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照离人 是我亏欠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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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谢不虞等人这边处理干净后, 四处寻找了一番,这才找到了沈晏萧,一动不动地跪坐在那里。


    祝殃铭略感吃惊, 他看见沈叔叔得有好一会儿了, 就这么一直维持这么一个抱着人的姿势不动,不禁好奇往前走了几步,想看看究竟是谁能躺在沈叔叔怀里。


    但当他往前试探着又走了几步的时候, 这才看清楚在沈晏萧怀中的人, 正是先前还同他们笑意吟吟说谎话的林望月, 如今竟毫无生气的窝在沈晏萧怀中。


    虽然这气氛他知道不该开口询问, 但他忽然有些想不太明白了,为什么林望月的死, 沈叔叔看起来这么难过?按道理来说他们不应该是敌人么?


    但祝殃铭又猜测兴许是有些曾经的交情, 他不愿过多干涉, 便悄悄转过身朝着谢不虞走去,轻轻摇了摇头。


    谢不虞和萧瑾酌就站在一旁,瞧见祝殃铭半路上折返回来,谢不虞心里便有些清楚了, 他知道需要给沈晏萧那么一点儿时间来消化, 许是不忍打扰, 所以他正准备先拉着其余二人离开。


    可谢不虞正欲离开的时候, 沈晏萧却又忽然开了口:“你们不用回避, 如今她安安静静地走了, 我也不用再瞒着什么事情。”


    “我的确与她有些旧友恩情, 年少时我救过她一命,那时我自身重伤,本以为命悬一线, 再难活下去。”


    “而她的伤势却是养个数日便能好起来的,所以赠她我年幼时娘赠予我的平安扣,希望她能替我好好活下去。”


    “可也许天叫我命不该绝于此,我被路人偶然间所救,侥幸得以存活,但也就此与她在这江湖里一别数年,杳无音信。”


    “其实在北檐堂,也包括有那么一点私心是想靠着这些消息灵通的地,也能打听到她些蛛丝马迹,只可惜我什么都没找到。”


    “等到我再找到她的时候,就是如今,但世事弄人,她与我的立场,注定是永远对立的,我同她也不可能”


    “罢了,这一切,都是我躲不过去的因果而已。”沈晏萧小心将怀中人松手平放在此,起了身,行至谢不虞面前,伸出手将那张纸条递给他。


    “她设的这场局,是用自己的性命来换这消息,她亲手递给我,便是相信我们能找寻到当年的真相,与她兴许也有几分关联莫要再让她失望了。”


    沈晏萧将字条给了谢不虞后便又转身向着林望月的遗体走去,再次小心翼翼地横打抱起她,头也不回道:“等我给她寻个好地方安葬后,再来与你们汇合。”


    谢不虞闻言接过纸条后,再没多说什么话,只道了声“好”,便与其余二人一同又回到了客栈。


    望丘白日里与黑夜的温差稍大,白日里是夏日般酷暑难捱,黑夜里倒不似寒冬,而是有些像秋末的凉意。


    微风习习,能吹得去的是燥热,吹不去的是心事,是历历在目的往事。


    沈晏萧挑了一处清净的地方,他虽不太清楚望丘的路,但走过的地方便总有印象,先前与林望月分别的那一处地方,依照经验来看,是个冬暖夏凉偏山地之处。


    他就这么一个人默默挖了数个时辰,直至安葬好林望月,劈去一半木头作碑,但沈晏萧什么字也没刻在上面。


    他以什么身份去刻这碑上字呢?是挚友,又偏偏是站在对立面上的敌人;是恩人,却又是自己亲手了结当年拼死救下的人;是哽咽在喉间那一声都未说出口的心绪;他好像什么身份都是,又什么身份都不是。


    沈晏萧就这么静静站在墓前,一声不发;先前在千嶂里还被祝殃铭硬塞了一坛酒,想来林望月这样的人,兴许也是爱好酒的。


    他打开酒坛,轻撒在碑前;酒香四溢,是坛好酒,足矣祭故人。


    他说不念想从前是假的,可他心底比任何人都明白,世间不会再有任何一双眼,能比过她更灵动。


    明明是他亏欠她更多。


    沈晏萧好像在那木碑前轻声呢喃了一句,可声音实在微不可查,想来是某些未曾出口的遗憾,在这一瞬,仿佛也随风而离他远去了。


    “不要做那孤魂野鬼,如果没有地方去的话,就回到我身边吧。”


    客栈————


    谢不虞将那字条打开,放置在桌上,三人凑在一块去瞧这字条上的内容。


    萧瑾酌看完了那字条率先开了口:“她的确说了很多事情,也承认了从一开始那把匕首就是她这主人来引我们的,包括在镜花水月阵、太平坊、祝家祠堂,她很显然都有做过手脚。”


    “可仅凭她一人,应当是很难办到这么多桩桩件件吧?”谢不虞疑道:“尤其是那镜花水月阵中,那么多人,她是用什么身份混迹进去的?”


    “所以她定然是有帮手的,既然她本身处在望丘,要想在玄天行动的如此来无影去无踪,就只能证明在玄天境内,她是与有几乎可以只手遮天的某一家族共同合作的。”萧瑾酌温声道。


    “说来也有趣,当时我在镜花水月阵中瞧见这么一个人,在众人都聚精会神看那开箱之时,唯独他一人鬼鬼祟祟的溜出了人群。”


    “可当时在镜花水月阵中的弟子那么多,纵然你看见了这个人,又怎么断定他的身份?”祝殃铭奇道。


    谢不虞闻言心底忽然有个答案近乎浮跃在眼前,他细细斟酌一番,林望月既然在这些地方都有动过手脚,从一开始的匕首将他们引至太平坊,而后便就是祝家祠堂


    这个中关联,的确是有这样的人在其中可以做到帮衬林望月,抑或者是早已投靠向望丘的王。


    谢不虞抬眸望向萧瑾酌,瞧见他轻微点了点头,纵然是猜测,但这个念头落实之后还是不免有些震惊。


    “这人,应当是祝家——祝怀璧。”谢不虞长舒一口气,还是叹道。


    “什么?”祝殃铭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他感觉自己最近接收到的消息真是一件比一件震惊。


    虽然他知道祝怀璧是个什么好吃等死赖活着的混账玩意,但貌似自己低估了他的勇气和胆量。


    但竟然敢跟望丘搭上手,祝怀璧这是真不想活了?


    萧瑾酌娓娓道来:“祝怀璧的确够格去做林望月在玄天内暗处自由来去的人证,若是幕后之人答应了他想要的东西,祝怀璧这人是能够做出这么些事情来的。”


    “镜花水月阵中,他能以祝家的名义进去盗那玄天秘术,想来就是要转交给林望月,但却没料到被我们抢先一步,反倒是还被我们摆了一道。”


    谢不虞听萧瑾酌细细分析至此,插了句话道:“那由此便也能推测出,当初无尽山的弟子说是你带他们破的阵,想来也是祝怀璧伪装。”


    “那祝怀璧又不傻,借着无尽山弟子的名义混在其中自然不引人注目,真要顶着个祝家的名头在里面,到时候东窗事发的,牵连出来的可不止他一个人,这代价他赔不起。”


    萧瑾酌笑眯眯打趣道;“谢公子判断事理的能力果然如传言所说,一向厉害。”


    谢不虞“哈哈”一声作以掩饰,反击道:“谢某这不过精通一二点的东西,岂敢在萧公子面前班门弄斧?要论消息这块,还是你更胜一筹啊。”


    萧瑾酌内心忍着笑意,忍了又忍又接道:“而后在太平坊,他们二人应当就同我们找上那摊主不过前后脚的差别,守在松风阁拖延时间就是以防万一,料想我们万一觉得不对,就还会走这条回头路。”


    “但林望月那时的真正目的是藏在祝家祠堂内的骨莲衣,想必是她主人要她去得到的物什,而祝怀璧从中作梗。”


    “我们守株待兔也就正巧,所以也就能解释的通了,为什么那日我们以及祝殃铭都会在祠堂和祝怀璧碰上面来。”


    祝殃铭闻言背后真是暗自惊出一身冷汗来,祝怀璧是真该死啊。


    “林望月不过受于她主人的命令,这望丘的主人,这般大费周章,看来是藏着当年不少秘密啊。”谢不虞不免有些好笑。


    但越接近真相,谢不虞心里就越是说不出来的滋味,他看了看祝殃铭,又暗自叹了口气。


    他是时候让祝殃铭离开了,眼下去捉拿住这祝怀璧便是最好的理由迫使他离开。


    这再往后的恩怨,祝殃铭都不该再掺和进来了,他在身边这几人里是唯一的小辈,于情于理,那些与他无关的前尘恩怨,都不愿让他去沾染分豪。


    思及此,谢不虞道:“祝殃铭,你也算是祝家这往后的顶梁柱,出了这么个叛徒哥哥,你打算怎么办?”


    “自然是捉住他,将他带回去,让其听从父亲发落!”祝殃铭一拳锤这桌子,愤愤地站了起来,答道。


    谢不虞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他闻言起身拍了拍祝殃铭的肩膀,道:“不错,祝怀璧此刻定然不在望丘,他作为玄天那边的接应人,势必还会同林望月联系。”


    “可他怎么会知道林望月既已身死,所以,师傅要你现在回玄天去,将这字条前半部分带走,暂时盯着祝怀璧,别让他动作太过,也别叫他起疑心,望丘这边就交给你师傅和萧叔叔、沈叔叔。”


    祝殃铭知道这是师傅要他回玄天,这个理由的确是他不能回绝的事情,可他也难免是猜出几分是师傅不愿意再将他牵扯往后的恩怨来。


    这次别离,下次就不知何时再能见面了。


    第52章 昭如愿 你想养什么?


    祝殃铭却还是有些犹豫不决, 可他看向谢不虞的眼神又太过坚定,自知是没有回谈的余地了。


    “你放心好了,等师傅和萧叔叔一起解决掉当年的旧事恩怨, 就回玄天来找你。”谢不虞叹了口气, 这小孩总在关键节点上不那么好哄,也不太好打发走,有点倔。


    其实有些话大家都心知肚明, 只是都很默契的藏在肚子里不吐出来, 因为总怕这层窗户纸掀开以后是空无一物的地方, 才叫人失落。


    祝殃铭沉默了一下, 心里纠结决斗了一番,才又开口答道:“明日吧, 夜行在此地, 多少还是有些危险的, 我现在便去吩咐,同玄天那边几个心腹提前告知归程。”


    谢不虞闻言倒是拦住了他:“不必,玄天那边,你也不知会不会有祝怀璧的人在其中鱼龙混杂, 稳妥起见, 最好就是悄无声息的回去;人呢, 也别带太多, 以防打草惊蛇了。”


    祝殃铭觉着师傅说的还是有点道理的, 点了点头, 应了句好, 又道:“那我先去准备了。”


    瞧见谢不虞颔首示意,他这才转身出了客房,回到自己的屋内去。


    等祝殃铭离开后, 谢不虞又坐回了椅子上,先前兴许是心思都扑在事情上,说的太多竟都未察觉口渴。


    如今这才发现,便出声问萧瑾酌道:“入乡随俗,今日又算了,干脆来三坛酒解解愁吧,沈晏萧万一回来了呢。”


    见萧瑾酌是默许的意思,谢不虞转身下了楼,吩咐店内小二上三坛酒后,坐在下面等了一会。


    他准备亲自将酒拿上去,毕竟让祝殃铭事先回去,也有支开他的意思,因为后面还有些事情他要单独同萧瑾酌来说。


    不过多时,店小二便拎着三坛酒送到谢不虞面前,瞧他面容不似望丘人,还热情开口嘱咐了几句,应该是说望丘特产酒水、菜肴等之类的介绍。


    这店小二贴心的倒是没用望丘语与他交谈,反倒是有些生涩的中原语同谢不虞解释,后面有些实在不会说的,甚至还连带着用上了肢体语言表达。


    谢不虞有点哭笑不得,忙带着礼貌笑意用望丘语回了店小二,店小二闻言尴尬地挠挠头这才作罢。


    等谢不虞提着三坛酒上了楼,给萧瑾酌递了一坛,忙不迭的分享起来:“这里的店小二还真是热情,拉着我介绍望丘的酒,就数他们家最好喝了。”


    “怎么说?”萧瑾酌出声随口问了一下,顺手打开了酒坛子,一股清淡的香逐渐蔓延出来。


    “他说这酒名唤‘南烛’,是望丘地界最有名的烈酒,说路过各地行商的人只要尝过便会念念不忘呢。”


    谢不虞自顾自斟了一碗,没太在意地笑道:“‘南烛’这个名字也算和望丘这地方属实很配了。”


    萧瑾酌饮了一口疑惑道:“他管这叫烈酒?”


