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上台发言的那天,鸣雎私下里已经和祁载阳排练过几次,倒不是很紧张。
她坐在后台拿了瓶水,等待上台发言。
祁载阳站在一旁打领带,他的新衬衫平整挺括,腰线往下勾勒出流畅优美的线条,显得他身材极好。
校服穿在他身上,和别人完全不一样。
鸣雎好奇地绕着他转了一圈。
祁载阳拉紧领带,平整夹好。他回头问她:“在看什么?”
鸣雎感叹道:“你校服好平整听话呀。”
“还有不听话的吗?”祁载阳坐上一旁的高脚凳,拧开一瓶水递给她。
鸣雎举起手臂,说道:“你看我的,一抬手就会皱。”
她刚说完,又重新看向他。
他校服西裤因坐姿而绷紧,大腿处微微浮起一圈箍痕。
鸣雎愣愣地盯着那圈痕迹。
这是?
祁载阳忽然站起身,大腿那圈痕迹湮没。
他语气急切道:“你在看什么啊?!”
“衬衫夹?”鸣雎眨了眨眼睛,笑出声来。
锦程这种高中,有很多人会注意形象打理,穿戴些小配件,来提升精致度。
她只是没想到……他会穿。
但这样一想,好像才正常。
所以,夏季衬衫单薄,他那天淋了雨却没有露出……
鸣雎下意识望向他胸前。
可惜被正装外套挡住了,看不清衬衫下有什么。不过胸口缀着的那条银色胸针链子,倒是晃得流光溢彩。
她还要出声,眼前却一花,被祁载阳推得转了半圈,面向出口。
她双眸弯弯,扭头冲他笑道:“哎呀,你让我看一下!看起来真有用诶,我下次也要——”
“我去前面看看,快到上台时间了。”他撇开脸,快步往出口奔去。
他走路带风,脚步看起来很稳,偏偏耳尖通红。
鸣雎大步跟在他身后,追着他笑道:“不急啊,还有一会儿呢,我一直看着时间的。”
红色帷幕低垂,他忽然驻足。
鸣雎没刹住脚步,撞在他背上。祁载阳回头看她,俊秀的脸占据了她全部视野。
鸣雎道歉着,想要后退,却退无可退。
因为这条过道极窄,容不下两个人并肩而行。
她只能贴着他站,任他的呼吸落在脸上。
他身上的冷香更浓了,香得有些热烈。
鸣雎揉了揉发烫的脸,低下头不看他。
台前的讲话声透过帷幕,隐隐约约传来。老师正在讲述锦程过往的优秀学生。其中名字最清晰的,是她哥哥:栗鸣鸿。
哥哥是锦程前两届的状元,也是年级断层第一。
他本身就是智商极高的天才,到了锦程这种自由度高的地方,更是智体美全方位发展,完全成了六边形战士。
时至今日,也有人会谈论她哥哥的传说。
原本她进入锦程后,也有人会把她和哥哥放在一起讨论。
但……现在不会了,她一直都不像哥哥那样,断层式领先。
鸣雎垂眸问:“你觉得下次考试,我们谁会赢?”
祁载阳倚在墙上,轻笑着转开头。他说:“看状态。”
鸣雎抿紧唇。
她想赢,她不想输给任何人。
她这样想,就会这样说。
她认真说道:“我要赢。”
“嗯,很有可能。”祁载阳没有反驳她。
鸣雎有种拳头打进棉花里的感觉。
他好像不是很在乎输赢。
他却又补充了一句:“来打个赌吧,下一次输的人,就完成对方一个心愿。”
“行啊,只怕……有人要哭。”鸣雎冲他挑眉。
“放心,你哭的话多给你备纸巾,不会让你。”祁载阳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鸣雎挥了挥拳头,想捶他。
但前台叫到了他的名字,他先行上了台。
留她一人在原地。透过层层帷幔,他一步步走上台,灯光照得他身上亮晶晶的,像颗剔透的水晶。
这次发言是祁载阳先开场,她之后再做补充。
他的发言稿之前已经听过了很多遍,她简直能倒背如流。
鸣雎干脆猫着腰,往后台老师那边靠过去,去听些新的八卦。
她听见了,和她有关。
但不是个好消息。
老师说这学期开始,锦程的奖学金规则有了新的变化,往前排集中。
因此,年级第一和第二的奖学金差额更大了,超过了五千元。
也就是她如果下次不考到年级第一,她就会错失一笔五千的巨款。
她将拿到比现在少得多的钱。
不行啊……她还要攒钱送妈妈住院。
鸣雎焦虑地抓紧裙摆。她不知往哪里走,才能安稳落地。
前台祁载阳的声音传过来,清澈好听,是朗月般自信的声调。
层层帷幕间隙,他站在高台上,聚光灯照得他明亮晃眼。胸口一条银链,闪动细碎流光。
他实力强劲,又璀璨夺目。
她真的能赢吗?
