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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窝囊 吃瓜吃到自己头上了。


    江秋白自跳陷阱跳了一肚子的火气, 当夜还睡在沙发上,以至于第二天神情郁郁。


    江行舒从被窝爬起来,本能地就去卫生间洗漱,结果发现洗漱用品居然都不是自己的, 这才发现进错房间了。


    小小的卧室门开了道缝, 把脑袋钻出去一看, 江秋白已经一身运动装地坐在沙发上喝咖啡了。


    “我怎么睡这里了?”


    “出门在外随便进男人的卧室, 你不检点。”


    江秋白可算搬回一城,却害他躺了一夜沙发。


    江行舒鼻子一皱:“哼, 一定是你阴我。”


    这倒没说错。


    “等下跟我一起出门。”


    按照原计划, 他今天本该坐直升飞机去山顶滑雪,但是因为江行舒不敢他就改了, 结果昨晚被江行舒逼婚,气的他夜里又重新订了行程, 非要拉她到山顶飞一趟。


    江行舒穿着防风能力极强的滑雪服登上直升飞机,眼看着脚底下从还有人烟变成山脉连绵,心里开始慌起来。


    小破飞机, 怎么往山沟沟里头飞?都没人了, 万一出事了怎么办?哥哥跳下去摔倒了怎么办?救护人员在哪里?去哪里接人啊?


    等机舱门一打开,江行舒被冷风一灌,眼看着江秋白穿戴好, 就要跟别人一起跳下去时她急了, 一把抱住他的胳膊。


    “哥, 你要小心啊。”


    “你一定要跟他们一起,别掉队了。”


    “你技术能行么?这条雪道你熟悉么?他们厉害么?”


    一张小嘴叽里咕噜没完没了,惹得旁边一起玩的人都在笑话他们俩。


    好一个又漂亮又啰嗦又操心的妹妹。


    江行舒不大在意别人的嘲笑,抱紧哥哥的胳膊不放, 非要他答话。


    江秋白只得拍着她的手背安抚她:“放心,哥哥熟悉的,乖乖到终点等我。”


    江行舒这才松开手,看着江秋白从舱门跳下去,一个黑色的身影在白色的雪山上画出漂亮的弧线。


    她关上舱门,一张脸贴在玻璃上紧盯着哥哥的身影,鼻子都挤扁了。


    江行舒痛快地玩了一个假期,直到快要元宵时才跟着江秋白飞回来。


    一回到广城,就发觉气氛不大对。


    源基因发出公告,会在三月初发布迭代产品,所有之前提到的问题迎刃而解,股价应声涨了好几个点。


    江牧在整个春节都憋着一口气,只等着年后大大的出一口气,因此看到江秋白从国外回来后有些阴阳怪气。


    “和行舒出去玩了?”


    “嗯,她很高兴。”


    “你不觉得这时候应该把她带回家来,让大家一起过节么?”


    江秋白笑笑:“我提了,但是她拒绝了。况且,她也不是第一年不在家里过年,我想大家应该都适应了吧。”


    一句话说的江牧无言以对,这已经是江行舒第十年不在家里过春节了,他九年不过问,却在第十年要她回来,怎么都说不过去。


    “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脱去外套的江秋白,问出了那个疑问:“你知不知道那次做空源基因是江行舒的意思?”


    “有这回事?”江秋白往沙发上坐的的姿势顿了顿,接着才道:“她确实向我咨询过关于做空的事情,也让我推荐过公司,只是不知道是要用来对付源基因的。”


    “源基因被做空之后你就没有怀疑过她么?毕竟是江氏的事情,你就没问一句?”


    江秋白淡淡笑笑:“源基因是大哥选定的投资项目,我插手不大合适,况且行舒那个脾气你也知道。任性骄纵,一句话说的不好听就要发脾气,气急了直接不理人,而且我觉得她回来了最重要。大哥如果对她有疑心,怎么不亲自去问问她?”


    “早晚都要问的。”


    江牧起身离去,他还没把这件事告诉倪令羽,这三人混乱的关系,早晚要变得更加混乱。


    江秋白回到房间后想了想,给江行舒拨去电话,过几天就随祁钰到东城待着,会比这里安全些。


    江行舒痛快答应了。


    一年前在禹城的绑架,让两人每每回想都心惊胆战,这种关键时刻不能有任何松懈。


    于是江行舒刚回来没几天,就收拾收拾行李,在江秋白的护送下,直奔东城找祁钰去了。


    祁钰最近的日子不大好过,因为他那个小助理最近脸色不大好,有几回他跟她开一些平时会开的玩笑都被她严肃怼回来了,害得他摸不着头脑。


    我哪里得罪她了?


    谁得罪她了?


    冲我发什么脾气?


    想不出答案的他在这天下班后单独留下殷灿灿,四只眼睛相互瞪着。


    “瞪我干什么?收拾收拾,跟我去打架!”


    “去就去。”


    他俩就这么一个娱乐项目,摔一摔,打一打,热热身,有什么火气都撒出来,整天给他挂着个脸像什么样子。


    殷灿灿提起包,十分熟练地上了祁钰的车子,直奔当地一家柔道馆去了。


    各自换好衣服,场地上相见,眼神对上的一刹那,祁钰隐隐觉得不对劲。


    怎么有杀气?


    还没反应过来呢,殷灿灿已经动了起来,他张开双臂准备防守,结果殷灿灿不按规矩来,抬手就是一拳,照着祁钰的脸上呼去。


    祁钰没见过这么不守道场规矩的,结结实实挨了一拳,捂着脸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殷灿灿一脚踹翻,疯狗一样骑在他腰上,两手齐发,挥拳就打。


    一边打,还一边嗷嗷叫着,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你干嘛?能不能有点儿规矩?”


    “打人不带打脸的!”


    祁钰躺在那里,屈着胳膊护住脸,满脑子都在想:我哪里惹她了?


    加班算少了?没有啊。


    年终奖克扣了?实习生里头一份啊。


    假期给少了?大家都一样啊。


    祁钰死活想不到自己错在哪里,于是寻了个空挡,一把抓住了殷灿灿的手:


    “行刑之前不得给个罪名啊?我干嘛了我?”


    殷灿灿怒吼:“死男人!打死你!”


    接着挣扎开来,幸亏祁钰力气大她一大截,胳膊一甩,就把殷灿灿掀翻在地,他骑了上去。


    “你有毛病啊?我得罪你啦?工资给你最高,年终奖给你最多,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还打我?做人别”


    祁钰正要骂下去,忽然看殷灿灿一直愤怒的表情变得委屈起来,渐渐控制不住,眼泪汪汪地哭泣起来。


    “嗳?”祁钰一下撒开手,整个人从她身上滚下去,两腿扒拉着退开几步远:“是你先骑我的,这不算骚扰啊,要算也是你先骚扰的我。”


    殷灿灿却不像从前那样伶牙俐齿,静静地躺在那里,只是胸口不断颤动着。


    她在无声地哭泣。


    祁钰爬近了些,看清了她的样子,伸出手指沾了沾她眼角的泪,终于不再玩笑:“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邰绍元他欺负我。”


    祁钰眼珠子一转,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邰绍元是谁。


    “他是谁啊?”


    殷灿灿的脑袋动了动,看向祁钰:“我男朋友。”


    说完很快改口:“是前男友。”


    “这么快就成前任了?”


    他明明记得去年夏天的时候她还跟自己说她有男朋友的,结果不到半年两人就掰了。


    “半年啊,其实也挺久了,是差不多该换了。”


    “换什么?”殷灿灿从地上猛地支起上身,整个人坐了起来:“他不是东西,你们男人都不是东西。”


    祁钰又挨一顿骂:“这关我什么事啊?”


    殷灿灿吸了吸鼻子,这才把前因后果一一说清楚了。


    原来殷灿灿去年调到东城工作,邰绍元则留在广城。


    东城的项目大,殷灿灿的工作也变得忙碌起来,两人没办法见面,电话里的沟通也少了起来。


    去年年底殷灿灿得了一大笔年终奖,原本想跟男友一起高兴高兴,于是告诉了他,顺便问他年终奖如何。


    结果不到她的一半。


    殷灿灿体贴,想安慰男友,于是说是自己运气好,跟了这个项目,加上祁钰大方,给她打分严重放水,所以才拿了这么多年终奖。


    可是在邰绍元眼里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她一调到江行舒的部门,祁钰就花巨资给她置办行装,明明背叛了江行舒,却依旧留在他们部门,甚至还能跟去东城的项目。


    那可是小祁总,花名在外的小祁总。


    谁都知道江行舒是个脾气古怪的,就连小祁总都得供着,那他不得找个地方满足,跟那旧社会老爷身边的妾似的,随叫随到。


    祁钰听到这里眉头皱起,随叫随到?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可是旧老爷的妾?


    他看向满脸泪痕的殷灿灿,合着觉得他在潜规则呗。


    卧槽!吃瓜吃到自己头上了。


    “你跟我?我跟你?我至于么?”


    殷灿灿怒吼:“我至于么?”


    祁钰腾地站起,小王八蛋敢给他编绯闻?活腻了他!


    “老子今天不收拾了他,我小祁总以后跟他姓!”


    祁钰恨恨地要去更衣室打电话,却被殷灿灿拦下了。


    “你干嘛?”


    “我找人揍那个嘴贱的。”


    “你至于么?”


    “至于!”


    祁钰哪里受过这个冤枉气,非要挣脱殷灿灿去打电话叫人报复那个邰绍元。


    “你差不多就行了,骂一顿好了。”


    殷灿灿被他甩脱,只能追在后面跑,直跑到男更衣室门口才停下。


    “老子不受这个窝囊气。”祁钰一边脱衣服一边骂:“我长这么大,就只在江哥那里受过气,他算什么东西,还敢跟我江哥相提并论,我打到他嘴巴开花。”


    “祁钰,你至于么?”


    殷灿灿眼看着祁钰就要把事情闹大,忍不住在门口一声怒吼,祁钰都被她吼愣了,衣服都没顾上穿,光着个膀子就走了出来。


    殷灿灿依旧站在门口,一双眼睛红着,脸也红着,胸腔像快要喷发的火山,剧烈地起伏着。


    就这,还要替那男人求情。


    “怪不得江行舒会选你,天生的受气包,不欺负你欺负谁?”


    祁钰很铁不成钢地骂了一句回去。


    “不打了,以后你窝囊的时候少带上老子,我嫌晦气!”


    第32章 名声 你是不是都没有被男人甩过啊?……


    这场架没打完, 祁钰就嘴角挂彩地扔下殷灿灿离开了,第二天又奉旨去机场接“女友”。


    “真特么晦气!”祁钰出门踩了一脚狗屎:“停车场的屎都不捡!不会养狗就别养啊!操!”


    接二连三的不顺。


    江行舒推着行李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嘴角受伤的祁钰,忍不住笑了起来。


    “呀, 这该不会是来讨风流债的吧?说好的不出轨约定呢?”


    祁钰冷着脸:“没功夫跟你开玩笑, 都窝囊死了。”


    江行舒哈哈大笑起来:“谁给我们小祁总受这些窝囊气了?”


    祁钰坐在车上骂骂咧咧, 他这辈子恋爱不少, 可是没劈过腿也不挖别人墙角,他这么干干净净纯纯粹粹的一个人, 怎么就被扣上了潜规则下属的帽子呢?


    江行舒只关注一点:“你真潜规则了?”


    “放屁!”祁钰恼火至极:“我小祁总至于玩那下三路的招数么?没遇上你之前, 我也是很受欢迎的好吧。”


    这下轮到江行舒想不明白了,怎么沾上她, 他就不招人喜欢了呢?


    “还不是怕被你哥收拾,拒的太狠, 现在她们不是传我想出家,就是传我改了性向,我冤不冤啊。”


    江行舒再次大笑起来:“冤, 冤死了, 要不要等分手以后我帮你宣传一波深情人设,好帮你挽回颜面?”


    风流浪子忽然收了性子,谁看都疑心。


    祁钰趴在玻璃上, 一肚子的怨气没处撒, 还要被不知好歹的江行舒奚落, 越想越气。


    谁知江行舒拿手指戳戳他的腰,问:“嗳,想不想让我帮你出口气?”


    祁钰扭过头来:“怎么出?”


    “有个条件,你得告诉我关于我哥在美国的感情史, 我都有过几个嫂子啊?”


    祁钰坏笑一声:“你先帮我出气再说。”


    江行舒二话不说,直接拿出手机拨给江秋白,问他知不知道公司有一个叫邰绍元的人。


    江秋白也不是公司每个人都认识的,尤其是基层员工更加不熟,于是叫她等一下,自己拨内线问了秘书才知道真有这么一个人。


    一个才来法务部两年的初级员工。


    “把他开了。”


    电话那头的江秋白愣了一下,问:“为什么要开他?”


