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青春校园 > 诱鸟日记 > 9、十月
    倪立轩笑着凑到祁载阳身旁,说道:“知道你家风严,你就当没看见呗,我讨我的公道,咱们互不相犯。”


    祁载阳丢下一块手帕,隔着手帕捡起扇柄。


    倪立轩耸肩笑道:“这就是没人要的垃圾,脏成这样,你扔了呗。”


    祁载阳走过鸣雎身旁,将扇子放回桌子上。


    倪立轩笑容一僵。他问道:“载阳,你这是什么意思?”


    祁载阳倚在桌上,对倪立轩说道:“你不是切磋画技?来吧。”


    “开什么玩笑?”倪立轩插着兜,脸色难看,晃到他身前。


    “怕了吗?”祁载阳抓起一面素扇丢进他怀里,“你是黄老师的学生,国手高徒,总不能比不过垃圾吧。”


    “垃圾?垃圾!垃圾!”鸣雎再忍不了,高声质问,“难道你们能一辈子都高高在上吗?”


    她嘴唇颤抖,每个字都磕碰在唇上,唇被磕得鲜红。


    祁载阳回头。


    少女肩头瘦弱颤抖,像是风中的树叶。她眼眶是红的,脖子却梗得很高,拉出两段长而饱满的肌肉。


    她一定很害怕。


    庄锡挡到她身前,拉住她的手腕。他们在争执,她手腕红了。她抓住庄锡的手。她站到庄锡身旁,并肩。


    她双腿站得笔直,风吹幡动,暗影在她腿上起伏,青红交错。


    祁载阳将手插进裤兜,尖锐的金铃扎上指尖。指尖轻拨,叮铃一声响,细微幽咽。


    少女的脸陡然白了几分。


    “那不然呢?”倪立轩笑着要走。


    祁载阳静立不动,声音也沉冷:“不是要切磋吗,不画完就走?”


    倪立轩瞥了眼桌上脏污凌乱的扇面。


    他挑眉笑道:“你说的有道理,得让某些人看清楚,垃圾的定位。”


    倪立轩拿起一张素白扇面,大笔一挥。


    鸣雎心思很乱。


    她刚刚似乎听见手绳的铃铛声。她的铃铛比别的更低沉,总是像风声呜呜咽咽。


    大约是错觉。


    她甩开更可怕的想法,只想看看倪立轩这种货色究竟能画出什么东西。


    可她瞥去一眼,更沉默了,脸火辣辣得疼。


    扇面上是富丽流畅的线条,倪立轩只用几笔就勾勒出一个半裸的神女,分外亵渎,但美丽。


    无论如何挑剔,她都得承认一个事实,倪立轩画工娴熟,水准很高。


    因他画得太美丽了,所以她难过。


    她本可以忍受被他们欺负,富不过三代,人无百日红。她迟早有一天,会超越到他们前面去。


    可他们恶劣、傲慢、不可一世,内里却并非草包,甚至早早出发,一路领先。


    一辈子都高高在上吗?


    那不然呢?


    倪立轩将扇子丢鸣雎怀里:“看清楚了吗?老子国画老师是央美的黄教授,书法跟着国学大师,老子只要乐意,什么不能做?你算个什么东西?”


    她没出声,终于低下头,低头抱着怀里的扇面。


    她好像……这辈子都得活在他们的阴影下。


    可祁载阳伸出手,手指沿着鸣雎怀里的扇子缓缓滑下。


    不知道他想干什么,鸣雎一手抱住扇面,一手攥紧扇柄,将扇子往怀里藏,只想藏起最后的伪装。


    祁载阳的手捏住了扇柄。


    他在用力。


    但她也抱得很紧,就像抱住最后一块遮羞布。


    可扇子不受她控制,缓缓脱离。


    最后一块遮羞布被他剥开。


    胸口有一股湿气冲出鼻腔,鸣雎胸脯鼓动疼痛,她眼睛又痛了。


    可祁载阳捻了圈扇子,任半裸的神女在光下旋转。


    “无皮无相,垃圾。”他丢开扇子,丢进了垃圾堆。


    倪立轩得意的笑僵死在脸上,眼睛瞪得很大,握拳指着他,脸色难看。


    倪立轩咬牙切齿道:“载阳,我踏马替你教训人,你这什么意思?”