鸣雎第一次怀疑起自己来。
后台老师的闲谈声渐大,压过台上祁载阳的声音。
“那个特招生确实很优秀,心理素质也好,太可惜了,他家条件不行。”
“能有多差啊?素质还行的话,怎么把人刷了?”
“他妈妈身体不好,常年卧床,脑子有点不清醒。”
鸣雎心里一咯噔,差点以为是在说她。
她小心地竖起耳朵。
心跳声如擂鼓,混进谈话声里,让她听得不甚真切。
她只知道老师们聊的那位“特招生”,被拒绝入学。
这不算什么新鲜事。
锦程对学生条件卡得很严。
即使是极优秀的特招生,学校也只会把入学要求放宽到父母学历硕士起步。
这是不可能再降的基础条件。
她能入学其实是取了巧。因有哥哥珠玉在前,老师对她进行家访的时候,直接取了哥哥的信息。
又由于父亲嫌母亲这个前妻丢人,一直对外假装丧偶,没人知道母亲有病。
所以没人来查她。
但其实她不够资格入学。
若母亲的病被老师们发现,她的结局大概率是被劝退。
锦程不缺成绩好的学生,也不那么需要一个学霸做招牌。
它真正的生源本就不走高考这条路。学霸只是种用来装饰的门面。
大多数同学不是出国就是强基保送,或者各种特长堆叠,论文加持。
最差的那批也是去国外高中重读一次,然后捐款进名校。
出来依旧是天龙人。
但她不同。
她必须靠自己爬上顶峰,才能跟得上他们的脚步。
有钱真好……
鸣雎攥紧拳。下次考试,她一定要夺回第一,拿到那高昂到令她垂涎欲滴的奖金。
可老师的私语沿着空气,钻入她耳朵。
“被刷了也好,毕竟是小地方出来的优等生,他来了后就会发现世界不是那么运转的。”
“也是,这种好学生一旦发现那些有钱的卷王不仅条件好,学习能力还强,大都会一蹶不振。要是父母素质高一些还好,能调和一下心态。父母眼界也不行的话……唉。”
“关键是特招生虽然免学费,学校里的日常开支不小,他们又不能保证考试成绩优异,想靠奖学金cover生活费,太难。”
“就说这次的年级第一,我听说他家请了高校教授给他上语言课。你就说,普通人家和这种学生怎么比?特招生想考到前排几乎不可能。”
“等会儿,第二的那个女孩……好像是特招?”
“哦,我知道,她哥以前是我学生,栗鸣鸿。”
“那她家条件蛮好的嘛……”
鸣雎垂下头,想说条件好的是哥哥,不是她!
可她不敢。她唯一不能让老师知道的,就是这个秘密,关于妈妈,关于身世,关于背后一切的污秽与辛酸。
怎么会赢不了呢?
凭什么认定贫穷就赢不了呢?
这世道,难道资源决定一切吗?