    “他造同事黄谣。”


    祁钰在一边跟见了救星一样,一个劲儿地赞同:“对对对,开除他,造黄谣,背调不许说他好话,让他以后都没机会进广城的大公司。”


    江秋白在那头眉头拧起:“好,我让人去办。”


    “我哥最棒!”


    江行舒愉快地挂了电话,扭头看向祁钰:“好了,该你了。”


    祁钰小小地出了口恶气,一改起先的怨男模样,舒舒服服地靠在靠背上。


    “你哥啊,他啊,挺好的。”


    “少给我打哈哈,今天你不给我交待干净,我明天就跟我哥告你的状。”


    “看看看,你急什么,没听过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嘛。”祁钰摆起架子来:“你哥吧,他啊”


    江行舒捏紧拳头。


    “他有情感洁癖,说除非决定结婚,不然不恋爱,浪费时间。”


    “哈?”


    祁钰见她不信,于是凑过来在她耳边嘀咕了两句,江行舒一张小嘴张成了O型。


    “真的假的?”


    “我只是怀疑,反正没见过女人,具体情况,你总不能叫我去问吧。”


    江行舒是万万没想到江秋白居然没谈过恋爱,至少祁钰从来不知道他恋爱过。


    “你春节跟你哥哥出去度假了?”


    江行舒点点头:“是啊,滑雪去了。”


    祁钰一脸坏笑地追问:“开心么?”


    “开心啊。”


    “快乐么?”


    “快乐啊。”


    “幸福么?”


    “幸”江行舒终于觉出不对劲来:“你到底想问什么?”


    “我的意思是说,也不比跟那个姓倪的在一起差吧?”


    江行舒皱起眉头:“那是我哥啊,我跟我哥感情好的时候,我们一直都挺快乐的。”


    江行舒的音量越说越小,似乎也渐渐发觉自己和江秋白的感情变得和小时候差不多。


    可以撒娇,可以耍赖,可以开玩笑,可以打打闹闹。


    原来他们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回到了过去。


    她想,这样也挺好的,哥哥是哥哥,爱人是爱人,她分的清楚。


    江行舒到了酒店,依旧住在之前的套房,祁钰住他隔壁。


    日子渐渐变得无所事事起来,直到某一天殷灿灿忽然在酒店楼下堵住了祁钰,一脸惊恐地问:


    “你叫人把他开了?”


    祁钰看她一脸惊慌,心里默默骂了句:没出息。


    他不理会殷灿灿,继续往前走去,殷灿灿哪里肯让他就这么走了,直接追进电梯里。


    “你说呀,你是不是叫总部的人把他开了?”


    或许是终于意识到祁钰是她的上司,且对她不薄,自己心里有气就算了,还把他给揍了,如今想起来也有些心虚。


    “哼!你高看我了,我哪有那个本事。”祁钰阴阳怪气的:“是你的江小姐干的。”


    “啊?”


    “她就住我隔壁,我带你找她算账去。”


    说完也不管殷灿灿敢不敢,抓着人就去敲江行舒的房门。


    江行舒穿一身米色羊绒衫,一开门就看见祁钰那个大高个抓着殷灿灿的后衣领,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把人提到她跟前来。


    “呐,给自己前男友鸣不平的人来了,交给你处置。”


    说完就把殷灿灿往前一推,推的她一窜,转身走了。


    江行舒看着脸上煞白,不知所措的殷灿灿,笑着问:“怎么?要找我算账?”


    “没没有。”


    “哦,所以你只是想找祁钰算账?”


    “不不是。”


    殷灿灿也说不清,自己面对祁钰的时候还算理直气壮,怎么看见江行舒的时候就不敢说重话了,更别提替邰绍元鸣不平了。


    江行舒也不管她,将门带上后径直去了客厅:“帮我泡杯茶。”


    殷灿灿很多时候都很羡慕她,那种理直气壮使唤人的本事,好像从不担心别人会拒绝她似的。


    她对自己是这样,对五十六楼江总是这样,对祁钰也是这样,偏偏自己也真的不争气,乖乖去给她煮开水泡茶喝。


    “泡红茶,要用那套野草莓的茶具泡。”江行舒在客厅远远地吩咐。


    “好。”殷灿灿不争气地回应。


    等她把茶壶茶杯端去客厅时就看见江行舒正趴在沙发上,小腿往上翘起,两只脚在空中相互缠着玩。


    “茶泡好了。”


    “嗯。”


    江行舒翻看着时尚杂志,头也不抬。


    “那那我回去了。”


    “不是要找我算账么?”


    “没,我没。”


    “没事,我正好闷的慌,陪我说说话。”江行舒忽然抬起脸来,笑得灿烂:“想跟我吵架也行。”


    殷灿灿心想:怪不得从前不觉得她美,直到那天穿了一身老气的颜色,对自己温柔地笑了下,自己就觉得她超级好看。


    因为只有那个笑容是带着和气的,眼前的笑一点儿都不和气,反而带着一股妖异,让人很难喜欢起来。


    江行舒又翻了几页杂志,发现殷灿灿还站在她旁边。


    “你怎么不坐?”


    殷灿灿这才紧张地坐下。


    “喝茶。”


    殷灿灿又紧张地倒茶,倒完一杯想喝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少拿了一个杯子,于是起身又拿了个杯子,给江行舒也倒了一杯,放在她旁边。


    江行舒听见杯子响,才坐起身来喝茶。


    “那人找你了?”


    “嗯。”


    “找你说什么了?”


    殷灿灿抓着杯子,手指抚摸着上面墨蓝色野草莓的花纹。


    邰绍元忽然被开除,江秋白没有在理由上绕弯子,直接就是在职期间造谣女同事,他一下就猜到是殷灿灿,于是一腔怒火都撒了出来。


    如果说原先只是怀疑的话,这一回在他心里就是做实了的。


    不是真的为什么要开除他?


    一定是殷灿灿跟祁钰告状,祁钰就通过内部关系把他给开除了。


    不要脸的女人,跟直系领导搞地下情,还毁了他的前程,电话里骂的简直不要太难听。


    殷灿灿被骂的一头雾水,明明祁钰答应自己不去算账的,难道背后搞鬼了,这才急急忙忙跑来找他。


    结果就被他推给江行舒了。


    原来是她的意思。


    “你为什么要把他开除啊?”


    “我为什么不能把他开除啊?”江行舒还觉得纳闷了,眼前坐的可是个律师,怎么会问起她这个问题。


    “我的意思是,他是说了不该说的话,但是他只是私底下跟我一个人说起,他不会影响到你的。”


    江行舒愣了愣,忽然噗嗤一声笑了。


    “你以为我是因为他造谣祁钰,害的被人以为我被带绿帽子了才开除他的?”


    殷灿灿紧张地抠着杯沿:“难道不是么?”


    江行舒靠在沙发上,盈盈笑道:“你猜错了,我一点儿都不在乎祁钰有没有出轨,或者说我不在乎他的名声,甚至也不在乎自己的名声。”


    “为什么呀?”


    殷灿灿惊讶起来,都说唾沫星子淹死人,谁会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啊。尤其她这种将来必定要嫁入豪门做贵妇的女人,名声不好,哪个豪门会要呢?


    江行舒趴在沙发扶手上咯咯地笑:“名声,是想嫁去别人家里做贤妻良母的人在乎的,我又不嫁去别人家做贤妻良母,我在乎这个干什么?你这话倒是可以去问我嫂子,她的名声那才叫一尘不染,清清白白呢。”


    殷灿灿皱起眉头,此刻再看江行舒,像在看一个怪物。


    怪不得都说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她就很无敌。她想学都学不来,也不敢学。


    人的试错成本是不一样的,江行舒名声再差,那也是一个有钱的名声差的漂亮女人,而她最多只能成为名声差的女人。


    殷灿灿坐在那里,盯着江行舒那张忽而纯真忽而妖媚的脸,忽然很想问她一个私人问题。


    “江小姐,你长得这么好看,是不是都没有被男人甩过啊?”


    第33章 意外 这是什么限制级话题?


    殷灿灿刚问出口就有些后悔了, 这个话题相当冒犯。


    然而江行舒似乎并不在意,反而笑道:“怎么可能?我被甩的次数可多了好么,幼儿园的时候就一只手数不过来了。”


    “幼儿园?”殷灿灿瞪大一双眼睛,心道这是什么限制级话题?


    “他们都是怎么甩的你啊?”惊讶不能妨碍吃瓜, 殷灿灿的好奇心压过了一切。


    江行舒抬起头, 思索了一会子才道:


    “比如有一个吧, 我挺喜欢的, 长得好看,眼睛又大又圆, 睫毛又长又翘, 嘴巴粉嘟嘟的,脸也白净。那天我特意跟我哥拿了零花钱, 说下课后要一起去买零食,结果下课了却找不到人, 后来才发现他拉着隔壁班另一个小姑娘的手呢。”


    “那小姑娘是个混血儿,大眼睛,长睫毛, 眨巴起来跟蝴蝶一样扑闪扑闪的, 漂亮的很。因为她找他,所以他就一下子把我给忘了。”


    “这也算?”殷灿灿当是什么惊天动地的感情史,结果就是买零食的小伙伴牵起了另一个姑娘的手。


    “当然算, 这可是我被甩的启蒙, 难受了好几天呢。”


    “那然后呢?”


    “然后?”江行舒笑笑:“然后就是混血小姑娘身边一群男孩子, 照顾不过来他,他觉得自己没了特殊待遇就又回头找我了。”


    “那你就重新跟他玩在一起了?”


    “拜托,”江行舒的样子看起来一点也不像被甩过:“追着我跑的男孩子也很多的好么,等他回来哪里还有他的位置。”


    “就你们都这么随便的么?”殷灿灿实在不想说随便两个字, 但仔细想想,确实很随便啊。


    她努力回忆自己幼儿园的时候,她也有过喜欢的男孩子,只是根本不敢去牵人家的手,最多在做游戏的时候假装偶然地和他成了搭档,然后为一点点触碰而激动不已。


    可她从头到尾就只喜欢那一个,从未变过。


    喜欢一个人怎么会随意改变呢?那不是花心大萝卜嘛。


    江行舒看起来就有花心大萝卜的潜质,脑子里好像就没有专一两个字。


    而江行舒听她那么问,也思索起来。


    拉拉小手算随便么?


    反正跟忠贞肯定没什么关系,而且那个时候的她也没有这个概念。


    觉得好玩喜欢,就拉拉手,课间固定在一起说说话。但是身边的玩伴换了又换,最后居然神奇地发现他们好像都是一个固定模式。


    一开始热情无比,后来渐渐平淡,最后嘴巴和你说着话,眼神却看向另一个人。


    人总是贪心的,有了一个,渐渐就想要新的,于是江行舒每次看见对方的眼神看向别人的时候,就果断地丢开手,反正她又不缺。


    她要的是绝对纯粹的感情。


    然而更神奇的是,当她丢开的时候,那些男孩子又开始哭,开始闹,开始强势的插进她和别的男孩之间,强行拉住她的手,像是在宣誓主权。


    江行舒的回馈是一个巴掌。


    扇哭了一个小男孩之后她渐渐获得了脾气不好的名声,也让林芹赶到了学校。


    那之后围绕她身边的人就少了,但是爱慕的人却不少,只是不敢随意贴过来了,她反而觉得清净,于是根本不想改掉自己的性子。


    坏脾气,使她得以清静。


    “那长大后呢?青春期就没有恋爱过么?”


    如果说幼儿园拉小手只是闹着玩,青春期的爱情萌芽才是势不可挡。


    这一回江行舒沉默了许久,因为她青春期的恋爱史几乎是一片空白。


    一个少女长成了,第一个嫌弃的就是笨拙的同龄男孩,那个时候跟他最亲密的异性是年长她八岁的江秋白,虽然远在美国,但是联系从不中断。


    在青春期的江行舒眼里,她的哥哥江秋白是个无所不能的人。


    会帮她买到难买的演唱会门票,会帮她拿到偶像的签名照,会帮她解难解的数学题,会在她考砸的时候不断安慰她,会告诉她美国同龄女生在玩什么,他的假期又在玩什么,会满足她爱美的本性,会给她订做无法买到的裙子,会在台风天里安抚她惊恐的心情,会告诉她外面的世界有多大,世界有多新鲜


    那些男孩,在她的世界里渐渐变得不再重要。


    现在回忆起来,在那个阶段负责引导她的异性,正是大洋彼岸的江秋白。


    殷灿灿本是八卦,可是问着问着,江行舒似乎陷入了某种美好的回忆里,再一次露出了那种温柔的,和善的,叫人看见就会一眼迷恋的笑容。


    她没有去打破这份回忆时间,静静等着她抽离出来。


    过了很久,江行舒才深吸一口气,满含歉意地问她:“你刚刚问了我什么问题?”


