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什么情况?这是新出的节目效果吗?”
“什么校园霸凌?谁会开这种玩笑来搞气氛?有大病吧……”
“什么意思?于支扬霸凌谁了?”
附近已经有人质疑,夏注迅速翻开列表,颤抖着手给窦菲打去电话,一连拨出三次,对方一直显示通话中……
夏注一脸懵逼: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在于支扬刚提到母亲去世之后,反问对方家教如此?这合适吗?替朋友出头也不是这个出头法,何况根本就没有的事!
她跟窦菲总共没见过几次面,甚至都不算熟,不熟!实话!怎么就到了义愤填膺挺身而出的地步了?
夏注突然有些后悔,刚才在器材室门口,她为什么要跟窦菲提到于支扬的名字……
人声喧杂,唯有于支扬的背景音幽静一片。
清凉封闭的电台室里,于支扬微微坐直身子,两手交叉搭在桌子上,哂笑道:
[什么家教?我看阁下阴阳怪气的症状,请问是否患有先天性素质缺陷?]
那语调从容不迫,完全听不出一个常人面对恶言恶语刀剑相向时,该有的茫然和失措,就好像无数次经历过一样。
夏注不禁凝神屏息,想听于支扬接下来要如何应对。
对方也不示弱,沉声道:“果然成绩和人品不能相提并论,从一开始根就坏掉的垃圾,不管再过多少年,也还是垃圾。一如既往的令人作呕!”
“砰!”
骂的这么难听,饶是反应再慢的人,此时也回过味来了,霸凌一事未必是真,喷子贴脸开大倒是板上钉钉。
立马有人拍案而起:“这人神经病啊?这到底是谁在霸凌谁啊?!”
“笑死,于支扬掀她家十八代祖坟了,还是屠她满门了?说话太歹毒了吧哈哈哈哈!”
“虽然但是,大庭广众之下恶言恶语攻击主持人,还有没有人管了?我怎么觉得于支扬才像受害者……”
“这人哪个班的啊?怎么疯狗乱咬?”
“……”
夏注一阵头皮发麻,紧攥着裙摆的手心很快沁出汗来,心想这都出了节目事故了,于支扬怎么还不闭麦?
广播里,于支扬声线稳定,条理清晰地列出一段话:[一中反霸凌举报电话是xxxxx,时间、地点、证据、图片、受害者是谁?证人是谁?举报的时候,请精确到细节,谢谢。]
[啊,对了,最后请报一下你的班级和姓名,最好也精确到班级门牌号,谢谢。]
这是在教对方如何举报自己。
夏注嘴角轻轻垂落,心底浮起一抹说不清的酸涩。
很快,食堂里有人开始响应号召,从包里翻出一本宣传手册,大喊道:“来来来!看一看!传一传!大家都了解一下咱们学校的相关反霸凌措施,举报电话一定要记住啊!”
“亲爱的同学们,让我们一起努力,把学校变成我们安全的港湾!安全处对此类事件,绝对0容忍!”
“最后,感谢我们于支扬部长的倾情配合!”
是个剪着短碎发的瘦高个男生,看着十分机灵活泼,仅用三两句话,成功调动周围气氛,一群人开始莫名其妙跟着鼓掌。
然后众目睽睽之下,他还真从包里翻出一沓宣传单,轮流着挨个递。
夏注也被硬塞了一张a4彩印纸,上面赫然写着十个大字:诈骗是病毒,害人又害己。
夏注:“……”
附近有人拿着反诈宣传单扇风,感叹道:“哎呦我的天,看看,你们宣传部的烧操作简直无孔不入,果然于支扬上梁不正你们下梁歪~”
食堂里的风向开始跑偏,大家开始七嘴八舌,控诉起宣传部那些奇奇怪怪的植入,短碎发男生被一窝蜂人追着,一路又跑又笑……
—
而另一边,于支扬与那位“神秘听众”的连线还在紧张对峙中。
“看来你是不打算承认了?”
几个回合下来,电话那头气音急促,初现烦躁。
于支扬:[我也想认啊,可你的指控都不成立,我怎么按流程走下一步?]
“你应该向那个女同学公开道歉!从今往后离她越远越好!”
[哦?哪个女同学?]
电台室里,于支扬靠在宽大柔软的皮质转椅上,稍微后退一点,随手拉开抽屉,从里面翻出一盒感冒颗粒。
耳返里传来滋滋电流音,窦菲似乎在犹豫。
于支扬撕开包装袋,凑近麦克风,催促道:[快点啊,编好你的‘无中生友’了吗?我冒昧问一下啊,你替她出头的那位……好朋友,是不是跟你一样天生患有素质缺陷,外加五星级被迫害妄想症?]
“于支扬,你欺人太甚!你凭什么这么说她,你对她做的那些事,这辈子都还不清!”