祁载阳的发言终于讲完,台上老师念到了她的名字。
该她上台了。
她甩起长发,如一片黑色的战旗铺展,一步步走上台阶,走到那道聚光灯下。
同祁载阳擦肩而过的时候,通道狭窄,她没有让他。
肩膀擦过他,很轻,但也撞开了他。
祁载阳侧过身,往一旁连迈两步,给她让出一条略显宽敞的路。
他回头。
少女黑瀑般的头发轻盈甩动,像是烈风中漫卷的一面旗帜。
鸣雎发言利落,聚光灯打在她头顶,白衣黑发,对比明亮。
大会很快结束,她在阵阵掌声中回到教室,开始自习
她胸口那股劲一直没散。
无论如何,下一场考试她一定要赢。
祁载阳有实力,她也不差。
自习时间,鸣雎一直在刷题,刷到一道难题时,她多试了几步才做出答案。
这题有意思,计算量看似很大,但实际上只要多证两步,可以让计算量锐减。
笔尾敲了敲草稿纸上的答案,鸣雎往后倚上祁载阳的桌子。
祁载阳没抬头,手从她身侧伸出,白皙的手掌向上。
这是一个接试题的动作。她同他之间,形成了一种讨论问题的默契。
只是,鸣雎这次没再把试题递给祁载阳。
她深吸了一口气,坐回了原位。
她说不清原因,她的心情磅礴而复杂。
她只是暂时不想和他说话。
下次考试的赌约对祁载阳来说,可能只是个玩笑或游戏。
但对她来说,从来是零和博弈。
她们之间是不同的。从各种方向上而言,几乎没有相同点。
可能是一直没等到她的难题,祁载阳收回手,抬头看向女生。
窗外飞鸟振翅,游荡在翅膀与枝叶的缝隙间,很快就离开了。
前桌外侧垂下半张试卷。
她没有理他。
鸣雎用力推开祁载阳的手,同他僵持在原地。
很快,他后撤了一步,阴影退后,煌煌灯火重新明亮,也在他周身勾勒一圈朦胧光晕。
他低声问她:“你,没事吧?”
他声音依旧像枝头的一阵风,但如今秋意起,秋气凉,他声音也沉静了许多。
鸣雎没理他,自顾往前走去。
伏虎罗汉高坐明堂,看着少女裙摆微荡,脚步不停。三寸碎金的光影中,留下一条红绳。
红绳上的小铃铛跳动着金光。
鸣雎停在一座闭目的罗汉前,默记下尊者像的签号,和皎皎一起去解签。
前面还排了几个解签的人,她们坐在长木凳上等待叫号。
皎皎有些累,躺在鸣雎肩上昏昏欲睡,嘀咕着:“你身上好香,真好闻啊。”
鸣雎:“可能是殿里的燃香吧。”
皎皎:“不对不对,比燃香轻多了,像是梅花?桃花?唔……好像在哪儿闻见过,想不起来。”
鸣雎盯着手中的签文,心思缠乱繁杂。
应该是刚刚沾上祁载阳身上那段冷香了。
香气很好闻,但不该在她身上。
鸣雎不想提起他。
她只反复念读签文:“无挂无遮真般若,非空非色破愚昏。”
她读不懂,偷偷用手机搜也搜不到。
皎皎没再多说。
解签队伍很快排到她们,鸣雎刚坐下,大师就开始叽里咕噜。语速很快,鸣雎脑袋还在昏昏涨涨,签已经解完了,换到下一个人。
她就记得大师说什么天上的白莲花落到人间,要吃些苦才能渡人渡己,文昌高中。
出来再一问皎皎解了什么签。皎皎:“他说我迟早功名在身,不要拘泥于一时的成败诶,太好了!”
怎么也是功名?鸣雎略微一想,忽然被气笑了。
她们两个一看就是学生,学生除了求学业,还能求什么?
又听见邻座三十岁姐姐说,解签解出来是会拥有一个珍惜她的男人,但她是无性恋,最讨厌男人。
鸣雎陡然心疼皎皎的解签钱。
她坐在屋檐下,无奈伸了个懒腰。长袖向上滑起,露出一小段光洁的手腕,手指刚好探进了金灿灿的阳光中。
双手随意拨动空气中的浮尘,她忽然发现手腕空了,她的铃铛手绳丢了。
她跳起来,在兜里掏来掏去。皎皎睁开眼,茫然问她在找什么。
鸣雎急得跺脚:“我的手绳,一根红绳绑着铃铛的,你有没有见到?妈妈给我编的,我带了好久。”
皎皎摇头:“你先别急,想想上一次看见是在哪里?”