    “别太小瞧了,说不定可能是后劲大呢?”谢不虞耸了耸肩,但他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笑眯眯道:“这酒呢,就算是我请萧公子的,现在没有旁人了,一会还有什么事情要说,可别瞒着我啊。”


    语罢,谢不虞又感到暗自好笑,他现在真是觉得自己可能是和萧瑾酌待得多了,怎么讲话都有点染上这只老狐狸的模样了。


    坏习惯,得改了。


    萧瑾酌闻言挑了一下眉,随后更是顺着谢不虞的台阶下了:“好啊。”


    “方才即便你不使个眼神给我,我也会将他先支开的,因为纵使他是当年在战乱里被我无意所救的孩子,他也未必真清楚我的身份我毕竟从未向他开口提过我的真实身份。”


    “可他不知道也好,也算省去一桩麻烦事,与其让他知道自己师傅说不定从前还做过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倒不如就永远像现在这样,也好过再多一个无辜的人牵扯进当年那些旧事里。”


    “他终有一天要出师的,有自己的江湖要闯,我又何必将这些琐事将他连带着也束缚住呢?”


    萧瑾酌沉默着在一边旁听,半晌开了口道:“也算是你良苦用心了,即便他后来有一天真的知道这些事情了,也定然不会怪罪你的。”


    “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一句,关于虞北,可还记得先前我们身处镜花水月阵中,你在碰见‘嗔’憎鬼此阵中,那被烧了半截的纸,也并非是巧合。”


    “除了祝怀璧应当还有其余眼线遍布了玄天,否则从一开始你在北檐堂,又怎么会有人要高价拿下我的人头?”萧瑾酌声音总是淡淡的。


    不管是说起那么多人想要自己的性命,还是要别人的人头,对他来说就像司空见惯一般。


    “这么不在乎自己的性命?这点倒是和我有的一拼。”谢不虞闻言仰头一饮,原本平缓温和入肚的酒也逐渐在胃里变的如烈焰焚火一般。


    谢不虞抹了一把嘴,顿了顿,又接上萧瑾酌前半句他没回应的:“管他谁写的那些事情,谁要引我们来,我只有一个目的,解决掉那个人,这些事情于我也不过是过眼云烟了。”


    可过眼云烟恐怕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心结就在那里诞生,噩梦也在从中衍生,即便解决了最后的那个幕后之人,不过是换得了一点身处现下的慰藉,从前他想要回来的人,自然也不会因为解决了这件事就能平安无恙的回来。


    过去的人,就留在过去的事情里吧。


    “谁说不在乎了?我真不在乎,恐怕还等不到你来追杀我,在这之前我就已经被碎尸万段了。”萧瑾酌“嘁”了一声,瞥了谢不虞一眼:“你应该庆幸本王惜命不然怎么能碰到像你这么”


    “我这么,我这么什么?”谢不虞闻言来了点兴致,也不知他是不是已经有点微醺了。


    萧瑾酌丢下四个字“明知故问”,这更是把谢不虞逗乐了。


    “不过你这小徒弟还真是不拖后腿,事事都有点了解,像刚来这里那会,竟连望丘神女的传闻都曾听过”


    萧瑾酌说着说着似是思索起来什么,又道:“不对。”


    谢不虞莫名其妙道:“又什么不对?你是不是酒量不太行,把脑子给喝糊涂了?”


    “你那日在无尽山后林偷听,没注意到一件事么?”


    “我师傅说,望丘这些年间,四处寻找骨莲衣的下落以及想要千方百计拿回的玄天秘术,都是要拿去开启一个东西的。”萧瑾酌沉了声,细细思索道。


    “这东西,既可能存于玄天秘术里,又可能是在其他地方,总之它的最终作用是——能让望丘世代兴盛而永不衰落。”


    谢不虞闻言答道:“不错,是有这么个事,但纵然望丘人这么多年贼心不死,派出各地眼线不遗余力也要在其余地方驻扎,它不也还没有实现它的家国大计么?”


    “可眼下想来,玄天秘术和骨莲衣应当都在望丘人手里,师傅之前说还需要一味血引,依照她们擅长观星象用蛊寻等手段,竟还未找到此人么?”萧瑾酌总觉得这其中,并不仅只是让望丘世代兴盛而不衰败这么简单。


    “你不妨想想,如果它仅仅只求自身长生不败,这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但这里大漠黄沙,每年只是光靠各地的行商队伍发展交易换来的货币,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足以支撑它地界如此之大的国度。”


    “它能有这么安安分分的心思,就靠这么每年行商的这点东西一直待在这里么?”萧瑾酌抛出这么个问题,细细想来倒确实在意料之外。


    谢不虞歪了歪脑袋,拖长了声音道:“所以你的意思是?”


    “玄天如今萧晟还在,看起来也不像是和望丘撕破了脸皮的样子,望丘为何迟迟不动手?”


    “望丘的心思很可能都想收入其中,或者是在等一个契机。”


    “那神女传闻之中又拥有鸳鸯钺这种东西,梦天南烛”萧瑾酌思索着这些关联性的同时话锋又一转,说个半截不懂的话来,有些东西还是要谨慎出口的,毕竟身处望丘,不亚于等同虎穴。


    谢不虞吨了好几口南烛酒,手劲略有些没轻没重的将酒坛放在桌上,然后,嗝了一声。


    嗝的萧瑾酌想笑。


    他见谢不虞似乎有点儿醉意,便不再提这些正事,又忽然回忆起之前祝殃铭偷偷同他说过的事情来。


    清淡的酒入口恍若烈焰焚喉,烧的尽是浮灰陈年,旧怨恩义;这才依稀可辨出一点潇洒趣事来。


    “你那小徒弟也属实是与你太有缘分二字,他倒是个愿意为挚友或是重要之人两肋插刀的小朋友。”


    “之前你不在的时候,他偷偷和我探讨过你,还顺带提到了你说无尽山后山除了那些桃花林,过了花期便未免有些太过空旷冷清了,说你想在无尽山养什么毛茸茸的小动物?”


    萧瑾酌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提议,干脆开口问道:“那你想养什么?”


    第53章 江湖客 应该岁岁明耀


    谢不虞一手晃了晃手里坛中酒, 一手撑着下巴想了想,道:“小狐狸?”


    一方面可能是内涵萧瑾酌,另一方面, 他自己好像就挺喜欢狐狸的, 缘由从何而起也不得知,兴许是从前在虞北的年岁里,偶然有那么一年寒冬飞雪, 见过谢从池拉着几个伙伴侍从, 在雪地里嬉笑打闹追逐过在虞北地界里的小动物。


    不过很快谢不虞又自言自语似的否决了这个方案:“算了算了, 玄天这气候指不定能热死它们了, 还是养点啧。”


    养点什么呢?其实他也没想好,就总觉得那里除了桃林, 应该还能填补很多空缺的东西。


    花有花期, 但人不应该像花期一样短暂, 他祈祷的人应该长生,应该岁岁明耀,唯独一点可比拟作花,就是该像花绽放时一样璀璨, 一样熠熠生辉。


    “你别老纠结这个问题了, 祝殃铭那小子一天到晚就和你们几个胡说, 别信他的鬼话。”


    “他听听我的话也就算了, 糊弄你们几个怎么也是一手的?”谢不虞“啧”了一声, 听起来有点带着不那么乐意的意思道。


    萧瑾酌闻言只笑笑, 嘱咐道:“其实你在无尽山想养什么都可以”


    不过他思索了一下又像是想起来什么, 继续道:“噢对了,除了别养太过吵闹的小动物,不然吵到了师傅他老人家, 指不定要揪着我的耳朵,把他最得意的弟子轰出山门去了。”


    “哎,想来你应当是不忍心看见师兄我被丢出山门的吧?”萧瑾酌投过来一个有些该揍的眼神,欠欠地问道。


    “那是自然啊,师兄应该为师弟们做过的错事兜底吧,不然称什么师兄?你放心,我到时候一定会叫个好的画师给那一副场景作画,绝对能让萧公子名留青史。”谢不虞当然不会按照他的话如愿应下来。


    只有傻子才会答应。


    也许是继这话题联想到了谢从池,而后谢不虞沉默了一会儿,像发了愣;谢从池应该也最喜欢这些毛茸茸的东西了。


    真是往事不可追忆啊。


    不过这也让他回想起来谢从池当初和他争吵过的那一天,谢从池说他曾收到过来自玄天一条籍籍无名的字条,眼下看来,应当也是祝怀璧受背后之人所指使了。


    谢不虞如今知道了就知道了,他也不会非要有一天抽空回虞北或是飞鸽传信去告诉谢从池。


    总有些事情,宁可一开始就不让人知道真相,也好过在后来告诉他;这些东西,就到他这里,烂在肚子里。


    个中伤疤,万般情绪翻涌,如麻杂乱无章,微妙的早已不知如何开口。


    夜逐渐深了,客栈里楼下的吵闹声逐渐弱了下来,回归于深夜的寂静,酒楼内的大多客人都回了各自的客房,兴许此刻都已经映着窗外明月沉沉入眠了。


    谢不虞萧瑾酌二人共在的屋子还亮着,在地处荒凉的望丘这里,夜里的风并不算小,除了外边时不时传来的风声,此刻隐隐约约听见轩槛处有动静,萧瑾酌正欲起身查看,谢不虞却一把将他摁住了。


    “听这声,是沈晏萧回来了。”谢不虞出声解释道。


    萧瑾酌旁人或许不信,但谢不虞他是信得过的,再说了,先前二人在北檐堂的时候,沈晏萧常常跟在谢不虞身后做事,习惯什么的自然也更清楚,闻言这才放下心来。


    “萧公子别担心,这地方可不会再有刺客来要你性命,何况,你这身边不就有个厉害的主儿?”谢不虞歪头轻笑,看起来活像一只狡黠的狐狸。


    萧瑾酌很给面子的应了这问题,谢不虞闻言“嘿嘿”一声,这才抬眸看向轩槛处,瞧见沈晏萧推开内门而进。


    “坐,南烛酒,请你的。”谢不虞努了努嘴,朝沈晏萧道,一双眼睛没看他,只垂眸顿了顿又接着:“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沈晏萧抿唇轻点了点头,行至桌边,撩起下摆坐了下来,伸手打开了酒坛。


    “你们也不必太为我难过担心,她临走前将那条长鞭予我,等眼前这些事情了结之后,我便遂了她心愿,带她离开,去游遍天涯。”沈晏萧认真的,一字一句道。


    “你有以后的打算也不错,此程之后,你我恐又要再阔别于江湖一段时日了。”谢不虞向自己碗里倒了一杯,端起酒,敬沈晏萧道。


    沈晏萧也将手中酒碰了过去,随后仰头一饮,又问道:“她在字条中写了什么?”


