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071.声明 我十七岁那年想要的月亮……
沈舟渡一刹踉跄地向后退数步, 口中弥漫开铁锈味。
唇角被牙齿碰破,很快传来尖锐的刺痛,他伸手轻轻地碰了下唇角看了看再望向关泊涵的目光有些复杂。
“你能不能冷静点。”
“我冷静你大爷!”关泊涵怒不可遏, 一把扯下了帽子口罩上前就揪扯住了他的衣襟,“你兄弟要是翘了你喜欢的女人,你看你冷不冷静得下来!来, 好兄弟,你来给我好好讲讲是怎么回事!”
他没来得及关门,景梓曦在他之后匆匆赶紧来,赶紧关上了门将他们俩拉开,“泊涵!你先放手……放手!你能不能先听听舟渡怎么说啊!”
“他能怎么说!他就知道给我编故事!”关泊涵被扯开了指着他眼神疾愤。
“梓曦, 你也看到了哈!这就是我们的好朋友好兄弟……咱们从小到大一直当做榜样的好孩子、咱们最优秀的朋友,沈舟渡!却是背地里这么挖兄弟墙角的!沈舟渡你算什么兄弟算什么东西!”
“我已经都跟你解释过了, 是你不信。”沈舟渡站在两步外看着他神色毫无情绪。
今天下午关泊涵来电话时,沈舟渡就已经将他和夏婵之间的事与他简单说了, 可关泊涵却说什么都不肯信。
他只让他等着他,愤然挂了电话。沈舟渡也猜测他怕是会紧急飞回申城找到他这儿来,没想到会这么快。
“你让我怎么信啊!你爸不是说你那年状态不好出国去休养去了吗!”光泊涵怒吼。
“我后来也问过你那半年你都去哪儿了在干嘛,是你自己什么都不肯说, 现在却来告诉我那年你其实没出国是去了轻水, 还认识了夏婵?怎么就能这么巧呢谁信啊!而且就算是真的, 你和夏婵也重新遇见这么长时间了, 我也追了她这么长时间了,这么长时间你怎么就什么都没说过呢!”
沈舟渡一时眸宇低垂不说话了,自知这一点的确是自己理亏,少顷低声道:“抱歉。”
“谁要你的道歉!”关泊涵眼底怒红,说什么今天都最少要跟他打上一架, 一把又冲上前和他揪扯在一起。
景梓曦惊叫着劝架,最终是夏婵不知从哪儿出来一把将他们分开呵斥。
“你闹够了没有!”
她直身当在沈舟渡的面前,面对关泊涵,绷冷的面色也像蕴了些微的愠火。
关泊涵一看见她更加怔忡,怒问沈舟渡。
“好啊你……你们都已经背着我发展到彼此到家里这一步了是吧!”
“关泊涵。”夏婵先简单观察了一下沈舟渡确定他无碍,率先道:“我和沈舟渡是2016年认识的,九年前,他没说谎,也没骗你。”
关泊涵神情更怔不可思议盯着她。
夏婵:“你有什么问题,你来问我,我来给你解答。但是别再在这儿胡闹也别动手,实在不行我来陪你打一架!”
沈舟渡也微微有些惊讶侧头去看她的侧脸。关泊涵仍旧难以置信,不甘心咬牙,“九年前……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九年前,他被他爸送到轻水,没地方住,住在我家,我们就是这么认识的,我们还是同班同学。”
她将九年前的事大抵都同他说了一遍,从山风巷、到「渡」、轻水实验……
景梓曦口型微微“Wow”了一声已经在线吃起瓜。
关泊涵越听越怔忡,也越听越不想相信,又震怒看沈舟渡,“那你为什么说你当时是出国!”
“你去问他那个爸!”夏婵道:“他爸干的好事,又为了充面子找一些谎言遮掩,你自己去问他!”
她能说出这样的话,足见他们两人的相处的确匪浅,起码已经到了家庭这一层。
关泊涵眼神受伤原本的不相信开始有了寸寸的裂缝,又极不甘心,“那你们之前……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沈舟渡神色有了愧疚唇角刚想开口说什么,被夏婵截口,“因为我不让他说!”
她道:“当时我们分开的时候有些不愉快,所以再碰面的时候我不想和他有联系,也不想和你们这些大明星、公子哥有纠葛,所以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和他认识。他要是敢和别人说他和我认识,那我这辈子都不会理他了,他不敢。”
沈舟渡当真有些震讶了复杂望着她。关泊涵怏怏难平,“那你为什么最后还是和他在一块儿了?”
“因为他追我追得太紧了,我甩不开。”夏婵道。
“那我在追你啊!”
关泊涵更意难平了。夏婵神态始终淡然自若。
“因为我喜欢他,不喜欢你。”
“……”
沈舟渡呼吸微止胸口像有温暖的流缓慢淌过,这一刻心绪反而十分平静下来了,甚至有点滴的丝缕的滚热。
那因这许多乌七八糟的琐事而感到的皮肤与无力在这一刻仿佛都被抚平,心情变得轻盈。
而关泊涵却神态僵硬得仿若被石化,定定地盯着她像许久都未缓过神来。
“关泊涵。”夏婵看着他的神情不禁轻叹,“我承认,我和舟渡没有将这件事及时告诉你,的确是我们的错。但我们也自问,除了这件事以外,其他的我们没有任何对不起你。”
“从一开始我就明确和你说过,我不喜欢你,也永远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你的那些追求的行为,只是对我造成的困扰。而我选择和谁在一起、认不认识谁,也都与你无关。”
“没有如实告诉你这件事,我们向你郑重道个歉,至于你和舟渡之间要怎么解决,那是你们两个兄弟之间的事,我无权插手,你们可以私下处理。但在我面前,你就别再想碰沈舟渡一下!有什么事可以冲我来。”
沈舟渡眼眸深了,这一刻定定地落在她身上。关泊涵也怔如僵化眼底原本的怒红也逐渐变为难以消化的泪红,起先的不可思议也渐渐转为失望最终转为自嘲。
他蓦地低了下头像掉了颗眼泪,被他仓促抹去了,唇边也像自嘲笑了下低喃:“原来是我打扰了你们……我……”
似乎觉得难堪,他拳头紧握了握飞快带上口罩转身就跑出门。
夏婵在关泊涵跑走之后才有些惭疚地面对景梓曦,“抱歉,梓曦,我……”
“没事没事。”景梓曦却摆手,视线在两人之间意味深长地转了圈,回想起先前他们两人每次交互的一些细节突然一切就变得有迹可循。
她反安慰着她关泊涵就是小孩脾气,等他自己想明白就好了让她不要在意。又嘱咐他们两个好好的,不用太担心,把空间留给他们知趣地告辞了。
景梓曦一走,夏婵才开始翻箱倒柜地找起药箱,“你这儿有药吗?云南白药,或者碘伏也行……”
沈舟渡这一刻目光却深浓地定格在她身上,眼瞳异亮,在她终于找到一管云南白药时忽然一把上前从她背后抱住她。
“怕什么。”他下巴亲昵地抵在她的肩窝,语含浅笑,“又没多严重。”
“明天不是还要上镜?”夏婵顺势在他怀里转过身来,将药粉细细涂在他的唇角,仔细观察,“不知道的再以为是我把你打了。”
他不觉轻笑了一下,药粉涂在唇角是沙沙的疼,他却反而不觉疼似的。
手臂拢住她的腰一收将她贴近在自己怀里凝视她的眼睛。
“早知道,我就让他打得更严重些。”
夏婵古怪瞪他。
“夏婵,你在心疼我。”
他的眼眸深深的,像近在咫尺化开的一片澄澈星河,仿佛要将她吸进去。
“你刚刚在护着我。”
“你说你喜欢我。”
“你一次在别人面前承认你喜欢我……夏婵,我喜欢你说喜欢我。”
夏婵看着他的眼睛,心跳有微妙的停顿,片晌躲闪似的低低眸。
她从来不是一个能如他一般能从容表述自己爱意与情绪的人,这一刻却抿抿唇再一次抬起头来,手臂也柔柔搭上他的肩望入他的眼,“毕竟,你不是我罩着的吗?”
沈舟渡瞳孔的星光一瞬更深。
“大明星……那我就再罩你一把吧!”她倾身向前贴上他的胸口,指尖似有若无滑过他的下巴与喉结,气息如兰,最终手掌贴在他的左胸感受着他的心跳轻声说:“我们,公开吧。”-
当天晚上,沈舟渡在一片纷纷扰扰的声音中终于发了一条声明微博。
「各位网友、粉丝朋友们,大家好。对于近来网络上流传的我恋情相关的所有事件,我想在此回应,是第一次回应也是最后一次,抱歉占用大家几分钟时间。
我与夏婵相识于年少,微末的十七岁。彼时的我,正经历人生中第一个感到迷茫与困惑的难关,而她直白鲜活,我们相识于桐城轻水镇的夏天。
夏婵她独立坚韧,而我彷徨懵懂,是她陪伴我渡过那个难过的十七岁,指引我走出那片迷雾,我一直非常的感谢她。
在轻水镇那半年,是我成长至今以来最开心的半年,也对我此生都有着重大的影响意义。
我们并未在十七岁时在一起,而是有过一段冗长的分别。这数年漫长的分别中,我愈渐了明白也坚定了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而她也在她的领域里闪闪发亮。
再相逢是上天的恩赐,也是我认为的上天给我的第二次机会,我不想再错过,所以我向她告了白。
我十七岁那年想要的月亮,在二十六岁这年才终于降临在我的身边,我想要抓住她。
我知道近来网上留言众说纷纭,但我希望大家能够口下留情,一些造谣诽谤勿要轻信,也不要去诋毁中伤素人。
夏婵没有做错任何事,失约了瞿尧播客的是我,但那日夏婵有困难,我无法坐视不管。当然,无论是原因,做错了就是做错了,我在此向瞿尧老师致歉,也向大家承认错误。
那两日的行程空白,是我方知夏婵的姥姥在多年前去世。夏姥姥曾是这世界上对我至关重要的亲人,我无法佯装不知。在此向曾信任我的粉丝、与那两日的工作人员致歉。
身为公众人物,我应当以身作则作为表率,但我的确没有做好这个表率,我在此郑重检讨也保证,未来会引以为戒。
无论我的粉丝朋友们对我失望也好、批评也好、离去也好,我都接受,也感谢大家曾经的陪伴,感谢我们曾经有过短暂的相遇。希望最起码相逢时,我曾给你们带来过好的回忆与快乐。
也由衷祝愿大家,未来生活顺遂,快乐富足,万事平安。
祝愿大家有个宁和美满的夜晚。
沈舟渡
202X年7月29日22:52:57」
第72章 072.打架 上床了没有?
微博发出后不久, 热度反而回升了。沈舟渡一些原本短时间内掉下的粉丝数也在逐渐回涨。
蒋城原本想这一遭恐怕对沈舟渡往日向大众所呈现的清风朗月的形象有影响,各种公关方向都准备了数份,想着能挽救多少是多少, 看着大众的风评走向不禁讶异。
网上逐渐有网友留言对沈舟渡字里行间的真诚与诚恳感到打动,还有人感叹他们两人之间的恋爱历程。
甚至开始偷偷建起了CP超话偷偷脑补。
还有一些网友在网上纷纷发出路透,称似乎之前有许多路人其实都在申城碰见过他们, 只是彼时他们两人太过低调又刻意隐藏便没让人往那边联想。
有人称好像曾在一家高端饭店碰见过他们,彼时夏婵似乎被一个学长做局为难,是沈舟渡出面解围后来两人一起手拉手离去了。当时沈舟渡全副武装还没化妆还让他们看见的几人讨论过是不是他;
还有人称曾在轻水镇的公交车上碰见过他们,当时就有个气质格外出挑的男生带着帽子口罩,一个很漂亮的女生在他旁边说他是感冒, 所以让路人都避之不及。
如今一回想那时间和地点应当就是他们,还后悔不及当时自己没多看两眼认出来去要个签名。
还有一些沈舟渡的老歌迷敏锐地发现大胆地猜想, 《渡夏》是不是写的就是她啊!
《渡夏》是沈舟渡的成名曲,也算是沈舟渡让一些老粉们都公认的他情感与技巧就顶满的代表作了, 他自己也曾说过这首歌对他而言意义非凡。
他们逐字分析逐句做阅读理解,“蝉鸣轻和琴弦,回转那个夏天”、“记忆中的你,眨眼已化作从前”、渡不过那个夏天”……
这怎么看怎么就是沈舟渡文里所说的那个小城和夏天啊!
分析笔记推流火爆后许多路人粉都要纷纷下场表示要磕拉了, 都嚷着好浪漫!
一个大帅哥和大美女, 在彼此都寂寂无名年少时相识, 她陪他走过难过的十七岁, 他也给过她年少时的惊艳,然后两人最终不得不因现实分开。
多年后重逢,男孩已经成了炙手可热的大明星,女孩也有了自己的生活。
猝然相见,所有曾经的没说出口的情愫与爱意都被唤醒, 秘密匣子再也关不住……且男生的成名曲都一直在怀念着女孩!这换谁谁不说一句偶像剧都拍不出来!搞得“渡夏CP”超话都一下跻身到了CP榜前列,甚至都有写手写起了同人文。
恰逢沈舟渡「回忆·盛夏季」主题的演唱会即将官宣了,近几天抢票网上的预约与招商广告都成倍数的往上涨。搞得蒋城乐不可支,趁热度预告了一番沈舟渡的新专辑。
夏婵知晓如今在网上她也算是一个小小的名人,但还是推掉了所有此刻说有想让她趁热度做网红打广告的邀约,默默换了电话号仍旧如常生活、工作。
酒店里大多同事也她一如往常,但她能够感觉到不少人对她的态度变得有些微妙的恭敬。
集团中有人知晓沈舟渡和亚海的关系,还在私下偷偷给她送礼攀交。
但都被夏婵无奈给拒了。
思忆和黄毛他们在得知沈舟渡和夏婵之间的时候也是有一小段时间惊讶的,不过被夏婵先简单地解释过,称等哪天沈舟渡有空他们坐下来再和他们详细说。
思忆将这件事记在了心里,终于逮到了沈舟渡的一天空闲说什么都要把他拽到家来,开始对他们两个进行一场彻头彻尾的“严刑”逼问。
“吼!你们两个哦!”
彼时思忆、黄毛、辣辣、胖虎四人像四尊佛爷坐成一排,而夏婵和沈舟渡并肩坐在他们对面像两个小学生,思忆手中拿着根装饰枝条充作教鞭质问:
“一个口口声声地说着‘不跟他联系’、‘不跟他有关系’,结果转头和人家搞到一块儿!”
“一个口口声声说着‘我们是自己人’、‘什么都不隐瞒’,结果都搞到热搜上了还把我们当傻子瞒!”