鸣雎掏遍背包,也没有找到手绳。皎皎翻出她们上山前的合影,放大了仔细看。
合影中两个女孩笑得灿烂,鸣雎单手比耶,手腕上缀着一只金色铃铛。
皎皎:“上山前还在呢,我们回头找找。”
两人立刻窜回大殿,沿着原路转了一圈又一圈,却始终没能找到手绳。
老师喊了集合,她们只能暂时通知展会的负责人,帮忙失物招领。
自由活动后是手工课,主办方特意清出了一间展厅给学校使用。
厅上高坐着一尊金顶佛像,两侧围着神佛壁画,殿顶彩绘富丽,挂有重重幡幢,令人目眩神迷。
厅里摆着几组宽大木桌,桌上堆着材料,各自围了半圈,每组都有不同的项目选择。
学生们要根据兴趣选择项目,课后老师会打分,给予优胜者奖励。
皎皎兴奋极了,直接拉鸣雎冲去了漆扇组。
鸣雎本想着漆扇简单,不用费心。谁料,老师居然要她们先绘好扇面,再漆染背景。
鸣雎不会画画,当即就打了退堂鼓。可很多女生都选了漆扇,她不想孤零零一人去和男生同组,最终决定留下来。
然而画笔太滑软,她画出来的线条扭曲,分外得丑。
周围女生见状,立刻叽叽喳喳起来。
“往这边呀,你这笔触不能断,别听她的。”
“颜色不对,哎呀,我来帮你调!”
“你看我的怎么样?你照我的画。”
鸣雎在指点中晕了头,干脆搁下笔,开始沉思。
她好像选错了项目。
她一放下笔,女孩子们的乐趣也就转移到其他地方,什么趣事都说。
鸣雎很快就听见一个耳熟能详,但实在不想再听见的名字。
她默默低下头,用力在扇上描画。明明不想听,祁载阳三个字却总能精准落进她耳朵里。
惊得她时而手抖,时而手冷。
女孩子们在说祁载阳曾经拿过少年组的全国陶塑大奖,肯定会是这次手工课的第一。
陶塑组那边传来一阵阵赞美声,依旧是他的名字。
女孩子们闹着要围过去看祁载阳。
“我们也去看看!”皎皎抱住鸣雎的手臂,拖着她往陶塑组靠。
“不去不去不去!”鸣雎异常抗拒。
皎皎问她怎么了。
鸣雎摇头不说,脸却鼓成了球,谁都能看出她在生气。
好气好气好气!
他也太招蜂引蝶了,总是吸引那么多人的关注。
鸣雎皱着脸,涂画的动作愈发用力起来,仿佛手中的不是笔,而是一柄银光闪闪的剑。
她戳来戳去,扇面快被她戳破了。
实在太讨厌祁载阳。
这家伙每次笑起来都那么友善,对她又是道歉又是感谢。
可是……
都是装的吧,其实他对谁都这样。
而且他还擦了手。
主动找她握手,握完又嫌弃她。
讨厌!
皎皎大概是看她反应激烈,问她是不是还在想着手绳的事。
鸣雎用力点头:“那个手绳很重要的,是我妈妈亲手穿的平安扣。”
皎皎:“会不会被谁捡去了,你在罗汉殿里有遇到谁吗?”
“没有!”鸣雎当即断言。
她非常不想提起他!
皎皎还在追问,鸣雎干脆用扇面挡住脸,四处躲避。
但庄锡动作比她快得多,他溜达到鸣雎身旁,一把夺走她的扇面。
他翻开扇面,忍不住笑她:“小雀儿,你还挺有想法哈,学毕加索吗?”
他笑声不小,混在隔壁对祁载阳的赞美声里,鸣雎一听就急了,追上去和庄锡争抢起来,扇面也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一群男生刚好经过,他们簇拥着中间的倪立轩。
倪立轩插着兜,大摇大摆地问:“庄锡,你干嘛呢?”
庄锡笑道:“倪哥,我逗人玩呢,你课业做完了吗?”
“没做,丟给别人了。”倪立轩瞥向鸣雎,“什么脏东西?捡起来。”
立马有人捡起鸣雎的扇面,递给倪立轩。
倪立轩却没接手,插着兜说道:“脏死了,翻个面我瞧瞧。”
那人听话翻面。
扭曲丑陋的线条顿时曝光在众人眼中,迎来一阵嗤笑。
“什么呀,好丑的玩意儿。”
“这真是人画的?”