    谢不虞接了沈晏萧的话茬,答道:“是她从前所做过的事情,包括先前在祝家祠堂和太平坊的出现都不是偶然,只听从她主人去取骨莲衣以及玄天秘术。”


    “而镜花水月阵中,是祝家祝怀璧替她做事,纵然被我们设了局扑了个空,但这东西最后还是被其所夺,不过她好像只替她主人卖命,倘若真是和她主人一条心,又怎么会将这些事情全盘托出?”


    “不错,她的确只为那个主人卖命,但并不同心。”沈晏萧边说边还环顾一周,没瞧见之前跟在谢不虞身边跟的紧的祝殃铭,问道:“掺和进祝家的事情祝殃铭既然不在此,想来便是你将他支走了。”


    谢不虞点点头道:“我是将他支走了,让他明日即刻起身回玄天盯着祝怀璧,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至少还有个人在那边可以呼应。”


    “那她一直跟随的那个主人在哪里?”沈晏萧问道,心下估摸着,此人想来便是一直暗中作梗的那幕后之人了。


    谢不虞刚出口一个“不”字,却被一旁的萧瑾酌抢了先,答道:“在望丘——泣神庙。”


    萧瑾酌话音刚落,便听见一声疑问来,“那字条里明明没有写,你怎么会知道的?”谢不虞又惊又奇道。


    “你仔细瞧瞧,所留的那些东西,截去前端中间,将这信息藏在了末尾,不信你自己念念,是不是这么一回事?”萧瑾酌靠在椅子上抱臂答道。


    谢不虞又从袖中将那张字条重新拿出来瞧,仔细一看才发现果真如此。


    “林望月不似旁人,她做这种走到绝地之事,又需委托别人去做这等重要之事,自当该将这些事情隐晦着叙述清楚,所以我猜,她除了留下此地地名,跟在她主人身边这么久”


    “兴许这字条里,还隐晦的道出了关于她主人的更多信息。”萧瑾酌用手指点了点被谢不虞放在桌子上的那张字条。


    “既然这隐晦的藏尾法,以及明面上说过的都用了,那她还有什么法子告诉我们?”沈晏萧闻言也觉得诧异,疑道。


    萧瑾酌不语,拿起酒碗倒在桌上一小点,用指尖蘸取分豪便抹到了那字条上。


    而后,那原本泛黄的字条,没有字的地方依旧不能被酒点所打湿,但其余的字碰到了之后,原先的墨晕染开来,举起来对着光亮处一瞧,这才发现下面一层竟是和上面的字截然不同的内容。


    “这些就应当是她留下的,关于她主人的行踪。”萧瑾酌干脆将那点仅剩不多的酒尽数泼上,剩下的内容也更容易被三人看出来。


    “这是”谢不虞凑过来一看,心下暗惊。


    上面是林望月记的清清楚楚关于她主人的行踪,尽管有些时辰是残缺的,但大部分都被林望月默默记了下来,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


    “所以她的意思是让我们看准这些时辰,从中进那泣神庙,让我们将骨莲衣和玄天秘术拿到的同时,临近时辰之时再将其引出了结?”沈晏萧问道。


    “应当是她也猜到了自家主人应当是要用这两样物什去做什么事情,所以她希望我们除了追要到当年真相,也能替她亲手了结这一切。”萧瑾酌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但只有谢不虞在一旁默默地坐着,一语不发,因为这行踪时辰,他似乎有些过于眼熟了。


    一个人任何东西都可能经过时间磨合或是刻意改变而改变,外貌、声音、体态,但唯有习惯,是很难改变的。


    这位幕后之人,他会不会有过一面之缘,而那会自己却不自知?


    “你怎么了?面色这么凝重。”萧瑾酌注意到一旁的谢不虞在看了那字条之后,便又坐回了原位,一声不响。


    “嗯?没什么,就是这个行踪的时辰我好像有点眼熟,也可能是在哪里见过,又或许是记错了也说不定。”谢不虞才发现萧瑾酌是在说他,这才回过神来,答道。


    萧瑾酌闻言也不急着追问谢不虞:“噢?说不定去了就知道答案了,不过我倒是觉得有一点颇为奇怪啊。”


    谢不虞问道:“哪里?”


    “我先前说过此事并非巧合,如果林望月在镜花水月阵中,只是借助祝怀璧的身份,仅仅为了得到玄天秘术,又为什么要在那木桩之下烧毁掉一张关于当年那些事情的字条?”


    谢不虞如今又想起来此事,他扭头看向萧瑾酌那双笑意吟吟的眼睛,心下才猛地发觉一件事。


    萧瑾酌言下之意,那张受人指使销毁字条,想要萧瑾酌的人头的人,从始至终应当都是一个人。


    谢不虞如果不是隐姓埋名藏的太深,想来恐怕也是会多要他一个项上人头的,而原因也很简单,那人想要将往事里的一切人,一切事,都埋没在当年。


    所以很可能当初谢不虞接到有人重金悬赏要了萧瑾酌他这条命的消息,也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此人从一开始就将所有人设计入局,用意何在?


    但除了这些,谢不虞自然而然也发现了一个谈不上是巧合的巧合;那人派出假消息让其内斗,有可能一开始就知道他隐匿于北檐堂,当然也不排除只是因为自己的名声而闻名找上门来求其做事。


    可若原因是前者,那便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沈晏萧那会儿正巧走丢了,闻言只疑道:“你们当初在镜花水月阵之前还找到了什么线索不成?”


    “没什么,只是一些猜测罢了。”谢不虞摇摇头答道,并不是他不把沈晏萧当自己人,只是这件事在水落石出之前,知道的人应该要越少越好。


    先前安排好一切的祝殃铭本来站在门外,正欲叩门而进,凑巧听见屋内几人还在谈论,又缓缓放下手来。


    他侧身在关上的门边,默不作声的倾听至此,不知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只垂了眸良久,才悄无声息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54章 泣神庙 记得回来看我


    屋内三人看起来似乎并未察觉到虚掩着的那扇门旁边有人, 又或许是因为心知肚明而都默不作声,好像只要不说出口,有些割舍不开的东西, 就可以装作不那么在乎。


    “都别愁眉苦脸的了, 来,今夜不醉不归!”谢不虞端起酒碗,向萧瑾酌沈晏萧二人敬去。


    沈晏萧纵然不是个心里能藏得住事情的人, 经历如此之事, 一时之间也变得有些沉默寡言。


    他坐在桌边, 以手撑着额头, 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长叹,听见谢不虞这么一说, 只顿了片刻, 便也定了定心, 起身喝道:“来!”,而后与萧瑾酌二人相继端起酒碗,三人一碰酒碗,再仰头一饮而尽。


    “对了沈晏萧, 明日那个平常粘你粘的紧的小孩可就要动身回玄天了, 你不去和他道个别么?”谢不虞转头问道。


    沈晏萧闻言从嘴角泄出一丝轻哼声, 口是心非道:“那小子, 我对他的好可是照单全收着, 他嘛可没见着对我有多好, 明日让他回去也好, 总之他是要回去做正事,又不是去鬼混。”


    “他沈叔叔我呢,就不同他告别了。”沈晏萧边道边又斟满了酒碗。


    “省得那小子临行前还要加深一下对我若即若离的印象, 到时候回去和祝家长辈提起他在外游历的这些日子里,还有这么一个能供他玩笑的叔。”


    “坏我名声。”沈晏萧“嘁”了一声,语罢抱臂,看起来意见很大。


    谢不虞闻言忍不住“哈哈”一笑,他自然知道沈晏萧说的都是玩笑里口是心非的赌气话,于是又故意凑过去,再次问道:“真不同祝殃铭道别了?”


    “不告别了,下次等我回去路过玄天的时候再找他也不迟。”沈晏萧想了想,还是坚持了先前的回答,答道。


    “好,那既然眼下线索都被揭开,就都等着我们去一一解决了,等这一阵子过去了,再聚也不知是难是易,索性今日就喝他个痛快!”谢不虞言毕之后,又下楼拎了好几坛酒回来。


    沈晏萧在其中又算是个借酒消愁的主儿,没喝多久后就倒在桌上沉沉睡去,余下谢不虞和萧瑾酌二人还在呢喃对酌,直至二人喝的都有些微微醉意这才罢休,各自回了客房,一夜无梦。


    次日————


    祝殃铭一大早便轻叩了叩谢不虞客房的房门,听见屋里一声“进”,他这才推开门进去。


    “师傅我要走了,这番前来,是向师傅你道别来的。”祝殃铭抿了抿嘴,有些不舍道,他身上带的东西并不多,只有一个包袱单肩背在背上。


    谢不虞起身,行至他跟前,微微低头垂眸看着祝殃铭,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此番回去要多加小心,你身处祝家这等从商头部的家族中,暗处更有不少双眼睛在虎视眈眈盯着你们。”


    “更不知祝怀璧身边还有没有其余的眼线,切记谨慎行事。”语毕,谢不虞也轻叹了一口气。


    祝殃铭闻言重重地点了点头,鼻尖忽的有些发酸,没来由的,他有那么一点想哭的冲动。


    “师傅,我算了,没什么。”祝殃铭情绪有些上头,看着谢不虞那双眼睛,他有点想说昨晚师傅他们三人的谈话的有些东西,其实他听见了。


    可转念一想,却又不太妥当。


    谢不虞闻言也不知祝殃铭原本要说什么,只当是这孩子还想再说些什么不舍的话,或是碍于面子,抑是很多话夹杂在胸口不知从何说起,


    谢不虞也没多言,只轻拍拍祝殃铭的背,温声安慰道:“好了好了。”


    “那师傅,你要答应我,等你们忙完了记得回玄天来看我,还有沈叔叔,萧叔叔。”祝殃铭想了想,最终只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好。”谢不虞闻言浅笑,伸出手道:“那拉钩。”祝殃铭没出声,只低着头默默将手伸过去拉钩。


    他兴许是在将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硬生生逼回去,一阵细微抽噎声后才微微抬起头来,朝着谢不虞郑重的行了一礼,这才转身快步走出了屋内。


    他走的匆忙,约莫是害怕再听见熟悉的声音响起,害怕熟悉的影子被自己窥见时,眼睛又会忍不住诉起这无声的不舍。


    祝殃铭走的不算太早,不消片刻,萧瑾酌便也来到谢不虞所在的屋内。


    “你的意思是,可以去询问一下这家客栈老板或是小二,泣神庙的所在位置?”谢不虞问道。


    萧瑾酌点了点头,道:“每年的香行在望丘一直都算是数一数二的大活动,这段时间来来往往的行人不少,泣神庙只要不地处偏僻之地,大多数望丘本地人应该都有所耳闻。”


    “祝殃铭先前说过‘梦天’此兵刃乃是望丘神女所拥有,沈晏萧也有过猜测,望丘人不信神佛,只是不信中原地带的神佛。”


    “对这神女倒是能从这些客栈墙上有些挂着的布料图腾来看,没有十分敬重也有八分崇拜。”谢不虞觉着也有几分道理,算是默认了这个提议。


    但自从祝殃铭走距离现在也有一小段时间了,谢不虞正疑呢,又问道:“沈晏萧那厮怎么还没起来?”