“你们两个是什么时候在一块的都怎么回事时间地点!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从实招来!要是今天不说明白了这事就没完了!!”
她教鞭“啪啪”在桌面打了两下,夏婵和沈舟渡自知这件事算是他们两个理亏,只能无奈笑称今天他们无论问什么他们都如实答。
于是四人开始窸窸窣窣地交头接耳七嘴八舌提问。
“说!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谁追的谁!”
“大概……有两三个月了吧?两个月?”夏婵和沈舟渡都不确定地对视眨眨眼睛。沈舟渡说:“我追得她。”
“这么久!!”思忆爆吼,拿着小枝条象一人打他们手板一下,又问:“你们都在哪儿约的会!瞒我们瞒得这么苦!”
“在……”夏婵和沈舟渡对视一眼一人一句越说越虚。
夏婵:“酒店。”
沈舟渡:“广场。”
夏婵:“森林公园。”
沈舟渡:“车里。”
夏婵:“他家。”
沈舟渡:“你们家……你们在轻水的那个家。”
夏婵:“轻水的酒店。”
沈舟渡:“还有……”
“这么多!!”四人都要爆走了,又打了他们一下,怒问:
“你们到哪一步了?牵手了没有?”
“……有。”
“抱了没有!”
“有。”
“!!亲亲了没有!”
“有。”
“上床了没有!!”
“有。”——“没有。”
两人这时忽然异声,思忆他们也忽然猛顿了一下然后用种嘿嘿吃瓜的目光在他们之间看了圈。
夏婵微顿立刻咬牙起身抄起身后的抱枕去暴打说“有”的沈舟渡。
沈舟渡边骇笑着去边躲喊冤,“不是说如实说么?”
“婵姐婵姐!婵姐说谎!打她!”
“怎么回事啊沈舟渡……你们什么时候!快快从实招来!”
黄毛思忆他们立刻急吼吼地八卦起哄,场面笑乱成一团,最后还是以他们四人对他们俩由衷的祝福告终。
沈舟渡和关泊涵也在几天后彻头彻尾打过一架。
自从关泊涵那日从沈舟渡家跑走后,关泊涵便一直没有同沈舟渡和夏婵有联系过。
夏婵原以为是他最终接受不了这件事,最终决定与沈舟渡断交,结果是景梓曦偷偷告诉他们其实关泊涵不好意思,想和他们和好又低不下头。
最终还是景梓曦牵线,找了个几人都有空闲的时间见了一面。
关泊涵提出要他彻底将这件事翻篇也行,唯一的要求是沈舟渡必须跟他打一架,他们两人可以相约绝对不打脸。
夏婵觉得他有病。
但沈舟渡最终还是应了。
“打架”的地点约在了申城郊外的一个私家度假庄园,有一大片的高尔夫球场草坪,也是景梓曦家的产业。
景梓曦当天还特意准备了不少烧烤架、肉串、饮料等。
兴奋地称等他们打完他们还能一起吃个烧烤。
看得夏婵瞠目结舌,“这能行么?”
“没事,安心!”
景梓曦称,关泊涵沈舟渡小时候也不是没打过架,而且这两人年少时都学跆拳道,当初对练时也经常会动动拳脚,有时候吵了架打一打反而感情更好。
夏婵本以为,既然这两个人都学过跆拳道,那他们两人打架也应当多少有些看头。
哪知这两人上来后反而就是两只小学鸡,你推我一把,我绊你一下,既然不能打脸,干脆就扭在一块儿像摔跤。
到最后干脆就是一起滚在草坪上扭打,你别着我的脖子我压着你的腿,谁都别比谁先起来,说五岁都嫌多了,完全是在比谁的嗓门大。
关泊涵:“你大爷的沈舟渡!让你跟我抢!你从小什么都跟我抢!我真的烦死你了!”
沈舟渡:“谁跟你抢了!谁跟你抢了!本来就是我先认识的!”
关泊涵:“你就抢了!你就抢了!你大爷的!”
他们两人打的时候,景梓曦已经在旁边忙活起烤串,甚至有空来得及递夏婵一根,“来,淡定淡定,吃根烧烤。”
等他们俩打完,夏婵都已吃得半饱了,整个人也有了种看戏似的淡定。
沈舟渡有些狼狈,虽然脸还是清隽完好的,但头发乱了,衣裤上沾了草,衬衫领口的扣子崩开了一颗,露出一截清晰明显的锁骨,莫名有种战损似的性感。
关泊涵也没好到哪里去,崩坏的是裤子的拉链。
从球场下来时都是拎着裤腰溜下来的,还是紧急央求着景梓曦找她家的员工去现买了一条新裤子换上,逗得几个人嘲笑了他好半天。
当天烧烤吃完,正值夕阳西下,熔金落日辉映着草地也令人心胸舒阔,夏婵主动跟关泊涵提出跟他较量一下。
关泊涵起初不肯,“你开什么玩笑?我可不打女人!”
夏婵却坚持,只说点到为止。
沈舟渡收拾着烧烤后的狼藉但笑不语,景梓曦望着他的神情总觉得应有什么好戏看,干脆一人开了听可乐悠悠等看起戏来。
结果这边关泊涵刚挽起袖子洋洋地说小心给她打哭,夏婵上来一拳便怼上他的胸腹来了个“黑虎掏心”,险些将他刚吃进去的烧烤都给吐出来。
她后两套组合拳下来,到最后关泊涵干脆是绕着草坪满地跑地求饶。
夏婵就像拎小鸡一样追着他打,直收拾得他满场哀嚎:“我靠我靠……我靠!沈舟渡!沈舟渡你管不管啊沈舟渡!我靠我要早知道你这样我不就早不追你了啊啊啊!”
“我靠……沈舟渡你平时真的不会被家暴的吗!”
景梓曦和沈舟渡在一旁被逗得哈哈大笑,夏婵最后给了他一脚。
进入八月,各自的生活节奏也再一次纷忙起来。
沈舟渡下半年的巡演在即,申城首场已经进入到了最后的筹备阶段,后几场的招商也在陆续测评。
近段时日以来因恋情公开而猛涨的热度,使他各种访谈、广告邀约也接连不断,简直像个安了永动机的陀螺。
夏婵的忙碌程度虽不及他,但也几乎脚不沾地。
如今时值暑期,申城各大酒店的入住率也有上涨。
夏婵让他先尽可能地先去忙自己的事,不必顾及她。
这天晚间下了夜班,夏婵难道接到沈舟渡百忙之中的视频电话,疲倦感叹着,“要下周才能回去了,这周真的太忙了……太累了。”
夏婵笑着安慰他,玩笑称一周后回来也好,起码她还能得到一周的清净,惹得沈舟渡气哼哼咬牙玩笑现在就要打飞的回来。
两人简短地说了一会儿话,他那边还要忙着赶拍一个地推广告,夏婵挂了电话,走进连接桃园弄的一处拐弄。
不远处的凹角忽然轻轻响起一声,“婵婵。”
夏婵的脚步停住了,却没有回头,整个背脊在这炎夏被冰封住僵定得一动不能动。
她心脏藏在胸膛里,却如擂动。难以想象那个曾在她年少时代里缠绕多年的梦魇……为何至今不能醒——
作者有话说:这本目前还有最后一个大剧情,就完结啦~预计还有一周左右~[撒花]
前几天撸了个新的文案,有点想写一篇伪兄妹,想插队排在下本《时光》的后面~先求个收藏呀~[让我康康]-
《山野有风[伪兄妹]》文案:
15岁那年,姜遂原以为自己的世界只有铺天盖地的困苦、穷乏,山连绵着大山,不见山外天。
直到有一天,他乘坐一辆黑色豪车而来,一身黑衣挺拔落拓,眉眼冷峻清绝,惊亮了村庄所有小孩的眼眸,到她面前,对她道:
“遂遂,我是你的哥哥。”
“我带你回家。”
她是豪门流落在外的孤女,而他是她遗失后父母收养的养子。
此后数年,唯有他一直在她身边悉心照料、陪伴,教导她的学习与功课,也承接了她所有敏感的情绪与不安。
18岁那年,借着酒劲儿,姜遂对他说喜欢。
彼时光线暗淡,他的手掌蓦然反客为主拢住她的腰,滚烫身影笼罩而来,吻上她的唇。
屋外亲友的谈笑喧闹热烈,一门之隔他们的心跳淹没世间万物,他眸色深沉,却终说:“遂遂,别等我了。”-
24岁,姜遂留学归国,北江秦家公子与赵家千金的联姻消息传遍整个北江豪门圈。
姜遂在晚宴与他重逢,高脚杯轻轻与他相碰,微笑道:“哥,祝你新婚快乐。”
男人的目光长久凝驻在她身上,如有沉沉雾霭,恍惚间时光飘远。
不久后,秦家继承人秦昭并非秦家亲生子的消息传遍整个媒体,动静闹得沸沸扬扬,秦家也当众宣布秦昭叛出秦家,此后与秦家一刀两断,再无干系。
一夕天之骄子跌落尘埃,秦昭也迅速成为圈内人人避讳的丧家犬。姜遂心惊胆战,第一时间去找他,“哥……”
男人彼时轻松站在她跟前,笑容自由清浅,低喑道:“遂遂,我现在,和你没关系了。”-
姜遂走那年,曾去过一次他曾带她去的山寺,那里有她和他曾最纯粹安静的回忆。她将自己的心愿写在了祈福带上说给了风听:
“愿你,昭昭如愿,岁岁安澜。”
后来故地重游,她与他手牵手,在无数根飘扬的祈福带里终于找到那一根,也终于看见他写在背面真正的答案:
“昭昭愿遂遂:如愿、安澜、自由、长欢。”
*
「或许神明不佑,星辰暗晦;
但求你朝朝岁岁,昭昭顺遂。」
——山野有风,风知我意;
它曾听闻我爱你。
【爹系男友哥哥×遗失千金妹妹】
伪兄妹/年龄差4/哥哥妹妹后面都会逆袭
第73章 073.梦魇 他知道你曾捅过你亲生父……
夏婵就这么看着张国忠从巷弄阴影里走出来。
夜色昏暗, 巷道逼窄,两旁高耸的墙也在他身上投下一片沉沉的影子。
他穿一身休闲西装,身形高而瘦, 黑夜暗沉的光线让她看不太清他的神情,只能隐约看清微淡勾着的唇与阴鸷的眼。
夏婵的衬衫贴住了背脊,几乎被冷汗渗透, 也是强忍着条件反射似的恐惧开口:“张国忠……你想要做什么?”
她余光不由自主地瞥向巷道上方的摄像头,确认他们所在的区域能被它的视角笼罩。
她暗暗屏息向后退,“这可是申城!”
“我知道这是申城啊,婵婵。”张国忠只笑着,一步一步走近她, “爸爸真的找了你很久,这么多年没见, 再见到爸爸,开不开心?”
有远处的路灯微微照亮了他, 夏婵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微笑着的,笑意难明,脸上的金丝边框眼镜微微反射一点幽冷的光。
多年不见让他看起来苍老了些,但装扮得彬彬文雅, 楚楚衣冠下藏着的是败类的灵魂。
当年张国忠殴打她, 沈舟渡着人找律师起诉坚决不以家庭纠纷处理, 最终以故意伤害罪判处他三年零一个月, 加上赌博、敲诈等,数罪并罚,共六年。
夏婵也不是没想过等张国忠出来后可能还是会来找她、报复她。
所幸后来山风巷拆迁,他们都已搬离山风巷,加之后来她上大学以后多数时间都在申城, 想着人海茫茫他这辈子应当都不会再找到她了。
没想到……
想来是前些日子她和沈舟渡的事在网上闹得太热烈,被他顺藤摸瓜找到这儿来的。
夏婵指尖攥得僵白心里也忽有一种绝望的感觉,表面仍强撑着厉色,“张国忠,我现在不是十三岁和十七岁了。”
“我不怕你了!”
“你以前也没怕过啊。”张国忠只是微微张了张手臂像向她展示身上,“我这身上,可现在还留着你先前捅我的疤呢,三刀。婵婵,你说,你这让我怎么能忘得了你呢?”
夏婵唇角紧抿目光森亮。
“婵婵,爸爸这次来,也不是为了找你算账什么的。”很快,他又轻叹,语气真像一个多年未见心爱的女儿的父亲般感怀。
“只是因为你,爸爸坐了几年的牢,爸爸心里到底还是有点疙瘩的,但毕竟你是我唯一的女儿,爸爸只是想让你现在对爸爸履行赡养义务,这总不会太过分?”
“拜你所赐,爸爸那几年的牢狱之灾,现在连去找一个送快递的工作都没人肯要。爸爸也真的是走投无路了,才来找你。我即便再混账,也毕竟是亲生父亲是不是,你不会坐视不管的,对吧?”
夏婵死死地盯着他几乎是从胃里涌出一股想吐的感觉,险些开口痛骂。
无耻!畜生!恶心!禽兽!
无耻之徒!
他是怎么做到做过那些混账的事还敢厚着脸皮堂而皇之地过来和她说这些的?世界上忽然会有这样的恶心的人!贱人!
“你坐牢……那是你自己的问题,毕竟谁都没有逼着你做犯法的事!”夏婵冷道:“都是成年人,自己做事自己负责,我没义务帮你兜底!而且我没钱,不会赡养你。我的户口早就不在你名下了,我和你没关系!你以后爱找谁找谁,别再来烦我!”
她说完转身快步便要走,张国忠在她身后幽幽道:“你没钱,但你那个大明星男朋友应该有啊。”
夏婵脚步刹停眸光猛顿。
“你那个大明星男朋友,现在这么火,听说又是个富二代,区区三百万……不会拿不出吧?而且你的户口虽然已经不在我的名下,也已经不姓张,但是血缘关系可是改变不了的呀婵婵。我只向你要三百万,三百万之后,我就如你所愿再也不来找你了,这怎么样?”
“多少?”夏婵恍然以为自己听错了,难以置信回眸。
张国忠只是笑。
“我看你真是疯了!”夏婵更觉不可理喻,转身就要离去。却被张国忠一把拽住了手腕逼在角落咬牙低声,“婵婵,你那个男朋友……他知道你曾经捅过你亲生父亲三刀么?”
“放手!”夏婵挣了一下斥声。
“就算他知道!”他握得更紧了下持续威胁,“那他家里知道么?他的粉丝、网友、媒体们,知道么?你说如果让他们知道了,这么大个明星的女朋友曾经险些因为捅人坐牢,他们会怎么想!”
“他现在这么如日中天,大街小巷万人追捧,你说这件事会不会对他有影响呢?你说这消息我要是卖给媒体,又能换多少钱呢!”
