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代价


    崔敢俯身,在他的长发里深深地嗅了一口,没什么特殊的,不过是浴室里沐浴露的香味,但出现在许横的头上,却意外地有更特别的感觉。


    他起身,推门而出。半分钟后的楼梯角,突兀地亮起了一个红点,随后便是不断发散的白烟。


    在这样寂静的夜中,像一层无限接近透明的白纱,笼罩他身上。


    屋内。


    沈云觉见许横流泪,忙去舔掉他脸上的泪水,自己哭得更凶,“哥呃、哥对不起,嗯对不起,你一定不要讨厌我。”


    屋外还有些完全可以忽视的风声,穿过森林,传来寂寥悠长的回响。所有的一切,在最原始的欢愉之中,都不过是穿过手指的虚浮的微尘。


    无人在意,无人关心,无人动容。


    一双寂静的沉重的眼睛一直在注视着远处因为大风不断震动的大树,他开了窗,风将他的身形吹得往后稍仰,但他并没有动作。与几个小时前的姿态毫无二致,贺山青几乎算得上动都没动一下。


    夜很长,却比不上一个人的心那般绵长-


    贺山青先醒,入目的第一个画面就是许横的脸,大概睡得不太愉悦,脸色都带着一丝沉重。


    他看着这张脸,很难说出话。


    房间里的温度很适宜,有种让人完全不想离开的舒适感。


    床很大,但两个男人却抱在一起,确切来说,是贺山青抱着许横,明明是差不多的年纪,他却长得快,看着体型比许横还大了点儿。


    客厅里,佣人们罕见聚在了一块儿,有一个明显年纪较大且穿着略有不一样的女士站在佣人们前半步的位置。


    她就是这座庄园最大的管家,同样也是一副欧洲人面孔。


    崔敢正在用英文和她说话,有些事情在电话里讲不清楚,当然得当面说。


    这座庄园是双生子名下的财产,据说是家里给的十八岁的成人礼,只是两人很少来这儿住,毕竟这座庄园虽然豪华,但也确实算得上偏僻,用来探险还说得过去,常居就大可不必了。


    双生子常年在国外,和国内这些二代不一样,他们算是父母两边家族里联合送出国外的一对试验品,接受国外的特定教育,与国内的继承人分开培养,以求获取最优秀的继承人。


    不过,没有想象中的争家产争得头破血流丑闻频出,他们家族的资产足够支撑好几位继承人的出现了。


    崔敢心里不算太有底,他和双生子的关系还好,但是也不常见面,不知道现在两人变成什么样了。


    说起来,他听到的传言比和双生子见面的次数都更多了。


    了解完情况,再叙述完自己的需求,佣人们相继散去,各自回到自己岗位上。


    其实大多时候,为了美观,庄园的常规画面中是不允许佣人们随意出现在主人眼前的。就比如在客厅,只要有主人或者客人的身影,就不能出现佣人打扫、穿行的画面。


    但现在,崔敢自己带了一堆保镖,轮岗时巡逻,二十四小时无空期,已经破坏了画面,也就不需要计较太多了。


    但这也只是他们在的时候,那对双生子回来了,估计又是另一番风景,毕竟以贵公子自居的两位,哪里能够容许该有的环境中出现那么大的污点?


    崔敢倒不至于在意这种小事,他抬头看了眼楼上的方向,目光意义不明。至少在一边的沈云觉没看懂。


    许横太招人喜欢了,一个小混混到了他们身边,也多得是富二代凑上去主动玩,连他都忍不住,现在更遑论其他。


    不过,这儿至少算是个半封闭的地方,许横招的人或许远比他想到的多。


    地毯能够吸收绝大部分声音,直到一道影子缓慢挪入视线,崔敢转身,问:“他醒了?”


    “没有,还在睡。”


    崔敢点点头,又问:“他昨天挺累的,今天发烧了吗?”