    “沈兄想必是昨日伤心过度,又借酒消愁,难免有些乏力犯困。”萧瑾酌答道。


    谢不虞闻言答道:“啊说的也是。”他怎么把这事儿给忘记了。


    “那我二人今日暂且先行一步去听听风声,等回来时想来他也该醒过来,届时再告知他也不迟。”


    此时白日里的客栈,又恢复了先前人来人往的状况,二人商讨一番便下了楼,顺道吩咐了昨夜拎酒的那小二上了些早膳。


    “萧兄,你没来过望丘,这儿的口味怎的也没见得你有多水土不服?反倒是格外了解此地。”


    谢不虞闻着客栈内早膳飘香的气味,回想起他初来乍到那会儿,吃的他上吐下泻,如今见萧瑾酌安然无恙,倒是奇了,按理来说他这身份应该也能养出一个金贵的胃来。


    “兴许是体质问题?听你这话里的意思,想来不是第一次来了,先前骗骗你那小徒弟几个人还行,你来望丘,可不是行商的吧?”萧瑾酌其实猜到了,但他又一直没说。


    “是啊,这都被你猜中了,其实我之前来望丘是来要饭的。”谢不虞胳膊放在桌上,上半身前倾倚靠在桌沿边,嬉皮笑脸地看着萧瑾酌。


    萧瑾酌疑了一声:“要饭的?要饭的可没哪个像你一样有一身本事的。”他纵然能查到谢不虞的过去,那不过也是在玄天;望丘此地,对方来没来过,又做什么事,定然是不知的。


    不过萧瑾酌很能肯定的一点就是,谢不虞这人身上还藏着很多秘密,他要去哪里,那么那里就一定有他要做的、或是值得他做的事情,断然不会只是来望丘游玩。


    “客官,您点的东西来了!”恰巧此时,小二端着托盘吆喝着就走了过来,将托盘放置在桌上端离上面的碗后,正欲转身离开,却被谢不虞一把拉住。


    “多谢伙计,不知你们这望丘除了最近刚刚结束的香行会,近期还有什么活动?”谢不虞借机将话题抛了出去,默不作声地将掌心里的碎银子递至小二手中。


    小二不动声色地将手中碎银揣进口袋,面上从容道:“那要看客官想问哪方面了,咱们近期除了香行会,还有提灯节,拜神庙等等等等”


    “拜神庙,供奉的是什么神仙呢?”萧瑾酌接了这话茬子道。


    “客官想来以往不常来望丘,自然有所不知,望丘本地的人自然是不信这普通的神佛的,而中原人所信奉的那些,我们敬重,但却通通都不属于望丘人所信仰的神仙里。”


    “望丘的神庙有很多,但只会供奉一座神仙,那便是望丘历代信奉的神女;关于神女的传说,望丘人几乎都是耳濡目染了。”小二言此,将手中托盘收起,颇有兴致的向二人介绍了起来。


    “据说那是望丘祖先与其他蛮夷之地的外族争地的时候,原先的暂居之地被乘人之危,遭人毒手,后继的族人又被兵分两路,骗至偏远的冰天雪地里残害。”


    “望丘的先辈们本欲与敌人誓死一拼,可众人当时七零八落,如强弩之末一般,再如何抵抗也不过是杯水车薪,想来是天要亡我们望丘一脉。”


    “可也就在这时候,在剩下本就为数不多的族人之中,神女站了出来。”


    “她站至其余族人的前面,为护住族人,众目睽睽之下,神女念出了咒语,动用了望丘传闻失传已久的术法,这才将敌人灭个干净。”


    “但神女却也因此奉献了自己,神女所唤法术之强,竟同时为望丘所在的地方设下屏障,以至于后来,旁人根本难以轻易找到此地。”


    “久而久之,望丘便凭着神女给的那一口吊着的气活了下来,先前元气大伤,花了数年将散落各地的同族找齐,这才定居在此休养生息,这不,转眼之间已然过了数百年,如今望丘也是发展的越来越好了。”


    店小二滔滔不绝地向谢不虞萧瑾酌二人诉说着望丘的过去。


    “后人为了纪念神女呢,就在望丘各地均有修这神庙,各地庙宇的名字都不同,可要数最灵的,便就是城中心那一座,名唤泣神庙,意在敬神女当年的救命之恩。”


    “望丘当地的人呢,但凡有什么心愿未成或是祈求得福诸如此类的事情,便都可以前去泣神庙诚心诚意的拜一拜,神女会一直保佑着他们的。”


    “每年这个时候,除了香行会结束,过个十五日便是平民百姓去泣神庙祈福的日子,这日子自然也不是随便选出来的,是如今在位的大祭司所观天象后才郑重选出来的。”


    小二话音至此,暗示道:“客官,我这倒是有个最近关于泣神庙打听来的消息,不知客官”


    谢不虞闻言伸出手向萧瑾酌勾勾;问他要银子呢。


    萧瑾酌没跟他嘴贫,乖乖从袖中掏出个荷包,从中丢了点碎银子抛去给谢不虞,对面人双手在怀中稳稳当当接住之后,又使了个眼色过去。


    谢不虞掂了掂手里的碎银子,低着头咂舌挑眉,心里只有一个词能形容他现在的想法——阔绰啊。


    第55章 非是善 阔绰公子哥


    而后谢不虞又扭过头, 笑眯眯看着店小二,将手中碎银尽数放至小二手心,那小二也是识面子的, 瞧见对面另外一位公子抛了些碎银子给面前这位公子的时候, 就已经眉眼带笑,虚开着掌心等着了。


    对面那位已经开吃了,谢不虞看萧瑾酌比自己先开动, 又看看自己咕咕叫的肚子, 他也有点饿了, 于是索性就边听店小二说道的同时也开吃了起来。


    店小二接过碎银又道:“若是两位打定主意准备要前往泣神庙的话, 小的可要提醒两位一句,泣神庙外人去的鲜少, 有小部分的望丘人并不欢迎外来人, 尤其是中原地带的。”


    “二位若是有什么法子遮蔽一下自然更好, 若是没有也不碍事,只要二位低调行事,不生事不惹事便也无事。”


    “毕竟之前就有中原人在里面也不知是和哪位当地的大哥起了冲突,在庙里打的不可开交, 最后不知怎的莫名其妙都被轰了出去说是神女发了怒, 有了这前车之鉴, 小的也是担心二位。”


    谢不虞闻言点了点头, 抱拳道:“多谢伙计提醒。”


    那小二摆了摆手, 正欲继续再说, 似是又想起来什么, 四下张望了一番,确认无人在意后,才弯下身子凑到谢不虞耳边, 轻声道:“近来不知是何人传出的言论,听闻泣神庙之中,从修建之时便藏有一处秘室。”


    “据说那秘室之中,藏着的东西,但凡是江湖人士所听闻过的,便都为之神往的关于望丘的秘宝。”


    “只是这传言出来之后,虽说得此消息的人不算太多,但只要是知道此事的人无一例外都去往了泣神庙,人也愈来愈多。”


    “可这些人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哇,既不信神女,也不诚心祈愿,都一心只求能寻到此物。”


    小二言此伸出一根手指来,神秘兮兮道:“传闻只要得那秘室里的任意一件,便能在这江湖中横行。”


    “但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人在其中发现这秘室,以及里面的秘宝;小的如今告诉二位,看二位大侠正气凛然,想来不是什么旁门左道的人,如果得到了那些东西,想来也算是一种机缘。”


    小二说这话的时候,手中倒是无意识的摩挲了几下手里的碎银子。


    “若是二位幸运找到了那些东西,向神女诚心还一次心愿便是,想来神女见二位心诚,便不会生气。”


    谢不虞闻言问道:“所以这其中去往泣神庙的人,多半都是混杂在商队里的中原江湖人士,因为他们来此地并非是诚心所求,反倒别有企图,所以你们久而久之便也不欢迎外来的人去那里了?”


    “额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兴许也有这个可能。”小二露出尴尬的面色,挠了挠头,为难道。


    “二位可要将此事莫要过多向外人提起啊,不过二位如果要是去的话,一定要心诚意实的向神女祈愿才有用哦!”小二嘱咐道。


    “好,我们知道了,多谢。”萧瑾酌微微侧头颔首,出言道了声谢。


    “喂!你怎么还呆在那?没看见门口来了那么多客人吗?快点干活了!也不知道在跟客人嘀嘀咕咕什么呢!”正巧此时,柜台后的店家老板向那小二高声喝道。


    “啊,来了来了!”小二忙转身回应,又扭头向二人抱歉道:“那小的就先去干活了。”


    谢不虞嘴里塞着东西说不开话,于是摆摆手应了。


    等他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后,这才问向萧瑾酌:“这消息想来传的隐蔽,我猜测这些中原人除了跟随商队来此,一定还有其他办法来到望丘,要么就是长期驻扎在此地的,要么就是用了什么奇异术法。”


    “这种东西,这种消息,不论真假,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萧瑾酌答道。


    “若这消息真要是传开了,那在玄天的那些人必然要为之疯狂了,说什么也要破了望丘的入口,然后一拥而入进到庙里,堵它个水泄不通。”


    谢不虞咬着筷子尖,含糊不清地疑道:“哎,那你觉得,这传言是真的么?要是我们真发现了这个秘室,怎么带走啊?”


    “你不是已经足够在这江湖里横行了么?难不成是还想更上一层楼?要是这样的话,说不定下次回北檐堂,你们这堂主的位置都得让给你来坐了。”萧瑾酌闻言勾了勾嘴角,笑道。


    “不过真或许是真的,毕竟字条既然让我们前去此地,一定是有些线索或是物品在这其中。”


    谢不虞点了点头,又撑着下巴感慨道:“想来我那乖徒儿此时应该快到出望丘大漠的驿站了吧,也不知一路上是否顺利。”


    他从小吃个饭最不老实,吃一半东张西望起来,能足足用一炷香的时间去天马行空的想象,不过他这一望,倒是凑巧瞧见站在楼道上的沈晏萧。


    也不知他是何时洗漱完毕的,谢不虞只忙朝着沈晏萧一个劲的招手:“你醒了?下来吃饭!”


    沈晏萧醒酒后还有点头痛欲裂,他酒量着实不太行,听见楼下有熟悉的声音,这才在楼上定神一看,合着谢不虞这小子已经率先吃上了,但没喊他。


    于是沈晏萧三步并两步匆匆忙忙下了楼,行至谢不虞身侧,拍拍他肩膀,有点责怪道:“醒了不喊我?”


    “哪有?兄弟我可是想着你昨晚喝成那样,自然让你多睡一会儿了,坐。”谢不虞又接道:“祝殃铭估计今天就能出望丘了。”


    沈晏萧闻言瞥了谢不虞一眼,没好气道:“噢,你是不是还挺想念你那小徒弟的?你看,人家在的时候不知道对人好一点,现在走了又徒留想念”


    “别插科打诨我了,跟你说正事呢。”谢不虞一连串的“嘁”了几声。


    “行行行,什么事?”


    “是关于泣神庙的,我方才打听了,近些年来才不知被谁传出的言论,其中藏着一间秘室,据说里面的东西得一件便足以成为行走江湖无敌手。”谢不虞低下头悄声道。


    “这么厉害?”沈晏萧闻言愣了一下,奇道。


    谢不虞接话道:“她让我们去那里,指不定就是要找到这个地方,但我猜测,那里面其实放的不一定就是秘籍或是什么宝物兵器。”


    “你的意思是?即便有兵器或是什么秘籍,里面也一定有你想要的东西?”沈晏萧沉声问道。


    谢不虞轻点了点头,刚想继续说,觉得有什么东西硌到了他,皱眉问道:“你身上带着什么东西?”


    沈晏萧“嗯”了一声才反应过来是问他,嘴上说着“我没带什么东西啊”,但还是低头在身上摸了摸,一摸才发现是先前林望月给他的长鞭。


    谢不虞没感觉意外,他目光在那长鞭上没移开,倒是用了陈述句道:“你随身带着它啊。”


    “嗯,她走了,这也是托个念想罢了。”


    沈晏萧摩挲着被林望月收的很好的长鞭的手柄,目光流转,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正欲塞回腰间,却被谢不虞拦住:“等一下。”


    “怎么了?”沈晏萧疑道。


    谢不虞问道:“可否将长鞭借我一观?”


    沈晏萧闻言没多问,将还未收回至腰间的长鞭递给了谢不虞,谢不虞接过后,在手柄处摸了摸,他方才看见一个类似开关的东西,如今拿来,是想证实是否有这个东西。


    不消片刻,他就摸到了这个开关,在与长鞭鞭身不起眼的连接处,一个伪装成与附近花纹的凹处,谢不虞稍稍一用力打开卡扣,“啪嗒”一声,这小机关的门便开了。


    在一旁瞧着的沈晏萧见此惊道:“怎么怎么还有机关?你是方才从我手中瞧见的?”