“你放开我!”夏婵眼眸愤红了一把踢上他的小腿将他踢开,张国忠吃痛一声退开一步,夏婵眼眸也生了疾怒恨不得手中来刀再捅他三刀。
“张国忠。”她的眼眸这一刻却比刀还利、比刀锋还亮,直直地盯着他仿佛恨不得击穿他的心脏冷冷道:“你和我之间那是我们的纠葛,你别想碰沈舟渡!”
“好啊。”张国忠弯腰忍着痛闻言却骇笑起来,刚想再说什么。巷口不远处忽然试探地响起一声,“夏婵?”
夏婵怔了一下向那儿看,竟是自己租房的房东阿姨。
夏婵的房东阿姨是老申城人,上了些岁数,烫着稍微有些过时的离子烫,应当刚打完麻将回来过这边。
她看见张国忠,有些愣怔,“这位是……?”
“你好,我是婵婵的父亲,是从老家过来看望婵婵的。”张国忠见来了人立刻换了一副姿态主动向她伸出手。
夏婵顿时惊怒瞪他。
“哦!”房东阿姨一听反而亮了眼睛,与他短暂寒暄。
张国忠长得好,虽上了些年纪人也禽兽不如,但好好装扮一番装起模样来当真有几分谦谦君子似的儒雅气质。
当初,他也是靠这副模样,哄骗的谢姰团团转。
这短暂的交流张国忠已经向房东阿姨致起谢,称感谢她这么久以来对夏婵的照顾,也麻烦她未来可能要多照应她一些,毕竟她一个女孩子家出门在外做父母的总不放心云云……
房东阿姨已经被他哄得像朵花一样,连连笑称夏婵住在她这儿一定让他放心。
夏婵站面庞僵硬越来越白。
房东阿姨走后,夏婵已经面白如纸,张国忠幽深对上她的眼,继续方才未完成的话题笑道:“婵婵,我可以不动他,但是这钱……我给你时间考虑,考虑好了,再来答复我。”-
关家近些天来氛围有些古怪。
几日前,关泊涵杀青了自己在横店的新戏拍摄,彻底返回申城。
那日他和夏婵、沈舟渡之间的事虽说挑明开,但谁说单恋不是恋?到底有点失恋的消沉。近些天休假便一直窝在家里睡觉、打游戏。脾气也忽然变得极差。
他见不舒心就吐槽、逢不顺意就开口骂,鸡蛋里都能挑出鱼刺路过的狗都能无辜踹一脚。
关家的佣人们见到这位少爷都是能躲就躲,生怕触了霉头,连关云天和谢玫都嘱咐下去有关“夏”、“蝉”、“船”等字眼千万不能在他面前提。
关云天其实也有几分感慨,对那女孩的印象着实是不错,原以为能成自家人,没想到会被沈舟渡捷足先登了去。
不过也是,他自己都觉得那姑娘要是跟了关泊涵属实是鲜花插了牛粪,换作是他也都不会选他。
谢姰这段时日来对这件事倒是甚少表态。
先前沈舟渡知晓她身份的事,原本让她一直有些惴惴不安,这样一来反而让她放心了。
起码夏婵不会来到关家。
尽管她心里还是有些五味陈杂,但得知她如今一切安好也算放心。
如此,她们未来也终于算能够各自走各自的路两不相欠。
这天下午,谢姰约了圈中两个要好的好友去做美容,之后逛街喝下午茶。
商场的路很大也很绕,谢姰没有让司机和保镖跟着,独自跟两个姐妹在商场里闲逛。
中途好友在高定店试衣,谢姰抽空去上了趟卫生间。
高奢商场,卫生间也分贵宾层的。这两间卫生间位置较偏,要走VIP通道,除却贵宾和打扫专人平时极少有人来了。
谢姰从隔间出来在洗手台洗手,面前的明净不染的镜子里突然就映出一道身影——
带着帽子口罩,身上穿着保洁人员的衣裳,个子很高瘦,看身形却像个男人。
她诧异回头,却在回头的一瞬间脖子忽地被虎口死死卡住,重重地推在墙上!
而后他用手拖着她上前将卫生间的门反锁,立上了“暂停使用”的牌子,掐着她到里间往角落便重重一甩!
谢姰吓坏了,连忙伸手捂着脖子骇然望向他。就见面前的人慢条斯理地摘下帽子、口罩。
看清他脸的刹那。
谢姰浑身血液倒涌!
断续的话说都说不清:“张……张——”
“小姰。”张国忠对她笑,“好久不见啊。”
她瞳孔放大,喉咙仿佛被细线勒住,嗓子失了声,浑身汗毛根根立起。
对他的恐惧仿佛就像刻印在骨髓深处的,无需任何回忆便能顷刻反应起来。
而下一秒她轻飘飘地就被他又扼住喉咙抵在墙上冷哂道:“你这豪门夫人,做得挺舒服啊!”
谢姰痛苦蹙眉。
“你可真厉害啊!”
“让我找了这么多年。”
“你个贱妇!背叛我,给我带绿帽子,就这么拍拍屁股就和别的男人跑了,听说我们的宝贝女儿给扔了?谢姰,你可真是能耐啊!我看你真的是日子过得太舒服了早忘了自己是谁了是吧?谢姰!”
他蓦然微微收紧了手劲去掐她,谢姰眼睛红了伸手去挣他,强行挤出的声音破碎,“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张国忠刚想说话,门外却忽然有人敲响,
接着传来声响:“玫姐,你在里头吗?玫姐?这卫生间怎么还突然维修了啊……玫姐?”
应当是等待谢姰许久不见她归来的姐妹。
谢姰眼睛亮起希望刚想喊人。张国忠森笑了一下伏在她的耳边低声说:“你要让她们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么?”
她惊慌地止住声。
他淡哂,“我是无所谓的,反正我刚从局子里出来,不怕再进去待待。但是你这位尊贵的豪门夫人……他们见过你这幅样子么?你那个新老公、你现在的新朋友们……直到你曾经有过丈夫么?他们知道你真实的名字吗?嗯?谢玫?谢姰!”
谢姰脸色白了,终于恐骇地滚下眼泪闭了闭眼,在他试探着微松手后向外面喊了句,“没……没事!我刚刚就是吃错了东西,肚子痛,你们再等我一会儿……”
门外的人离去了。
确认外面的人完全走后,谢姰终于忍不住,崩溃问:“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要钱。”张国忠开门见山,“四千万。”
谢姰眸光剧烈一漾。
“张国忠,你疯了?”她不可思议,“我哪有那么多……”
“你没有,你那个二老公和后儿子不是有?”张国忠冷笑,“关家家大业大,你那个后儿子又是个大明星,区区四千万还是简单的吧?我老婆都成了人家的了,四千万,总不算多吧?”
“张国忠,你以为有钱人家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么!”谢姰也忍无可忍了斥声,“就算是再有钱的人家,谁能一眨眼就拿出四千万的可动产!何况我只是嫁给了关云天,可这关家企业又不是我的!”
“谢姰,我没有在和你商量!”他蓦地又掐紧了她的脖子,谢姰皱着眉往上仰呜噜噜地说不出话了,又有泪滚下来。
他像欣赏她痛苦的表情笑了笑过会儿又缓缓松开了,指尖轻抚她脖颈上微红的痕,仿佛在心疼着一个心爱的恋人,呵气如兰。
“四千万,一分都不能少,否则你以前的那点破事,马上会昭告天下。”
第74章 074.谈判 她捅过人,还是她爸。……
沈舟渡在一周后回到申城。
昨夜提前给夏婵打过电话, 他们两人约在公寓相见。沈舟渡在下飞机后第一时间赶回公寓,还不待放下行李便一把紧拥住她。
他头埋在她肩窝的发丝里,手臂拢得很紧, 身上风尘仆仆的气息仿佛被灼烫过,烙印得她的体温都渐渐回暖。
仿佛恨不得将她揉进身体里轻笑着喟叹。
“好想你……”
夏婵面色木然也伸手轻轻回拢住他,手掌轻轻贴上他的脊背。
八月炎夏, 她的掌心却好像握了一枚冰。
冰得他背脊都微微生凉。
沈舟渡有些意外从怀中微微脱开她,低头看向她的脸。
她的脸色也有几分不好看,苍白的,却并非病态,他指尖不由自主地轻碰了碰她的脸颊, 不解问:“怎么了?不舒服么?”
夏婵只低眸摇摇头,踌躇着, 最终像决心什么般一抿唇横心抬眸,“沈舟渡。”
她对上他的眼, “我们说好的,未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不会再瞒你。”
沈舟渡也不觉地错愕正了神色。
“一周前……我见到了一个人。”夏婵说。
“谁?”
“张国忠。”
沈舟渡顿蹙眉。
她将那日发生的情形大抵同他说了一遍。沈舟渡听得也不禁心惊肉跳手掌下意识按在她的肩膀,上上下下地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夏婵反握住他的手安稳住他摇摇头, “我没事, 申城到处都是监控, 他不敢贸然对我做什么。他……只是要钱。”
说完那三百万的要求, 夏婵的情绪也完全被激出来了,压抑了数日的心绪终于在他面前忍不住倾泻,“他就是个畜生!”
她咒骂:“畜生……王八蛋!我当初就不应该捅他三刀,我就应该直接杀了他!畜生……”
“夏婵。”
“畜生……畜生!”
“夏婵!”
她越说越疾愤眼神也微微红起来,身体细微发着抖, 仿佛紧绷了数日的弦几乎就要濒临绷断。沈舟渡手掌按住她的肩膀,努力去安抚她的情绪。
夏婵在他的安抚下终于渐渐平稳下来,眼底红了涩涩闭上眼。
而沈舟渡也已隐约意识到什么,转身到她随身的包里翻找着什么。
不出意外,他从中翻出一把刀。
看见那把刀的刹那……沈舟渡一瞬更心疼了。
他将刀丢开重新到她的面前盯着她的眼睛温声说:“夏婵,你看着我,听我说。你现在长大了,你已经不是十三岁了,也不是十七岁了。”
夏婵眼底红红的望着他,紧绷了数日的神经也仿佛在渐渐松解。
沈舟渡对他笑着,“我们不用怕他了。不管是用钱消灾也好、报警也罢……我们总会有更好的解决方法的。但你要答应我千万别做傻事……好吗?好吗?”
他完全无法想象,若他再晚回来几日,若他一直不知道这件事……那张国忠将她逼急的一刻会发生什么。
光是设想都遍体生寒。
“不能给钱……”夏婵苍白着脸终于有一刻眼泪滚下,一手掩住额头说:“张国忠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如果你我真的如愿给了他钱,他只会狮子大张口要的更多,不能给他钱……”
“那我们报警。”
“也暂时不能报警……”夏婵彻底无措了闭眼,“他……真的会把这件事捅出去的,我现在还没录到一点他勒索我的证据。现在还不能……”
他现在正值关键期,这新闻一旦真捅出去还不知道会对他有怎样的影响。
左右不行,沈舟渡一时也微默。夏婵眼眶通红心绪混乱,“对不起舟渡,对不起……这次又是因为我……”
“别怕。”沈舟渡只是笑笑将她拥入怀中,轻吻她的额头,用力用身体将她回暖,“一切有我。”-
沈舟渡最终决定和张国忠进行一场谈判。
夏婵既不愿张国忠披露这件事,那么他思虑再三最终觉得最快也不费心的方案便是用钱解决。只是三百万,他亦无法接受,所以让夏婵从中斡旋要与他来场谈判。
张国忠同意了。
谈判前,夏婵和沈舟渡还率先做了另一件事——带思忆和黄毛他们火速搬了个家。
张国忠近些日子几乎已经将桃园弄各处都踩点了个遍,向邻居们声称自己是她的父亲,还特意为大家分送所谓的从老家带来的特产。
惹得桃园弄左邻右舍都以为她有一个斯文贴心的好父亲。
虽然他目前还没有在黄毛和思忆他们面前出现过,夏婵也没有这件事告诉他们。但她生怕有一日他会对他们造成威胁,以防万一,还是躲一些为好。
新房子是在一个新的小区楼盘,环境很好,是电梯房。
自然的租金也翻了倍。
房子是沈舟渡托人找的,因找的急,区域内能附和夏婵和胖虎上班距离条件的和安保要求的只找到了这一套。
沈舟渡便直接付了三个月的租金租下来。
黄毛被夏婵拽着被迫上门看房子记路的时候,还很诧异,“姐,你怎么突然想到搬家啊?咱在桃园弄的房子还有俩月呢……”
“让你搬就搬,别那么多废话。”夏婵让必须把每条路的监控地点都烂熟于心,“我们也不可能一直挤在那个小房子里,而且思忆的病本来就需要多休养,这儿离医院也近也方便,搬就行了房租什么的都不用你们操心。”
黄毛到底还是迟疑,踯躅良久道:“姐……这房子是不是沈舟渡租的?”
夏婵不说话。他便抿唇说:“姐,虽然我知道你们俩现在关系不一样,我说这些话可能有些冒昧,但是我还是想说。”
“我知道情侣之间互相花费是理所应当的,他应当也愿意给你花钱,但你还是别花他太多。倒不是别的什么……只是我还记得他那个爸!我不想让他看低咱们,更不想让他看低你!不想让他们说是你高攀他!你当初也是这么教我们的,我不希望最后反而是你变了……”
夏婵沉默良久,抿唇,“你放心,我有分寸。”
与张国忠谈判定于搬家后的第四天。
张国忠很警惕,约见的要求提了不少。要现金、地点要他自己定、要最多只他们两个人前往、不许带任何电子产品……
地点定于闹市区的一个私人饭店包厢。
沈舟渡那一日便同夏婵一起前往,帽子口罩全部武装,手中还提了一个14寸大的手提箱。
进入包厢见到张国忠后,他直接将箱子当他面打开,里面是整整齐齐罗列的二十万块钱。
张国忠啧声挑了挑眉。沈舟渡淡道:“这是二十万。”
“张先生,您要的三百万,我拿不出来,也觉得这数额过于高。如果您只是想要赡养费,那么这二十万我想已经足够您的花销了。看在您是夏婵父亲的份上,我愿意花钱摆平这件事,但也希望您别狮子大张口,以后也别再出现在夏婵面前了。”
张国忠不接那钱,只打量,“打发要饭的呢?”
“张先生,你曾经做过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沈舟渡眸凝寒光,“当初真实的原因要是说出去,相信公众的心中都有一杆秤。我并不想将这件事闹大,但也请您适可而止!”
“当初的事,我是不怕别人知道的,也不怕别人骂我。”张国忠笑,“反正我烂人一个,已经更烂不到哪儿去,只是就算我落不到好,也要拉个垫背的。你说你一个大明星……要是被大家知道了你亲爱的女友捅过自己的父亲、还险些坐过牢……哪个热点会更爆?你说这些事要是被爆料出去了,对你的影响更大还是对我的影响更大呢?”
