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谭轩 你家小朋友要去我家走亲戚
江行舒回到香港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却还是很少一个人出门,傅秋白鼓励她多出去走走,家里虽大, 但是外面更开阔。
江行舒拗不过他,于是这天下午阳光弱下去的时候,她换了一身运动装, 一手牵着满月,一手牵着安娜,身后跟着一个饲养员保镖,一块儿出门遛小家伙们去了。
傅秋白的别墅建在山上,离开家门一段距离后从车道拐进岔路, 很快就能进入一条健身步道,步道两侧全是树林, 再走远些偶尔也能遇上登山玩的游客。
满月到了这条路上显得无比激动,一双眼睛总是往树林子里面看, 江行舒把牵引绳放的长长的,让它自己跑远点儿。
谁知道满月真的跑远了,一股牛劲儿使出来,江行舒拉它不住, 被拽着往前跑去。
就在江行舒以为自己要被它拽倒的时候, 满月在一个弯道前忽然停了下来, 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前方。
江行舒走近才发现, 前面有人来了。
领头那人年岁不小,一身橄榄色休闲西装,头上梳的油亮亮,脚上踩着油棕色皮鞋,看着不像是来游玩徒步的。
那人估计也是没想到走在路上会碰见一头鹿, 正好奇呢,拐弯处就跑出来一个女人。
四目一对,是见过的人。
谭轩看着眼前冲他发呆的女人,绑着一头利落的马尾,露出一张因奔跑而发红的脸来,眼睛大大的,睫毛长长的,鼻头尖翘,嘴唇微张,正在微微喘息着,天真的神态跟她牵的那头鹿倒是有几分相似,与故人也有几分相似。
身上穿的是白色针织镶着绿条纹的网球服,一条短短的裙子,露出窄细的胳膊和瘦长的腿,显得整个人瘦高细长。
他抬头看着江行舒,江行舒也看向他,小鹿一样的眼睛眨巴了两下。
“不好意思,我没牵住,吓到你了吧?”
江行舒率先道歉,她觉得此人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站在道路下方的谭轩听了哈哈大笑起来:“一头鹿而已,还不至于吓到我。”
江行舒看他心情不错的样子也就放下心来,缓步走近,歪着脑袋继续看他:“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是么?可是我很确定曾经见过你啊,江小姐。”
“江小姐”
江行舒更惊讶了,却怎么也记不起来,不由得继续打量他。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跟着三个带墨镜的男人,一身黑色衣服,像保镖的样子。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她身边还跟着一个“饲养员”保镖呢。
“你认识我呀?”
“久闻大名啊。”
谭轩笑呵呵的,却没想到这句话宛若一块石头丢进湖里,泛起一阵阵涟漪。
江行舒哦了一声,原本的轻松表情立即收敛起来,手上的牵引绳缩短了,一副不欲再谈的样子。
谭轩是个人精,这辈子遇到的女人尤其多,立即发觉出异样来,于是开口挽回:“我跟你先生熟的很,你没听他提起过么?”
一提起傅秋白,江行舒猛然醒悟过来:“殡仪馆!我在殡仪馆见过你。”
谭轩呵呵笑起来:“没错,说起来,我可是你先生的天使投资人呢,怎么样,我调.教的不错吧。”
江行舒皱皱鼻子:“都教成工作狂了。”
谭轩哈哈大笑:“改天我说说他。”
江行舒像是受到了感染,心情好了一大截,也轻轻笑起来。
“你住那里是不是?”谭轩指了指她身后的一处地方问。
“应应该吧。”她方位感不算太好,但山就那么大。
“那就没错了,我是你邻居,就住那里。”他又指了个不远的地方,对着江行舒说道。
“哦,那我们住的挺近的,怎么没听我先生提起过?”
“我刚回来没多久,还没来得及邀请你们过来呢,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就邀请你今天来我家坐坐,帮我暖暖房,你可是我的第一个客人。”
谭轩说的认真,江行舒咬着唇思索了起来。
殡仪馆那天的事情细想起来他们两个都不算善茬,她对眼前这个男人带着本能的戒心。
“我要给我先生打个电话。”江行舒要报备,还是光明正大的报备。
“嗬,都多大了,去邻居家做客还要打申请,你这个老婆当得,欠手腕。”
江行舒扁着嘴:“我就要。”
当着谭轩的面,她摸出手机给傅秋白打去电话,等那头接通了她才想起一个问题来:“我要怎么称呼你?”
谭轩嗤笑一声,伸出一只手,示意她把手机给他。
江行舒乖乖递过去。
谭轩一把抓过去:“我,谭轩,你家小朋友要去我家走亲戚,跟你申请一下,你赶紧同意。”
说完也不等对面回话就把手机扔回给江行舒,电话那头的傅秋白也不知道跟她说了什么,就见她低低哦了两声后挂掉了。
“走吧。”
她把满月的绳子交给身后人,抱起短腿的安娜,跟着谭轩往回走去。
“谭先生出来是爬山徒步么?”