    殷灿灿只好复述一遍,这一回江行舒回答的很快。


    “没有,青春期看不上那些蠢笨的男孩子。”


    殷灿灿又想问那个前未婚夫的事情,可是江行舒已经起身去拿点心了,她只好住口。


    “我刚来东城,无聊的很,明天周末,你陪我去逛逛街吧,顺便你也散散心。”


    殷灿灿点头说好。


    于是第二天一早,江行舒让祁钰给她安排车子,接上殷灿灿之后两人一道去逛街。


    江行舒看殷灿灿那张嘴唇不满已久,大红的颜色看着像抢了路口的红灯,扎眼的很,到达商场后毫不客气地强迫她卸掉,塞给她两只砖红色的口红。


    殷灿灿很多时候觉得江行舒教养不好,但出手是真的大方。


    又漂亮又大方的人,就算嘴毒一点,她有什么不能忍的呢?


    总体而言,这一天她还是很开心的,如果没有邰绍元的信息轰炸的话。


    因为有江行舒在,她回复的很少,后来渐渐不想搭理。


    按照江行舒的话来说,渣男身上不适合浪费力气,该扔的时候就要果断地扔。


    更何况邰绍元发来的话又实在难听,有时候还是语音,用破口大骂来形容也不为过,这与她印象中那个对公司和业务十分熟悉,有耐心又肯教导的前辈大相径庭,于是渐渐对他失去兴趣,连安抚也暂时放弃了。


    手机揣进包里,安心陪江行舒逛了一天,直到在吃过晚饭才陪江行舒回酒店。


    后备箱几乎被塞满,司机帮着取下来交给酒店侍应生帮着送上去,江行舒站在门口吹了会子凉风,心情舒爽。


    “怎么样?这世上是不是多的是比男人有意思的事情?”


    殷灿灿笑笑,好像没有邰绍元的帮忙,她在这边照样可以做的很好。


    她本来就是优秀毕业生。


    “今天很”


    殷灿灿一句话没有说完,眼睛看向前方某个人,脸色忽然大变。


    江行舒浑然不觉,正准备转身往酒店大堂去的时候,被耳边一声尖叫吓到,接着有人朝她猛扑过来。


    那一刻好像全身血液都停止流动,江行舒察觉到脸上的汗毛竖起,有人拉扯着她,推推搡搡,惊声尖叫,酒店门口混乱一片。


    而她,做不出任何动作。


    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司机和殷灿灿把她护到一边,她才看见酒店保安按住一个青年男子,脸颊胀红,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骂着什么。


    她听不见一个字。


    祁钰接到司机的电话时,只感觉天都塌了,饭局中途撤出,慌里慌张的往酒店赶。


    满脑子只有一个声音:完了,完了,江秋白把人交给她,人出事了,他要完了。


    祁钰跑到江行舒房门口时,因为着急本能地捶门。


    门迅速被人打开,进去一看酒店的高层和警察都在里头。


    而江行舒坐在沙发上,手臂抱住膝盖,一张脸埋在里面,看不清表情,殷灿灿则陪在身边。


    她看见祁钰进来,立刻起身:“祁总”


    广城到东城当天已经没有航班,江秋白叫人改定高铁票,他立刻出发到高铁站,终于在凌晨时分赶到东城。


    他坐在车上不耐烦地扯了扯领带,懊悔了一路。


    他把江行舒送来,本意是为了避开那边的纷乱,谁知道闹出这档子事来。


    一想起邰绍元从广城赶来,惊到了江行舒,就恨不得把人生撕成两半。


    接到电话的时候,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当初在那座废弃大楼里找到江行舒的样子。


    双手被绑,浑身脏兮兮的被扔在角落里。头发蓬乱,白皙的脸蛋沾了脏污,藏在乱糟糟的头发后面,伸手撩开就能看见底下一双目光呆滞的眼睛,看的他心里发慌,双腿发软。


    为什么非要把她逼到无路可走呢?


    他是哥哥,让一让会怎么样?明明纵容她那么多年,为什么就不能再纵容她一回?


    江秋白摘了眼镜,一只手按住眼眶。


    明明答应她,带她回来就一定会保护好她,结果问题居然出在了根本不被人关注的地方。


    房门被再次敲响的时候,是祁钰开的门。


    “江哥”


    江秋白没有理会他,推开人径直往里走去,还未走进客厅就听见一阵脚步声噔噔噔地朝他跑来。


    “哥——”


    江行舒光着脚奔向他的怀抱。


    “别怕别怕,哥哥来了。”


    他抱住江行舒,把人揉进怀里。


    祁钰顺势给殷灿灿递眼色,示意她跟自己走。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兄妹二人。


    “别怕,别怕,哥哥在这里呢。”


    江秋白轻轻拍打着江行舒的背,像是在哄一个小孩。


    哪怕过去二十年,他的动作依旧娴熟。


    “都怪哥哥不好,都怪哥哥不好,哥哥不该把你一个人放在这里的。”


    江行舒摇了摇头,双臂抱紧江秋白,一张脸埋在他的胸膛里,轻声抽泣。


    第34章 暴力 “因为我善!”


    酒店外头, 祁钰气势汹汹地上了车。


    他的房间就在隔壁,但是他大半夜的没有回去,而是出门办事。


    邰绍元被派出所的人带走了,他得去捞人, 殷灿灿跟着一道去。


    “你要去救他么?”殷灿灿满脸的不可置信。


    “嗯。”祁钰的回答闷的很。


    “为什么呀?”她看祁钰, 实在不是什么大方的人。


    “因为我善!”


    邰绍元犯的事不大, 就是公开场合使用暴力, 想要殴打殷灿灿,结果惊吓到了别人。


    要说打, 他也没打到江行舒, 是江行舒自己因为那场绑架的经历而反应过度,再加上是酒店的重要客户, 这才比较重视。


    祁钰半夜跑到派出所,嬉笑着递了几包烟, 说不是什么大事,耽误大家休息了,他们自行调解就好。


    就这么简单地把人给带走了。


    三个人走出派出所大门, 祁钰提出找个地方喝酒, 把事情化解化解,同为男人的邰绍元立刻觉出不对劲,直言不必了, 他打车就好。


    祁钰哪里肯让他就这么走了, 抬手就把人按进了车里, 接着自己钻进去把车门一关。


    殷灿灿见状,来不及细想,拉开副驾的门就上了车。


    “你想干嘛?”


    邰绍元见到高个子祁钰来硬的,终于不像酒店外那么对付殷灿灿那么气势嚣张, 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惊慌。


    “干什么?”祁钰松了松袖口:“老子接你出来就是为了亲自打你!”


    话音刚落,祁钰照着邰绍元的脸就是一拳,殷灿灿在前面尖叫起来,邰绍元也没好到哪里去,一边拿胳膊去挡,一边辩解:


    “你凭什么打我啊,我打的是我女朋友,又没有打你,她出轨了我也没找你算账。她害我丢了工作,我还不能打她了?”


    祁钰挥拳的手果然愣了下,大概也是被邰绍元无耻的话给惊到了。


    一个可怜男人,要维护他那可怜的尊严,不敢去找有钱有势的领导,而是通过暴打前女友的方式来实现,并且在事后理直气壮。


    “不愧是高材生哈,脑子就是好使。”祁钰几乎气笑了:“还特么给我狡辩上了。”


    祁钰越想越气,干脆站起来挥拳,结果碍于车顶太低,影响他发挥。


    他恨恨地吩咐:“去郊区。”


    殷灿灿坐在副驾,从起先的慌张到最后的心寒,最后坐直了身子看向前方,一言不发。


    司机是祁钰身边的亲信,很熟练地把车子开到郊外僻静处停下后拉开了后座的门,祁钰一脚就把邰绍元踹得滚出来。


    车顶影响他发挥,这下他胳膊自由了,挥的那叫一个过瘾。


    “嗳——”殷灿灿跟在身后下车,有些心虚的叫了声祁钰。


    祁钰正在兴头上:“你敢拦我,我连你一块儿打。”


    殷灿灿抿了抿了唇,看向一只眼睛已经高高肿起的邰绍元。


    “救救救我”他看向唯一的希望。


    “救你大爷!”


    祁钰一下就把人按地上去了,挥拳就要继续打。


    “嗳,你别打门牙。”


    “什么?”祁钰愣了愣,挥拳的手停了下来。


    “门牙是重伤,后槽牙轻伤,好善后些。”


    第二天清晨,江行舒是在江秋白的怀里醒来的。


    两人没去卧室,坐在沙发上裹住毯子,靠在一起睡的。


    江行舒醒来的时候,正歪在他的肩上,一睁眼便是那张褪去稚气后棱角分明的脸,薄唇抿着,高挺的鼻梁上眼镜没脱,折射出清晨银白的冷光。


    薄薄的眼皮遮盖住了迷雾森林般的眼睛,额上洒下零落几根发丝,他安静地睡着了,可是手臂依然本能地环住她。


    江行舒不想惊醒他,因此没有动弹,只是静静盯着那张脸看。


    说来也怪,在她的记忆里,抱她最多的人竟不是母亲林芹,而是江秋白。


    她并不觉得林芹不爱她,只是莫名其妙的,自己一有什么事,大家都会叫她去找哥哥,她也就去找了,后来渐渐形成依赖。


    可是江秋白比江牧不过小两岁,按理来说应该也是贪玩的年纪,带着她这么小的一个妹妹肯定是觉得拖累的。


    但他全不嫌弃,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


    江行舒努力去回忆小时候关于母亲的印象,发觉竟然记不起多少来,只记得她每日穿的光鲜亮丽,时常出门,理所应当的把自己交给哥哥。


    她歪在江秋白的肩上蹭了蹭,不怪自己有危险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是他,她从小就是这样过来的。


    “醒了?”


    一个轻微的小动作惊醒了江秋白,胳膊上传来的麻痹感让他眉头微皱,习惯性地紧了紧。


    “嗯,醒了。”


    江行舒把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盯紧他的脸,满脸都是疑惑。


    “在想什么?”


    江行舒便把心里的疑惑一说:为什么妈妈都没有哥哥亲呢?


    “想妈妈了?”


    江行舒看向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一束薄光,想了很久。


    “不,不想。”


    林芹在江行舒出国四年后车祸去世,当年她从邮箱收到消息后并没有赶回来奔丧,这件事让江远丢尽脸面,自那之后人前人后都不肯再提这个女儿,好似她不存在一般。


    江行舒不肯回来自有她的道理。


    她对母亲最后的印象停留在她歇斯底里地叫自己闭嘴上,责骂她把一家人都搅得鸡犬不宁。


    的确很不安宁,她几乎砸了一切能砸得动的东西,直到最后砸无可砸,她抬手割伤了自己。


    这些不为人知的事情江家自然不肯对外人说起,就连江秋白当年都没有问到答案,江远只当这个女儿死在外面了,自那之后他彻底确定江行舒不会再回来,对她的行踪也不再关注。


    如果林芹从始至终都没有爱护过她,她不至于那么失望,她就是很确认爸爸妈妈和哥哥都很爱自己,才无法接受当年的不作为。


    好像过去在这个家里感受到的一切温暖都是假的。


    于是她跑了,跑的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关于当年的事情,江秋白得到的唯一线索仅仅只是那几张照片,和江家人阻止了江行舒的讨要公道,让她彻底跟家人分崩离析,但是具体细节他一个字也不敢多问。


    有些东西就像笼子里头的兽,一直关着并无大碍,可是一旦放出,后果不堪设想。


    她脆弱的身体里藏着能撕碎一切的能量,包括他的心。


    “别难过,还有哥哥在,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江秋白伸手勾去她鬓角的发丝。


    他想:夫妻,也是一家人的。


    江行舒不知道他的心思,只把脑袋在他肩上蹭了蹭:“哥,你当年带着我,累不累?”


    “不累,”江秋白微笑着抱紧她:“你不知道,有你我才比较快乐。”


    “为什么呀?”