夏婵脸色白了咬着牙险些一杯水就朝他泼过去。被沈舟渡无声阻止,在桌下默默握紧她的手。
“你想怎么样呢?”
“五百万,一分都不能少。”张国忠说道:“我再给你们一周的时间。”
两人一时都惊忡。夏婵惊喝,“不是三百万吗!”
“那是那天的价钱。”张国忠愈渐笑得漫然,“这个,才是现在的价钱。你们再拖下去,还会有以后的价钱。”
夏婵牙关紧眸中蹦出怒火,几乎恨不得此刻就他给吃了!低低骂了一句“无耻”抄起手提箱拽着沈舟渡转身就走。
出了饭店包厢,两人飞快到地库钻进沈舟渡的车上,夏婵几乎忍不住开口便骂,“我就说,一分钱都不能给他!”
“这个畜生!”
“报警吧。”沈舟渡说。
她原本愤怒的情绪渐渐平缓下来,转而渐变为一种无力的失措,望着他的眼神也有了心疼。
“可是报了警……他一定不知道又要怎么跟媒体乱说了。你明明才刚好起来,才刚签了一些新的商务和广告,这件事传出去对你的影响该怎么办!你……”
沈舟渡的眼神却异常亮了,这一刻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像有了恍然才觉的惊喜。
“夏婵,我以为,你怕他向公众说出那些事,是怕大家知道你的事。”
从而议论她、之意她,从而再次将她拽入那场风口浪尖的漩涡里。
她从不是一个愿意被人瞩目被人探讨的人,那些年因这事受到的关注与指点打不到她,可也并非无动于衷。
毕竟结了痂的伤口即便不再痛,也不会愿意展露在别人面前肆意让人非议。
“我怕什么啊我又不是明星!”夏婵快要急哭了,“可是你怎么办?先前因为瞿尧播客起的风波刚过,好不容易口碑才回转一些,可是现在……”
“我不怕啊。”沈舟渡说:“我只怕你难过。”
猝地,夏婵眼底有眼泪坠落。
她低下头抿唇忍声。
“夏婵,我们报警吧。”他轻拭她的眼泪,努力上前把她拥进怀里,那么紧,又好像生怕碰碎了什么,一点一点轻抚她的后颈轻声说:“我们不怕他了,不管发生什么,我们一起面对,只要我们两个一直在就好了。姥姥不是也说过的吗?一切都会渡过去的,我们什么都不用怕。”
夏婵在他怀中终于彻底落了泪,无声的,最终坚定抬眸看向他,“好,我们报警。”-
几日后,文娱板块的两条热搜登顶,再次引起了网上一片浪潮。
#爆沈舟渡女友夏婵曾捅生父三刀,因未满十四周岁逃避刑事责任#
#夏婵被爆怒捅生父,声称拒绝赡养#
热搜悄然登顶当天,夏婵正和几个前厅部成员在外同亚海旗下数家酒店参加一场大型培训会,彼时夏婵就要上台讲话。
午后湿闷潮热,整个大会场也倦怠得犹如一个腌菜罐子。直到后排不知是谁起先看到什么,忽然传开一小片骚动。
接着那骚动就如片浪潮从后往前涌,逐渐蔓延到会场的每个角落。
整个会场也仿佛飞进了无数只苍蝇,嗡嗡嗡地震动。
然后就在夏婵上台的刹那,所有的讨论达到了最高潮——
“就是她呀!她就是夏婵?”
“她捅过人啊,还是她爸!”
“真的假的?”
“真的吧?这新闻都爆出来了!三刀!真看不出来啊!”
“她还拒绝给她爸赡养费,她爸现在面对媒体都给爆出来了。”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夏婵自然听得到那些窸窸窣窣里的只言片语,脸色微微泛白身体渐僵。
尽管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但在这一刻真正到来时她还是忍不住心生冰凉。
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年春末,她刚捅过了张国忠,满心绝望满手的血,邻居吓得当场报警。
警车的警灯照得小巷夜色恍若白昼,无数路人围着她指指点点,连电视台的记者都已惊动,对着她狂闪闪光灯。她曾以为自己早就走出来了,
而原来,她从没有走出过那片阴影。
——这么小的孩子,捅了她爸?
——听说是她爸家暴。
——那也直接动刀也太狠了!这不是杀人吗!
——这孩子可了不得啊!恐怕跟她爸一样都有暴力基因。
——保准的了,这么小就敢动刀。恐怕也判不了多久,以后我得让我儿子离她远些……
“你们都说什么呢!乱讲什么呢!别乱说乱看了!”
杜娜和几个前厅部女孩坐在前排忍不住了,起身对着会场众人斥声。
可底下的讨论与打量却愈渐热烈。于连欣也坐在前排瞟着手机唇边隐去一抹笑。
宋亚林与几个店的店长和主管已经在了解情况维持秩序。
杜娜只能无措地跑到夏婵身旁犹豫着要不要把手机给她看,“夏经理……”
夏婵不用看,也知道发生什么,她神情渺淡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脸色有些泛白,低声说:“我去静一静。”
匆匆走出会场。
迈出会场门的刹那,手中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来电的人是黄毛,夏婵本想直接挂掉,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起,“喂。”
电话那端的黄毛刚说了两句话,她脸色蓦然一片煞白。
再顾不得什么疯狂朝外跑去。
第75章 075.风向 别让我担心。
夏婵紧急赶到医院。
交通医院的心外科急诊室中, “抢救中”的红灯刺目亮着。黄毛、胖虎、辣辣三人都聚集在手术室外,忐忑又踌躇,遥遥见到她立刻呼唤:“婵姐!”
夏婵脸色苍白, 飞快了解情况。
近几日他们忙搬家,夏婵为了不让思忆太过操劳,大部分的活都没让她干过, 但思忆私底下怕拖累了他们,偶尔也是有偷偷帮他们忙络的。
她应当前些时日就有些不舒服了,但一直忍着没说过。直到今天在家打扫房间,忽然倒地不起。
幸而今天辣辣在家,紧急叫了救护车又叫了胖虎黄毛。
刚一进医院, 医生检查过后便称她这状况几乎已近危急了,直接推进了手术室。
具体的细节情况, 便连医生都没来得及多说。
夏婵整个身体僵得厉害,手微微发着抖, 手中的手机还在震动不停。
无数同事、媒体……陌生的电话接连而至,好像又回到了前些时日她与沈舟渡的恋情被曝光被无数人开盒打电话的时候。
她直接开了飞行模式,在那犹如海啸似的未接电话中翻找到沈舟渡的两通,直接回去一条短信:「不用担心, 先照顾好自己。」
关了机。
墙上的时钟一点一点划过, 窗外也逐渐从阳光灿烂到黄昏如火。
急救室的灯忽然灭了有医生走出来。
几人立刻围上前去。
“郑思忆的家属。”医生说:“她的情况具体是怎么样的, 以前的病历都还有么?都是哪年做的手术?在哪家医院。”
“有, 都在这儿,三次手术分别是200X年、201X年和201X年。第一次是首都友好医院,后两次都是协和医院,魏立新教授。”
这些年偶尔要陪着思忆看病奔波,夏婵已经将她所有的病历都详细存档在手机里, 有需要时随时翻开给人看。
医生看过病历,简言阐述了下目前的情形。
当年思忆第三次手术便做的比较急,是在第二次手术做完不久,正赶上姥姥出事,她悲伤过度险些引发了愈后并发症。
第三次手术是迫在眉睫,是在已不得不做的情况下紧急做的。
愈后的恢复自然不比万全准备之下。
也是那之后,夏婵便商量让思忆先停学了,到申城来在她身边也好有个照应。
黄毛也是因此辞别了轻水木匠活的工作到申城来谋生的。
而当年那第三次手术只是延续了她的生命,并没有解决她心脏上的真正问题。
她如今二尖瓣、三尖瓣都有问题,又因已过多年,如今就算是机器也已经到了更换零件的时候,要想永久的解决办法,只有一个——
换心。
几人都听得心惊肉跳喉咙滞涩,夏婵脸色苍白的可怕,笃声说:“换!”
“多少钱我们都换……移植就移植。”
但是心脏移植也是要等供体的。夏婵的眸中有眼泪坠下,尽管万分不想说出那句话还是涩声问:“医生,如果我们没有等到……她还有多久。”
“这个不好说,要看她心脏后续的恢复状况,可能是半年,一年,也可能是几个月。你们家属也要尽可能地给她一个休养环境与信心。”
几人点点头。
医生离去后,思忆被紧急送去了ICU,几人在路上匆匆见了她一面。
她沉沉睡着,身上插着管子,脸色很白很白,仿佛轻轻一碰就能消失成粉末。
夏婵匆匆盯着那张面庞唇色也苍白如纸,直看着她被推进特护病房里,指尖不由自主地抵住了胸口衣襟下的凸起。
蓦地,眼泪坠落-
沈舟渡那边也几近焦头烂额。
下午张国忠的爆料发出后,沈舟渡便用工作室的官方微博发布过两条声明。
一则,是将对张国忠向他与夏婵的敲诈勒索行为进行起诉;
二则,是向公众澄清夏婵当年乃是因不堪受其生父张国忠的家暴,才失伤人三刀,其举措该定义为正当防卫,而非刑事。
网上的风向转变很快,大众起先对夏婵的质疑很快转变为对张国忠的批驳。
但张国忠那边的反应似乎更快,马上联系了媒体发出了第二波爆料。
他这一次先主动爆出自己曾坐过牢,在网络的风向几乎都快转变到夏婵和沈舟渡那边时,忽然又对众爆出一张旧照。
他自述,当年坐牢是因为得知了自己年仅十七岁的女儿和社会不良青年有染,他作为父亲一时气愤,不甚失手教训得重了些,这才引起了刑事追责。
而让他寒心的是,当年自己的女儿不以为耻,竟连同那个社会混混一同对他进行起诉。
如今他受过惩罚改过自新,出狱后当真是穷途末路才想着向女儿要一笔赡养款。而当年那个托人找律师对他进行起诉、最终判处了他六年刑罚的人,不是别人,正如如今圈中如日中天的大明星——沈舟渡。
这一爆料彻底让网上掀起了一大片轩然大波!路人都纷纷下场,敏锐地发现了这瓜中的华点。
张国忠所发出的那张照片,是十七岁的夏婵和黄毛站在一起,两个人靠得很近,举止看似亲昵,足以令人产生遐想。
众人虽不知道黄毛是谁,但他那一头黄发足以勾起大众的刻板印象了。
而如果夏婵十七岁时是和黄毛混混谈恋爱,那么沈舟渡所说的和夏婵年少时的情愫,又是怎么回事?
且夏婵一下子被沾上了“精神小妹”、“小太妹”、“早恋”等标签,让先前沈舟渡所自述的浪漫校园情愫也突然变得又土又low起来。
直让人大呼滤镜破碎。
而沈舟渡插手起诉张国忠这件事,更让人觉得“细思恐极”。
一是能让一个父亲失手打人到要付刑事责任,这得是他们当时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二是,他十七岁时就能插手桐城公检法,那得是什么样的资本背景?
一夕之间网上纷纭四起,大众视野也从“夏婵捅生父”悄然聚焦到了“沈舟渡背景”上,渐渐风向也开始朝着一种离奇的方向发展。
高嚷着一定要顺着沈舟渡这条线好好查一查,说不准真就能查出什么隐晦的大瓜来。
所有风向一边倒,沈舟渡忽然被打上了“资本”、“富二代”、“恃权凌弱”等标签。
无数营销号都纷纷下场,激情分析着这件事。
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文娱瓜也忽然变成了一场全民狂欢。
“这怎么回事?你当时也没告诉我这后面还会牵扯这么多事啊!”
蒋城急疯了。在风向起初有奇怪的苗头的时候便想着用什么方法压一压,却没想完全失了控。
只能紧急叫来各部门与沈舟渡到公司开紧急公关会。
前些天,沈舟渡便有一晚突然去找他,声称这些天可能会有爆料对夏婵和他不利。
但后续的应对方法他已想了数种,希望公司能够用官方号帮他。
蒋城当时虽把他臭骂了一顿,但最终还是应下,毕竟问题已经来了,那么抓紧解决问题才是第一位,却未想事情竟会朝着这样的方向发展。
沈舟渡坐在沙发里低着眸神色不明不说话。工作室里的电话不断,皆是一些媒体、记者打来的。
还有一些激愤的粉丝。
阿森刚挂过一通电话,又马上进来第二通。
到最后他直接挂了机,走进会议室道:“哥,微澜家的商务,说要撤了这次的广告招商……”
这已经是第三家了。
蒋城和沈舟渡都面色沉重。
不久有市场部的人也接连不断地进门来,接连道:
“M.G要撤了这次招商投标。”
“嘉源也撤了。”
“蒋哥,骆锋导演那边说新戏的客串和OST,暂时就先不合作了,等下一次有机会再合作……”
蒋城越听心里越凉也越暗怒,最终还是不由自主将视线落在沈舟渡身上,道:
“沈舟渡,你给我理由!你们背地里到底还有多少事是瞒着我我不知道的,还有你们家……到底有没有什么隐晦事?现在快说出来我也好快想解决办法!”
“没有了,他说的也都是假的。”沈舟渡阖了阖眸毫无情绪地说:“我早都和你说过了,夏婵的确捅过他三刀,但那是因为他家暴。九年前他坐牢是因为殴打夏婵,我只是托人找律师不让这案子以家庭纠纷处理,并不是他说的那样,他在混淆视听。”
“我倒是信你的,但你这些话说出去网友会信吗?大众信吗!你们俩真是太冲动了,这事发生的时候怎么就没和我说一声呢!”
沈舟渡抿唇低眸。
蒋城又问公关部,“查到了吗?”
这件事发酵得实在太快,他们不相信以张国忠一个素人短时间内就能扩展到这个地步,想来背后还有其他推手。
这种事在他们娱乐圈中并不罕见,有可能是对家下场,也可能原本无冤无仇,只为争抢一个资源就暗地里买通黑稿的。
若能知道根源也好应对。
公关部的负责人说了几个名字和营销号,果真算是对家。
一个是去年无缘金曲奖败给沈舟渡的男歌手,另一个则算是蒋城在经纪人圈中的冤家。
还有几个营销号,要么是被对家买通、要么是还没太发声,但已经过来跟他们谈价的,声称需要他们公司赶紧出个价钱好让他们决定站队。
蒋城暗骂了一声“艹”,吩咐负责人无论花多少钱要先把几家还没发声的大号稳住。这个时候也尽量不能再有任何一个大号下场泼黑水了。
至于其他已经发声的能收买便收买、收买不了的直接留证据备份交给法务,准备第二波公关。
“对了……还有一件事。”公关负责人就要下去时,又站住,看向了沈舟渡,像踌躇。
沈舟渡不解抬眸。
对方像犹豫了很久,说出了一件事。
在场几人都怔住-
沈舟渡在坐车在沈家别墅的路上,才接到夏婵的电话。
网上的风向愈演愈烈,逐渐似乎都要发酵到了快上社会板块的地步。
夏婵早已关了机,应当是看见了网上的动向接来黄毛的手机来询问他的,得知他现在一切还安好才略略放下心。
“你在哪儿?”沈舟渡却始终放心不下她。
声筒那端传来半晌的沉默,夏婵像是始终在犹豫踯躅着什么,还是对他说了,“医院。”
他一诧,忙道:“你怎么了?”