“哼,爬什么山,徒什么步,我遛遛他们。”他指了指身后几个不苟言笑的黑衣男子:“一天天的拿了钱总不能闲着吧。”
江行舒忍不住大笑起来。
“你怎么想起养梅花鹿了?”
“随口一说,我先生当真了,领回来了自然就要养了。”
谭轩笑笑:“我教你,下次你说大熊猫。”
“哈哈哈——”
一靠近大门,江行舒就察觉到这是个财大气粗的邻居。
也对,这座山上哪有穷人。
大门打开,一条喷泉池将走道一分为二,两侧草坪修剪整齐,各色树木里掺杂着热带风情的棕榈树,道路尽头是一座维多利亚风格的建筑。
“院子还不错。”江行舒肯定了他的品味,这让谭轩有些得意起来。
“我可是花了重金的。”
房子入口处,江行舒示意保镖带着满月在院子里玩耍,自己则抱着安娜跟着他走上台阶,进了客厅里只扫了一眼:“谭先生跟我先生是在美国认识的?”
谭轩看着自己客厅,皱眉道:“这么明显么?”
江行舒笑笑:“贴额头上了。”
谭轩大笑起来。
江行舒看他年纪不轻,约莫五十的岁数,又喜欢大笑,性子很爽朗不拘一格的样子,还是傅秋白的朋友,倒也乐意多说几句。
“要不要在我这里喝一杯?”
“不了,我不习惯一个人在外面喝酒。”
“那可惜了,”谭轩一边往酒柜边走一边道:“我这可是刚带回来的,你享用不到啰。”
一边说,一边晃了晃手里那个印着老头叼烟的酒瓶子。
江行舒笑笑:“我先生喜欢,等他来了你请他喝好了。”
“那不行,他可攀不上我这杯酒,我是请你的。”
江行舒被他逗的发笑,自己在客厅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很快手边多了一杯红茶。
“谭先生是做什么的?”
“做生意?”
“做什么生意?”
“挣钱的生意。”
江行舒笑了:“难道这天底下还有人做不挣钱的生意?”
谭轩端着一杯威士忌在她对面坐下,面色正了正。
“当然有,比如卖人们真正需要的东西。”
江行舒睁大眼睛,谭轩的回答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
不知是不是江行舒长得过于美貌,又或者她的愚蠢刚好衬托他的智慧,再或者是有故人的影子,谭轩对她极有耐心,双腿一叠,抓着酒杯歪在沙发上,慢慢给江行舒讲起来。
“你说人们最需要什么?”
“衣食住行?”
“没错,”谭轩肯定了她的答案,又反问她:“那你看普通大米卖的上价么?水管里的自来水贵么?几块蔽体的布料买不起么?”
江行舒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他的话。
“所以说卖人真正需要的东西并不赚钱,顶多是薄利多销的行业,不然种地的农民最有钱。”
“那卖什么最赚钱。”
“第一,”谭轩伸出一根手指头:“卖命。”
“啊?”
“你看看医院病房外,病危通知单一下,卖房的卖房,卖车的卖车,从前追求的东西,一下都不重要了。在人命面前,什么都变得不重要了。”
江行舒脸色沉了些:“那第二呢?”
“第二,卖幻想。”
“你看看那些当红偶像,你以为他们是真的是业务优秀么?他们是包装出来的美梦,这世上多的是人肯为美梦花钱。《盗梦空间》看过吧?美梦和现实,并没有那么难选,只要沉迷的足够深,美梦都能当成真,人在这种事情上花钱从不手软。”
“你看我这房子,我一个人住的了这么大么?可是别人知道我住在这里时就会高看我一眼,虚荣心被满足就是享受,美梦的一种罢了。”
“再看股市,亏钱的人那么多,股民还是前仆后继,幻想一夜暴富。不劳而获也是梦,掏钱掏的那么爽快,不割他们割谁呢?”
江行舒扁扁嘴:“我不懂得生意上的这些事,也不喜欢,我只是喜欢养猫逗狗。”
“养猫逗狗也是梦。”谭轩言辞犀利。
“你是不是觉得他们百分百信任你,听你的话?可你但凡动动脑子,都该知道动物没办法听懂人话,除非被驯化过,那能懂的也只是一小部分。大部分的时候,你养的宠物根本不懂你,但是你会美化它的行为,换了个主人照样听话,为口吃的罢了。自愿美化宠物行为,怎么不是梦?”
江行舒抬眼道:“谭先生,有没有跟你说过,你这个人很烦,不招人喜欢?”
谭轩哈哈大笑起来:“巧了,过去还真有位江先生这么说过。”
不知怎么的,谭轩的一句江先生让她想起一个人来,正开口要问,傅秋白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看,老熟人来了。”
江行舒一扭头就看见傅秋白穿了一身休闲装从外面走了进来,她蹦过去抱住他的胳膊:“你来的这么快?”
“就是,你太太还没跟我聊够呢。”
傅秋白没有理会谭轩,搂住江行舒的腰问:“聊好了么?”