    这一回江秋白只是笑笑,没有回答她,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这世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说来复杂,细究起来却也简单。


    有些人靠血脉相连,有些人靠情感相连,有些人靠利益相连。


    江远深知自己与江秋白没有血缘关系,利益上又是江秋白吃亏的,那就是只剩情感控制了。


    他当年并不清楚为什么江远会把刚出生的江行舒塞进他的怀里,让他日日照顾,直到多年以后他才渐渐明白过来。


    在已经生出自己人和外人概念的江家人里,只有新出生的江行舒没有这个概念,又因为自己将她一手养大,早就把她视做真正的亲人。


    从一开始,江行舒就是一把锁,是江远专门用来锁住他的。


    他自己都不知道当初那个六斤重的小孩子,在他心里是怎么一天天变成千斤重的,等发现的时候早就来不及了。


    如果不是十六岁那年的意外,他们一定会一直亲密下去,就算有真相爆发的那一天,只怕他也会因为江行舒而犹豫不决。


    江远的这一招,做的很成功。


    可他不能这么跟江行舒解释,他宁愿她什么都不知道。


    江秋白依旧保持着那个动作,轻轻地闭上眼。


    江行舒见他犯困,掀开毯子站起身来:“哥,你去房间里睡吧,我看着你。”


    江行舒起拉起江秋白往卧室里去,江秋白很顺从地跟着她走。


    酒店被子铺的平整,江行舒喜欢扯松一些再上床睡觉,也理所应当地认为要帮江秋白重新铺被。


    江秋白站在她身后看着。


    江行舒不矮,近一米七的个头,只是在近一米九的江秋白面前还是低了一节,加上又歪着腰,显的更矮小。


    恍恍惚惚间,他好像见到那个上床还得用爬的幼年江行舒,总是光着一双脚跑到他的卧室来。


    那个时候他已经在上学,作业繁重,就会嘱咐她不要出声,她就真的不出声,直到写完作业一回头,才发现那个小女孩已经四仰八叉地睡在了他的床上,怎么叫也叫不醒,最后只得由他抱回到她自己的房间去。


    她睡得是真香,抱来抱去的也不妨碍她睡大觉。


    “哥,好了,你睡吧。”


    江行舒拉住江秋白的胳膊打断了他的回忆,要把人往被窝里头塞。


    江秋白笑笑:“我想喝水。”


    江行舒很听话地出门倒水,回来时见哥哥已经把外衣脱了,这才明白是故意支走的自己。


    她把杯子放在床头,人到单人沙发上坐下:“哥,你睡,我看着你。”


    “看着我?看着我什么?”


    江行舒歪着脑袋想了想,看住他什么?难道怕他被狼叼走么?


    “不知道,但我要看着你。”


    江秋白轻声笑了,摘掉眼镜,侧身躺下,面向江行舒的方向。


    模糊的视线里,能看见江行舒坐在那里盯着他,他深吸一口气,安心地闭上眼。


    “有事记得叫醒我。”


    “好。”


    第35章 回忆 伤害她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江行舒一直坐在那里没有动弹, 房间里很安静,静到能听见江秋白的呼吸声,直到被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打断。


    一阵心惊胆颤后,江行舒轻轻起身往门口走去, 直到从猫眼里看见走廊上站着的祁钰才打开了门。


    “你怎么来了?”


    “江哥在么?”


    祁钰难得不张扬, 穿的得体又素净, 声音也轻轻的, 像是在试探什么。


    江行舒让开门:“他刚刚睡下,找他有事么?”


    祁钰也没什么事, 就是知道闯了祸, 想过来赔个礼道个歉,顺便问一句昨天那么处理行不行。


    谁知道人睡了。


    他跟着江行舒进了客厅, 跟她站在那里说话,没来由的拘谨起来。


    他习惯了江行舒对他各种欺负, 总是不怀好意地嘲弄他,忽然这么温和正经他一时接受不了。


    “昨天的事情是我没有安排好,把你吓到了, 我想好了, 以后你出门我给你安排保镖吧。殷灿灿也觉得不好意思,本来想跟你道歉来的,怕打扰你们, 我就没让她来。”


    江行舒浅浅笑了:“你帮我告诉她, 我没怪她, 本来开除就是我的意思,跟她没关系。而且我也没伤到,是我自己小题大做,吓到你们了。”


    祁钰都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了, 许久之后他才懂殷灿灿当初那句话的意思来:她那么温柔地跟我说话,我怎么还能计较那些小事,也太小气了。


    江秋白这一觉睡了很久,直到午后才醒来,一睁眼果然看见江行舒坐在对面。


    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感自心底升起。


    他满足地深吸一口气,舒适地翻了翻身子:“坐了这么久么?”


    江行舒笑着起身:“没有,我中途出去逛街了。你快去洗漱,我叫了午餐到房间来,再去帮你煮杯咖啡,我煮咖啡可是很厉害的。”


    江秋白看着她蹦蹦跳跳地出了房间,声音从近到远,心满意足地起身洗漱。


    江行舒做饭的本事一塌糊涂,煮咖啡却很在行。


    她让酒店安排了一台咖啡机过来,所以从不去点酒店的咖啡,都是自己在房间里煮。


    “哥,喝瑰夏的豆子好不好?”


    “好。”江秋白含了满嘴泡沫答她。


    磨好豆子布完粉开始煮,江行舒的问题又来了。


    “哥,加糖么?”


    “加奶么?”


    “拉花要不要?我很会的。”


    江秋白刷牙刷到一半,笑得无力起来:“都随你。”


    于是江行舒十分得意地在江秋白的那杯咖啡里拉出一只小兔子来,近乎专业的拉花技术倒把江秋白给惊到了。


    “你还真的会。”


    “那是自然,我可是好好练过的。”


    “好端端的怎么学起了这个?”


    江行舒便给他讲起了留学的日子。


    她不是个聪明人,学习起来比较吃力,为了升学只能一遍一遍的去看,去学,有时候困了就靠咖啡提神,后来渐渐离不开了。


    到了大学终于有一阵子清闲下来,她就开始琢磨咖啡,再到拉花,手艺就慢慢练出来了。


    江秋白原本还很愉悦的心情,在听到留学经历时瞬间跌到谷底。


    江行舒不聪明,在国内的时候自己就时常给她讲题,后来自己出国了,家里就给她安排了家教。


    那在芬兰呢?她才多大岁数就开始喝咖啡。


    不知道一个人在外面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自己十八岁出国,还是已经拿到OFFER的,而她十六岁就出国,从高中开始读起,


    他放下杯子:“给我说说留学时候的事情好不好?”


    江行舒看见他脸色不好,知道他心疼自己,有意安慰他:“其实还好,我比别人幸运,一过去就遇上了不少中国朋友,他们帮了我不少。”


    她没提名字,但江秋白猜到里面肯定有倪令羽。


    “跟我说说他吧?”


    “谁?”


    江秋白笑笑:“不许装傻。”


    江行舒有些歉疚地笑,慢慢给他讲起和倪令羽在芬兰的日子。


    她跟倪令羽相识是场巧合。


    那年她初到芬兰,人生地不熟,去了才开始找高中,于是去到了奥卢,要在高学校附近找房子。


    恰逢那年倪令羽高中毕业,要从奥卢搬去赫尔辛基,江行舒通过中介找到了倪令羽的那间公寓,两人是在看房子的时候认识的。


    后来倪令羽曾告诉她,当她从外面走进他那间公寓时,他像是看见了维纳斯女神。


    破碎的,惊恐的,羞怯的,神圣的,他说不清,只知道转不开眼,连说话都有些结巴。


    她租下了那间公寓,只是还不到日子,她只能先在酒店凑合,倪令羽便提议带她先去熟悉环境,顺便准备读高中需要的资料。


    在这件事上,倪令羽帮她许多,让初到芬兰的她心里安稳不少,没有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


    也因为这些事情,她对倪令羽十分感激,让她后来愿意支持他继续读书。


    后面的日子又顺又不顺的,因为倪令羽搬走了,江行舒独自留在奥卢,倪令羽想见她就只能开车来奥卢,可是又不敢直说是来看她,于是找了许多蹩脚的理由来搪塞她。


    江行舒生的好看,会对她一见钟情的自然就不止倪令羽一个,很快她的身边就出现了其他追求者。


    倪令羽大为慌张,更慌的是江行舒,躲之不及,渐渐地谁也约不出来,用当时他们开玩笑的话来说,像是活在城市里的隐士,除了上课不出门,更不邀请任何人去家里。


    江行舒不出门,只偶尔出来见见从赫尔辛基赶来的倪令羽。


    倪令羽试着打探过她对那些爱慕者的心思,江行舒给出的理由是:太小了,不考虑,升学要紧。


    她也确实没有跟任何异性走近的打算,于是倪令羽偃旗息鼓,暂时放弃表白,只是没有停止来找她,直到江行舒某一天也到了赫尔辛基读书,两人才拉近距离。


    只是很不凑巧,他还没来得及表白,先是江行舒的母亲林芹去世,后又是倪令羽家道中落,父亲跳楼,倪令羽紧急回国,等再回来时,他已不再是过去那个一心一意只有研究的倪令羽了。


    愁容渐渐爬上少年的面庞,他的学业继续不下去了,江行舒于心不忍,提出可以借钱给他。


    之所以不是赞助,是因为开销实在太大,江行舒还有好几年要读书,等毕业时候只怕也要捉襟见肘了。


    倪令羽接受了,两人学校比从前更近,来往更加频繁,经常搭伙吃饭,只是倪令羽再也不去想表白的事情,直到博士快要毕业,在已经收到工作OFFER的时候,他试探着提了提。


    这一回江行舒没有拒绝,两人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了,直到林惠心摔断腿,他提前回国,江行舒在倪令羽安排好一切后追随回国。


    江秋白静静听江行舒用简短的语言,平静地说完和倪令羽九年的故事。


    九年的空缺,九年的陪伴,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去弥补的,也是无法去替代的。


    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是倪令羽在她身边。


    “他对你,很重要,是不是?”


    问这话的时候,他没敢去看江行舒的眼睛,怕她眼里露出温柔的光。


    不是对自己,而是对倪令羽。


    “很重要,哥,他对我很重要。”


    江秋白吸了吸鼻子,一种无法排遣的酸楚涌了上来。


    “哥,”江行舒趴在桌台上,问江秋白:“你呢?你和你女友的故事呢?”


    “没有。”他看向她,心中的酸楚瞬间被决心掩盖:“不要试探我行舒,你知道我的想法。”


    江行舒垂下眼帘,默默缩回身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别担心,你不答应之前,什么都不会发生。”


    送餐的门铃声打断二人的对话,直到饭菜摆在餐桌,两人重新坐下,江行舒才又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是什么时候想跟我想让我做你女朋友的?”


    “当然是重逢以后。”江秋白答的干脆,他还不至于对十六岁的妹妹起那种龌龊念头。


    江行舒又问:“是不是看见照片后?”


    江秋白夹菜的手顿了顿,只听江行舒接着说道:“是因为看到我承受了那些,你很懊悔,觉得没有照顾好我,所以想用这种方式补偿我,拯救我么?”


    “你怎么会这么想?”


    江秋白的脸忽地惨白,他万万没想到她会这么想。


    江行舒没再答话,垂下眼,一粒一粒地吃着饭。


    江秋白想要解释,可是怎么去解释?


    越是表明心迹她越是排斥。


    “不要胡思乱想,没有那回事。”


    “那你怎么突然就不想跟我做兄妹了呢?不是都做了好多年了”


    江秋白反问一句:“你跟倪令羽做了那么多年朋友,为什么最后变成男朋友了?”


    “行舒,人的心思是会变的,况且我们九年不见了。”


    江行舒无言以对,只好岔开话题,提起祁钰来找过他一事。


    “他说是来给我们道歉的,说以后出门给我安排保镖。”


    江秋白点点头:“你愿意让保镖跟着就好。”


    “吃完饭后我出去办件事,你就在酒店等我,暂时不要出门。”


    “去办什么事啊?”


    江行舒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邰绍元。


    她忘不了他当初是怎么处置李鸿哲的。


    她被带过去看的时候就见他被贴在墙上绑着,在李鸿哲的哭嚎声中,江秋白让她抓着酒瓶一遍一遍地往他的方向砸去。


    他教她如何发泄怒火。


    碎玻璃渣纷飞间,江行舒渐渐癫狂,李鸿哲则完全失禁。


    他告诉她,那些伤害她的人,不过是纸老虎,没什么好怕的,只要她愿意,他可以帮她把他们一个个都打倒。


    后来后来她就再也没见过李鸿哲,据说家里也败落了。


    伤害她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他要带着妹妹亲手把那些人打倒,这是他给她的承诺,也是带她回来的目的。


    无论怎么想,他都不会放过邰绍元的。


    “你放心,就是问几个问题。”


    江秋白安慰着她,却并没有改变主意,直接掏出手机给祁钰打去电话,叫他半小时后来接自己。


    江秋白要出门,江行舒小跟班一样跟在身后送他出门。


    “你今天,还回来么?”