夏婵先让他放下心,简单同他说了思忆的事,为不让他担忧又没敢说太多,只称是旧疾复发到医院来复查的。
沈舟渡当即吩咐司机。
“老徐,先去趟交通医院!”
“不用!你先照顾好你自己的事。”夏婵立刻急声。
他们两人此刻焦头烂额心情都不算好,夏婵深舒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低低道:“沈舟渡,我这边没事的。我会照顾好思忆,也会照顾好我自己。你也先专心去解决你自己的事,照顾好你自己……”
话到最后还是隐隐有了哭腔,“别让我担心。”
沈舟渡眼底也微微红了握紧手机,最后不得不低声应下来,让她一旦有需要千万要第一时间告诉他。
到了沈家别墅,沈竟海正在二楼书房开视频会议。
沈舟渡不顾几个保镖与秘书的阻拦径直推门而入,用种神态不明的眼神望向他。
“那那个方案……”沈竟海的话语停了一下,抬眸看他。
而后他恍若什么都没发生般自若地说下去,一一嘱咐完工作,便结束会议。
“抱歉沈董……我们没拦住。”秘书致歉道。
沈竟海挥挥手,让他们都先出去了。
沈舟渡直接向他甩出一沓复印材料。
他看着他,眸光淡凉。
“我想请问您,这是怎么回事?”
第76章 076.禁足 他浑身伤痕累累。
蒋城和阿森紧随沈舟渡其后偷偷进门来。
蒋城原本就打算今日寻机来找沈竟海沟通一番的, 想借亚海之力敲定后续的解决方案,可是乍然得知了这件事,一时也有些心情复杂。
沈竟海只低眸在那沓材料上扫了眼, 而后反从抽屉里取出另一沓东西,一把毫不客气地丢给他。
“我还没来得及去找你,你倒反过来质问我了?!”
几张打印纸甩在沈舟渡的身上如飘飘扬扬的雪花, 沈舟渡伸手接住一张,看见上面的内容怔了一下。
纸上印着的是幕监控画面截图。
他盯着画面上的人脸渐抿起唇。
数日前,张国忠不知从哪儿辗转找到沈竟海,试图想用夏婵和沈舟渡之间的这件事跟他换一笔钱。
沈竟海起初只觉得离谱,原想随便找两个人将他打发掉, 但后来不知想到什么又放弃了,反而对他道:“你去发。”
他还为他指了条明路, 引荐了一家媒体号——正是张国忠最初发布爆料的第一家娱媒。
后来各家媒体嗅到味觉跟发新闻,也不是不曾因忌惮亚海先试探过沈竟海的意思, 但沈竟海并未阻止,他们也算是得到沈竟海的默认才敢陆续发布的,加之后来各对家下场,才让局面乱成现在的一锅粥。
今天公关部同事对他说的这件事, 便是这件事。
他们在暗查这些营销号的背后推手时辗转得到了这些消息。
而沈竟海给他看的监控资料便是张国忠向他要钱的画面。
沈舟渡见之先怔, 转而又觉怒火中烧, 质问:“所以从一开始……这事儿从你这儿就能掐断源头, 你明明知道这些消息一旦发布出去可能会造成什么后果,可你还是这么做了!甚至你还主动向张国忠提供明路?”
他眸光冷嘲,“沈竟海,你就这么恨我?”
“我不是恨你。”沈竟海撂下了钢笔,身体向后靠, 脸上的眼睛边框也微微反射一点睥睨的凉光,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在桌面轻敲,“我也不是针对你。”
沈舟渡冷笑了一下自然明白,他是针对夏婵……
沈舟渡大概能猜想到沈竟海这么做的原由,他应当是想让张国忠发出这新闻打压夏婵,再用夏婵的处境制约他。
总归事发在夏婵的身上,他作为局外人还好洗白,可作为一个素人舆论的打击便不是轻易便能洗清的了。
等这事闹凶到一定程度时,他亲自再出面指认张国忠勒索敲诈,不仅能将张国忠一网打尽,还能就此营销个纯情明星被他们父女俩联合蒙骗的虐粉戏码。
只是他可能也没想到,事情会朝着这样的方向发展。
不过没关系,沈竟海虽专行独断,但亚海的生意清白,不怕他们查。
且集团之下利益盘根错节也不是一时半刻说查就能查的清的。
现在损伤的一点口碑,也能成为后面压得越狠、反弹得也越狠的一场投资。
“你为了分开我们……为了让我永远按你的心意听你的话!”沈舟渡只觉既不可思议又荒谬,“甚至都不惜开始押上我的名声、押上亚海了?”他冷笑,“沈竟海,你真可以。”
“反正你的那些违约金,我都赔得起!”沈竟海只独断冷然地盯着他肃声道:“不过是被人先暂时诟病几句,我也候得起;再大不了你就退圈来,这后果我都承得起,但是你跟那姑娘之间,必须给我分开!”
他指尖蓦地在桌面猛敲两声。
“沈舟渡你自己看看,你自己看看她背后都是些什么烂摊子!你看看你是不是昏了头,偏要跟这样一个人在一起!敲诈勒索都敢敲诈到我这儿来了?也难怪她当年开口就敢朝我要六十万!看来有其父必有其女,果真都是有道理的!”
“我就不像你这么蛮横不讲理,可见这话也没什么道理!”
沈舟渡胸膛沉沉起伏冷漠驳声,沈竟海眸色一阴刚想再说什么。
蒋城生怕他们父子俩真的吵起来白着脸上前。
“沈董,他现在……身上有好几个商务,演唱会也快开了,这节骨眼却是经不太起这样的负面新闻,您看能不能……”
“那他就退圈!”沈竟海忽冷声道。
几个人一瞬色变。
“当初他进这圈子时,我就不同意,结果一来二去发生了这么多事,若是没进这圈子反而没这些烂事了!你们今天就回去算算,他需要多少违约金,我都赔!今天起他干脆就别再出去,直接退圈了吧!”
蒋城和阿森脸都吓白了不敢说一句话,生怕激怒了他气话也成真。
“我跟你说不通。”沈舟渡冷讽一笑,忽然觉得半个字都嫌多。
“从今天开始……我干脆和你断绝父子关系算了。今天起我说的每一句话发的每个声明,都和亚海无关,您就抱着您的亚海去蒸蒸日上吧!我也不想再和你说一句话!你真的是……”
他抿唇冷冷盯了他一眼转身就要走。沈竟海见状色变忽高声命令保镖拦住他。
立时忽然就有四五个私家保镖围过来堵住了书房的门口,最打头五大三粗的保镖甚至直接抓住沈舟渡的手。
阿森和蒋城哪曾见过这架势,几乎吓坏了。
“你放开我!”沈舟渡用力挣扎回头瞪沈竟海,“沈竟海,你还要控制人身自由不成么?”
沈竟海只吩咐,“送舟渡回自己的房间,如无意外最近先不用出来了。”
“沈竟海!”
立时四五个保镖全部都上前来压制着沈舟渡便往外拽。蒋城大惊失色,几乎是央求着上前来对沈竟海说:“沈董!舟渡……舟渡后面还有挺多活动和通告呢,而且还有他现在的新闻,他不出面不行啊!您不能……”
“蒋大经纪,最近事多,就先麻烦您先给舟渡告个假,就说他生病了。”沈竟海的面色淡淡的,望着蒋城的目光也没什么神色,蒋城却分明从他的眸光中看出一丝冷光。
“也麻烦您,最近在外注意说话,不然他这病,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病到退圈了。”-
思忆在手术后的第三天缓慢转醒。
夏婵就在医院里几乎守了她三天,两日未曾深眠。
网上的声音纷纷扰扰,她都没有再管,事发后后她便关了机至今,连酒店那边的动向都没再理会。
ICU病房每天的探视时间是有规定的,每次至多两个人。
得知思忆如今已经恢复些意识,夏婵和黄毛就和辣辣胖虎商量这次就先由她和黄毛进去看她。在医护人员的指引下换上防护服全副武装,进入病房。
彼时思忆身上还插着大大小小无数根管子与仪器,脸上压着氧气罩,面庞苍白憔悴,仿佛一碰就能碎掉。
夏婵轻轻走到她的床边轻抚她的额发,轻唤她的名字。
她的睫毛微微颤动,如被风轻吹的蝶翼缓慢张开来,虚焦地望着她,然后口中呜噜噜地像在说着什么。
氧气罩里蒙了水雾,微弱得听不清。
“什么?”夏婵凑近她。
“姐……”然后,她听见了她的话,“对不起……”
夏婵的眼眸一瞬红了,但隔着口罩还是弯唇对她笑着,轻拨她的碎发,“说什么傻话。”
她哄她,“思忆,你好起来,就是对我们最大的恩惠了。你好起来,姐姐在外面等你。”
思忆的眼角也有泪珠划下,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仪器上心跳与血压的线条微微起伏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思忆一醒,夏婵心里的石头就落下一半,趁着空闲抓紧回到出租屋简单洗了个澡又收拾些换洗衣物。
她迟疑着开了手机还上网瞧了瞧,彼时网上的讨论度已经快要爆炸了,到处似乎都充满着对她与沈舟渡的声讨。
张国忠还在跳,源源不断地发着一些颠倒黑白的爆料。
她的手机也几乎被各种消息打爆。
夏婵还向趁空向店长告了个假,店长也称如今她这新闻闹得太大,网友已经开始扒起她能进亚海集团是否也与沈舟渡相关,集团内部高管也商议着让她先停薪留职避避风头。
夏婵对此没什么情绪,只回了「好」。
黄毛对沈舟渡近两日的杳无音讯也感到格外不满,自从他发完那两条声明后便再没有出面为夏婵说一句话了。也没有来看过思忆一眼。
他不忿,“这个沈舟渡,也真是的!就算再忙,看一眼的时间总有的,真是……”
“他现在烂事缠身,估计自己也脱不开身。”夏婵只道:“他一定也不想的。”
夏婵其实心里也有隐隐的担忧,总觉得沈舟渡好像无端消失了一样。
她试着给他打过电话,他的手机自然是打不通的,微信与短信都没再回过。
他的微博底下与工作室官方下面被冲得一塌糊涂,近期所有活动都已取消,只有几个小道消息称他是突然生病请了假,亦有无数网友都在痛骂着他是心虚的缩头乌龟。
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时间好像回到了那年的冬天,他只是说要离去一下,就突然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等再出现,就是告别。
景梓曦和关泊涵发现沈舟渡最近不对劲,是在发现沈舟渡的手机在连续三天都打不通后。
即便再避风头,也不至于与他们都切断联系。
关泊涵紧急联系了他的经纪人蒋城,蒋城在支支吾吾的逼问下终于说出了实情,也祈盼他们俩能够帮帮沈舟渡也帮帮他。
景梓曦与关泊涵都大惊失色,连忙动身到沈家。
彼时夏末晴天下午,沈家花园一派安好和谐。
杨媛热情地招待了他们,沈竟海也淡然得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他们简单寒暄了几句便问:“沈叔叔,杨阿姨,舟渡呢?”
杨媛便一瞬踯躅望向沈竟海欲言又止。
沈竟海始终淡着脸。正当关泊涵想开门见山时,忽听见楼上某个方向传来沉闷的“咚”一声巨响。
三家彼此相交多年,景梓曦和关泊涵自然熟悉那声响来自沈舟渡房间的方向,对视一眼疯狂往楼上跑!
“诶——”杨媛想拦却又无措地望向沈竟海。
沈竟海冷着脸快步跟上楼。
沈舟渡的房间在三楼,是间面积很大的独卧。
赶到时房间里面果真传来一片激烈的争执声,有什么东西像被狠狠砸在地上摔碎,隐隐约约传来几个保镖的声声响。
“大公子,我求您别让我们难做,您多少吃一点别跟自己过不去……”
“滚……”沈舟渡的声线似有些虚哑,“滚!”
房门是反锁着的,打不开。
景梓曦猛按了两下门把抬手拍门,“舟渡!你在里面吧舟渡!舟渡!”
门里忽然没了声。
身后沈竟海这时很快紧随其后而来,景梓曦拍门无果也很快咬牙望向他,急声问:“沈叔叔,您这究竟是想要做什么?这些天舟渡一点声响都没有我就觉得有点不对,您这是想非法拘禁吗?”
关泊涵也面色冰冷,蹙眉盯着他。
门内没有响动,大抵是保镖也在等着命令不知要不要开门。
两厢对峙少顷,沈竟海终于像叹了口气沉声嘱咐保镖开门。
门开的刹那,眼前的场景几乎令关泊涵和景梓曦深怔住。
房间内此刻几乎已经乱作一团,满地的瓷片、被打翻的汤与饭菜……摔碎的监控电线扯了一地,凳子桌子全是倒着的,屋里能打翻的几乎都已经打翻了。
厚重的窗帘严实地遮着只透出微弱的两线光线。
沈舟渡就抱膝坐在床边,头深深地埋在双臂里面。
有两个保镖守在他的身边。
他状态也很狼狈,头发乱了,身上的衬衫皱巴巴,仿佛几日不曾好好打理过。
光着脚,微微褪上一点的裤腿露出削薄的脚腕,脚背与脚腕上都有淤青。
不过才几天时间,他整个人就好像又瘦薄了一大圈,肤色都苍白得发青,青劲的腕骨下能清晰看见皮下青紫的血管,双手的每一块指骨上面都凝着血痂。
从未见过这样的沈舟渡……景梓曦和关泊涵一时都看得心惊肉跳。
景梓曦连忙上前查看他的状况,看他衣料下清晰凸出的锁骨几乎连碰都不敢碰他一下,只能轻唤:“舟渡?舟渡!”
关泊涵冷着脸撞开一直看守在他身边的保镖。
沈舟渡的指骨微微动了一下,但没抬头。
景梓曦看着胸膛里忽然澎湃起一种很奇特的感觉,难以置信地望向沈竟海,眼神不解也愤怒,“沈叔叔,您这究竟是在干什么?这是在关犯人么!”
