相比起来,楚九渊倒是调整得极快。
他半倚在塌边,素白的中衣微微散开,难得显出几分松散来。
他没有立刻吩咐人端水进来,也没有离开半步,只是抱着顾玥宜,让她整个人都靠在自己胸膛。
她的额际有未干的细汗,附着在泛红的肌肤上,昭示着方才的激烈。
“如果这样算是欺负的话,那我大概要欺负夫人一辈子了。”
他的语调太过温柔,听得顾玥宜终是叹了口气:“罢了,随你吧。”
终归这桩婚事是她亲口应下,眼前这人也是她心之所系。他要纠缠,便由他纠缠一世罢。
楚九渊闻言眼底霎时云开雾散,他不由自主地笑开了眼,如同孩童得到了世间最甜的蜜糖。
楚九渊的火气迟迟没有消退。
顾玥宜只得与他保持着几步的距离,尾随在后。
楚九渊腿长步子大,她要一路小跑才跟得上。
顾玥宜平时大多用轿子代步,体力不佳,这会儿又是暑气正重的时节,早就累得快抬不起脚了。
“陛下。”她轻声唤着,软白的小手拉住龙袍的一角,拽了拽。
楚九渊回过头来看见的,就是正低眉垂眼,双颊羞红的小女子。她天生嗓门小,说什么都像在撒娇:“陛下你别生气。”
听入耳里,楚九渊只觉心脏顿时剧烈收缩,浑身仿佛有股电流穿过似地,酥麻滚烫。
他不禁叹了口气,“朕不是在气你。”
顾玥宜仰起白皙的小脸,粉唇微抿,“那陛下走慢点儿,臣妾跟不上。”
楚九渊目光微滞,这才发现自己刚刚的确疏忽了她,不由低下声道:“是朕没注意,对不住了。”
顾玥宜素来怕羞,此时不知脑袋瓜里在想着什么,娇美的俏脸竟抑不住连绵翻腾的红云,连指尖都有些发颤。
可即便已是羞不自胜,她还是鼓足勇气张开双臂,道:“背我回去好么?”
楚九渊没有立刻动作。
顾玥宜双手僵在半空中,进退都为难。等到实在羞愧难当,正准备慢慢把手收回时,又听他喟叹一声:“玥宜,朕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楚九渊作为业朝内定的储君,年纪轻轻的,就得面对无数常人难以接受的残酷现实。他的心肠,早已被磨练成帝王该有的样子,冷硬而克制。
即使偶有不经意的对她流露出宠溺的时候,也会有意识地收敛。
但他现在,却将这句话说得无比缱绻,纵情。
顾玥宜再抬眸,便见楚九渊已经蹲在了她身前,“上来。”
她醒悟过来,不敢让楚九渊等得太久,只得手脚并用地攀上他宽实的背部。
楚九渊背着她,行走起来脚步仍然快速而稳健,仿佛身后的她像根羽毛一样轻巧。
顾玥宜能感受到他精壮的身躯,透出灼人的温度,隔着几层布料熨热着她的身子。
她不自觉蹭了蹭,鼻尖萦绕着楚九渊独有的男性气息,味道清冷。
过了数秒,顾玥宜忽然反应过来,不管是心理还是肢体,自己都在浑然未觉中习惯上依赖这个男人。
思及此,她不禁怔怔地出了神。
顾玥宜其实已经记不太清,当初嫁给楚九渊时,怀抱的是怎么样的心情,但总归是没有过浓的喜悦。
倘若她能预知到,往后的每个日子里都像在心头浇了蜜,甜的几欲融化,或许会尝试着付出更多温柔。
在她胡思乱想的空隙中,楚九渊已经一脚跨进了乾元宫。然而,他非但没有把顾玥宜放下,反倒背着人儿直入寝室。
顾玥宜四下环顾着,周围除了一张以明黄被褥铺就的床榻,和几款紫檀家具外,倒是清净的很。压根儿没有想像中,帝王家穷奢极侈的作派。
原先她并不知道,楚九渊爱好的竟是这样素雅的风格。
顾玥宜顺着他的背脊滑下,半躺半坐地卧在床缘,声音软糯非常:“陛下这龙床躺起来,好似比臣妾那儿更为舒适。”
楚九渊失笑,修长的手指弓起,轻轻刮了她的鼻子一下:“喜欢的话,以后都让你睡这里?”