    江秋白一边穿大衣,一边回答:“我住几天再回去好不好?”


    江行舒点了点头,走到门口的时候又把人喊住:


    “哥”


    “嗯?”江秋白转过身来,等着她说话。


    “对不起,刚刚对不起。”


    “傻瓜,”江秋白笑着捏了下她的脸:“在酒店等我。”


    第36章 报复 “觉得我妹妹好欺负,是不是?……


    祁钰在酒店楼下大堂等着, 看见人从电梯里出来快步走过去。


    “江哥,对不起,我实在没想到那小子会追到这里来。”


    江秋白脚步不停,只问:“人呢?”


    祁钰五官皱起:“哥, 已经收了两颗牙了, 行不行?”


    江秋白没出声, 只顾往外走去, 祁钰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快步跟上。


    邰绍元昨天挨了一顿打, 半夜又被祁钰从郊外带回来丢在马路边, 今天上午才去医院处理的伤势,谁知刚出门就看见一辆迈巴赫停在眼前, 几乎是想也不想地转头就要跑。


    祁钰安排的保镖还没给江行舒用上,就先给邰绍元用上了, 大马路上架着人带进了后面一辆黑色轿车里。


    三月的风还带着冰冷的凉意,几辆黑色轿车齐齐整整地停在空旷的江边大道上。


    江秋白双手插兜,两眼盯着泛着粼光的江面, 双眼微眯。


    身后脸上开了花的邰绍元身子发抖, 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吓的。


    “我就问你一个问题,是你自己来的, 还是别人叫你来的?”


    “什什么?”


    江秋白扶了扶眼镜, 微微侧身, 看着邰绍元那张肿大的脸耐心复述了一遍,他这才明白过来。


    “没没人指使,是我自己来的。”


    江秋白得到答案后悄不可闻地舒出一口气,开始慢慢打量起邰绍元来。


    淤青集中在左脸上, 脸颊肿的厉害,把一只眼睛挤成一道缝。头发也乱糟糟的,脖子缩着,像是随时害怕被人砍去似的,原本不矮的个头无端地矮人一大截。


    一件灰色毛衣外面套着一件满是脏污的羽绒服,裤子上也不干净,大约是昨天晚上挨揍之后还没有来得及回去更换。


    “那就是你自己要打我妹妹?”


    语气很轻,却很吓人。


    邰绍元把头直摇,脚下本能地后退两步:“没,我没打她。”


    江秋白逼近一步,脱去黑色大衣和眼镜交给祁钰。


    “因为我把你开除了?”


    “没,我真没打她”


    邰绍元扭头就想跑,却被两个保镖按的死死的。


    江秋白没理会他的辩解,自顾自地继续问:“我就在江氏大厦五十六楼,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


    邰绍元拼命辩解,他真的没想打江行舒,只想打殷灿灿而已。


    江秋白依旧在自说自话:“觉得我妹妹好欺负,是不是?”


    邰绍元刚张嘴,还没来得及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就被江秋白一拳打翻在地,瞬间身体僵直,动弹不得。


    与祁钰的柔道不同,江秋白练的是自由搏击,从江行舒失踪后开始的,一拳下去的力量自然不是祁钰能比的。


    祁钰眼看着邰绍元躺在地上的身子颤了两下,心里不禁一抖。


    江秋白抬了抬两根手指,示意保镖把人拎起来。


    这就是不打算停的意思了,照这架势,再来两拳岂不是要出人命?


    这可不妙。


    祁钰摸出手机,快速找人救援,不大一会子江秋白的手机铃声响起,祁钰掏速效救心丸一样把手机从江秋白的大衣口袋里翻出来。


    “你妹你妹妹找你。”


    听见妹妹找他,江秋白握成拳头的手这才松了下来。


    他甩了甩手上的血迹,接过祁钰手里的电话。


    祁钰没听见电话里头江行舒说了什么,只看见江秋白脸上表情瞬间柔和起来,接起电话后朝一边走去,低声说着什么,等再回来的时候没有去看地上的邰绍元,而是从车里抽出湿巾,仔细擦净手上的血迹。


    “回去吧。”他平静吩咐。


    车里一片寂静,江秋白拿着纸巾擦拭着手上血迹,生怕被江行舒看出来打过人似的。


    祁钰坐在一边看了,好像又回到了十年前,那个脾性大变,疯狂打拳的江秋白,看着吓人。


    “江哥”他犹犹豫豫开口:“你怀疑他是江牧派来的么?”


    “不是没这种可能。”


    祁钰心里叹息,不知道这曾经亲密的一家子,是怎么变成如今这样的。


    他有意岔开话题,瞥见他手腕上没有见过的一块表,便问:“江哥,你换新表了?”


    江秋白抬手看了看手腕,笑笑:“她送的。”


    她说一点金色配大面积的黑色很好看,欢喜地帮他试戴,柔软的手指捏住他的手腕,问他好不好看。


    只要她喜欢的,他都喜欢。


    江秋白在东城陪着江行舒待了几天才回到广城,临行前照旧把她交托给祁钰,换了更大的套间,跟一个女保镖住在一起,出门的时候再加人手,保护的滴水不漏。


    江行舒笑话他小题大做,江秋白只哄她听话,不然他不放心,她才答应下来,只是自那之后她出门更少了。


    祁钰见她不出门,怕她闷的慌,于是选了一个晴好的天,约她出门一起吃饭。


    江行舒很闲,早早出门到预定的餐厅等着。


    临窗的位置,有些晒,她脱了外套,露出乳白色的毛衣来,特意选了面光的座位,闭上眼睛慢慢等着。


    祁钰姗姗来迟,人站在餐厅入口处,一眼就看见沐浴在阳光下的江行舒,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他的脚步也越来越轻,怕惊扰到她似的。


    窗外阳光正盛,暖烘烘的春光铺在江行舒的脸上,闪动跳跃着,脸颊和耳朵被晒的有些发红,依稀能看见薄薄的一层绒毛。


    如果说十六岁的江行舒是个甜中带酸的脆桃,那如今的她就是成熟的水蜜桃,整个人都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你不能吓她,不能磕碰她,她是那种要被人捧在手心里供着的女人,不然随时都有腐烂的可能。


    她要金钱,要时间,要大豪宅。


    她会索取,会任性,偶尔还会随心所欲。


    只有这样纵容她,她才甘愿久留。


    祁钰一下明白过来,为什么一向谨慎的江秋白最后会不顾伦常地爱上这个妹妹。


    被强行切割掉的兄妹情意,再见面时已不再是青涩的少年和少女,多年压抑的情感都化作情-欲,蓄势待发,势不可挡。


    他不知道江秋白这么做对不对,但好像已经回不了头了。


    “行舒?”这个称呼忽然变得难以启齿起来,好像喊一声名字,就会泄露心思一样,他喊的小心翼翼。


    江行舒被一道声音唤醒,眼睫毛先颤了颤,接着将脸颊转向阴影里,适应了光线后才睁开眼。


    被烈日晒过的眼睛久久无法聚焦,她眯起眼睛缓缓看向眼前人。


    “祁钰,你来啦?”


    江行舒在祁钰心中的形象始终摇摆不定,从起先的骄纵到后来的暴躁,再到后来的妖异,以及如今的温柔。


    怪不得都说美人千面。


    “点好餐了么?要不要开瓶酒?听说这里的酒不错。”


    祁钰抬手叫来侍酒师。


    在东城的日子过的很平静,江秋白偶尔会来陪她,只字不提倪令羽,也不提香港研发的事情,直到一个多月之后,她忽然接到江秋白的电话,告诉她三天之后就是新产品推出的日子,叫她守好电脑看着。


    江行舒答应下来。


    当天上午,她定下闹钟早早起床,不疾不徐地给自己煮咖啡,就连杯子都是精心挑选的睡莲马克杯。


    十点一到,江行舒准时坐到客厅的沙发上打开电脑,开始查看源基因的股价走势。


    今天上午十点,源基因召开新品发布会,除了更迭旧产品外,还将发布一款新产品。


    目前股价定在了一个点,所有人都在观望着,江行舒也不例外。


    她没去看发布会,只看股价,是否成功都会在股价上体现出来。


    很快,她就看见那个数字在变动,她静静等着,等涨到一定的金额时,果断脱手。


    接着合上电脑扔在一边,不再理会股价走势,而是给江秋白发去信息:都办好了。


    发布会之后,源基因的股票经历了一波涨幅,然后趋于稳定。


    接下来依旧是枯燥的等待,只是有人给她枯燥的生活添了点色彩。


    殷灿灿敲响了酒店的房门,保镖问过江行舒之后才放她进来。


    她人有些变了,好不容易在江行舒面前生出的一点从容,不过几天全都消失不见了。


    如今的她更加拘谨,手上提着一个很眼熟的袋子,是祁钰从前给她买过的蝴蝶酥。


    “我我也没什么可以送你的,之前有同学去香港,我托同学帮我带的,给你。”


    保镖要拦,江行舒笑着接了过来。


    她今天心情很好,问她要不要喝茶,或者咖啡。


    “我来帮你煮吧。”


    殷灿灿跑到操作台烧水泡茶,一双眼睛盯着水壶发着呆。


    江行舒猜她有心事,见她不开口自己也不愿多问,只坐在沙发上等着。


    过了许久,殷灿灿端着茶杯茶壶出来了。


    两人沉默着喝茶,殷灿灿端着个杯子,从茶水的倒影上里看见自己的表情。


    犹豫不决的。


    “江小姐,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


    “我听说,你曾经有一个未婚夫,你们是分手了么?”


    江行舒喝茶的手顿了顿,就在殷灿灿以为她要发脾气的时候,她忽然自嘲地笑了笑:“算是吧,我的原因。怎么了?第一回失恋啊?”


    殷灿灿点了点头,这第一回失恋就闹的这么大,是她没想到的,以至于应对起来措手不及。


    怎么说呢?一个牢骚赔上两颗牙齿,加上脑震荡和再也不许回广城的威胁。


    江行舒这干人自然是没有什么愧疚心理的,可是她不一样。


    如果当初自己没有冲祁钰发牢骚,没有把邰绍元气急了骂出来的话告诉他,或许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然而一切都已经发生了。


    邰绍元在广城是待不下去了,殷灿灿掏钱帮他治伤,然后让他另找出路,这在邰绍元看来也是理所应当,整个治病期间对她也是颐指气使。


    她从未想过,曾经那样风度翩翩的人,竟也会有那样丑陋的面目。


    少女的爱慕之心碎了一地后又被人连踩带跺的,找不到一片干净的碎片。


    她尽职尽责的照顾完人,也彻底了却了这段感情,她不再欠他什么。


    人活着,不就是求个心安理得么?


    如今的她心安了,只是在回忆起过去的那段甜蜜时光时,感觉自己就像小丑一样不堪入目。


    在爱情世界肆意飞扬的心被砸在了地上,整个人空了一大截,她开始憎恶自己。


    憎恶自己的有眼无珠,憎恶自己的愚蠢,憎恶自己的多嘴。


    总之,她讨厌自己,恨不得把那段记忆从脑子里删去。


    到了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在工作上努力奋进的自己,竟然完全没有办法处理感情世界的混乱情绪,所以她想到了江行舒,一个看起来在情感世界里游刃有余的美女。


    第37章 靠山 他的期限就要到了


    江行舒默默听完殷灿灿的感情史, 眼神有一时的呆滞。


    论起感情史,拉过的手有不少,可是谈的上真正的感情,也就只有倪令羽一个人了。


    十六岁相遇时, 她也曾经历一段犹豫不决的日子。


    一面是需要他的帮助, 一面是他眼神里隐藏不住的爱恋, 她不觉得欣喜, 只觉得惊恐。


    好在他一直表现得体,没有任何冒犯的举动。


    能在她身边没有名分地停留七年, 已经足见他的耐心了。


    他们本该已经结婚, 甚至可能有了一个孩子,住在不算大的房子里, 平平静静地过日子。


    可她把一切都毁了,如今多了一个江秋白, 她甚至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到过去。


    “感情的事情,永远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身在其中, 有些苦恼才算正常, 如果失恋了还毫无反应,那你岂不是成了天生的风流浪子。”


    她试图开解她,也开解自己。


    殷灿灿苦笑一声:“我倒是想, 可是”


    可是她放不下, 她一点儿都不潇洒。


    “那就由它去。”


    “什么?”