    谢不虞点了点头,小机关的内里构造很简单,不过是一个小匣子,他将手伸入其内,摸索一番,从中掏出一张不足巴掌大的纸条,边缘泛黄,想来已经在这小匣子内待了有些年岁了。


    出于尊重,谢不虞没自己率先打开这纸条,而是转手交给一旁的沈晏萧,让他打开一瞧。


    沈晏萧瞧他递过来,心知是要自己第一个亲手打开,也不推辞,接过纸条,展开只瞧了一眼,便又飞速地折回了原样,塞回了小匣子中。


    “是‘一跃千里’的路数。”沈晏萧看着谢不虞,答道。


    谢不虞叹了口气:“这匣子的卡扣处,已经有些上了锈,想来是很久没再打开过了,她将此物交予你,除了知道这其中奥妙,也是对你的信任;若是得空,便学了她这一式吧。”他言毕又将手中长鞭归还给沈晏萧。


    沈晏萧没出声,只默默又将长鞭收回至腰间。


    其实方才那一眼,沈晏萧便已经记住了这一式的路数,他虽不算什么武学奇才,可对招数过目不忘的这一本领,却也是令有些旁人一辈子艳羡的东西。


    第56章 见金身 神像有邪


    接下来的几日三人还暂且投宿在客栈里, 直至小二今日来他们屋中端茶倒水之时,也顺带提醒了三人,今日是去泣神庙拜神女的日子。


    一行人向店小二打听了路线之后又道了谢, 这才戴上先前祝殃铭给大家一人一个的帷帽, 此刻倒是派上了极好的作用。


    出了客栈之后,三人顺着店小二所说的方向位置所去,先前沈晏萧还担心店小二会对他们有所欺骗, 但眼下看来其实根本无需欺骗。


    就依小二所说, 这家客栈离那泣神庙并不远, 而他们目前正在走的这条路上已经熙熙攘攘, 门庭若市了。


    由于望丘近些年来与外地行商交易较多,所以每年参加泣神庙拜神女的日子的人, 也就逐渐变得越来越多, 一半看衣着打扮和口音, 能辨认出来是望丘本地的人,而另外一半则是同他们一样的外地人,大多数都戴着帷帽。


    当然也有少数胆子大的,不过看面相就像是什么来者不善之人, 想来总归都想趁着这趟浑水摸个鱼, 挑点鸡毛蒜皮的事情, 然后从中坐收渔翁之利。


    一路上三人谨慎行事, 时不时还听个路过这些人的风语流言, 直至随着人群大部队往前走了好一阵子, 这才看见这泣神庙的真正面目。


    泣神庙的门头和一眼看向里面所及之处, 许是多年的风吹日晒,给其造成了不小的磨损,墙壁连带着还有点微微泛黄。


    谢不虞三人站在门头外, 这里人来人往,门口有不少当地人在此摆摊卖香签,买香签的人什么样都有,外来的或是当地的,三教九流,不过进这种庙宇之地,论个规矩,多少都需要上点香,以示敬重。


    思及此,谢不虞正准备先去买一把香签,面前却忽然闪过一个人影,定睛一看,没想到萧瑾酌比他更先一步。


    于是谢不虞和沈晏萧就抱臂靠在萧瑾酌买香签的摊位后面等待,等到萧瑾酌回过身,将一把香签一分三份递给他们俩一人一份,这才一同进了泣神庙。


    望丘的庙宇同中原其实也没什么太大异同,过了前面的门头,跨过门槛,正中间的场地两侧各放着一口巨大的香灰鼎,中间长长的天阶直通主殿,虽说只拜望丘神女一人,但神女的雕像可远远不止一座。


    谢不虞瞧着人们都在烛台去点手中的香,道:“我们先将香签点了吧,拜完再进主殿探查也不迟。”


    “好。”萧瑾酌答道,沈晏萧默认后也随着二人去烛台点香。


    烛台的红蜡烛排排都在烧,时不时滴落至底座一些方才融化的蜡液,手中香签去借火的同时,也能感受到炙热的温度一瞬间将手掌包裹住。


    三人将手中香签点燃后,便也学着旁人,走到正中那道通天长阶,向四个方向都依次躬身朝拜,然后再将手中香签插入两侧的香灰鼎中。


    沈晏萧拍了拍手上不小心沾到掉落的香灰,道:“我们继续往上走。”


    一行人又继续前行,直至走到那条正中道上阶梯的终点,主殿的真容才在此刻一览无余。


    这里与门头那处截然不同,门头那里历经经年累月的磨损,已经变的有些残破;但这大殿之上,赫然摆着数十座神女的圣像金身,殿内金碧辉煌,层楼叠榭,只叫人见上那么一眼便也是要心底暗自惊叹的程度。


    每一处做工的细微,神女身上的描金绘彩,这大殿通长阶,正处望丘地势最高位,等到晌午之后的阳光照进大殿里,殿内神像个个皆是金辉熠熠。


    要数惊艳,无非是中间三座最大的神女神像更胜流光溢彩,神女身着长裙,腰间一双鸳鸯钺相勾在一起,握柄的地方还贴心的被人用朱红颜料涂成丝线状,正如望丘挂画上的兵刃一样。


    大殿前放着蒲团和功德柜,殿内人潮涌动,百姓信众们在蒲团后井然有序地排队等候,等虔诚跪拜后,便起身向面前的功德柜投下一枚望丘的钱币。


    三人一并排队跪后,也同前面的人一样,向功德柜中投下一枚望丘本地的钱币,这才起身向两侧走去。


    “望丘这里有个习俗倒是和中原一样。”谢不虞一边慢悠悠地走在两侧的过道里,一边漫不经心道。


    沈晏萧不出意料的又问。


    “方才看这里的百姓同跪蒲团便知道了,拜他们的神女,男女非夫妇不可同拜。”萧瑾酌闲来无事不知何时从袖中掏出他那把折扇,悠哉摇了起来。


    “没想到你懂得还挺多。”谢不虞斜着瞥了身后的萧瑾酌一眼。


    萧瑾酌察觉对方眼神幽幽飘过来,也不生气,倒是歪了歪头,插科打诨道:“你知道的我都知道,那兴许你不知道的我也知道,可还有疑问?”


    谢不虞闻言撇撇嘴,低声暗骂了一句。


    “你说什么?”萧瑾酌似是个耳力好的,不凑巧的问道。


    谢不虞转身嬉皮笑脸答道:“没什么,夸你厉害的。”


    大殿两侧的过道很长,足足有十几米,神女小一点的神像在两侧摆了将近一半的位置,再往后的台子上就是各种各样的贡品,除了瓜果和上好的布帛,还有一些用短刀或是匕首作为贡品的盘子放在一旁。


    沈晏萧走的最远,他顺着这条路一直快要走出殿内,到后面的院子里去,一路上目光也没个歇的,身侧一个又一个神女的圣像擦肩而过,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驻足停在任意一个神女像前仔细端详一番,又说不出来具体哪里怪。


    谢不虞和萧瑾酌二人并肩往前走,沈晏萧走到最后一个神女像那里才停了脚步,转过身等着二人也走到这个位置来。


    “你们不觉得这里总有些说不出来的古怪?”沈晏萧凑过去低声问道。


    方才谢不虞走的这路上,也环顾过这四周,每一个神像的表情都出奇的大差不差,慈眉善目,嘴角还带着祥和的微笑。


    乍一看不觉得有怪,但若是叫人仔细端详上一番,盯着那神像的眼睛去看,看久了却叫人心里发毛,没来由的瘆得慌。


    这时,一旁同他们一样戴着帷帽的外来人不禁好奇,问向他身边的本地人:“为何你们只拜不望?”


    身旁人闻言拉了拉问他那人的衣袖,小声道:“神女乃望丘世代所仰慕之神明,我们信拜便是,若是对神女金身长久注视,除了不敬,想来神女也是会生气的。”


    “你眼前殿中这些神像,不过是神女数万座金身中的沧海一粟罢了,自传说起,她便是会变幻千百般皮相骨相的仙人,因为常常救济世人,不愿世人记住她的模样而后来报答她。”


    “于是神女为舍去尘缘所得福报的因果,这才以百般姿态显化于众人面前。”


    这人话音刚落,那人又问:“那你们又如何得知神女的真容的?”


    “在神女还是凡体肉胎的时候,她飞升成仙那年,曾献祭自己而拯救望丘一脉最早的先辈,这真容,自然也是先辈们所记录下来,世代流传才得以令我们如今窥见。”


    戴着帷帽事先发问的那人听后,恍然大悟地“噢”了一声,感叹道:“原来如此,你们望丘神女的故事果然名不虚传啊。”


    沈晏萧三人站的位置离那二人有些距离,但交谈的声音却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扭过头看着谢不虞:“怪不得了,这里的神像虽然一张脸都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动作服饰身形高矮却都完全不一,合着是这么回事。”


    “可既然望丘人这么敬重他们的神女,甚至就连她的神像也不敢过多注视,又何以在她大大小小的庙宇中,尽是用她的真容来建造?”


    “既是此等尊重,又为何不顺遂了神女的意愿,用那神女在世人面前变幻千百的皮相来锻造其千百座神像?”谢不虞疑道。


    这和表面口头敬重,实际背地根本没有那么重的敬畏之心有什么二异?若是望丘人真心如此敬重


    萧瑾酌朝身旁的谢不虞凑的近了些,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话,虽知对方聪明,但萧瑾酌这话出口时,谢不虞心里还是不由自主惊起微微涟漪,不过这句话倒是和他的猜想撞到了一起去。


    抑或者这根本就不是神女的真容。


    大殿内的人走了一批又来一批,殿后直通的花园更是不少人拜完所去的场地,但三人还迟迟驻足在这殿内未去。


    谢不虞在两侧的神像边绕了又绕,他压低着帽檐,挡住帷帽下那双被望丘人所言是为不敬,紧紧盯着神像的眼睛和面容。


    可就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张素未谋面的脸,他却从中读出了久别再见的感觉。


    但这感觉算不上妙,更不是心安,而是一种没底地担忧。


    良久之后,谢不虞移开了目光,不过好说歹说,他在这里装作漫不经心的绕了几圈之后,细微的观察还是让他察觉到了差异——


    作者有话说:凡体肉胎是因为换成常用的那个词会被屏蔽掉……[化了]


    第57章 殿中仙 旋舞


    恰巧此时其余二人又回到谢不虞身边, 沈晏萧先开了口问道:“可有收获?”


    谢不虞轻点了点头,应道:“这些神像从面部来看,几乎大同小异, 看不出什么奇特之处, 服饰体态之类的呢,又各有特色;若要论类别来分,也分不出个相似相同的地方来。”


    “所以我猜测是与神像的动作有关。”


    沈晏萧闻言更觉惊奇:“和神像的动作有关?可这些这些神像的动作只是在很平常的舞动。”他话音至此, 又自顾自环绕起四周来, 开始只关注这些神像的动作来。


    “这些神像有的似乎如在天飞旋, 可有的时而又踊跃蹁跹既然她们都是同一个人的神像, 望丘要雕塑他们的神女去跳某支带有祈愿意义的舞,不是也很寻常么?”