“快拿走吧,看到就想吐了。”
鸣雎原不觉得有什么,可在他们围着发笑时,她陡然手脚冰冷,头皮发麻。
她简直想冲过去,夺回扇子。庄锡却拉住她,小声说:“忍忍,是倪爷。”
是得忍,这家伙有病。
她又惹不起。
可倪立轩想奚落她,就会用尽方法奚落她。她根本躲不掉。
倪立轩的话越来越难听,连一些嘲笑她的人也听不下去,揉着鼻子走开。
她想走却走不了,因为倪立轩指着一个人,让对方去撞她,说要替她那天撞的人讨个公道。
被倪立轩指使着来撞她的人脸色难看:“我不去。”
那人说完撇头就走。
倪立轩冷笑着,一脚踹翻了那个人。那人跌倒在地,抱腿不吭声。
他又指了另一个男生,说道:“你去撞一下,这事就平了。”
鸣雎一看不好,转身就要跑,却被那个男生按住。
男生小声对她道歉,却把她逼到桌边,狠狠一撞。
她被撞上桌子,顿时膝盖又添新伤,疼得眼睛冒汗。
鸣雎一声不吭,死死瞪大眼睛,不肯眨眼。眼睛疼痛干涩,至少不会流出眼泪。
倪立轩却没看她,而是拍了拍被踹翻的人的脸,说道:“你爷我啊,最讨厌别人在我面前装。”
那人扭开头:“我腿疼。”
倪立轩抬起脚,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你以后也不用再走路了。”
男生立马抱紧腿,叫道:“我能走!我能撞她!”
鸣雎扶着桌子,还想再逃。
那个男生已瘸腿站起来,冲她而来。
她躲无可躲,额头疼出汗。干脆闭上眼,等着再被撞一次结束。
没人会替她出头的。
没人愿意为她惹怒倪立轩,对方高高在上,她只要忍过去就结束了。
可皎皎直接炸了,她挡在鸣雎身前,高声质问他们凭什么欺负人。
“凭我乐意,你算什么东西。”倪立轩冷笑,推开瘸腿男生,走到她们面前。
他猛地一推皎皎,皎皎吃痛,低叫了一声。
倪立轩笑:“叫得挺好听,再叫一声?”
鸣雎忍无可忍,用力一推。
扑通——
倪立轩摔倒在地,屁股和地面来了个贴面吻,估计挺疼。
他愣了,鸣雎也愣了,周围人都愣了。
只有穿堂风呼呼吹着,幡影摇动,高堂佛像垂眸看着众生。
倪立轩脸涨得通红,像熟透的虾。
完了,他绝对气坏了,她彻底得罪对方了。
鸣雎立马弯腰同他道歉,庄锡也去拉他,连声安抚。
倪立轩甩开庄锡,一脚踩在鸣雎的扇子上,抓住鸣雎的领口。
她领口被攥得皱巴巴的。
有人看不下去,出声制止:“倪哥,别生气,犯不着跟一小姑娘较劲。”
倪立轩怒斥:“你她妈出哪门子的头?”
那人被斥得脸上青青白白,也没再出声。
鸣雎眼看躲不过去,自知她今天让倪立轩丢尽了脸面,以后肯定过不了安生日子。
她干脆心一横,梗着脖子先骂个痛快:“你最好一辈子都别落魄,否则你下场肯定比我今天惨得多。”
“有意思。”倪立轩居然笑了,“但你得失望了,老子这辈子下辈子都比你过得爽。”
说罢,他拎着鸣雎领口,像拎小鸡一样,拎着她转圈。
鸣雎被转得头晕目眩,脖子自始至终都用力梗着,不肯低头。
她偷偷抓起桌上的笔,想要一笔扎下去。天旋地转的眼前却浮现妈妈的脸。
不能打架,不能伤人。她赔不起,会被退学的。
可以被打,被打了有赔款,尤其是倪立轩这种家世,赔款或许能有天价。
她放下笔,撇开了头。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男声:“立轩,别这样。”
“载阳,我在跟她切磋绘画呢,没惹事。”倪立轩竟立刻笑起来,将她丢到一旁。
旋转停下,她晕晕乎乎地撞上桌子。眼前世界扭曲旋转,一道身影快步走来。
“切磋能闹出这么大动静?”祁载阳停在地上的扇子前。
扇面上沾满了脏污,横着雨后的新泥。
他盯着倪立轩问道:“这是谁的?”《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