    由着它去, 悲伤也好,喜悦也好,都由着它去。


    做自己认为该做的,做自己想做的, 其他的由着它去吧,时间会冲淡一切。


    人生也不是每一件事都要在掌握之中,那是偏执狂的囚笼。


    江行舒这样开解殷灿灿,却无法开解自己,因为她正处在另一个囚笼里,一困许多年,无法挣脱,只有打破这座囚笼,她才能真正的松一口气。


    殷灿灿离开时,再一次向她说抱歉,鼓起勇气约她下次出门逛街,说请她吃饭。


    江行舒笑着说好,只是专门挑了周一的时间,她提前给祁钰打电话,要他放人,两人一起去逛街看女孩子们喜欢的东西。


    只有一点令殷灿灿感到不适,江行舒的身边跟了好几个保镖,远远看去黑鸦鸦的。


    “我哥反应过度,你别理他们就好。”江行舒这样安慰她,殷灿灿只好笑笑,尽力适应。


    就在两人一起走进一家日料店,讨论中午吃什么的时候,江牧正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焦躁地乱蹿。


    因为就在今天上午十点,博□□物发布新品,外观与源基因大不相同。


    相比医疗器械,这款产品更像是一个陪伴型机器人,而他们的功能却无比相似:家庭辅助医疗诊断。


    如果仅仅如此,那么源基因顶多算是多了一个竞争对手,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是博□□物发布新品的时间与源基因迭代产品仅仅相隔不到一周,就连亮点和优势都是冲着源基因来的,打着功能更多,更全,更细,体积更小,外观更讨人喜欢,就连价格都十分相似。


    与其说是竞争产品,不如说是博康更新迭代了源基因的最新产品,价格上更是占尽优势,整个宣传阵容也大大超过一周前的源基因。


    这是要在家用辅助医疗器械领域里踩着源基因的脸上位了,目的简直太明显了。


    源基因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周前还信誓旦旦说开创性产品,一周后就竞争优势全无,股价跌成当日开盘价,并且逐步下跌,根本止不住。


    外界纷纷调笑,源基因费尽力气,结果吃了一嘴人家的汽车尾气。


    江牧看着泛绿的股价走势,在办公室里急的上火。


    他的股份


    他抵押出去的股份怎么办?


    江牧抵押了自己在集团百分之一的股份,换来的资金除了以私人入股的名义投入源基因,以供接下来的研发,就是趁着低价买入了源基因的股票,希望在短期内套现,这样就可以确保把自己的股份赎回来。


    可是眼下股票惨绿一片,再这么下去,只怕就要跌破买入价了,别说赎回股份,只怕不知道要被套到什么时候。


    更糟的是,他当初为了避免被江远知道这件事,在寻找抵押机构的时候,并没有找与江氏合作紧密,跟江远十分熟悉的银行,而是找了一家并不熟悉的基金公司贷款,期限仅有三个月,利息却不低。


    三个月


    江牧掰着手指算着,三个月


    从正月到如今,已经就要满三个月了,他的期限就要到了,他的股份


    “啊——”


    江牧一声怒吼,几乎把办公桌上的所有物品扫到地上去。


    谁都别想动他的股份,谁都别想!就算是江行舒也不行!


    他在心里认定了是江行舒做的这一切,逼他抵押股份,再害他资金套牢,丢失股份。


    不对,她没那个头脑,没那个本事。


    是他,一定是他!


    他冲出办公室,直奔五十六楼,他在心中认定了,能在这事上帮到她的,只能是他。


    江牧不顾过来阻拦他的秘书,直冲进江秋白的办公室,打断了正在跟下属商议事情的江秋白。


    “大哥?”


    “是你对不对?是不是你?你说是不是你?”


    他一把揪住江秋白的衣领,将人从椅子上提起。


    “你们合起伙来对付我,是不是?你们合起伙来骗我的股份是不是?”


    “我不知道”


    只听“砰”的一拳,江秋白话未说完就被江牧一拳打倒,嘴角渗出血丝来。


    “江总——”


    “江总——”


    一群人过来拉开了江牧,然而江牧怒气未消,指着被打倒在地的江秋白道:“你给我等着,我不会这么认输的。江行舒也好,你也好,谁都别想从我这里拿走一分钱。”


    打完江秋白的江牧余怒未消,回到办公室就拨打了倪令羽的电话,那边一接通就大声质问起来:


    “你不是说过一定不会有问题的么?你到底发布了什么垃圾?”


    “江总,”倪令羽语气平淡:“产品本身没有任何问题,只是有人用低价发布了更有优势的产品,行业竞争历来如此。”


    “放屁!”江牧破口大骂:“他们的新产品只晚我们一周发布,傻子都能看出来是在狙击我们,你跟我说不知道?你们一个个都在把我当傻子糊弄么?”


    电话那头安静一片,江牧的心忽然坠入冰窖。


    “你,你们是一伙的,对不对?”


    “江总说的‘你们’是指谁?”


    他总觉得对方的语气里带着明确的嘲弄,江牧的手机滑落下来。


    一伙儿的都是一伙儿的。


    江行舒,果然说到做到,她要得到股份,江远不给,她就抢了江牧的。


    关于这些,江行舒一清二楚,因为知道才心情好,因为心情好才出门逛街。


    她手里那些股票早就抛售一空,拜江牧所赐,她赚的盆满钵满。


    她在东城过的优哉游哉,江秋白就不一定了,他是头号嫌疑人。


    江行舒是个笨蛋美人,骂起人来或许有点儿能耐,但弄个公司从江氏套钱出去,她没那个本事。


    博康的新产品一出来,江远就跟江牧一样,怀疑上了江秋白。


    倪令羽或许有那个野心,也有那个头脑,但没有那个金钱,唯一能拿出这么一大笔钱支持他们造出一家公司来圈钱的,只有江秋白。


    当年在美国挣的那些钱,不是始终不见去向么。


    他在庆幸江氏没有追加投资的时候,还不知道江牧已经通过抵押自己在江氏的股份,私下追投了,直到秘书进来告诉他,江牧今天冲进了江秋白的办公室,把人给打了,他这才疑惑起来,让人把江秋白叫来谈话。


    面对这个昔日好友的儿子,他一直心存忌惮,以至于当年一心要把他跟刚刚出生的江行舒变成真正的一家人。


    即使当年的林芹那么溺爱江行舒,也在江远的要求下,不得不让自己的女儿多去找哥哥玩耍,只为了让他在这个家里有归属感。


    小孩子的信任与大人是不同的,那是一种不计后果的,全身心的,满眼都是你的信赖。


    傅秋白上了这个当,甚至甘愿为了江行舒而改姓为江,只为了更像一家人。


    同时给江远的回报是丰厚的。


    他很快借着收养傅秋白,打着孩子未成年,一切由他先接管的名义,合并了傅家的产业,成立了江氏集团,事业版图迅速扩大,这才有了他后来的荣华富贵。


    只是看着江秋白日渐壮大,他不得不担心起来,该不会自己努力了大半辈子的产业,最终还是要落回到傅家人手里吧?


    眼下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因此在江秋白进来的那一刻,他戴上了笑容面具。


    “秋白,来了,坐。你这脸是怎么回事?”


    他让江秋白坐在沙发上,佯装惊讶地打量起他的脸颊来。


    颧骨有些红肿,好在并不严重。


    “没什么,大哥对我有些误会,所以”


    “他动手打你了?”


    江秋白笑笑:“一点小矛盾,不是什么大事,爸爸找我来有事?”


    “一点儿小事想问你。”江远淡淡笑着看向江秋白:“源基因的事情你可知道?”


    “爸爸想问的是博康的新产品吧?”


    博康在医疗器械上一向占据优势,进军家用市场还是头一回,产品功能又跟源基因无比相似,只怕早早就盯上了家用这块肉。


    只是究竟是博康自己要出,还是有人指使他们出,就是另一回事了。


    “你也知道了?”


    父子二人面对面地装傻起来。


    “我上回听说,做空源基因是行舒的主意,你知道这件事么?”


    江秋白有些惊讶:“有这回事?”


    “我想行舒那个头脑,不像是能操作这么大一个圈套的人,更何况还要一大笔资金。你说是谁给她提供的这么一大笔钱?”


    四目相对,谁也没有躲闪。


    “爸爸这么问,我倒是想起了一个人。”


    “谁?”


    “那颗钻石的主人。”


    第38章 陷阱 “你不花我的钱,那我挣钱干什么……


    当初江行舒出现在江牧的订婚现场时, 脖子上戴了一颗巨大的蓝色钻石,拍卖价格别说做空一个源基因了,十个只怕也不在话下。


    可惜那颗钻石的主人,却是个神秘人。


    “爸爸, ”江秋白似是有意提醒江远:“你知道的, 我没有那么大一笔资金。”


    傅家的产业去了哪里, 幼年的江秋白未必清楚, 可是如今的他不可能不知道。


    他们父子早晚要为了利益翻脸的。


    江远有种大善人做久了,忽然被人戳穿真实面目的羞愤。


    他深吸一口气, 勉力维持当下的和平。


    “说的也是, 你也长大了,当年由我代持的那些股份, 如今想来,也是时候还给你了。”


    这话不是他第一回说, 只是从前说起的时候,江秋白都会客气,说信任爸爸, 放在他那里也是一样的。


    而这一回, 他只是微笑着,默认了江远的返还。


    他终于不再忍耐,准备从江家人手里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出门前, 江远盯着他的背影, 给了他一个新的任务:去查找那颗钻石的主人。


    钻石的主人, 要说难查是真难查,没有哪家拍卖公司会透露买家的姓名,况且这类拍卖本尊都未必到场,而是买手代拍。


    不论是拍卖公司, 还是买手,都不会干这自砸招牌的事情。


    要说好查又实在好查,东西曾经就挂在江行舒的脖子上,直接问她,答案不就出来了么?


    忽悠江远可不像忽悠江牧那么简单,江秋白得想想办法。


    源基因的股价下跌引起连锁反应,第一个反应便是葛含娇打来了电话。


    再过一个多月,他们就要举办婚礼了。


    “喂?”


    “新闻你看了么?是怎么回事?”


    “只是一家公司而已,我又不止投资了一家公司!”


    江牧没来由地怒斥让电话那头暂时歇了声,过了半晌葛含娇平静的声音传来:“江牧,你实在让人失望。”


    “有什么好失望的?”


    江牧被葛含娇的冷漠语气刺激到,身体像是忽然被人吹大的气球,一股名叫破釜沉舟的勇气充斥他的全身:“只要我们结了婚,爸爸就会立刻给我百分之三的股份,那时候我的股份就会超过江秋白。比起整个江氏集团,源基因的这点损失算的了什么?”


    “只要我们结了婚,你就会拥有广城最好地段商业中心的三层楼,你到底在失望什么?”


    “下个月,只要下个月我们安安静静和和气气地结了婚,一切都会照旧的。”


    “江牧,你怎么还不明白,你的问题根本不是投资失败这件事,而是江秋白和江行舒。他们两个太耀眼了,以至于你根本就不被人看见。你要赢的不是源基因,而是他们。”


    葛含娇一句话说中了江牧的心思,他没有输给一场投资,没有输给源基因,而是输给了江秋白和江行舒。


    他不能输。


    他绝对不能输!


    江牧下了狠心,江氏集团的股份一定要赎回来。


    约莫一周后,江行舒从江秋白这里得到消息,江牧似乎并不打算放弃抵押的股权,而是到处找资金补这个窟窿。


    “他上哪里找那么一大笔现金去?”


    江行舒疑惑不解,这可不是一笔小钱,江牧虽然有钱,可是有钱归有钱,现金归现金,况且要在半个月里拿出过亿资金,他没那个能力。


    “所以,我猜他会想些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轻笑,江牧要自掘坟墓。


    他采用的是老办法,抵押股权,只是这回没有江氏的股权可以抵押,只能动用万丽酒店的股权去拆东墙补西墙了。


    “他拿到钱了?”


    电话那头江秋白笑笑:“暂时还没有。”


    江牧依旧不敢被江远知道自己抵押了江氏股权的事情,只能在外面找门路抵押,可是这逃不过江秋白的眼线。


    要想拿到钱没问题,但要从抵押便质押,单这一点就瞬间打消了江牧的念头。


    质押就要公开,那无疑是告诉江远,自己亏了一大笔钱。


    他不能这么做。


    “那是不是说,等期限到了,我们就可以拿到股份了?”


    “怕是不能。”


    江秋白太了解江牧了,源基因的亏空虽然伤到了他,但是如果此刻为了百分之一的股份收网,他迟早会恢复元气,所以他不能给。


    不光不给,还要给江牧挖一个坑,让他以为自己得到了喘息的机会,然后看着他越陷越深。毕竟他如今答应江远归还傅家股份的提议,就是翻脸,如果他们父子连心,他就难办了。


    只是眼下不知道江牧会走哪条路,他便保留着没有提前告诉江行舒。


    “那我们岂不是白忙一场?”