    沈晏萧皱着眉头, 托着下巴疑惑问道。


    谢不虞深吸了一口气, 又轻叹道:“这也只是我的猜测罢了。”可他话音刚落, 身旁那位“阔绰公子哥”却会心一笑,像是找准了机会才出言。


    “你猜测的不错,我也觉得是这神像的动作有异。”萧瑾酌面不改色又继续道:“沈兄弟所言虽不假,但望丘中人既然是以占术闻名于世, 就自然会格外在乎这些玄学。”


    “这里每一座神女的神像, 乍一看的确像是在跳某种独属于望丘的祈福舞曲, 可这神像的手指的每一个地方, 似乎都不太像是正常祈福舞的姿势啊。”


    萧瑾酌言此, 又“吧嗒”一声合上了他那把折扇。


    谢不虞听及, 连忙转头再去瞧神像的手, 看完身侧一个,又朝着其余的看去,可无一例外, 神像的手指的确正如萧瑾酌所言,并非是正常的祈福舞的姿势。


    可与其是这样说,更不如说是这些神像的手,都不似是正常人能掰及到的程度,谢不虞自然有怀疑过是否是有人故意将其扭成这样。


    但奇怪的是这些神像不论是在身躯上还是别处,都没有被人故意损害的痕迹。


    再说了,这里好歹是望丘人最为看重的信奉他们的神女之地,定然日夜有人看守在此,想来不会有人蠢到这种地步,要靠刻意在神像上留下什么来引起旁人的注意。


    若是排除了这种情况,那便只能证明,这些神像从一开始被人塑造出来的时候,就是有人故意要将神像的手拧成这样,乍一看没什么问题,可只要仔细一瞧,才会发现端倪。


    谢不虞眉头微皱,心下暗自忖道:“匠人一定没有这个胆子,敢擅自改变神像的东西,那此人到底会是谁?谁在望丘竟能靠言行就能轻易改变塑造神女神像这般重要之事?”


    对方此举,既笃定了望丘人人信仰神女而不胆敢多去瞧上几眼的事实,又不像是让这神女名誉渐失,也不似是记恨神女而借机报仇仅仅只是让匠人将神女的每一尊神像的手部改变了方向


    谢不虞思忖着,忽地又想到了林望月那张字条。


    莫非林望月早已知道其中缘由,这才在字条中隐晦提及泣神庙的原因?可她身死,一方面又似乎是有对她主人教她武功之恩,而她的主人,又恰巧是望丘人。


    谢不虞有想过林望月先前所跟从的主人多少有点本领,或是在江湖某一门派的首领,总而言之,合该是个厉害人物。


    但眼下猜测却又让谢不虞暗自心惊,若此人正是林望月先前所跟从的主人,能轻而易举用三言两语改变神女神像的事情,可想而知此人地位之高,信誉想来不输望丘神女,不过是暗中隐藏,不轻易展露罢了。


    好在和谢不虞能想到一块去的,这次除了萧瑾酌,还有一个出乎意料脑子终于转快了的沈晏萧。


    三人为了避人耳目,索性顺着大殿从后门出去,到后方一大块园林之地,挑了个平平无奇却又不易发现的地方探讨。


    “一定是那神像的手所指的位置。”沈晏萧笃定道。


    其实谢不虞也认同,否则那人平白无故地将神像的手弄成这般模样,不会只是闲来无事或是觉得有趣。


    萧瑾酌见二人正欲返回大殿,手中握着扇柄,伸手用折扇拦住了他们,忙道:“林姑娘字条中所提及的时辰还未到,还是再稍稍等一会儿,然后再见机行事也不迟。”


    “况且神像所指之位,想来就是林姑娘和那店小二共同先前提到的地方,又无人知晓内里状况,大家还是小心为上。”


    他话音未落便朝着谢不虞看了一眼,又收回了目光。


    谢不虞多古灵精怪,一个眼神当然知道老狐狸在想什么,怕自己出什么意外得让他担责又担心嘛;索性拍拍萧瑾酌的肩膀,又道了一声“好”,不过这个“好”字,并不只是同萧瑾酌一人说的。


    沈晏萧自然也改了改从前鲁莽行事的性格,先前觉着他二人说的在理,思忖之下,便也默许。


    不过沈晏萧思来想去,又忽然发问道:“可是这里人多眼杂,我们又如何细细寻找?”


    谢不虞笑了一声:“你担心什么?方才脑子转的灵光了一下,怎么现在又犯糊涂了?”他不假思索接上下一句话来,不过是用的问句。


    “既然望丘人最敬仰神女,那请问除了神女这个人,还有一个什么东西是望丘人敬仰的?”


    沈晏萧略一思索,还未作答,谢不虞便瞧见萧瑾酌的目光,二人会心一笑,心下原来都知道此物是何物了。


    “是先前祝殃铭所说神女的那一双兵刃鸳鸯钺?”


    谢不虞闻言一挑眉,竖个大拇指给沈晏萧,看来他这脑子还是能时不时灵光一下子的嘛。


    “这殿中除了神像身上所刻画的兵刃,以及那些盛装给神女贡品的盘子上的花纹也带有这兵刃,就连蒲团和三尊大像下的贡台都有这图案”


    “两侧那些小神像的底座,就连它们周围,即便不是这兵刃的图案,也应当是属于望丘的某一种花纹,为什么除了两侧的柜子,和中间正像之后的地上没有这图案呢?”


    谢不虞笑眯眯地,卖这么个算不上关子的关子给沈晏萧。


    沈晏萧闻言吃了一惊:“所以你是说,那秘室的入口通道极有可能是在这两者之间其一?”


    “说了一半,但又没说全对,不过也算是令我出乎意料了。”谢不虞在一旁来回踱步,背着手出言道,他歪了歪嘴,侧头眼神用意让萧瑾酌告诉沈晏萧。


    “并非是两者其一,而是只有一个结果,便是那在三尊神像之后的地上。”萧瑾酌叹了口气,手中扇背在身后,越过谢不虞时还故意借扇骨敲了敲谢不虞。


    谢不虞斜睨了萧瑾酌一眼,好像在怪他“怎么这种小事也要当作欠你人情似的?”


    萧瑾酌只当没看见,不去注意余光里的谢不虞,只朝着沈晏萧解释道:“若是这地方在两侧的柜子,岂不是早就被人发现了?”


    “可这密道若是藏在地下,凡是经过的人踩过去,不是更容易被旁人发现?”沈晏萧闻言更是不解道。


    萧瑾酌神情平淡,反倒反问起沈晏萧来:“那我问你,方才我们几人在殿中来回绕过多次,你又何曾发现过脚下有这么一块地是空的?”


    此言一出,倒是让沈晏萧怔住了,他还真没有注意到这件事,按理来说他一个武功傍身的人,不应该注意不到这点小事的。


    “望丘人擅长他们的玄术、蛊毒、占星等,若是在那地下用了什么术法也未尝可知呢?”萧瑾酌见沈晏萧脸上有明显的讶然,意料之中从容一笑,也不意外。


    蓦地,泣神庙不知是从哪里忽然响起了撞钟的声音,三人神色一凝。


    萧瑾酌看了看天色,沉声道:“想来这是林姑娘信里所说的几个时辰的其中一个时辰,应当是个时机,我们谨慎行事。”


    谢不虞道了声好,见沈晏萧也微微颔首,三人又整理好帷帽,重返了大殿。


    可刚踏进大殿,众人便察觉奇怪,因为,大殿内竟然空无一人!


    门口处又突然传来旁人细微的谈论声和细碎的脚步声,几人身手敏捷,忙不动声色地躲在房梁之上或是俯身在小神像之后。


    殿中两侧的窗户能在白日里看清楚外面的人影,方才细微的谈论声和脚步声正是那些望丘信徒,一日之内有三个独特的时辰会敲响钟声令其到殿下的月台进行跪拜大礼,以显现神女信仰。


    谢不虞卡着视角从窗户里瞧见这一幕,又谨慎地朝周围四处观望一番,向其余二人确认无人后,一行人才快步行至主神像后的那块地方。


    如今趁着这个空隙,时间紧迫,三人又不能过多发出声音,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谢不虞索性一把抽出腰间长刀,顺着一个极不起眼的缝隙就塞了进去,而后用巧劲一旋,猛地抽出长刀,连带着那块地砖也被掀了起来。


    他手中的长刀不愧是虞北之宝,刀身轻薄却不失分量,若是换做普通的刀剑去挑那一块极重的地砖,早就要断成数截。


    地砖被掀开之后,下方果然有一条通道,但率先吸引住萧瑾酌目光的是地砖背后那道暗红色的符文——


    作者有话说:嗯……[星星眼]喜欢我的嫡长子


    第58章 恍前尘 这香……似曾相识


    谢不虞见萧瑾酌目光灼灼盯着那地砖背后暗红色的符文, 出声问道:“怎么了?你认得这符文?”


    萧瑾酌摇了摇头:“并不认识,不过想来这符文应当是某些类似于隐匿的术法,若没有它, 旁人踩上去的时候早就被人察觉到, 这下方是空的了。”


    谢不虞一想觉得有道理,但他又话锋一转:“也是,不过事不宜迟, 我们往地道里走才能一探究竟。”


    他探头往下看去, 发现这地道似乎并不是深不见底, 或者说有点微弱的光能映照清楚地面, 应当是下面还有拐角,于是谢不虞持刀护身, 一横心, 率先跳了下去。


    他这一跳, 其余二人自然也紧跟着跳了下来,这地道还算宽阔,能容下他们仨并排,方才下来的时候萧瑾酌是最后一个, 等三人都下来之后, 谢不虞先往前走了一段路, 他要探这地道是否是死胡同。


    萧瑾酌还站在密道口之下, 等到谢不虞折返回来朝他比了个手势这才将手中丹山剑抛出, 将上方的石砖重新移至原位。


    好不容易趁着这个时辰有此良机, 定然要在其余信徒回来之前将一切物归原位, 不被其他人发现;像这样的地方,倘若多一个人知道,便就多一份潜在的危险。


    三人下来之后发现这地道里并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黑, 除了墙壁两侧还有零星几盏结了不少蛛网的油灯能照亮通道,也能依稀瞧见这里应当是和外界某个地方相通的,转角的地面出映照着斑驳陆离的日光。


    地道里的墙壁似乎是石壁,伸手一摸,竟然丝毫没有阴暗潮湿的触感,反倒是和外面被风沙吹磨的巨石那般相似。


    一般来说,长久无人走动的地方,多多少少都会掺杂一点霉味,更别说是地道。


    可望丘这里本就干旱,若是此地是通风口,没有潮湿所引发的霉味倒也不足为奇,但方才谢不虞率先下来的时候就隐隐约约闻到了一种奇香。


    不过很显然也不止他一个人闻到。


    沈晏萧第一反应就是望丘那出了名的香毒,忙叫谢不虞和萧瑾酌二人闭起识感来,他二人也不敢多放宽心,也随后及时的封住嗅觉一感。


    谢不虞见萧瑾酌面有异色,他正猜测不会真是这香里掺了些什么,竟叫人不注意时吸上两口便能发作的如此早?可若真如此,那自己方才闻见又为何全无一点反应?


    不过谢不虞又很快将这些不好的结果忙抛之脑后,忙朝萧瑾酌正色问道:“怎么了?可有不适?”


    萧瑾酌闻言摇了摇头,瞧见谢不虞神色微动,便知对方以为是自己方才所闻那奇香,怕出什么意外来,解释道:“那香中并无毒。”


    “那你”谢不虞有些疑惑。


    “我只是觉得这香味有些过于似曾相识了,于是想了半晌,这不,想起来是你先前送我的那香囊,气味的确是有些相似了。”萧瑾酌说这话中途还故意顿了顿,假装在思考这香味他究竟先前从哪里闻到过。


    沈晏萧闻言不解:“你什么时候给他送香囊的?”


    “之前在千嶂里酒楼的时候啊。”谢不虞努努嘴,又道:“风土人情,来者做客,怎么能不送点东西意思意思?”