凤栖宫内的摆设皆是他亲自挑选,没比御用之物差一分半毫。顾玥宜说这话,明摆着是在无理取闹。
楚九渊看破,却不说破,反倒顺势引导着话题的走向。
下一秒,顾玥宜便伸出两条雪白的藕臂,勾住楚九渊的颈子,修长玉腿紧紧盘上他的腰。
楚九渊余光瞥见窗外炽热的阳光,心知这个时间点并不合适。但眼瞅着她紧闭双眼的羞涩模样,又觉得这世间恐怕没有任何男人,禁得住心爱的女人在身下求欢。
楚九渊欺身而上,双臂如铁钳般紧紧扣住她,没留给顾玥宜任何挣脱的空间。
他探出舌,与她那双红润的唇瓣纠缠厮磨。
吻到动情时,顾玥宜情不自禁地又是紧揪他的衣领,又是拉扯他的裤腰,惹得楚九渊一阵低笑。
明明什么事儿都还没开始做,倒已经被她那双小手弄得衣衫不整了。
正当这时,一贯肃静的正殿却突然传来嘈杂的人声,“皇帝呢?”
楚九渊甫一闻声,便认出那道威严低沉的女音出自钱太后口中。他顿了顿,满是不舍地离开她温软的唇瓣。
顾玥宜并非不识大体的,当下就要动手帮他整理凌乱的衣着。
不料,楚九渊猛然倾身向前,以吻狠狠封住她薄红的檀口,眼里尽是狂肆掠夺,惊得她忍不住发出咿咿呜呜的声响。
动静不小,仅隔一门的钱太后显然也听见了。
她不由蹙额,正欲再说的时候,便见楚九渊神态从容地踱步而出。“母后来了,怎么也不让人通传一声?”
钱太后眉头皱的越发紧,语气亦不善:“宫里头何时养了这般狐媚子?光天化日的就敢勾引皇帝,当真是败坏风气。”
她当然知道帐中藏着的不是旁人,而是专宠一身的皇后。却故意把话说得难听,明显地是想让顾玥宜感到难堪。
“皇帝政务繁忙,无暇管教后宫也是有的,哀家今儿个便代为严惩……”
“母后,”楚九渊贸然打断,“儿子自有分寸,就不劳您费心了。”
尽管他仍旧尊称了声“母后”,可换作任何人都听得出,这句话绝没有商量的余地。
钱太后紧攥手心,用力到指节发白,脸上的血色也逐渐被淡淡的青紫所取代。
她气极,而楚九渊却仍然悠闲自适,“母后特地前来所为何事?”
闻言,钱太后以极快的速度平复了情绪,道:“皇帝可知,朝中出了大事儿。”
“嗯?”
楚九渊的眸子静如古潭,没有半点波动,让她心里没底儿,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武状元孙振华被人暗杀了。”
孙振华是朝廷新官,身份不同寻常,且天子脚下的京城向来治安严谨。出了这等事情,楚九渊难免得佯装出几分震怒。
他沉吟半晌,方道:“朕会命刑部将其列为重案,好生追查。”
钱太后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皇帝,孙状元的武功你也有所见识,用作防身已是绰绰有余。若连他这样的手脚,都难逃一死,对方定然不是等闲之辈。”
楚九渊抬眸对上她算计的目光,“那母后以为如何?”