    “怎么会?”江秋白轻声安抚她:“你要的那部分股份,我一定会给到你。”


    江行舒有一丝的失落,准备大半年,最后也只是让江牧亏了一大笔钱。


    可她要的不是钱,是股份,是江氏集团股东的身份。


    如果不是自己管理能力不济,她大约也会在那之后争取进入董事会。


    不过没关系,像江秋白教她的那样,她可以选自己中意的人进董事会。


    有股份,就有投票权,有投票权就有话语权,她得拿到股份,换来这份权力。


    很显然,江牧也知道这百分之一股权的价值,岂肯轻易放手。


    “不高兴了么?”江秋白在那头许久不听江行舒说话,知道她是不高兴了。


    “没有,”她叹息一声,知道一切都急不得:“我知道事情不会那么顺利,他又不是傻子。”


    江行舒自我安慰:“我这个星期出了好几趟门,逛街,买东西,祁钰都说我看起来比之前好了。”


    江秋白皱起眉:“你逛街买东西了?怎么没看见你的消费短信?”


    江行舒的花费一向刷他的信用卡副卡,而这一周他并没有收到任何消费短信。


    “我挣到钱了,你忘啦。”


    果然,一有钱就见外。


    “你不花我的钱,那我挣钱干什么?”


    “你可以留着自己花——”


    “花我的钱。”


    “哥——”


    “我也会生气。”


    江行舒叹息一声:“好了好了,下次出门刷你的卡。”


    电话那头这才轻笑起来:“这才听话。”


    第二次的好消息比第一次来的更快,江牧放弃贷款之后,真的铤而走险,走上了一条大家都没有想到的路:挪用公款。


    他从万丽酒店的账上暂时挪走一笔资金,通过预先支付利息的方式,延长了贷款的期限,只等时机成熟,再调配更多的资金去补这个窟窿。


    江秋白从赵坤那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禁哑然失笑。


    江行舒要的股份没拿到,离间江远江牧的把柄就这么送上门来了。


    “你去想办法多搜集证据,暂时不要惊动任何人,要让他觉得这笔钱动的非常容易,不会有任何后果。”江秋白简单吩咐下去。


    他心里清楚,江远要想扶持江牧起来,第一件事便是让他登上总裁的位置。


    然而论起在公司的威望,江牧远不如江秋白,有他在前面拦着,江远不敢轻易提总裁换任的事情,可是眼下不一样了。


    江氏集团的总裁是集团老人焦和志,去年以年老体弱为由,已经提出想要隐退的打算,这下总裁之位不想换也得换了。


    挪用账上一点钱支付利息不算什么,他要等江牧捅出更大的篓子来,那样自己的筹码才会更多。


    然而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第一个按捺不住的既不是江牧,也不是江秋白,而是江远。


    在江秋白领命去调查江行舒那颗蓝钻的来历之后,他什么也没有做,直到江远那天晚上在饭桌上问起他,他才给了一个无比简单的答案。


    他说问过江行舒了,江行舒的回答就只有一句话:回去问爸爸,当年我为什么离家出走,爸爸说实话,我就说实话。


    江远江牧听了都是脸色一变。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依旧咬着不放。


    而这一回,江牧看向江远,至于江远,并没有给江秋白一个字的回答。


    统一的沉默,本身就是问题。


    就在江秋白以为钻石的问题被暂时搪塞过去,一个意外的消息传来:江远去到了东城。


    东城里有谁,大家都清楚,江秋白之所以把江行舒送走,就是怕她面对面碰上江远时应付不来,谁知这一回江远亲自到了东城去找江行舒。


    他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立即联系祁钰,让他把江行舒保护起来,又给江行舒打去电话,让她避开江远。


    然而江行舒却不答应。


    “我和他,早晚都要遇上了。”


    江行舒问心无愧,就算父女相对,她也没什么好怕的。


    因此她的第一反应不是躲开,而是正面迎敌。


    电话那头的江秋白沉默良久,江行舒却在这头言笑晏晏:“哥,你别怕,我也不怕,该害怕的是他们。”


    “我让祁钰陪着你,好不好?”


    江行舒没有说话,江秋白便改了口:“我叫他远远看着不过去,好不好?”


    “好。”


    于是江远在落地东城之后不久便接到了江行舒的电话,语气轻快:


    “爸爸,我们见个面吧。”


    第39章 父女 就那么站在光里,亭亭玉立。……


    见面地点就放在江行舒下榻酒店的餐厅里, 江远抵达时江行舒已经临窗而坐,在那里喝咖啡了。


    见到江远进来,她微笑着起身,叫了一声:“爸爸。”


    纯白的纱幔将烈日滤化成温柔的光, 江行舒就那么站在光里, 亭亭玉立。


    她穿了一件米色毛衣, 一条烟灰色的阔腿裤, 长长的裤腿覆盖住脚面,看不清穿的什么鞋子, 黑色的皮带在腰间缠了两圈, 显得人高挑瘦长。


    头发盘在脑后,一脸素净的妆容, 浑身上下不见多少装饰,只有耳畔两颗珍珠。


    有那么一瞬间, 他仿佛幻视了年轻时的林芹。


    她曾经也这么漂亮,优雅,温柔, 可以轻易夺取一个男人的心。


    不对, 林芹走的时候年岁也不大,至少并不老,甚至在那一年她还令一个年轻男子为她神魂颠倒, 甚至要带她私奔。


    他走到这个完美继承母亲容貌的女儿面前, 打量着她, 心里想的却是:如果她依旧是自己的好女儿,一定能拴住江秋白的心,可惜了


    “好久不见了,爸爸。”


    江行舒的坦然让他对这个女儿有些刮目相看, 同时也明白,这个女儿从十年前就失去控制,并且他再也把握不住,就像当年握不住她的母亲一样。


    “你胆子倒是不小。”


    江远率先在椅子上坐下,江行舒笑笑,跟着坐下。


    “见自己爸爸而已,难道还要我害怕么?”


    面对江行舒的桀骜不驯,江远有一时的窝火,却没忘记这次来的目的。


    “戏唱到这个地步,是不是该把幕后的玩家请出来了?说吧,你那颗钻石到底哪里来的?”


    江行舒保持着微笑:“爸爸倒是一点儿都不怀疑祁成礼呢。”


    江远冷笑一声:“就凭他?一个糙人,就算买得起也不会选择那种东西。”


    江行舒莞尔一笑,却不回答。


    “我查过了,你广城那套房子的购买资金是从香港来的,你这段时间消费的信用卡,都是秋白的,说吧,你们是一伙的,对不对?”


    “啊——”江行舒恍然大悟,她曾经拿着江秋白的卡在江氏的商场里消费过。


    江氏这么大的一个客户,在银行走走后门,查查消息,几乎是行业里默认的规则。


    “爸爸,”江行舒并没有被揭穿的慌张,反而有种胜券在握的得意:“你害怕了,是不是?”


    江行舒一针见血的话让江远的身体有些气血翻涌,脸颊涨红。


    他咬牙切齿地道:“你是真的胆子大了。”


    “那是自然,我不是说了么,我有靠山,不然我怎么敢回来。你说是不是?爸爸。”


    江行舒自打见了江远后,叫了他好几声爸爸,可在江远看来,这每一声爸爸都是在嘲讽他的失职,他的不作为,他的险恶居心。


    “你的靠山,该不会就是指秋白吧?”


    谁知这句话刚问出口,江行舒就哈哈大笑起来:“都说身居高位的人最容易患疑心病,现在看来果然不假。爸爸连自己一手养大的养子都不信任,看样子教育失败的,也不止我一个嘛。”


    “砰——”的一声巨响,江行舒的话音刚落,江远一掌拍在桌面上,惹得不远处的祁钰应声站起。


    倒是江行舒,依旧笑着,那么扎眼。


    “爸爸,你要沉住气,因为你教育失败的,可能还不止我们两个呢。”


    “另外,请爸爸帮我带话给大哥,再过一个月就是他的婚礼了,我一定会给他准备一份大礼的。”


    “至于你想见的那位幕后主使,爸爸早晚都要见到的,何必这么着急。”


    说完起身离开,直到最后,江行舒也没有告诉他江牧抵押股份的事情,毕竟这是给他准备的大惊喜。


    不远处的祁钰冲江远微笑点头后,一脸憨笑着追随江行舒而去,俨然一副跟屁虫的模样。


    江远没有在江行舒的嘴里得出答案,却更加坚定了一件事,


    她要的绝不仅仅是那一点点股份,闹这么大的阵仗,恐怕那只是个开胃菜,而他一手养大的养子早就开始行动了。


    一想到养子和亲女的背叛,江远唇角的肌肉直跳。


    他还在位,居然就想着篡位了。


    休想,全都休想!


    江远愤然起身,对着跟在身边的陈秘书道:“去查查看江牧最近有没有什么动静。”


    江行舒的话提醒了他,也许背叛他的还不止这两个,下场打仗之前,他要先确定自己人。


    祁钰看着江行舒全身而退,打心眼里高兴起来,他还没见过谁敢面对面跟江远叫板的呢,追上江行舒后就拿起手机给江秋白报备起来。


    “完好无损,全身而退。”


    他没收到回信,江行舒的电话就先响了起来。


    “见过他了?”


    江行舒短短地回了个“嗯”。


    “怎么样?”


    “他怀疑你了。”


    电话那头轻笑:“早就开始了,只是现在说开了,大家不再隐瞒了而已。”


    “你一个人在广城,要小心点儿。”


    一句简单的关心让江秋白心花怒放:“我知道。”


    “大哥快要结婚了,我什么时候回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江秋白何尝不想她回来,至少可以时常见到,可又怕那一点点的贪心会给她带去危险。


    “你想早些回来么?”


    “想。”江行舒毫不犹豫地回答他。


    “那就回来吧。”


    于是几天后,江行舒收拾行装,返回广城。


    祁钰骑士做定,也收拾行李,领着殷灿灿护送江行舒一道回了广城。


    机场候机大厅里,江行舒侧首看向停机坪上缓缓起飞的航班,祁钰不知跑去了哪里,只留殷灿灿和两个保镖陪着她。


    殷灿灿面色不佳,似乎一直未能从那场失恋中回过神来,面色阴郁,眼帘低垂,手上抓了一瓶矿泉水转了一圈又一圈,也没见她喝一口。


    “怎么了?还是心情不好么?”


    像是刚从梦中惊醒一样,殷灿灿茫然地抬起头,对上江行舒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


    “不,没,我挺好的。”


    江行舒素来不喜欢在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上追根究底,见她闪躲,也就不再追问,谁知殷灿灿又主动起来。


    她问:“江小姐,你听说了?”


    “听说什么?”


    “就是”她嗫嚅两下,艰难开口:“就是去年你打算投资的那家生物公司。”


    “嗯?”


    江行舒静静等她说下去。


    源基因原先是江行舒要投资的,可是中途却被哥哥江牧给抢了,这事她是有参与的。


    后来源基因经历风风雨雨,先是被做空,后来好不容易扭转局势,又出现强势竞品,俨然一副从股市到产品都被围剿的状态,任谁都会怀疑这家公司被人盯上了。


    大家都说是江行舒。


    祁钰就曾经说过,她的报复心恐怖的吓人。


    为此江牧早前就给她打电话询问情况,可别说她了,连祁钰都不知道内情的事,她又几乎见不到江行舒,自然是一问三不知。


    问不出有效信息,加上她一个叛徒还被祁钰重用,任谁都会怀疑她倒戈江行舒,背叛了江牧。


    即使一开始是江牧放弃她的。


    祁钰没想到这些,只顾自己使唤她习惯了,就带她一起回去。


    殷灿灿心里明白,这次回去只怕麻烦无数。


    上次江行舒让她扫厕所,这次招惹了江牧,还不知道能不能在江氏继续待下去。


    “当初,有那么多人,还有许多集团老人,你为什么选我啊?”


    殷灿灿战战兢兢地问出这个问题,就像将死之人一定要问为什么杀我,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瞑目。


    江行舒扭头继续看向停机坪:“你想听实话么?”