    沈晏萧正欲反驳,话讲了一半“那你怎么不给我”诸如此类的,但又吞回去了,然后沈晏萧不吱声了,只皱眉摆了摆手:“哎哎,算了,这些没用的玩意兄弟我不稀罕。”


    不过谢不虞也感到有些过于巧合,他当初买这只香囊的时候,只是觉得这只气味格外好闻,倒是没成想竟和地道里的气味撞上了。


    萧瑾酌面上谈笑风生不改,下一刻却悄无声息凑到谢不虞耳畔,说了这样一句令谢不虞难以置信的话。


    “这地道之中的奇香便是我当初同你单独一人时候说过的当年我那‘好老师’身上特质的香。”


    谢不虞暗自压下心底震惊之意,萧瑾酌只同他一个人说,便是顾虑到旁边一个沈晏萧还不知他身份,不过他这身份倒也的确是万万不能说的。


    “你确定是那人无疑了?”谢不虞一边装作漫不经心四处摸摸石壁,一边还用余光瞥了瞥沈晏萧,瞧见对方也在四处打量,这才压下声音询问萧瑾酌。


    萧瑾酌轻点头,小声应道:“方才那石砖上的符文我的确不认识,但它上面的笔锋走势,我倒是见过有人是如出一辙这样写的。”


    谢不虞眸色暗了暗,为帮着他一起隐瞒身份,于是他微微侧身,挡住沈晏萧能看过来的视线,这才看向萧瑾酌,沉声道:“当年此人果然是来自望丘的看来你也是不虚此行。”


    既然眼下歪打正着知道这当年之人,谢不虞知道依着萧瑾酌的性子,无论如何也是要同自己携手将这当年真相掘地三尺出来,然后,夺回他该得的东西。


    “继续往前走吧,看看这条地道到底通向哪里。”萧瑾酌没再多作停留,良心的丢下一句话告知沈晏萧后,这才拉着谢不虞走了。


    这条地道很长,不过由于是深处地下,虽不潮湿,又多少掺和着阴冷之气,这一路上若不是有隐隐日光照进来,又是几人同行,若是形只影单一个人在里面走久了,难免叫人脊背发凉。


    三人约莫走了有一炷香多的时间,终于走到了这条地道的尽头,地道出口处,是一扇轻掩着、却已经饱经风霜的木门,门上灰尘蛛网繁多,地道外的风吹地它吱呀作响,仿佛被人轻轻一推就能散了架。


    不过好在它半掩的角度还算大,足够容纳一个人侧身过去,于是谢不虞就这样侧着身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萧瑾酌和沈晏萧二人也依次循着这地方走出了地道,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很空旷却也荒凉的院落,杂草横生,想来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


    可看这院落屋檐的样式,应当是还在泣神庙内,只是这个位置似乎还是在侧殿附近,环顾四周,还有一扇正门可以进来,不过也已经年久失修,门口似乎还被人放了很多杂物堆积起来。


    谢不虞原想此地在侧殿附近不可能没人发现,于是便反向猜测这庙中人多半虽知道此地,却只当此处是个杂物堆,没人在乎过,也没人起疑心往里来探查过。


    这院落里面还有一间小屋子,可谢不虞心底思忖只觉得有些好笑,难道眼前如此破败的屋子内,就放着江湖里人人都想要得到的神兵利器么?


    比起传言里说的那些行走江湖人都想得到的宝物,他谢不虞更觉得里面有个什么毒烟陷阱、或者什么都没有要相信的更实在。


    不过他心里觉得是一回事,真要行动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既然有这样的传言,不论真假,总归是不能掉以轻心。


    索性谢不虞朝着萧瑾酌望了一眼,二人心领神会,都行至那屋门口,手中刀剑傍身,只等有紧急事况突发时二人也能快速应对自如。


    萧瑾酌看着眼前这一幕,好像和当初记忆里的某个场景有些重合,于是坏从心起,笑意盈盈只对着口型不出声,问眼前人:“像不像?”


    谢不虞瞧见了萧瑾酌这句没头没尾的问话,小声“啧”了一声。


    不过他心下知道萧瑾酌问的是什么“像不像”,此时情景,像当初二人在镜花水月阵中,那‘嗔’怨鬼枯藤还未发作前,在雪地里那一座孤零零地木屋。


    二人也是这样各守在门外,手中长剑护身,双双直破木门,如今,也好似置身于从前那次一般。


    这点他也不置可否。


    下一刻,二人如当初一般,相视一笑,陡然破开这残败的门,经久未修的门哪里禁得起这股突如其来的大力,直直倒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霎时间灰尘席卷,扑面而来。


    不过这屋内大体上也和上次一样,什么明枪暗箭毒雾都没有,却又不是空旷旷的内里,因为——这屋内别有洞天。


    方才在屋外看起来不过一小片方寸天地的残破屋子,屋内却如大殿般深邃幽远,只是这内里荒废许久,除了门口照进来的亮光,其内再无一点光线得以让人窥见。


    地上物品凌乱四散,尘土飞扬,脚边还有倒塌的烛台,谢不虞见此,俯下身先去从这烛台上取了一小节蜡烛及底座,从腰间摸出火折子,开始捣鼓两下,试试看能不能给这蜡烛点燃了。


    不过片刻,这蜡烛倒真是被谢不虞给点着了,不过方才他取这蜡烛,一是为照明不错,二也是确认一件事。


    要知道这殿中积攒了如此多的灰尘,想来是此处无人踏足数年有余了。


    在望丘数年前这样贫困又干燥酷热的地方,要想有这种长期存储而因酷热或潮湿不酸败的蜡,平常百姓哪里有这样上好的蜡用,只有王公贵族才有资格拥有。


    可这蜡烛多年以后却依旧如崭新一般可以使用,这殿中关乎当年主人的身份,定然非富即贵。


    第59章 烛间画 真相


    谢不虞手举烛台, 烛台上那一截蜡烛正缓缓燃烧着,照亮了这大殿之中的一处小角落,他沿着边顺着墙走, 萧瑾酌跟在谢不虞身后, 沈晏萧则是另取了一段蜡烛,朝着与他们二人相反的大殿内里走去。


    谢不虞将烛火靠近这殿中的墙壁,上面已经堆叠斑驳一层厚重的灰尘, 但即便如此, 也不能掩盖这被灰尘所掩盖之下那些浓墨重彩的画迹。


    他伸手抹去一部分, 由于位置比较靠下, 所以谢不虞凑巧擦去的那一块,是一些文字记载, 不过这些文字记载用的全部都是望丘语。


    谢不虞虽然对望丘语比较熟悉, 却也只是胜在和望丘人交流这块, 对于望丘的文字,他认识的也不过是常用的一些,而这记载在墙上的望丘语多数用语正式且孤僻,所以谢不虞其实并不大能完全看懂。


    萧瑾酌跟在谢不虞身后, 见他俯身凑近认真瞧着, 一会低声默念这墙上的文字, 一会又皱了皱眉头不吭声, 便问道:“可是遇到什么难题了?”


    “我懂的望丘语远没有这墙上所说的多, 有些地方并不能看得懂, 你试试?”谢不虞语罢就稍稍远离了一些墙壁, 微微侧过身,示意萧瑾酌来看看。


    “好。”萧瑾酌闻言也不推辞,垂眸去瞧墙壁上所刻的望丘语, 于是谢不虞就在一旁等着萧瑾酌说话。


    不过好在萧瑾酌也的确没让他失望,只简单说道:“这些都在介绍望丘很早以前的历史,并没有什么用处。”


    谢不虞闻言“噢”了一声,他就知道萧瑾酌大概率是认识这些望丘字的,不过他从前不是没来过望丘么,又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望丘语的呢?


    “兴许是这家伙净爱做些不守规矩的事情来,所以也爱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或者是小时候被逼着看这些老古董的书籍也说不定。”谢不虞心里默默犯嘀咕,但他也没多问,只接道:“那我们再往前看看有什么。”


    见萧瑾酌微微颔首默认,谢不虞这才又转身缓步向前走去,手中烛台举之更甚,这大殿果不其然和方才几人进来时预测的大差不差,是个相当大的宫殿。


    谢不虞一直往前走了好一段路,忽然有一处地方吸引到他,忙不迭停驻在此,凑上前去,又擦拭去这一处上面所堆积的浮灰,正欲查看。


    倒不是这些望丘语记载在墙面说了什么能令他看得懂且感兴趣的话,反倒是那一处地方还被人画了点小的壁画,看起来像是在解释什么,又或者是为了让后世发现这里的人更能通俗易懂一点。


    “这墙壁之上所记载的望丘语,并非是同一个人所书写。”萧瑾酌忽然出声道。


    谢不虞闻言一怔,问道:“这你都知道?”


    “方才你第一次所瞧之处,字迹遒劲,浑厚有力;可往后看其他的字迹,笔锋走势均各有各的特色,你如今所见的这一处,字迹珠圆玉润,行云流水。”


    “而且这一处所写的内容,看起来也与现在的望丘较为接近,看来这殿中的这一面墙,恐怕记载的便是望丘从开始到现在的事迹。”


    谢不虞正听萧瑾酌说着呢,忽地又戛然而止了,便觉奇怪,移开了注视着墙壁的眼神转而看向萧瑾酌,这才发现萧瑾酌正看着自己,却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这般看着我?”谢不虞奇道。


    萧瑾酌闻言不答,只换了个话题:“没什么,你既看不懂这些文字,那旁边所画的壁画呢?能看懂么?”


    谢不虞方才就在瞧那些个画的堪比是鬼画符之类的壁画,脑袋里联想了半天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他实在难懂这些东西都是谁能理解的。


    可能因为他不是在望丘土生土长的。


    那萧瑾酌刚刚问他看不看得懂这些像解释的壁画是什么意思?不会他又看懂了吧?


    人家也不是在望丘土生土长的人,啧,人比人气死人。


    思及此,谢不虞摇摇头,道:“看不懂,全是鬼画符一样的玩意,你是不是又看懂了?”他本来还想逗一下萧瑾酌的,不过萧瑾酌似乎没给他这个机会。


    “是啊。”萧瑾酌点头,又接着道:“这是幅雪景,有人站在雪地里,但旁边的文字并没有提到这些东西,也不知道此人是谁。”


    谢不虞听到“雪景”二字,耳朵一竖,心神一凝,望丘哪里来的雪景?这里常年风沙漫天,炎热难耐,根本是万万不可能下雪的。


    可他又怕是萧瑾酌看走眼了,于是再问:“你看仔细了,真确定这是雪景?”


    “是。”萧瑾酌没等他话讲完,就率先打断了谢不虞的问题。


    这下轮到谢不虞沉默了,眼前这一面墙上满是记载在册的独属于望丘的过去,若是萧瑾酌如此笃定那一幅壁画是雪景


    毫无疑问,画中那么深厚的雪,除了虞北,再不会有第二个地方了。


    “那这画附近没有提到关于这里的任何东西么?”谢不虞有些不甘心地问道。


    一旦这里有任何同他虞北有瓜葛的东西,在这一路上寻到的蛛丝马迹看来,他很难不怀疑当年致使虞北落得那样一个如此惨烈的下场的人,就在望丘。


    眼下萧瑾酌却忽然和他说出这样的信息,谢不虞自然不愿这来之不易的消息就此中断。


    “几乎没有,这些文字仅仅只是在描述,什么具体事情的也没说,上面写的,根本没记下发生过什么重要的事情。”萧瑾酌伸出手依次往下摸了摸那些字,仿佛是在确认一般,答道。


    “那就再往前看看!”谢不虞喊道,又继续端着手中烛台往前面走。


    殿中这一整面无比巨大的墙,下边一直都有望丘字的记载,只是那些小鬼画符出现的时间要晚了些,但从方才他们注意到这画出现以后,往前走的每一步,映入眼帘的每一眼,都有这些鬼画符的影子。


    约莫又过了半炷香的时间,二人又在另外一个地方停了下来。


    可这次率先停下脚步的不是谢不虞,反倒是萧瑾酌,还是谢不虞中途问话发现无人应答了,这才回头一瞥,发现萧瑾酌不知何时停驻在了二人刚刚路过的一块地方。


    见状谢不虞又折返回去,凑在萧瑾酌身边,循着他的目光向墙上看去,是另外一幅画,当然了,在他谢不虞眼里这些统统都是鬼画符,就没一个看得懂的。


    萧瑾酌正看着的这一幅与先前又有不同,不过既然方才萧瑾酌那是雪景,谢不虞大概也能看出个轮廓,这幅至少不是雪景。


    画中歪歪扭扭的,也不知是画了个什么东西,不过线条倒是比那一幅雪景的线条更长了些,看起来显得没有像雪一样下的那么急促又多。


    可既然萧瑾酌在此驻足停留,也就必然有他的道理,谢不虞索性出言问道:“这画中画的又是什么?”