沈竟海只是居高临下地盯着沈舟渡与他周围的碗碟残骸,话说得极平静,“梓曦,泊涵,你们来得其实也正好,他一直不肯吃东西,你们两个还能好好劝劝他。”
但他还是忍不住隐晦提醒,“不过泊涵梓曦,这事说到底还是我们的家事,希望你们别插手太多。”
“这样下去会出事的!”景梓曦简直惊了,起身向他急声。
沈竟海微微挂了脸,“若你们两个执意要插手我们家的家事,那我也只能送客了。等过后,我也会和你们父母好好说一说。”
景梓曦胸膛一滞僵着脸不敢说话了。关泊涵最厌人威胁,忽然气不打一出来,“你——”
景梓曦赶忙拽住他隐晦地摇了摇头。
她最终还是服软应下来,沈竟海便让保镖将那摔坏的监控重新安好了,然后带些警惕地退出去。
监控镜头在房间最高处的角落闪烁着微弱的红光。
景梓曦悄无声息地扫了眼凑近沈舟渡,很低很低地问:“舟渡,你,想不想见夏婵?”
沈舟渡的指骨又颤动了一下,然后渐渐的,渐渐的,伤痕斑斑的手无力攥紧。
一滴液体忽然掉在地板上,透明的。
悄无声息。
第77章 077.等我 安慰我、温暖我、来爱我……
思忆的病房外这一日到来一个人, 声称有事来找夏婵。
夏婵起初还有些警惕。如今网上的事件越演越烈,偶时就会有记者徘徊在医院周围试图寻机围堵夏婵,她担心会对思忆不利。
出门看见来人后才不禁讶异。
景梓曦。
“抱歉, 我贸然过来,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们。”景梓曦说:“是我才知道你妹妹生病了,又找不到你, 辗转从朋友那儿打听才知道你们在这家医院,就过来了。如果打扰到妹妹了还请见谅,这是给妹妹的见礼,希望她早日康复。”
夏婵摇头说了不会,与黄毛招待了她, 又让她探望了望思忆。
彼时思忆还在沉睡,景梓曦就为她留下了些鲜花与营养品便要离去了。
离去前, 面对夏婵几番迟疑地开口,“舟渡……”
夏婵的眼睫一瞬颤动指尖默默收紧。
夏婵今天在看到景梓曦的时候, 就大概猜到了,沈舟渡如今的境况大抵不太好。
只是她不敢猜、不敢问、更不想主动问。
表面努力维持着平静的样子声线却一瞬发哑,“他……最近还好吗?”
“他让我和你说……他还好。”景梓曦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
那就是很不好了。
夏婵忽然有一种呼吸不上来的感觉,仿佛自己成为了一条失水的鱼, 从喉咙到心脏全部都被攥得紧紧的, 用力深呼吸涩声道:“他……”
“他被他爸关起来了。”景梓曦开口。
夏婵一怔。
“那天他发完声明, 回去后就和他爸吵起来了。你爸爆料新闻的这件事……和沈叔叔也有点关系, 舟渡气不过,就和他大吵了一架,就被他爸强行关起来了。”景梓曦说着也愈渐心急。
“他现在周围房间都是监控和屏蔽器,保镖全天二十四小时看守。他为了反抗他爸,这些天来就一直在绝食, 不过还好我和泊涵过去劝了几句,他现在能够吃下些东西了,就是很担心你。”
“他让我和你说他没事,就想问问你和你妹妹如今都怎么样了。可有什么需要?或是缺不缺钱什么的……还有你爸先前好像是去找舟渡的爸要过钱,所以过些日子,沈家应该要反击了,可能会连累你。他让你无论如何都记得,不要怕,挺住了,也不要……轻易放弃他。他还在努力着,希望你再等等他。”
夏婵听得一阵心脏狂跳,仿佛就快从喉咙里跃出来般,声线也有了细颤:“你帮我转告他,如果有可能的话……请帮我转告他。”
她轻握住她的手也在轻微发抖。
“我这一切都安好,让他不用担心,让他一定要先好好照顾自己。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去硬刚,先保全好自己。”
景梓曦一一应下了,又嘱咐她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或是缺钱什么的、尽可以去找他和关泊涵,又再三嘱咐她一番离去了。
景梓曦离开后,夏婵找了个角落无人的长椅坐下,走廊空荡荡的落日透过西窗将全世界都洒满了一层金色。
她却觉四肢百骸都如结冰般冰凉。
她突然觉得特别特别累……
从事发后到现在,她几乎没怎么休息过,似乎也是在用忙碌来逃避着什么,逃避着……这些她不愿去想也不愿去面对的事实。
先是张国忠污蔑她、造谣她;
然后思忆生病;
再然后酒店将她停职。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过,她自认没做错什么。可是现在全世界都在辱骂她、大肆网暴她、指责她、嘲笑她;
还有沈舟渡……
沈舟渡……
“沈舟渡。”
她默默念出这个名字,蓦然的,却是忽然有眼泪从眼眶里坠出来。
莫名的,夏婵好像忽然想起某一天,她也是很失意,然后她只是无意间听了一首歌,心中唤了一个名字,蓦然回首,他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干干净净,好像从天而降的救赎,在泥潭里抓住她的手。
“沈舟渡。”
“沈舟渡。”
如果我现在呼唤你的名字,你能不能,再出现一次;
安慰我、温暖我、来爱我;
不要让我这么难过……
“沈舟渡。”
“沈舟渡。”
“沈舟渡……”
她一遍一遍地唤着,眼眶的眼泪也流得越来越多,整个人渐渐蜷成一团手头埋在臂弯里泣不成声。
“沈舟渡……”
“沈舟渡……”
她掌心死死地握着胸前的一枚吊坠,呼唤着,低泣着。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不让他就这么,从她的世界里消失去了-
思忆的状况在一周后有了显著的好转,被转到了特护病房。
数日的ICU历程,她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看着更像皮包骨的纸片人般,风一吹就能吹走了一样。
虽体力大不如前,但她精神还算不错,同病房有两个做过支架手术的老奶奶,对她还又呵护又怜惜。思忆就像个开心果一般换着法逗着奶奶们开怀,夏婵见她每天乐观的样子心中也不免安慰。
夏婵和沈舟渡新闻的事,思忆并不知晓,夏婵也并不打算她知晓。
如今网络上的热度虽然下去了一些,但关注的人仍旧不少。
沈舟渡长时间以来的沉默,更激起了许多人越来越高涨的气势,直嚷着若不彻查誓不罢休。
网上甚至还组织起了个所谓的联会,每天发着大量的帖子,以防大众将这事遗忘。
夏婵看着只觉得可笑。
这世界好像总是这样,听风就是雨,墙倒众人推。
即便无冤无仇,但见他人落马隔空也要踹上一脚,即便还未知事态全貌。自以为代表着正义,其实不过是有心之人利用的手中刃,都是借机发泄的愚昧者而已。
夏婵关了所有的手机与网络,也以休养为由禁止思忆上网,更一一拜托了同病房几位认出她的病友在她面前口下留情。
但如今这大数据时代,这件事若想完全瞒住也是不容易的。
一天,同病房一个女孩在刷小视频时开了外放,偶然流溢声音还是被思忆听到。
思忆在得知这件事后马上借了手机上网了解到事情始末,心急到险些旧疾发作,还闹过,“姐,我不治了!”
“你们现在都这样了……还在为我操心。我就知道我只能给你们添麻烦,这节骨眼我还在给你们添麻烦!我不治了!”
夏婵起初好言好语地劝,但思忆还是闹。
她最终也像有点忍不了了,痛骂:“郑思忆,现在为了救你,你知道我们花了多少人力物力财力?知道我们几个多久都没睡个好好的整觉了!”
黄毛和胖虎几个都像熬鹰似的眼圈乌黑站在一旁,夏婵道:“你现在说不治就不治了,那我们这都算什么?在陪你闹着玩吗!你说你就会给我们添麻烦,你现在就在添乱!你能不能可怜可怜我们别这么自私!”
思忆哭得泣不成声,险些心率失速再次推去ICU抢救。
惹得主治医生都出面来将她和思忆都一顿痛骂,称不想治就趁早滚出医院去。
夏婵也奔出门去大哭了一场,搞得黄毛和辣辣胖虎几人都不知该如何安慰。
但好在,她们两人经此一遭也算将这些天的压力都发泄出去了。思忆也再未提过不治的话开始乖乖进行治疗。
再次见沈舟渡,是一周之后了。
那天,夏婵接到景梓曦的电话要她到某个地点去同沈舟渡见面,夏婵还有些恍惚。
景梓曦称,这段日子她和关泊涵时常上沈家看望沈舟渡,沈竟海也终于对他俩放松些警惕,允许他们偶尔带沈舟渡在小区的花园里走一走。
这天沈竟海有个峰会,并不在家。
景梓曦和关泊涵说服了杨媛买通好那两个看守他的保镖,容许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俩短暂地见一面。
因沈舟渡的身体还虚弱,关泊涵还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个轮椅来。
夏婵过去时,远远就见沈舟渡静坐在轮椅上仰望着一颗泛黄的树发呆。
已是入秋了,申城已有银杏叶片泛黄。
他的面色很苍白,经久不见的乍见更显孱弱的病态,瘦削得令她惊心。
他身上穿着干净的白卫衣与黑卫裤,明显有好好收整过,却掩不住面色的憔悴。
静坐在这秋天的阳光里也透有几分寂寥。
夏婵就静静地在远处看了他许久心中涩杂。
某一瞬,他似乎也感知到了她。
抬起某来一瞬遥遥跟她的视线对上。
她目光微颤了下,他的目光却一瞬转深定定地望着他。
夏婵同他又默默对视两秒笑一笑到他的面前蹲下道:“你这样,有点狼狈。”
她说出这句话,眼中却是忽然有大片的眼泪汹涌涌下来。
沈舟渡望着不觉轻叹,抬起手轻笑替她拭泪,“怎么还哭了?和我见面有这么不开心么?”
他的声线还虚哑得发涩,眼底却也微微红了。夏婵立刻摇摇头手捂住额头不吭声,沈舟渡将她的手拿下握在掌心悄然换话题,“思忆,怎么样了?”
“已经好多了。”夏婵从兜里掏出辣辣为她准备的临时的手机,“你要见见她吗?”
沈舟渡点点头,夏婵便拨出黄毛的微信。
视频很快接通,屏幕那端出现黄毛和思忆他们的脸。
几个人嘻嘻哈哈地插科打诨几句,谁都没有提不开心的话题。思忆在最后微红着眼圈像撒娇道:“舟渡哥,我想去听你的演唱会。”
“好啊,那你得快点好起来。”沈舟渡对她笑,“演唱会的音响声可大,你可一定得好起来才行。思忆,快点好起来,我带你去听演唱会。”
“好。”
挂掉视频后,沈舟渡才来得及好好观察她一番般指尖轻抚她的脸颊,“瘦了。”
“嗯,减肥。”夏婵泪红着双眼仰头对他笑。
他也不禁半真半玩笑道:“你可别再减了,快成麻杆了。”
“你不也是?”夏婵不甘示弱噎他,“咱俩站在一起,现在就是一双筷子。”
他不由笑得更盛起来,目光再次定定地注视在她脸上。
长久望着,望着……
忽然再忍不住什么般一把将她往自己身上一拉紧抱在怀中!
夏婵也一瞬拥紧了他,抱得紧紧的!仿佛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一样用力地去紧拥去感受。
他一直隐忍的眼泪也终于落下来,头靠在她的肩上渗进她的发丝里。
夏婵也无声掉了一颗泪,听他紧拥着她涩声说:“夏婵,我最近,不能跟你常见面了。”
“嗯。”夏婵低低回应。
“我有件事想做,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是我想做,你等等我。”
“嗯。”
“你不问问我想做什么吗?”
“你想做什么都好。”夏婵从他的怀抱里轻脱出来看向他的眼,双眸已几乎被红色浸满,却是笑着的,“舟渡,你就去做你想做的事。”
“我也……去做我该做的事。”
“我会照顾好自己,照顾好思忆。”
“我等你。所以也请你好好照顾好自己,我等你。”
沈舟渡终于弯唇笑了也有眼泪落下来,无声的,跟她彼此擦了擦彼此的泪。
远处的保镖已经朝这边赶来了,他轻轻对她说了声“再见”。被他们推着远去。
夏婵静静望着,一直望着他消失在这个艳阳高照的秋季里。
第78章 078.反转 我想去听舟渡哥的演唱会……
国庆假期之后, 申城下了几场雨,原本炽热的秋老虎也终于有所降温。
这个国庆假期,热搜上有几个大瓜可谓吃得人目不暇接津津有味。
起初时, 是消失了许久的沈舟渡终于出面发布了第二条公告,却是通过亚海集团的官方号发出的。
公告声称夏婵的父亲张国忠曾对亚海集团董事长、亦是沈舟渡的父亲沈竟海先生进行过敲诈勒索行为,特此发布律师函起诉。
与此同时, 一起发布出的还有一张来自八年前的刑事判决书,执行地点是桐城轻水镇。
判决书中明确表明,张国忠当年被判刑的原因的确是因为殴打亲女、赌博、敲诈等行为,判决依法依规。沈舟渡与亚海集团等,都未有任何插手公检法行为, 呼吁大家勿要再以讹传讹造谣诽谤,如再遇任何诽谤、污蔑沈舟渡先生和亚海集团等行为, 亚海集团将会拿起法律的武器进行捍卫。
这两条声明当即让网上又掀起了一片波澜!不仅是证明了张国忠先前在媒体面前所说的都是谎言,还有沈舟渡的身世。
沈舟渡自出道起, 便一直相传家境不错,却还没有任何一个官方路径证明。
如今亚海集团官方号为他下场,不少路人网友自然纷纷感到惊讶。而沈竟海为人虽功利,但亚海集团在业内的口碑一直都还不错, 沈舟渡乃是亚海独子的消息便更显得给他多了层滤镜。
而他出道这么多年来, 却从未在公众面前提过自己的家世一次;
且他前段日子即便被那样全网黑, 也并没有利用家中的势力试图对网友与营销号打击报复, 可谓低调谦卑。
一时之间,#沈舟渡低调#、#沈舟渡亚海#、#沈舟渡真少爷#等关键词都纷纷登上热搜,口碑一夕反转令他又狠狠地圈了一波粉。
而夏婵那边,网友在得知她当年的确是被生父家暴后,也不禁对她生出些反转与怜爱。
但很快, 又有一件事的曝光,将她再次拽入第二汪泥沼。
有媒体号曝光了一则录音与转账记录,录音中表示九年前,夏婵曾向沈舟渡的父亲沈竟海先生开口索要过六十万,承诺从此便再不和沈舟渡有任何联络。
转账记录表明这六十万早在九年前便已到达过夏婵的手里。
这条爆料一出几乎转瞬便成为比沈舟渡先前的新闻更加火爆的存在!粉丝痛骂网友下场,纷纷指责夏婵贪得无厌人心不足。
原来沈舟渡曾以为的无可奈何的年少分别,都不过是夏婵早已预谋好的“蓄谋已久”而已,且夏婵既然已经收了沈家的钱承诺再不出现在他面前,那为何九年后又出现?还偏偏是出现在他家的酒店!