    殷灿灿很用力地点头。


    “我选你,是因为你年轻又愚蠢。”


    年轻与愚蠢往往是绑定关系,只是当事人往往无知无觉。


    年轻有年轻的好,对这世界憧憬无限。


    年轻有年轻的坏,对这世界的险恶一无所知,自以为奔了好前程,实则不过一捧炮灰。


    从一开始江行舒就没打算让她为自己做出什么贡献,只是江牧需要安插一个棋子过来,于是她挑了那个看起来最蠢的,仅此而已。


    至于后来为什么背叛之后还要留在身边,也是为了做戏给江牧看,让他相信江行舒大发雷霆,相信她真的想要这个项目,只有这样,他才会坚定地投资。


    “说起来,这件事你还要感谢祁钰。”


    她看向不远处穿一身鹅黄西装,朝两人走来祁钰,今天的他不像绿金刚,倒像一只黄玄凤。


    “他愿意把你带在身边,反正他也闲着,说是要找个人陪他玩,你就很合适。”


    至于后来加入到东城的项目,一步步被祁钰重用,就全靠殷灿灿的真本事了。


    “聊什么呢,怎么这么严肃?”


    祁钰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他这次回去就是为了看戏的,看江家的大戏,近距离吃瓜的事情他怎么能错过。


    “说你今天穿的像玄凤。”江行舒把话题岔开。


    祁钰一听,又在骂他像鹦鹉,脸色瞬间拉下来:“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我还以为你从良了。”


    他好久没被江行舒骂过了,以为她温柔了几天就真的彻底温柔了,原来都是假象。


    “你说话才难听,什么叫从良?中文烂成这样,我看祁成礼也是把你养废了。”


    “唉,你骂我归骂我,怎么把我爸也拉进来,祸不及上代好吧。”


    “噗嗤——”


    殷灿灿坐在一边,没忍住笑了。


    按照江行舒的原计划,她本该在事成之后得意洋洋地跟殷灿灿揭露自己的真面目,狠狠嘲笑她一番,让自己多出一口恶气,可是没想到两人竟然是在这么心平气和的状态下坦白。


    一个没炫耀,一个没痛骂。


    这世间最不缺的,就是没想到吧。


    就在江行舒准备回广城的那几天里,江家出了件大事。


    江远查出江牧挪用万丽酒店近千万资金。


    第40章 翻脸 “走,带你算账去。”……


    当天夜里, 江家别墅属于江远的那间书房里,江远把江牧单独叫了进去,狠狠一通训斥。


    “让你负责投资部,结果抢了别人的项目还做成那个样子。”


    “让你做酒店负责人, 你就给我挪用公款。”


    “这些年你到底都在忙些什么?竟然连一千万的资金也要靠这种手段才能拿的出来么?”


    “再过几个月就要进行总裁推选, 你这个样子, 叫我怎么向董事会推荐你?”


    江牧垂首站在对面, 无言以对,心里翻涌的只有对江行舒和江秋白的无限恨意。


    “我告诉你, 再有一个月你就要结婚了, 这件事若是不处理好,答应你的股份你想都不要想。”


    “爸——”江牧只有在提到股份的时候才忍不住回嘴, 然而江远却不允许。


    “你别叫我爸,你现在就给我去把万丽的账目填平, 区区一千万都摆不平的事,还指望从我这里拿走股份?还不知道要被你糟蹋成什么样子。”


    江牧还要说什么,却被江远强势地赶出书房, 不许他有任何辩驳的地方。


    被撵出书房带着满腔恨意的江牧在二楼走廊位置看见正从门外走进来的江秋白, 不禁捏紧了拳头。


    这一家人,父亲不像父亲,兄弟不像兄弟, 妹妹也不像妹妹, 那他是不是就不用客气了?


    想到这里, 江牧摸出手机,拨出一个电话。


    地球的另一头,一个带着银框眼镜的男人电话响起,他摸出手机看了一眼, 轻笑了一声。


    他等他许久了。


    江行舒的飞机在一个多小时后落地广城机场,江秋白亲自来接。


    有了保镖和祁钰,江行舒两手空空地走出来,远远看见出口处那个高大的身影后,她张开双臂,飞奔而去。


    “哥——”


    栅栏之外,江秋白稳稳接住扑过来的人,脸上泛起满足的笑意。


    他抱了一会才不舍地松开手,看着笑得灿烂的江行舒:“累不累?”


    江行舒摇摇头:“不累,就是飞机餐难吃。”


    “走,带你去吃饭。”


    在广城的日子,江行舒根本不去公司,依旧活的自在,只是在家里添了两个保镖,让她觉得有些碍眼。


    倒是祁钰和殷灿灿,率先被江牧给盯上了。


    江氏大厦四十九楼的办公室里,祁钰斗鸡一样叉腰站在那里,瞪着对面的江牧。


    “你说什么?东城项目你要换负责人?”


    江牧气定神闲,翘着二郎腿坐在对面:“是这么个意思,怎么?小祁总不愿意?”


    “老子愿意个屁!”


    这本就是宏远集团的项目,不知道江秋白跟祁成礼做了什么交易,才换到了江行舒的手里,由他来实际操作。


    现在顺利开工了,他又来抢,祁钰的少爷脾气立刻上来了。


    “当初你就抢了老子的生物公司,现在又来抢东城的项目,江牧,你最好要点脸,那项目是我祁家看在江行舒的面子上让出来的,你也配!”


    不提源基因就罢了,越提江牧越上火,当即站起来怒吼:“你还有脸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们在背后搞鬼”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们在搞鬼?你自己能力不济就怪到别人头上,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我告诉你,东城的项目你敢换人,我就敢让你干不成!你别忘了,那块地可是宏远转过来的。东城,不是你们江家能做主的地方,没有我宏远小祁总的招牌,当心你玩不转!”


    祁钰的嗓门之大,几乎整层楼的人都听见了,江牧颜面扫地,眼睛里几乎喷出火来。


    “祁钰!这是我们江氏,不是你们宏远,要撒野回你祁家撒去!”


    “老子偏不!我是江行舒找来的,你凭什么赶我走!”


    “祁钰——”


    “大哥。”江秋白冷冷的声音自背后传来:“出什么事了,发这么大的脾气?”


    江牧转头怒瞪着江秋白,明知是他在搞鬼,却又没有证据,心里窝火不已。


    “这里的事情,不关你的事。”


    江秋白缓缓走近,根本不为所动:“我是江氏集团的总经理,东城的项目我自然有权过问。大哥为什么突然提出要换人?”


    面对江秋白,江牧明显有些气势不足,却依旧找理由支持自己:“他在东城负责项目,一声不吭地就回了总部,他不负责任。况且他是宏远的人,来我们江氏,谁知道是不是来搞鬼的,万一东城的项目毁了,那毁的可是我们江氏,你到时候谁来负这个责任?”


    江秋白双手插兜,双腿交叉,斜靠在办公桌上,淡淡地哦了一声后道:“东城的项目,我负责。”


    “你?”


    “我再说一遍,东城项目是行舒签的字,我审核的文件,祁钰执行,我打包票祁钰不会在东城项目上动手脚。如果将来东城项目有任何问题,大哥来向我问责就可以了。”


    祁钰听了这撑腰的话,得意地扬起下巴,拿鼻孔看他。


    “所以你就纵容他随意离开东城?离开工地?”


    “他跟我说过,是我同意的。”


    江牧气得头顶冒烟:“你少替他开脱,你们两个沆瀣一气,好的穿一条裤子,别以为我不知道。”


    江秋白不紧不慢地道:“大哥,关系好不好跟项目有什么关系?你也是万丽的总经理,不照样留在总部么?我也没说你什么,难道你在总部就处理不好酒店的事了么?”


    江秋白无端提起酒店,江牧有一时的心虚,一双眼睛盯住江秋白,试图从他的眼神里分辨出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挪用公款的事情。


    但是,他并没有看出端倪来。


    他咬牙切齿:“我的事情,你管不着!”


    江秋白笑笑:“上次跟李行长吃饭的时候,听他提了一嘴,说是万丽的菜不及从前的好。李行长也是老客户了,大哥是不是应该关心一下酒店的菜品。”


    江牧一时语塞。


    江秋白提出的问题他不是不知道,只是眼下他急需现金,为了拿到回扣,他擅自更换了万丽的菜品供应商,因此质量下降是在所难免的。


    只是此刻江秋白提起来,究竟是提醒,还是恐吓,就不好说了。


    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江牧拿不定主意,眼下不敢再闹大,只能放一句狠话。


    “你给我等着!”


    说罢恨恨转身离去,等他走远了江秋白才冲祁钰一笑:“好了,继续忙你的吧。”


    祁钰这边无惊无险,殷灿灿就不一样了。


    直接被人事叫了过去,开除。


    “小祁总知道么?”她底气不足地问了一句。


    “你是江氏的人,在宏远才问祁总呢。”


    “可我是江小姐部门的人,不是应该先过问江小姐的意思么?”


    “江小姐也好,祁总也好,这是上面的决定,你要问,你找五十楼江总问去。”


    跟她谈话的只是一个人事专员,她这个级别,还轮不到人事负责人登场谈话。


    江牧点名要开掉的人,她也没什么耐心,搬出大山来压她,谅她也不敢去五十楼找江牧。


    殷灿灿的确不敢。


    被江行舒骂过,被祁钰打过,被江牧当弃子抛弃过,她在江氏最有名的功绩,大概就是人人喊打了。


    此刻的她哪里还有脸去找人,只低声乞求:能不能改成主动辞职?


    人事叹息一声,说帮她争取一下吧。


    都是新人,都不容易,能帮则帮了。


    殷灿灿垂着头,说了声谢谢后回了四十九楼。


    恰逢祁钰刚跟江牧对骂一场,还打了胜仗,高兴的很,浑身干劲十足,看见殷灿灿回来就伸手招呼她:“跟我走。”


    他俩没有什么地方要去的,唯一能去的场合就是柔道馆。


    祁钰兴致冲冲,殷灿灿神情怏怏。


    他心情好,没注意到她的失落。


    “你刚刚不在办公室,可错过一场大戏了,我把江牧臭骂一顿,整个楼层都听见了,我牛吧?哈哈——”


    殷灿灿没答话,祁钰继续:“我估计江牧这辈子都没这么吃瘪过,今天可算爽到我了,咱们待会儿好好的打一架,我现在”


    祁钰说话时撇了下头,瞬间发现不对劲。


    “唉?你干嘛呢?失恋那么久了还没走出来啊?别吊丧了,没准儿人家都有新欢了。”


    殷灿灿没力气发火,转头看向开车的祁钰。


    做个没良心的渣男真好,做个有钱有靠山的没良心渣男更好。


    她也想有钱,可惜了,丢了江氏的工作,东城的项目跟到半截,就这么被踢出局了,她好不甘心。


    祁钰怼她一句,半晌没听见回嘴,正纳闷呢,转头一看,殷灿灿早已泪流满面。


    “嘿,你不爽你骂回来啊,又不是头一回了,哭什么哭,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你们就是欺负我了,你们所有人都欺负我。”


    殷灿灿吼了一句,这下也不藏了,坐在车上嚎啕大哭起来,哭的祁钰措手不及。


    “你怎么了?好端端的你哭什么呀?”


    殷灿灿哭的祁钰心烦意乱,急忙靠边停车。


    “怎么了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殷灿灿没答话,抽出一手的纸巾盖在眼睛上,哭的歇斯底里。


    祁钰看的干着急:“你倒是说话呀,你这么哭叫我怎么办?”


    殷灿灿大哭了几声才抬起头来:“你们这些人,不把人当人。”


    祁钰也好,江行舒也好,江秋白也好,江牧也好,都是一个德行,根本不把他们这些打工人当人。


    江行舒选她不是因为喜欢她,而是因为她蠢。


    祁钰带她去东城,不过是免得江牧再找人安插过来,反正殷灿灿他也用顺手了。


    顺手,就是好欺负,柔道馆里下手根本不留情面。


    江秋白可以因为江行舒受到惊吓,就把已经被打掉两颗牙齿的邰绍元绑到江边打到脑震荡。


    至于江牧,不过一个骗子,需要她的时候说的好听,不需要的时候张嘴就骂,临了还要赶出公司。


    一个个的,都不把人当人看,他们这些人,不过是他们手里的棋子,用完就扔罢了。


    “你这话怎么说的?我又哪里得罪你了?”


    祁钰被骂的莫名其妙,自认没有亏待过她,奖金不是给的很丰厚嘛,怎么还骂?


    殷灿灿反正要走了,估计跟他也见不着几回面了,索性一股脑的全倒出来。


    祁钰还没准备好,就被当成了垃圾桶,被迫接受了殷灿灿全部的怒火。


    他眨巴着眼睛,看殷灿灿怒火全开,终于从一堆话里听出重点来。


    “他要辞退你?”


    “是开除我,用完就扔。”


    殷灿灿红着眼睛,一张脸上糊满泪水。


    谁知祁钰正色起来,手上一抓方向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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