“孙状元刚从兵部领了职务,回府的路上便遇劫难,难保不是朝中政敌早有预谋的行凶。”
钱太后说着,突然调转话锋:“孙状元一死,最大的受益者便是名列探花的顾兆洲……”
后宫不得干政,即便太后亦是如此。
楚九渊方才没有阻拦,不过是想看看她还有什么招数可使。然而,听到这里也觉得没意思,便再度打断道:“现在事情尚未有定数,母后慎言。”
话落,他更是直接端起茶碗来,略抿一口。
钱太后将这个动作看在眼里,心知他是下逐客令了。虽有万般恼火,也不打算与他正面交锋。
有句话说,母不母,则子不子。
钱氏虽是楚九渊的养母,不但未曾养育过他哪怕一日,甚至在他身陷夺嫡纷争,最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选择了冷眼旁观。
事到如今,又怎么能要求楚九渊不计前嫌,拿她当作生母般地孝顺?
钱太后迟疑片刻,终究是愤愤地转身离开。
待脚步声逐渐行远,顾玥宜才从里屋走出来,神情有些尴尬。
楚九渊见状,薄唇不禁微微上扬,语气中充斥着无边的暧昧:“母后那些话儿,不用往心里去。你若真是个狐媚的,朕膝下早该有一儿半女的了。”
说完,他看顾玥宜仍旧绷着小脸不放松,又宽慰道:“关于你兄长的事,也无须担心……”
尾音尚未落下,顾玥宜却忽然探出灵巧的舌尖,在楚九渊微凉的唇片上轻轻一刷,阻断了他后续的话。
“顾家世代忠良,朕还不至于为着这点子虚乌有的事情错怪良臣……”楚九渊嘴角勾了勾,清浅的笑弧格外蛊惑人心。
顾玥宜忍不住再次凑上前去,亲了一口,这回还发出吧唧的声响。惹得楚九渊又好笑又无奈,只得问:“玥宜,你究竟要不要让朕好好地说话……”
话虽如此,可他即便半眯着双眼,也掩盖不住眉目间几欲溢出的笑意。
当顾玥宜认知到,楚九渊不仅没有排斥,甚至挺喜欢她这种亲密的接触方式后,索性直接捧着他的脸,连续吻了四五遍。
每个吻皆持续良久,久到不知不觉间竟入夜了。
顾玥宜愣了愣,眼睛睁得圆溜溜:“有吗?”
“有。”他侧过头看她,眼底带着回忆里的柔光,“你那时候可没少跟在我身后跑,还经常到处惹祸,每次闯了祸就哭得眼泪汪汪,拉着我求我替你遮掩。”
顾玥宜听他把自己的丑事翻出来,脸上浮了红意,偏偏还要拿眼瞪他:“你倒记得清楚。”
怎么能够不记清楚呢?
楚九渊在心底暗暗想着,那时候的顾玥宜就像是懵懂的小鹿,莽莽撞撞地闯进他的世界,闹得他不得安生。
可偏偏,他并不觉得烦,反倒只觉得心里某处悄悄地陷落了。
那种感觉,直到今日仍未褪去,只是更深、更重。
楚九渊垂眸注视着她,忽然伸手替她拨了一下落在头顶的花瓣:“从小到大,关于你的每件事情,我都记得。”
他感叹:“我也不知道我哪来这许多多愁善感。童年时你一笑,我便觉得天下晴朗,你哭了,我便分寸大乱,紧张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及至长大后,你多看旁人一眼,我便心生妒意。你靠近我一寸,我就觉得山河万里不如你。”
顾玥宜心口发颤,却还要强装镇定:“怎么突然正经起来了?是不是又在谋划什么我不知道的?”
楚九渊侧首望她,眼底是笃定,笃定她会答应自己,所以语气压得极低:“玥宜,你只说,愿不愿陪我一生?”
好半晌,她无奈一笑,终于伸手扣住他的指节:“好好好,我陪你。”
乍听轻率,却是他盼了半生的回应。
顾玥宜也是直到此时此刻才意识到,原来他们走过的,是一条从童年一路延伸到白首的路。
无论往后多少年,她身边都会有一个人。
那人叫楚九渊。
曾陪她走过童年,也终将陪她走向白首。
顾玥宜突然毫无预兆地道了声:“谢谢。”
楚九渊微怔,不解其意,而她也不打算解释。
谢谢你,曾是我年少的惊鸿,也是我漫长岁月的温柔。
让“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成为我此生最动人的情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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