无法不令人怀疑就是故意的。
而沈舟渡显然是并不知晓夏婵曾收过他家钱的这件事的,还曾出面为她寻找律师打官司。
张国忠是恶人,那夏婵显然也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果然龙生龙凤生凤,便连敲诈勒索的行为都能一脉相承。沈舟渡在这期间就仿佛一个傻子被他们父女俩玩得团团转,网友直大呼简直是个美强惨,各种离奇的故事都传了上百种,让#沈舟渡实惨#、#沈舟渡快分手#等词条都在热搜上徘徊了三天。
夏婵自然是听说了外面那些风风雨雨,但完全没有理会。
经历过两遭的网暴,如今那些骂她是“渣女”、“贪得无厌”之类的声音对她而言几乎毫无伤害。
思忆的境况迫在眉睫,她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心思与精力再去管旁的事情。
经历过愈后的平台期,思忆的状况再次急转直下,每日连续走十步路都似乎变得十分吃力,唇色更是白得泛紫。
一日与医生照例商议后续的治疗方案,夏婵不禁问:“她还有多久?”
医生沉吟说:“如果没有心脏供体的话,最多一个月。”
一个月……
夏婵深深阖眸。
回到病房时,思忆正在闭目养息。
她太累了……最近简单的几个动作、多说几句话似乎就能耗尽了她的精力,满面的疲惫闭着眼微微蹙着眉休憩着。
似乎听见有人回来的声音,她微弱睁开眼,看见他们泛紫的嘴唇弯出一抹笑意,“姐……”
夏婵也对她笑。她便迟疑问道:“我是不是……活不久了?”
“怎么会?”夏婵轻抚她的额发,“医生说了,你这就是恢复期的平台期,不少患者都会有的,只要我们把这关挺过去了,好好治疗、好好听医生的话,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但她的眼睛却已经红了,侧目去见黄毛与辣辣他们的眼睛也是红彤彤。
尽管思忆心里都明白,但她最终还是笑起来,虚弱说:“好……那我好好听话,好好治疗……等好了,还要去听舟渡哥的演唱会,我想回家了……”
夏婵在亚海天泽店的正式处置不日也公布下来了,不出她所料——开除。
收到消息的时候,夏婵没什么情绪,或者说,这些时日她在医院照料思忆,她莫名感觉许多事情都已变得淡无所谓,只爽利接受了同店长称近日会抽空到天泽店去取东西。
回酒店取东西的当天,杜娜她们几个前厅部同她要好的女孩都在,看见她既惊喜也感伤,“夏经理!”
夏婵同她们说了一会儿话,就好像她从未离去过一样。
杜娜她们也同她七七八八地说了些酒店的一些近况与八卦。
她们说她们都看到了网上那些风风雨雨的传闻,但是不相信。
她们和她相处过也都了解她的为人,都选择相信她;
她们说,那日她从会场走后,集团里对她的事虽然议论纷纷的,但店长胡世伟为了保她跟天泽店的高管争取了许多次,甚至不惜用离职做威胁。
但开除她的这个决定,是从再往上的高管层下发下来的,即便是天泽店的高管与店长也没办法。
夏婵对此感到意外也不意外,意外于在自己所不知道的地方,原来还有人为她争取过;
不意外于她不用猜也知道,那开除处置的下发应当是来自于沈竟海。
“对了,还有于连欣,她要和宋亚林订婚了,你知道吗?”杜娜道。
“啊?”夏婵当真意外。
杜娜说,其实他们也觉得挺意外的。
自从夏婵停职后,于连欣就暂代了前厅经理一职,整个人的状态忽然就变得神气活现,前厅部的日子也突然变得极不好过。
于连欣是哥很在意外部形式的人,要求她们不能请假、不能调班,前一日即便因突发情况加了班第二日也不能延时打卡。
工作做完了也不能玩手机、前台没有客人也不能坐着等等,搞得整个前厅部一片哀声载道。
但这些毕竟也只是工作上的。
两周前,于连欣喜气洋洋地过来,给众人分发了喜糖称她即将要和宋亚林订婚了。
众人都感到惊讶,于连欣虽未提及任何与宋亚林相恋的细节,却隐晦地提醒他们今后勿要再将宋亚林与夏婵提在一起,说这话时也是一副胜利者的姿态,仿佛无论从爱情还是事业的哪一方都终于打败她。
杜娜她们原本觉得有些无语,但再一想夏婵早就已经澄清过自己和宋亚林没有关系。且能有沈舟渡,谁又会再要宋亚林呢?暗下吐槽了一番也就过了。
“我的确不知道这件事。”夏婵惊讶过后淡笑,“不过,她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吧。”
夏婵没有想到,自己还能再见到于连欣。
那天下午,她和黄毛照例陪着思忆做检查,夏婵走廊尽头的自主饮水机接水,忽然听到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哦呦!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你到底能不能行呀!”
“哎呦……就你这个样子,也不知道我们亚林究竟看上你什么了呀!你这样子今后可怎么能照顾好亚林的呀!”
“亚林也真是的,选来选去怎么还越选越差,还不如当初的那一个!哎呦你伐要弄了呀!越弄越遭烫死人啦!”
夏婵顿了下回眸去看,就见不远处的骨科门口于连欣正连连颔着首道歉。
骨科走廊长椅上,坐着一个衣装华贵的中年女人,脚上打着石膏,旁边放着一副拐。
正是宋亚林的母亲。
她的脚边打翻着一碗馄饨,于连欣道完歉,立刻蹲下身开始收整着狼藉。
宋母还在喋喋不休的吐槽。
周围不少人们都不禁纷纷侧目再往那头看。
于连欣收拾好了馄饨,声称先去丢垃圾为她倒些水。
宋母摆着手像有几分不耐烦地让她走了。
夏婵听见了宋母和病友的对话。
“老姐姐,这是侬儿媳妇啊?长得漂亮咧!”
“漂亮有什么用呀!什么都不会做,端碗馄饨都端不好,娇气的咧!”
“现在的小年轻都这样,小姑娘嘛可以慢慢教的!前些时日看到你儿子,真的是一表人才咧!”
“我儿子那当然还是不错的!他可是个店长咧……”
……
夏婵无意听他人的八卦,接好了水便要离开,刚转身,碰见于连欣。
一顿。
于连欣站在她的面前,脸上神色说不出申请。但她的眼神却很疾恨,夹带着些许被人戳穿狼狈的不甘,紧抿着唇低声道:“夏婵,你满意吗?”
她道:“看到我这样,你很得意吧?你现在心里是不是特别得意特别想笑?特别想把你今天听到的看到的都昭告天下?你笑吧夏婵!但是我告诉你,我不会承认的!就算你把今天告诉杜娜她们我也不会承认的!我也还是不比你差!”
夏婵只静静看着她脸上没什么情绪,片倾唇角才很轻地弯了一下,说:“于连欣,我为什么要高兴?”
她语气平淡,“你好不好,和我有什么关系?而且你不觉得,我现在的境遇比你更糟糕吗?”
于连欣眼神微晃了一下怔忡盯她。
“于连欣,选择都是自己选的,没有人逼你,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落子无悔的道理你应该懂。”夏婵从她的身边擦过,但在要走时还是停了下步,对她说:“但人生不是下棋,就算落了子输了,也还有无数次再来一盘的机会。而且你的对手也不是我。我今天没有见过你,祝你好运。”
第79章 079.回家 我们回「渡」、回山风巷……
谢姰这段时日过得十分糟糕。
前些时日的新闻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 她都看过。惊讶、震愤、也恐惧。
她未曾想过张国忠竟然能将事情做绝到这个地步,将沈舟渡与夏婵逼到这个境地,而他也仍在锲而不舍地缠着她。
他不知从哪儿得到的她的手机号, 变换着各种号码,给她发送一些似是而非又毛骨悚然的话语,一面又绝口不提要钱的事情, 令她即便想报警告他勒索也无可奈何,好像一缕阴森的幽魂一直徘徊在她身边挥之不去。
前些时日看亚海发布消息称将他告了,让谢姰有些许的安虞,万分祈祷他能够就此被判刑别再缠着她了。
可警方很快传来消息称,沈竟海虽告张国忠敲诈, 但也只有口头检举,没有切实的录音或文字的证据。
警方依法将他进行了几日的拘留调查无果, 也只能先将他释放了。
谢姰一时又不禁提心吊胆起来。
这日照常和友人外出喝下午茶,谢姰一直有些不在状态心不在焉。
“玫姐, 说你呢!”
姐妹悠悠地打趣,谢姰愣愣地回神完全没听进去一个字,只能干干地笑笑啜了口茶掩饰过去。
商场对面的长廊有道镜子的反光倏地在她脸上一闪,谢姰下意识眯了下眼错愕看过去。
就见一个带着帽子口罩高瘦的人影在角落盯着她一闪而过。
谢姰心脏一瞬狂跳!再也坐不住借口上卫生间先离席片刻。
匆匆地步进卫生间反锁上门。
“你到底要干什么!”
卫生间门一锁上, 谢姰再也隐忍不住, 回头望着张国忠怒声。
“你要钱……我先前已经给你了!我把我能给你的钱都给你了!那些钱应该足够你现在花了吧?你到底还要干什么啊!贪心不足蛇吞象……我也求求你高抬贵手放过你也放过我一次好吗?你适当收收手吧!”
张国忠仍旧熟稔地捏住谢姰的脖颈, 冷笑说:“我要多少, 我早就告诉你了,你那点东西是塞牙缝呢?!”
谢姰的眼泪再次滚下来,这一次却强忍着死死地盯住了他的眼,艰声说:“我没钱了……”
“我能给你的……都给你了!”
“要不然,你就跟我鱼死网破算了!现在你就算逼死我……我没有就是没有了!”
张国忠又咬牙冷冷笑了一下捏紧她, 掰着她的脑袋在她耳边说:“你这是反威胁我呢么?谢姰。”
“谁能……威胁得了你!”谢姰痛苦皱眉落泪艰难道:“你都敢……威胁到沈竟海身上去了,沈竟海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张国忠,你要是个人……你就别再难为婵婵和不相干的人了……反正你恨的是我,你干脆就杀了我!然后你坐牢去吧……别再祸害别人了!”
张国忠当真要被她的勇气惊到了般诧笑了两声,道:“谢姰,你现在倒是挺有自知之明了哈!知道你和我就是什么锅配什么盖,烂人配婊子天生一对!”
谢姰的脸色已经憋得通红眼泪源源不断地落下来。张国忠又森笑道:“我告诉你,这就是你的报应,也是我的报应!所以我就算下地狱也要拉着你!你还有脸提女儿?婵婵她有现在的样子跟你和我谁能脱得开干系?你现在还想拿她来谴责我以示你那伟大的母爱么?”
“我告诉,你知不知道婵婵当年为什么管沈竟海要六十万?那是因为你妈病了!病得快要死啦!她没有钱治病、连个安葬的地方都没有,她没办法!你说要不是因为你,她至于这样么?她和那大明星是不是也早就能在一起了?”
“你说什么?”谢姰神色剧震不可思议。
“没错哈哈哈!你妈死啦!”张国忠笑得愈渐得意疯魔,“你作为一个女儿,连你亲妈死了都不知道,死了九年了!还在我这儿显示你那母爱呢?哈哈哈,谢姰,你说我不是个人,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他掐着她的脖子用力往旁一甩,谢姰就蓦地跌坐在地,双手杵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像消化着难以置信。
“谢姰,我说的要多少,就一分都不能少。”张国忠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冷笑说:“拿不出来的话,你就和我一起下地狱吧!”
走了。
张国忠走后,谢姰怔坐在地上坐了好半晌,才忽然呛咳了一声一手捂住嘴巴。
她突然觉得想吐。
她立刻按住胸口干呕了几下,却什么都吐不出来,只能踉跄地奔向一个隔间扣着嗓子努力催吐。
可她今天白天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吐出的也只是一些酸水。
她疯狂呕疯狂地吐,吐着吐着眼底猩红,脖子和脸也通红,忽然又跌坐回地上怔怔地流泪怔怔地哭。
哭声起初还很轻,带着仍旧不可思议的怔忡,从喉咙里发出呜噜噜的低泣声。
渐渐,她哭声渐渐加大,再也什么都不顾般拼命哭、嚎啕哭。
一手抵住胸口撕心裂肺。
“妈……”
“婵、婵婵……”
妈……妈……
张国忠说的没错,是报应,她的报应。
她逃避了这么多年,那属于她的报应还是来了。她早已万劫不复-
思忆这段时日来逐渐开始迷上了做手工。
她体力不好,身体状况也每况愈下,只有在做这些小东西时,才能静心地感受着自己还活着、还存在。
她做了许多许多的东西。
有草编的蝉、针织的小狗挂件、扭扭棒扭的小辣椒和串珠的老虎……还有乐高的小船。
夏婵看得出她做的这些东西都是指他们,问她自己呢?
“思忆……该做什么?”思忆便轻歪着脑袋,苍紫的唇虚力弯着笑容却很开怀,道:“好像什么都做不了……那我就只能把这些做好都留给你们,让你们一看到这些就想到我,也算留给你们一段回忆啦!”
辣辣一听她这话就不禁红了眼眶。夏婵咽下喉头涌上的酸涩,轻弹她的脑袋说:“不想你,所以你也别乱说。”
这天,思忆病房门外到来了一个声称要探望她的人。
出门看到谢姰时,夏婵格外怔忡。
“谢……阿姨?”
黄毛和辣辣胖虎几人就更加怔讶了。
自从十几年前谢姰离开后,他们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哪怕是先前夏婵再次遇见她后也并没有将再遇见她的事告诉他们。
而她现在光鲜亮丽地站在他们的面前,让他们觉得恍若梦境。
不过近来发生的种种事,也都已恍若梦境了。现实永远比梦境更荒诞也更不可捉摸。
夏婵最终还是没打算将谢姰的实情告诉他们,允她去探望思忆了。
病房里,思忆望见谢姰也大为惊讶,久久地叫不出人。
“不认得我是谁了吗?”谢姰对她笑,“你很小的时候,还常来我们家玩,我还经常抱你。”
思忆就怔怔地摇头讷讷叫她,“谢阿姨……”
“诶。”谢姰便笑得更温婉,轻扶着她已经瘦骨嶙峋的手疼惜。
她同她说了好一会儿话。说曾经她的爸爸妈妈、说没想到一晃她都这么大了、说他们都是好孩子……
温柔得还仿若当初那个邻家阿姨。
思忆不禁问:“谢阿姨,你是回来认小婵姐的吗?”