    祁载阳从桌上拿起一柄素白折扇,合起折扇压下了倪立轩的拳头。


    他淡淡道:“我说过当时是意外,那就是意外。我不喜欢有人越俎代庖,你很想代表我吗?”


    倪立轩冷笑着,上下扫视鸣雎。他视线不干净,总往隐秘的地方钻。


    恶心的感觉在身上爬,鸣雎侧身往祁载阳身后缩了缩。


    唰——


    她身前折扇一展,彻底挡住倪立轩的目光。


    倪立轩冷笑道:“我还真没猜错哈,你非要护着这么个,山鸡?”


    “够了。”祁载阳声音骤冷,“伯父还是在意名声的。”


    “他在意顶屁用!”倪立轩顶了顶腮,“你是真看上她了?”


    祁载阳拧眉:“你脑子里只有这些下三滥的玩意儿吗?不管你今天在欺负谁,我都不会坐视不管。”


    “最好是这样。”倪立轩点头,脸上明显带着不服与怒气,大摇大摆地走了。


    他用肩膀撞了下鸣雎。


    鸣雎一晃,小腿上的伤痛袭来,她腿一瘸一摔,手臂被折扇托住,又稳住了身形。


    祁载阳垂眸问她:“你的伤要去医院吗?”


    鸣雎一颤,迅速抽出手臂,躲开祁载阳。


    她又不傻,这回是真看懂倪立轩为什么针对她了——因为不喜欢她靠近祁载阳。


    她慌忙道谢想溜走,却有铃铛声响,叮当不止。


    祁载阳单手插兜,笑得温和:“我可以叫人送你。”


    鸣雎心情复杂地盯着他的眼睛。


    是铃铛的声音,很低沉,并不清脆。


    她一听就能认出,是她丢失的那个铃铛。


    鸣雎抿紧唇,问他:“你是不是捡走了我的铃铛手绳?”


    祁载阳笑:“哦?你丢了东西吗?为什么不来问我呢?”


    庄锡挡在她身前,追问道:“丢了什么?”


    皎皎也凑过来,要查看她的伤。鸣雎接连阻挡,皎皎掰开她的手,强行掀开她一点裙摆。


    她双腿白得雪亮,却分布着淤青与血迹。


    皎皎惊叫一声:“天,多痛啊,去找老师消毒吧。”


    庄锡也跟声附和。


    鸣雎扯低裙摆,瑟缩着藏起伤腿。


    她解释道:“我作业要重新做,这节课没剩多少时间,交不上作业的话会扣综测分,就不能评优拿奖。”


    月考在即,她不想这个时候奖学金出现什么变动。


    皎皎问道:“不就是一点综测分吗?”


    祁载阳盯着她的腿,起身说道:“别逞强了,山上没有医务室,你的腿应该很难下山,我叫司机来送你。”


    鸣雎心头一跳。


    他们好久没说过话了,为什么要大张旗鼓地叫司机过来?


    想不通,但有种危险的感觉。


    他到现在都扣着她的铃铛手绳,不还给她,还不承认。


    看她着急担忧,很好玩吗?


    对了,是好玩。


    和倪立轩一样,拿她逗乐是很好玩的。


    鸣雎咬紧了唇,她不想被引入猫捉老鼠的游戏。她离他越远越好。


    可祁载阳说完要让司机送她,皎皎就略带惊讶地来回看他们两人,还用胳膊捅了捅她:“快答应吧。”


    庄锡也笑道:“祁哥,你人真好,这么关心同学啊。”


    祁载阳:“事情毕竟因我而起,我代立轩同你们说声抱歉。”


    皎皎:“他干的坏事,又不是你的责任,没必要这么自责。”


    庄锡又道:“祁哥,麻烦你件事。那位爷估计今天气得不轻,我担心他还会再来,应该也只有你能管住他了,你能不能帮我们说两声?”