    “这画中的地方”,萧瑾酌闻言叹了一口气,道:“——是玄天。”


    “玄天?”谢不虞这下更是眉头紧缩:“望丘于我虞北来说,除了当年应该就没有别的时候再来过了,至少我不清楚。”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中间顿了一下,当年除了虞北被灭这件事他有极大怀疑过望丘的人来过,但实际上还有一件事,谢不虞暂且,至少不愿意现在去怀疑。


    “那望丘人有什么时候向玄天进贡过么?”


    萧瑾酌摇摇头道:“没有,我大抵猜测这望丘人就是当初我同你说的那一批里面的,想来这些小的壁画也是那些人之中,回来之后所描绘于此的。”


    “倒也是可笑,这种事迹也好意思往这墙上去记载在册,就不怕污名他们望丘的声誉,更不怕他们的神女怪罪于他们么?”不过他这话说的其实在理。


    若不是当初望丘人从中横生变故,哪里会有后面那些盘根错节的烂账。


    “奇怪。”萧瑾酌盯着面前的壁画和文字看了半晌,最后只道出这么两个字来。


    “这一面墙上,本应该大部分记载在册的是望丘本身的过往,且是出现某些重大转折点或是事情才会记录,但自从出现这个字解画开始,后面再提到望丘的,却都是寥寥无几的无意义琐事。”


    “而且,除了望丘,也陆陆续续不断提到虞北和玄天两处地方,可又令人奇怪的是,这两个地方都像是被此人寥寥几笔带过一般,什么事情都没记下。”


    “可对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一个在望丘乍一听人人皆知,实际却又无一人知晓的地方留下这些,明明是不想这些东西永远被隐藏起来的,也明明可以不将这些写之画之壁上。”


    谢不虞闻言,什么话也没出口,可他思虑半晌,还是开口问了个与这壁画毫无关联的问题:“你明明没有来过望丘,为何也对望丘语如此熟悉?”——


    作者有话说:补上了[狗头叼玫瑰]


    第60章 定死签 拨云见日


    萧瑾酌闻言, 将方才目光还注视着这壁画的眼睛,转之到谢不虞身上,道:“你自然知晓我先前同你说的, 好叔叔安插在我身边的那位来自望丘的老师, 从那日寥寥无几的谈话之后,我便对其起了疑心。”


    “可那时年少的我又不懂望丘语,更是怕此人与萧晟有所联系, 倘若用的是望丘语, 我又怎么能听得懂, 从而避开一些麻烦事呢?”


    “索性后来我便自学了望丘语, 那时才对望丘国度,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只是碍于种种, 才一直没有来过此地。”


    谢不虞点了点头, 设身处地当时的小萧瑾酌,想来也是情有可原。


    萧瑾酌见他不语,又将话题转了回来:“这壁画你可另有思绪?”


    谢不虞轻轻摇了摇头,这的确是个疑点, 可他刚想根据这条中断掉又奇怪的线索往回去想, 却被远处一道声音打断了思绪。


    是沈晏萧的声音。


    “你们来看!”沈晏萧和他们中间隔的距离稍有些远, 方才进来的时候便与二人探查的方向不是一个位置, 如今喊他们来, 更是在这大殿的最远处, 而这大殿又太过宽阔, 声音传到谢不虞二人耳中已经连带着好几声回响了。


    谢不虞手举烛火,率先高声问道:“你发现什么了?”


    “说不清楚!你来就知道了!”那边的声音顿了一下又回道。


    萧瑾酌紧跟在谢不虞身后又加快的步伐,片刻后便赶至沈晏萧身旁, 刚行至他身侧,谢不虞就瞧见沈晏萧手中也端着烛火,俯身在细看什么,只是他细看的这一面并不是墙壁,而是类似挂画之类的东西。


    沈晏萧觉察到谢不虞来了,头也不回道:“你瞧这幅卷轴的花纹,还有这把匕首。”


    谢不虞闻言微微抬眸,眼前卷轴上的花纹,岂不正是从前三人在镜花水月阵中,萧瑾酌在那一间隐蔽木屋里所翻找出来的玄天禁术物什?


    林望月先前与他们一直在争夺此物,原因便是要献与她那主人,可如今这物什出现在此地,想来这殿中尽数藏着的便是这些秘密。


    还有这被挂起展开的卷轴旁,放着一把表面已经有些腾了灰的匕首,巧合的是,它的尾部雕的,正是不死尘。


    谢不虞一颗心愈发沉重起来,不论这把匕首是不是当初在追黑衣人时所见的那把,纵然是巧合,这里也绝不该同时出现这些一件件蛛丝马迹便可以联系起来的东西。


    萧瑾酌跟在谢不虞身后自然也瞧见这些物什,却只无声拧了拧眉,可他正欲收回目光时,余光倒是顺着谢不虞手中烛火照的忽明忽暗的一处不经意之间瞥了去。


    是卷被重物压着的木简。


    若是从前,萧瑾酌只会毫不在意,轻轻一瞥之后便转身离开,但今时今日,他却不知为何心下有一股强烈的念头要打开它,鬼使神差的上前走近,用力将那木简之上的重物移开。


    木简的缝隙里早已堆积了很多灰尘,萧瑾酌也不嫌脏,伸手将这木简打开,上面的字迹黯淡陈旧了不少,有的已经不那么清晰,可又依稀能辨出一些痕迹来。


    谢不虞余光瞧见萧瑾酌忽然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也跟上前去看。


    萧瑾酌展开木简,一般来说望丘此地不会常用木简,既然此物出现于此,定然并非是普通物什。


    但打开之后萧瑾酌发现上面的字也是望丘字,心下隐隐怀揣着不安,这更是令他心中猜想愈发落了地,谢不虞凑个脑袋过去看,发现木简之上大多是自己不认识的望丘字,于是只好撇了撇嘴作罢。


    但这木简之上的内容,萧瑾酌虽是一目十行的看,却是越看越心惊,有些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可有些又不是。


    这木简更像是某种双方达成的什么契约书,尾处还有落款的签字——那几行不属于望丘文的字迹,他认得的。


    先前的疑惑在这一刻在萧瑾酌心里一扫而空,连带着年少时一直想追寻的真相,都在这一瞬间像梦恍然初醒过来。


    那一颗被年岁棱角磨砺的心,反反复复割裂在结痂处却又想以此来麻痹这些痛楚,终于又要再一次直面那些旧事梦魇。


    这木简上用望丘文所记载的,便是当年萧晟与望丘人所达成的契约,落款处几行不属于望丘文的字迹,便是萧晟当年亲手写下的承诺。


    也就是说,这份摆在他面前的木简,就是当年萧晟勾结望丘人,最好的证据。


    他虽与萧晟并无过多交流,可也是能常常碰面的,自从知道萧晟的心思并非那样忠心向着父亲之后,萧瑾酌也不是没猜想过萧晟有这样一颗野心去想夺下那个位置。


    但他无论如何再猜测、怀疑、提防,没有切实的证据怎么将萧晟坐实谋逆之心,将其一网打尽,又如何确保萧晟不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更何况,那时的萧瑾酌年纪尚小,眼界思虑都不如如今,也无法拉拢到太多过度庞大的势力归属自己。


    可这一次,萧瑾酌找了许久的东西,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出现在他面前,往事历历在目,在这一刻似乎都得到了结果。


    谢不虞见萧瑾酌看的如此出神,可面色又无比凝重,便问道:“这上面记载的内容是什么?”


    萧瑾酌握着木简的拇指无声摩挲了几下,深吸一口气答道:“当年萧晟与望丘人勾结的契约书。”


    谢不虞闻言怔了一下,他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方才听见了什么,缓缓“啊?”了一声。


    “萧晟和望丘人达成了盟友的协议,望丘助他夺得王位,他则要为望丘背地里到处通融。”


    “这木简上说的好听,不愧是望丘人的手笔,说白了还不是他们帮完萧晟之后,就又要亲手夺去他手里还没焐热的实权。”萧瑾酌咂咂嘴:“我这个舅舅呢,也是挺厉害的,能屈能伸,可叹,可叹呐!”


    “不过萧晟他这个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怎么可能愿意受人束缚摆布,可自他登基之后,除了开始几个年头,玄天还与望丘有些动荡不安的厮杀,再往后,竟然被渐渐平息了下来。”


    “关于是怎么平息下来的,既不是杀鸡儆猴,也不是什么老好人说教,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将风波压了下来,其中也必然有望丘人的手笔。”


    “望丘人明面上替他将这个烂摊子收拾干净了,萧晟背地里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可他却依旧夺不回实权,想来是那些人手里捏着这些东西,才叫得他乖乖听话望丘是拿他开了玄天的刀。”


    萧瑾酌心底知道望丘人的野心远比萧晟大的多,其实萧晟对于望丘人来说,不过是个垫脚石的角色罢了。


    可切入萧晟的那份野心,却正是望丘人最需要借的一把刀,还是一把可以让他们得来不费吹灰之力的刀,两全其美的交易又为何不去做?


    谢不虞闻言疑道:“既如此,你定是要带此物回去的,不过这东西这么重要,就这样随便放在这里腾灰,可别是望丘人留下的赝品,用来设计人的。”


    “这点我自然想过,可萧晟的亲笔字迹我却不会认错,他的字总有个特点,是旁人模仿不来的。”萧瑾酌垂眸看着手里的东西,答道。


    谢不虞听及此才点点头,又道:“那看来方才的玄天禁术也是真的了,至于匕首,虽不知望丘人用其作引物,可后来又收回去的目的,总归是没什么好念头。”


    萧瑾酌默认了谢不虞的话:“那玄天禁术是真的,只是将这些东西全都放在这里,想来这里的主人,也是对此地不会被外人发觉极有信心了。”


    他边说这话,边将手中木简收入袖中,不管它会被望丘人所阻拦也好,想要销毁也罢,此物今日无论如何也是他要带走的。


    可谢不虞联想到既然这些物什都不约而同的出现在这里,那这一路上他们所要拿到的东西,骨莲衣,是否大概率也会在此地?


    不等谢不虞留有思索的时间,沈晏萧本来还瞧着匕首那块,忽然身形一顿,快步向门口走去。


    他抬头看了眼天色便心下暗叫不妙,又忙赶回殿内,道:“月儿信中所写的时辰,想来还有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我们得抓紧了。”


    闻言谢不虞这才想起来,可事不宜迟,这偌大又漆黑寂静一片的殿内要从何茫茫找起骨莲衣?


    他思及此,不带犹豫将面对面萧瑾酌腰间丹山剑猛然抽出鞘,向自己带有藏青色花纹那一侧的肩膀斜着猛划出一道剑痕见了血!


    它与不死尘同根同源,这是眼下能最快寻找到骨莲衣的方法,也是能证明他猜想的唯一方式。


    当伤口处隐隐约约如从前一般有熟悉又强烈的吸引时,谢不虞便知道他赌对了,于是三步并两步行至那吸引的源头,手中烛光贴近身前桌面。


    一张布满灰尘的桌案上,赫然安安静静摆放着和骨莲衣一模一样带着锁的木盒!《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