夏婵默默站在一旁情绪不明不说话。谢姰也一时哑口不知该如何所言。
思忆却万分兴奋,“太好了!小婵姐这些年一直很想您,您回来了……小婵姐就又有妈妈了,真太好了……”
谢姰一瞬鼻尖泛酸,轻揉揉她的发勉力微笑。
要离去时,谢姰站在走廊面对夏婵,斟酌了少许还是道:“你……最近怎么样。”
“还好。”夏婵面对她仍旧也有少许的踌躇,“你呢?”
谢姰微默了一下如常笑,“我当然一直都还好了,我的生活,你还不知道么。”
夏婵迟疑着也犹疑着,但还是缓声问:“张国忠……有没有找过你?”
谢姰又微默了片晌,还终还是笑摇起头对她说“没有”。夏婵的目光却一时定定地凝在她的脸上神色难辨。
谢姰从包里拿出一沓厚厚的装着钱的纸袋递她,“这些钱,你拿着。”
“我不要。”夏婵退后一步。
“拿着!”
她不由分说将纸袋塞进她的手里,又塞给她一张写了号码的名片,道:“婵婵,如果钱不够了,你随时来找我。钱的问题你不用担忧,你照顾好那孩子,也照顾好自己。”
她定定地望着她,“相信我,一切都快过去了,一切很快就要过去了。”
“……”莫名的,夏婵总觉得从她的目光中看出什么,又飘忽得分毫抓不住。
她心脏一瞬跳得特别特别快只能看着她飞快从走廊尽头离去。
快到十一月时,思忆的身体已经快要撑不住了,便连做手工每天只连续半个小时便会感到异常疲累。
她越来越长时间地陷入沉睡,每天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在清醒时,她也只是时常地坐在床边望着窗外愈渐泛黄的银杏叶。
一天都说不上一句话。
有时夏婵他们问她在看什么、想要什么时?她却总是摇摇头笑说没有。
但主治医生说,思忆在某一次做例行检查时偶然提过一句,“我想回山风巷去。”
可是她的身体如今这样差,脆弱得仿佛一个玻璃娃娃。
别说回桐城回轻水,便是走出申城都已成了奢望。
这天,思忆再一次久久地陷入沉睡,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了,落日熔金。
她在一片耀眼的夕光里睁开眼,就看见夏婵他们如以往那般站在她的床前,逆着光,好像不真实的神明一样。她勉力地朝他们微笑起来轻唤,“姐……”
夏婵也对她弯唇微笑,对她道:“走,我们回「渡」、回山风巷去。”
第80章 080.花儿 沈舟渡,我好想你。……
夏婵恳请了景梓曦帮忙。
如今他们几人带着思忆回到轻水是不可能了, 且即便回了轻水,山风巷也早已不复存在。只能恳求身边的人能否在申城附近寻找一个类似山风巷的地方。
景梓曦应得很爽快,马上发动了朋友圈寻找。
别说, 还真找到了一处,是条带有北方风味的老巷弄,能与山风巷相似个三成。
其中有一间小院, 装饰过后还能同「渡」还原个六成,但足够用了。
景梓曦花高价将那院子租下来,花了三天的时间布置。
思忆坐在轮椅上被推进那个小巷弄的时候,便极为惊讶,双眸睁得大大的一瞬不瞬望着周围舍不得眨一下眼。
当她被推进那间写着「渡」的小院里时, 她彻底开怀地笑起来却忽然红了眼。
苍白孱弱的双手紧紧地扣住轮椅两端,说什么都要站起来在院子里走一走。
夏婵就搀扶着她在院子里环顾一圈, 边走边在四处开心地指点,“这里……应该种着两株荷花……”
是北方的荷花, 不是南方的睡莲;大而圆的荷叶还能做清香的荷叶蒸饭;
“这里,应该有个藤椅……”
“还有这里,应该种上雪柳花,是姥姥种的, 夏天开花的时候, 就像下雪一样, 好看极了……”
黄毛和辣辣胖虎望着她开心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眼睛都不禁红了, 心里既酸涩也安慰。
思忆最后开怀地回头,“但这样已经很好了……小婵姐,你们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这儿太好了……我太喜欢这儿了……”
是的,已经很好了……
已经很好了。
夏婵也红着眼对她微笑。他们回家了。
这天晚上,他们几人就在这院子里烧烤、聊天、唱歌……好像真的回到了当年在「渡」一样。
夏婵只为思忆请了一夜的假。起初的时候, 思忆的主治医生还坚决不肯。最后也是景梓曦出面保证思忆的身边全程会有私家医生跟随,如有任何动向马上会将她送回到医院去,医生这才勉强应允。
院子里烟熏火燎,黄毛撸着膀子烧烤,辣辣止不住地一直吐槽。
“哎呦我就说你别烤了别烤了!你烤的这是什么呀……这面都糊了那面都没熟呢!”
“哎呀我就说你别瞎指挥别瞎指挥,你这一指挥谁能烤得明白啊!”
他们两个不住地拌嘴,思忆他们在旁也不禁逗得一直哈哈笑。
烧烤很惨烈地吃完,五个人就并排坐在檐下的台阶上看星星。
申城的星星很少,即便是深夜也不过只有零星的几颗。
他们裹着毯子索性便一起左右摇摆着身体唱歌。歌曲走调的、没气的……仍旧很惨烈。
思忆最后不禁感慨,“要是舟渡哥也在……就好了。”
夏婵沉默只是笑笑。
沈舟渡最近已经逐渐复出了,参加了几个很小的活动,但仍旧掀起了不浅的波澜。
他拒绝一切采访,活动上话也变得很少。明显瘦了一大圈的状态让网友都猜测他和夏婵分了手。
但景梓曦说,沈竟海仍旧管他管得很严格,人身自由和手机都被监控着,便连她最近都极少能够接触到他。
她还在等……
晚上思忆窝在香喷喷的被子里迟迟不肯入睡,夏婵进她房间来看她,不禁笑问:“怎么还不睡?”
“舍不得。”思忆说:“我怕我明天早上一睁眼,发现这一切都是梦,房子不见了,我又在医院里待着了……”
夏婵不禁笑了,坐在她床边,“那我陪你睡?”
思忆便立刻开心地挪开被窝,夏婵钻进被子在她身边躺下来,夜色里两个女孩的身体暖暖相贴,思忆将头贴在她的胸口紧紧地抱着她轻嗅她身上的兰花似的淡雅香味。
“姐,其实我不怕死。”两人有的没的聊着一些笑话,思忆突然道。
夏婵身体微僵了一下轻弹她的脑袋瓜,“说什么死不死的,我们都好好活着,别乱说。”
思忆撇嘴,“姐,你总不让我说这个,但是这个目前就是真实存在、也摆在眼前的话题呀!总要说的。你看你……还没有我坦然勇敢呢!生死不是我们每个人都要面对的议题么?”
夏婵的眼睛微微红了抿着唇不说话。思忆再次搂紧了她,“姐,我真的不怕死的。”
“……”
夜色里,女孩的声音像风一样轻,虚弱的、却也是愉悦的。
“而且,我今天觉得特别幸福!特别开心!”
“到时候……我的奶奶、爸爸、姥姥……他们都会来接我的对吧?我就是先过去一步,替你们探探路。等再过几十年,我也会来接你们的……”
“那个时候,说不准你们都是老到不行的老头老太太了,而我永远年轻,你们佝偻着背,我就蹦蹦跳跳地来接你们,也终于能轮到我照顾你们一回。而且到时候在那个世界,我都是你们的前辈了吧?说不定你们还得尊称我一声,叫我一声‘姐’……”
夏婵的眼泪快要流出来了被她死死憋着,又轻点了下她的额头,“好好好,你是前辈,你是姐姐,思忆姐姐!行了吧?”
思忆笑咯咯地去躲,过会儿又轻轻地搂住她的腰际,说:“姐,你和舟渡哥一定要好好的……”
“……”
她说:“我知道,你当初是为了给我和姥姥治病,才收了那六十万的……可我和姥姥真的会觉得很难过。”
“但是既然……命运给了你们弥补遗憾的机会了,就别再错过了。姐,我真的好想看你们每个人都好好的,我好想……和你们永远不分开啊……”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轻,渐渐在夏婵的怀中睡着了。
思忆睡着后,夏婵轻轻地褪出她的被窝走出门,坐在院子的台阶上发呆。
蓦地她低头,忽然有大片的泪水无声坠落。
秋夜里静静的,风都已经止息了。
天空没有星星,草木没有蝉鸣。
微淡的月光映着她坠地的眼泪仿佛一地流淌的星,她紧咬着牙紧攥着手望着地面的一地星默默哭得难过。
姥姥,你曾说,我什么都能渡过;
可为什么我明知道这一生会有无数场离别,当它到来时,我还是觉得难过。
她这一刻真的真的很想听到一个声音。
忽然掏出手机颤着手播出沈舟渡的电话。
沈舟渡的电话自然是打不通的,声筒里不断传来冰冷冷的机械音,“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对不起……”
她最终挂断电话换了微信。沈舟渡的微信铃声是他的《渡夏》。
那个夏天的旋律一遍一遍地在她耳边响起,却终没有他的回答。
她最终输入语音,轻声说:
“沈舟渡,我好想你。”-
11月12日,申城正式入秋了,漫天金黄的银杏一片暖色。
思忆这一天忽然被拉去紧急抢救。
她心率与血氧急速下滑,血压也在急速降低。生命的沙漏似乎终于流逝到最后一缕沙。医护人员推着担架车疯狂地往抢救室跑,吓得辣辣手足无措泪流满面。
抢救进行了将近一小时四十分钟,主治医生最终走出抢救室扯下口罩摇摇头。
“你们去看看她吧。”
几人的眼泪迅速掉下来却强忍着不让自己有哭的模样,在医生的带领下迅速穿好防护服,走进病房。
抢救室里,思忆身上插了无数根管子,瘦弱得像片纸。
近两个多月的治疗,她已经纤瘦得皮包骨一样,浑身青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心电仪静静地流淌着一条细弱的线。
“思忆。”
似听见有人的呼唤,她虚力地睁开眼。
然后她再一次看见他们,拼劲全身般的力气对他们笑说:“姐,我做了一个梦……”
“梦见了什么?”夏婵强忍着眼泪笑着轻抚她的头。
“我梦见……有一天傍晚,夕阳特别好,我放学,你们都来接我,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
“然后,你们带我去了一个房子里。”
“那房子特别大……装修得豪华漂亮。我们就在那儿吃火锅、聊天……特别的开心……还唱歌、唱歌……”
夏婵有眼泪落下来自然知道她说的是哪一天,问:“你想听歌了吗?”
思忆虚力地咽了咽口水点点头。
然后他们对视了一眼,就共同默契地为她轻唱起一首久远歌。
歌声轻得好像春风一样能包裹住她,带领她去往生命的某一天。
那是她记忆里很快乐的一天。
“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
在我生命每个角落静静为我开着
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她身旁
今天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
思忆的唇角吃力地弯起来,眸睫轻颤着,似乎想和他们一起唱。
她心跳的幅度在渐渐加大,心电仪上陡然划出一条轻耸的线。
“她们都老了吧
她们在哪里呀
我们就这……”
“嘀——”
刺耳的仪器声忽然响起!
心电仪上的波浪线变成一条直线!
思忆轻颤的睫忽然平静了,唇边却是微笑着的,面色很宁静,就好像笑着睡着了。
夏婵的眼泪忽然大片大片地落下来!再唱不出一句了。黄毛和辣辣胖虎也立时泣不成声悲伤别过眼。
医生进门来最后检查过她的生命体征,宣告死亡时间,安慰着他们带领他们出门。
黄毛因担心夏婵的情绪崩溃,出门后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夏婵只是摆摆手,默默地流了会儿眼泪忽然振作起什么走到角落拨通一通电话。
她拨通了沈舟渡经纪人蒋城的电话。
是景梓曦给她的。
蒋城听说了来电的人的身份后很意外,踯躅少顷还是避开了看守沈舟渡的保镖将电话递给他。
彼时沈舟渡正在一个节目后台候场,听闻了来电的人后亦是错愕又惊讶。
他已经好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她、没有听见她的声音了,他喉咙都似一瞬涩哑,压抑某种惊喜与害怕轻声说:“喂。”
“喂,舟渡。”夏婵说:“思忆没了。”
“……”沈舟渡怔怔挂了电话。
远在首都的节目录音棚前台,主持人已经开始在鼓动着观众们预热,说着:“今天呢,我们有一个神秘嘉宾,相信大家都已经等了他很久很久了!已经从某个盛夏渡过等到了这个秋天!那他是谁呢——”
底下的观众一下欢呼着鼓掌着都在呼喊一个名字。主持人也道:“那么下面就有请——沈舟渡带来,《渡夏》!”
欢呼声更盛烈了。沈舟渡在后台边缘正被蒋城按着肩膀拼命安慰着振作些……先别哭!他脸色苍白如纸,深深地呼了一吸走上台。
站在舞台中间的刹那,底下的观众粉丝们呼声盛大。
这是沈舟渡经前些时日的黑料之后复出第一次登台唱歌。
有悠缓的背景音乐响起。他却忽然悄声无息地向音乐老师示意了一下什么,音乐骤停,观众席立刻也响起一片窸窣的不解声。
然后,他对着话筒;
就那么清唱起一首歌:
“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
在我生命每个角落静静为我开着
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她身旁
今天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
台下的讶异声更大了,纷纷交头接耳讶异地问询着。
“怎么回事?”
“不是《渡夏》?么?”
“不知道啊……”
沈舟渡的嗓音里藏着微弱的细颤,眼眶里也渐渐有眼泪静静淌下来,被耀眼的舞台光映着恍若摄人的星。
歌声是空灵的、悲伤的、但也温暖;
仿佛能随风传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远到天上、远到另一个世界,远到那些曾温暖了彼此、却再也见不到的生命的身旁。
“她们都老了吧
她们在哪里呀
我们就这样
各自奔天涯
啦啦啦啦啦啦啦
想她
啦啦啦啦啦啦啦
她还在开吗
啦啦啦啦啦啦啦
去呀
她们已经被风吹走
散落在天涯
……”——
作者有话说:抱歉抱歉,今天来晚了,因为放在存稿箱里忘记定时了[可怜]
谢谢仙女“wangggg”的营养液灌溉~[撒花]大概还有三章结局啦????《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