    祁载阳没立刻答应,而是侧头望向鸣雎。


    他问她:“栗同学,需要帮助吗?”


    他眼睛很漂亮,黑白分明,瞳仁闪着狡黠的光,像只引诱猎物的狐狸。


    呸,披着人皮的狐狸。


    反反复复地逗她,不就是逼她低头求饶吗。偏她初见那会儿,还以为他是什么温柔的好人。


    都是假的!


    他简直睚眦必报,还扣着手绳不给她!


    鸣雎压住委屈,脸上提起微笑。她问他:“祁公子,你的陶塑作业做完了吗?”


    说话间,她倚住桌子,屈起小腿,让裙摆挡住腿上的伤。


    皎皎和庄锡愣了下,都没反应过来她的话题怎么突然跳这么大。


    皎皎:“你腿上的伤还没处理,怎么关心起别人的作业了。”


    祁载阳点头道:“已经送去晾干等待进炉烧制了,你想看看吗?”


    鸣雎:“想,我不会画画,也不会陶塑。除了学习,能做好的事情不多,比不过很多人。”


    祁载阳望向她。


    朦胧的佛幡暗影在她脸上飘摇,轻飘飘的,像是飞鸟经过时投落的影子,捉摸不定。


    她轻轻地说:“但我想,我总有一点比所有人都要好,那就是虚心,以及坦诚。”


    鸣雎缓缓抬起眉眼。


    下午那群女生说过,他曾经拿过少年组的全国陶塑大奖。


    她笑了:“你能教我做陶塑吗?”


    三人行,必有我师。


    被拿来戏耍就戏耍吧,她怎么也得赚点好处才公平。


    他不是说要帮她吗。帮她作业拿个优秀,助她综测提分,抢走最高的那份奖学金。


    不过分吧?


    祁载阳笑道:“你腿伤还没处理,就只想着作业?”


    鸣雎弯起眼,露出异常灿烂的笑容:“是的,我需要你的帮助。”


    祁载阳:“你动手能力怎么样?”


    她歪头对他笑道:“我手可能有点笨,但我会努力。”


    “笨啊……”祁载阳挑眉笑,“可我不教笨学生。”


    他长腿迈开,竟转身就走。


    鸣雎一急,用力攥住他手腕。冰凉的表盘落进掌心,她一个激灵,瞬间松开手。


    祁载阳脚步不停。


    鸣雎瘸着腿追在他身后,解释道:“其实也没那么笨,我以前手工课做过陶塑,总比画扇子强得多。”


    皎皎追上来,拉住她的手,闹着要带她去找老师,别再管这该死的作业了。


    鸣雎一顿,作业当然不能不管,这是关乎综测评优的事。


    她弯腰揉腿,思索该怎么接近祁载阳,才能保证倪立轩没机会找她麻烦,还能帮她拿到这次作业的评优。


    她还没想出对策,祁载阳就回头,视线扫过她,露出春风般的笑意。


    笑?


    可恶,她又被他耍了。


    鸣雎恨得牙痒,但还是乖乖低头,问他:“可以指导一下我吗?”


    祁载阳笑道:“我喜欢聪明人,跟我来吧。”


    鸣雎一瘸一拐地跟上,本以为他是带自己去陶塑组做作业,谁料,他竟径直带她到生活老师那里去。


    可是生活老师不在,连药箱都带走了。


    鸣雎有些愣,她说道:“老师不在,我们先回去做陶塑吧?”


    祁载阳看向皎皎:“同学,麻烦你帮忙找一找老师。”


    “我马上回来!”皎皎立刻窜了个无影无踪。


    鸣雎被独自留在小房间。


    和他独处,她浑身都有些难受。


    祁载阳却自然地拉来一张椅子,按着她坐下。


    他蹲下身,一点点卷起她的裙摆,露出她腿上那片伤口。


    祁载阳仰头看着她,笑道:“我可干不出让徒弟带伤学习的事,先处理伤口吧。”《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