[还不清就不还呗,你急什么?]于支扬加速晃动手中的玻璃杯融化药剂,放到旁边待凉。
他单手摘下耳机,扯动桌子上的连接线,在手心绕了两圈,幽幽道:[对了,顺便请你转告她一句:莫挨劳资,屁事没有。]
“嘟——”
不知是谁率先挂断了电话,广播里响起持续不断的噪点杂音。
夏注在最后一刻,用手紧紧捂住了耳朵,感觉手脚一阵冰凉,仿佛滚滚江水被巨石挡住去路,死水堆积无处宣泄。
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
于支扬刚才的最后一句话,明显是借着回怼他人恶意的同时,也在警告夏注,离他远一点。
他明明无数次说过这样的话,但从来没有一次,让夏注觉得如此认真过。
夏注第一次真正意识到,于支扬可能真的,真的,很讨厌她……
食堂里短暂的打闹很快散去,夏注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手里攥着刚才被硬塞的a4宣传单,指甲几乎陷进肉里。
说不清是应该难过还是愤怒,那种感受,就好像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尾,她觉得自己很失败。
剧情演绎得很失败,对紧急情况的掌控力很失败,这么久以来小心翼翼的讨好…也很失败……
“夏注……”
有个声音在耳边温声唤她,“你该对自己有些耐心。”
“从弱根野草到苍天巨树,需要历经泥泞、狂风和无数场雷暴。可碧珠苦瓜获知生长的规律和奥秘,只需一场洗刷迷障的清雨……”
“这场雨来的,恰逢其时。”
瓷碗碰撞的声音近了又远,夏注闭上眼睛,深深呼出一口气,重复两次后,背上自己的包转身离开。
食堂门口的广播声音外放,于支扬的直播还在继续:
[刚才只是一点小插曲而已,各位老师同学不必在意。]
[哦,我想起来了,我好像是干过霸凌这么回事儿……昨天路过学校小花园的时候,我看见水池子里有两只乌龟,非要贴在一块游,结果三番五次地撞石头。我就把其中一只捞出来,放进隔壁水池子了,临走前还给它翻了个面,龟壳朝下转圈圈玩。]
[啊,我错了,我应该忏悔,小乌龟有什么错呢,它只是眼瞎,找错了‘好朋友’~]
夏注:“……”
感觉于支扬在内涵,但她没有证据。
-
夏注返回教学楼下时,于支扬的直播刚好结束,她一路走到高三170班门口,敲了敲门。
“请问你们班窦菲人在哪?去哪能找到她?”
数十道陌生视线朝她看过来,教室角落里,有一小窝正在聊天的看了她一眼,又很快偏过头去。
“不在,不知道。”
夏注神情严肃得吓人:“那麻烦转告她,看见手机信息回一下,谢谢。”
说完,头也不回地回自己班教室了。
刚坐下没一会儿,晚自习铃声准时响起,于支扬迟到了五分钟才回来,进门时,夏注注意到他已经换回了校服衬衫,但还穿着体育课上那件外套。
于支扬黑沉着脸进门,一阵风似的刮回自己座位,路过夏注时,更是一个眼神也没给。对周围熟人的小声问询,也是充耳不闻。
无非就是问些刚才直播的事,虽然于支扬最后讲了个乌龟玩笑话,算是翻篇了,但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就是直播事故。
于支扬坐下后,教室里骚动了片刻,就连苗渔也频频回头。
夏注如坐针毡,感觉有块疙瘩正一下一下往深处刺。
今天晚上班里安静得过分,大概是因为没人调动氛围,四节晚自习格外难熬。
最后一节晚自习,于支扬上讲台坐班,路过夏注的课桌时,夏注本能地想拉住他,身体却像被定住一样,最后也没动作。
于支扬越是沉默,她就越是不敢轻举妄动。
她觉得自己最起码应该解释一下,或者道个歉什么的……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个想法有些莫名其妙。
为什么要道歉呢?她只是听从指派去还器材,只是如实回复了窦菲的疑问,只是吃饭时听了场直播,鬼知道哪一步错了?她从始至终没有半点破坏直播、对付于支扬的意思,到底该为什么而道歉?
于支扬阴沉着脸在台上坐班,整个教室冷寂一片,众人低着头安安静静刷试卷,就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跟于支扬对视上。
后半节课,付少校抱着试卷上去问压轴题,众人纷纷替他捏了一把汗。
“这组题目超纲了,你确定要听?”
出乎意料,于支扬并没有发火,接过铅笔一通画画圈圈,然后就开始给他讲起来,态度一如往常。
这一开头,后续不断有人拿着书本上去,直到放学铃声响起。
夏注收拾好书包,路过讲台时,朝人堆里的于支扬看了一眼,抬脚走出教室。
“夏注,你怎么还不走?等谁啊?”
走廊上,付少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一边撕开包装袋,一边把面包塞进嘴里,声音闷闷的:“如果是……等于支扬的话,我劝你,今晚最好别惹他……”
“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嚼嚼嚼……后果很严重的……嚼嚼嚼……知道吧?”
夏注:“……”
道理都懂,但她就是想试试,能不能把人哄好……《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