“聊好了。”
谭轩白眼一翻,又坐回去了。
“那你去院子里玩会儿,我跟谭先生说说话,走的时候我叫你。”
“好。”
江行舒又蹦蹦跳跳地出去了,客厅里只剩下谭轩和他时,他才看向谭轩:“你跟她说什么了?”
“你那么凶干什么?”
“你到底跟她说什么了?”
谭轩咋摸着嘴:“我能跟她说什么?不就是闲聊嘛,我有分寸。”
傅秋白这才放下心来,在江行舒刚刚的位置上坐了:“美国那边都处理好了?”
“我办事你放心。”他一改刚刚对江行舒的没正行态度,满脸得意道:“其实根本就没费什么劲,小伙子年轻气盛,给了地址就摸过去了,就是怂了点,到最后也没惹出人命官司来。”
说到这里,他邪邪笑了一声:“所以呀,我就帮了一点小忙。”
“什么忙?”
谭轩笑的更坏了:“送了点小礼物。”
他派人悄悄给陈言送了一份小礼物,于是某天一直处于被报复和打压状态的陈言终于忍无可忍,一瓶硫酸泼了过去,这下子一个在医院缠成木乃伊,一个在警察局戴镣铐,坐牢怕是跑不了了。
林家再有钱,对那瓶硫酸也无可奈何。
傅秋白琢磨着这个结局:“行,就先这样吧,以后再看着办。”
“你不告诉她让她也高兴高兴?”谭轩指了指院子里使劲儿揉安娜脑袋的江行舒。
“不了,她受了太多苦,不知道这些细节对她比较好,以后我会慢慢找机会透露给她的。”
“可不是么。”谭轩露出羡慕的神色来:“大豪宅,帅老公,一堆宠物和银行卡里下辈子都花不完的钱,说的这苦我都想替她受了。”
傅秋白狠狠瞪他一眼,谭轩很识时务地改口:“开个玩笑嘛。”
“这不好笑。”
“你跟她一样,没一点儿幽默感。”
谭轩起身,去给自己添酒。
“给我也来一杯。”
“做梦!”
傅秋白依旧坐在那里,看着院子里跟满月玩得很开心的江行舒,无忧无虑的像小时候。
“怎么样,有家了,高兴了?以后再生一堆孩子烦死你。”谭轩点点他的肩。
傅秋白接过酒,视线依旧不离江行舒:“有家就是好,你一个老光棍不懂。”
“去你的,老子这辈子最英明的决定就是不结婚,想爱谁就爱谁,想抽身就抽身。”
傅秋白没理他,低头喝了口酒。
“这酒不错。”
“少给我岔开话题,老子死了都没个后,这些东西还不都是你的,你就偷着乐吧。”
傅秋白轻轻笑笑:“知道了,给您养老送终。”
“别跟我提那个字,我可是要长命百岁的人。”
傅秋白又笑了,继续去看江行舒。
她似乎有些疲倦了,坐在草地上抱着安娜叽叽咕咕,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来,叫声uncle听听,你小时候就这么叫我的,都多少年没听过了。”
“谁叫你一开始的时候骗我。”
“小气,我那是为你好,怕你得意了什么都往家里说嘛,你不知道你算了,不提了。”
谭轩住了口,也去看江行舒,就那个小傻子最快乐。
傅秋白跟谭轩说完话,起身走到院子里,伸手招了招,江行舒抱着安娜跑过来撞进他怀里。
“你们聊完了?都聊什么了?”
“你先生说了,远亲不如近邻,叫傅太太以后常来逛逛,看望看望我这寒窑里的老人家。”
江行舒又笑起来:“你这也算寒窑呢。”
傅秋白没理他,只揽住怀里人在额头亲了亲:“说你今天心情不错,走的挺远。”
谭轩对这小两口简直没眼看,酷刑一样,连客都不想送了,指丢下一句“傅太太常来玩”就把两人晾在门厅,自己走了。
江行舒笑笑:“他这人脾气怪怪的。”
“孤寡老头子都这样。”
“老子听得见!”谭轩的嚎叫声从屋里传来。
江行舒咯咯地笑起来。
傅秋白揽着人往外走,江行舒这才发现他手上抓了一瓶酒,瓶身上贴了一个叼烟小老头儿。
“你拿他酒啦,他刚刚还说不给你喝呢。”
“我抢的。”傅秋白晃晃手里的酒瓶子:“好酒,我们今晚一起喝。”
“好。”
江行舒左手抱着安娜,右手牵着傅秋白往外走时嘴里开始嘀咕:“天要黑了呢。”
“有晚霞,路不远,我陪你慢慢走。”
“我是说元宝还等着我喂肉干呢。”
“它可以自己吃。”
“我要喂。”
“你太惯着它了。”
江行舒撒起娇来:“我不嘛。”
“好好好,都随你。”
抓住人的手更紧了些,江行舒却蹭到他胸前,躲开后面保镖的视线,做贼一般压低音量:
“哥,亲一个。”
她撅着嘴,直到傅秋白轻轻印上一个吻。
“嘿嘿嘿,走快点,元宝等着我呢。”
两人在山道上小跑起来,傍晚的凉风自耳畔悄悄刮过,惬意至极。《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