    贺山青脸色变了变,“没有。”


    崔敢并不在意他的冷淡,或者说表现出来的那么一丁点儿仇视,因为看了沈云觉对许横的表现,他真是看到什么都不奇怪了。


    不过,他也是挺好奇的,许横究竟有什么魔力,简直就是一个又一个人排着队等他“宠幸”。


    甚至不止他们。


    这本应该是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但放在许横身上,一切又无比顺理成章,无人怀疑其真实性。似乎所有人都知道他不可能爱上任何一个人,但却是所有人都在等那么一个不可能。


    这简直无比奇妙-


    许横醒来的时候,一切都没有太大的变化,房间的东西、设施、布局一模一样,好像昨天晚上睡着了之后的某些感觉都是错误一样。


    在他坐起来的那一瞬间,很不对的感觉充斥着他整个脑袋,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直到他习惯性要下床去穿鞋,动作牵动的身体范围变大,此刻,窗帘缝隙中透出的微弱的光,像一道尖细的冰柱,恍然刺入许横的脑袋,好像某一瞬间,流入心脏的血液都因此变得冰冷。


    他知道发生什么了。


    原来,在这儿等着他,还是一个风格啊。


    许横不过停了两秒钟,表情有片刻的冷凝,说实话,除了恶心之外,这种动作,对他来说再没有别的意义。


    床边的拖鞋摆得很整齐,他推开门,果不其然,已经不是同样的房间了。


    许横站在门口,手指摩挲着门把手,脸上还是一贯的表情,在这个地方,他貌似只有低头一个选择。


    何必指望一群坏种好好对他。


    许横脸冷心更冷,从房间门口能窥见楼梯一角,没有任何变化,楼下也没有传来任何声音,所有的一切就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


    站了有半分钟的样子,他突然笑了下,没有声音,像讽刺也像是愤怒,更像是在心里思考,见到了人就破罐破摔且成功的概率能有多大。


    在这个庄园里,他弄死这些人的概率有多大。


    就是不知道,参与人都有谁了,还真希望他们别想缩头乌龟一样躲起来,毕竟,何必怕他呢。一个小混混而已,不也是得扒着贵人才能到接触到点儿上流玩法。


    许横想笑,但嘴角扯不动,他的舌头在嘴巴里面四处顶了顶,眼神也不知不觉间多了些狠厉,有种不弄死人他不甘心的样子。


    但很出乎意料,一整天,许横没有再别墅里看见过任何一张熟悉的面孔,平静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但许横太清楚那群人的德性了,没人能忍住的。


    现在,他能做的,只有等,等待。


    管家和保镖一起赶到的时候,许横已经砸到二楼的,地板上掉了好几个监控器,被砸得面目全非,还有几个监控器掉出来被几根电线悬在上面,看起来真是无助与茫然。


    许横站在餐桌上,垂目而视面前这群人,眼神并不轻蔑,他并不是一个喜欢迁怒的人。他不知道面前这群人能不能听懂中文,但他还是说了,“让他们现在出来。”


    管家看到一片狼藉本就惊讶,到了这儿,很明显,破坏对象并没有干了坏事的自觉,刚刚还应该向她提出了一个需求。


    许横见这群人只是看着他,并没有搭理他的想法,遂又开始砸了起来。他动作并不慢,到现在,二楼能看见的监控器已经被他砸完了,只是一楼才刚刚开始而已。


    客厅里顿时又响起了砰砰的声音,一群人站在下面束手无策,只能看着许横砸。


    余光,许横看见,那个管家一样的人已经拿着电话走到稍远处在说话了,只是说的什么他既听不清也听不懂,猜也猜不出个一二来。


    他不是暴力狂,也没有想宣泄情绪的欲//望。


    直到天花板上都快砸出个窟窿了,东西直往下掉,他才从餐桌上一跳而下,稳稳落地。


    意料之外,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但没人上前对他怎么样。甚至在一边,有一个佣人手上还有一杯水,在他下来后,递到了他手边。


    许横没接,回头看了眼自己的杰作,还算满意。


    这都能沉住气,看来还有得斗了,许横不爽地踢了下脚边的监控器,眼神冷厉头也不回上楼了。


    夜幕低垂,别墅外面亮起了灯,颇有些暗古风格的落地灯正散发着一中带着黄色的灯光,照得底下一小块的圈是同样的色调,有些难言的漂亮。


    许横没去原来的卧室住,他在四楼重新挑了个房间,屋内的设施和格局并没有明显的不同,窗户很大,显得风景都更好了。他站在卫生间镜子面前,下巴上还有明显的水珠,刚催吐完漱过口。


    他双手撑在洗手台两边,低头抬眼地看着镜子里自己的眼睛,很凶,本应该具有侵//略意味的姿//势,被他做出来,却并不那样直观。


    太短的时间,许横见过的人、玩过的圈子都太多了,无论表情怎么样,他的眼神中都会有一种无法抵挡与改变的平和,是一种区别于轻视和自卑的平和。


    太难得的眼神。


    许横盯着镜子里的那张脸,他知道自己长得好,无论哪个年龄段,身边总是会有人用言语和行为不断提醒他这个事实。说实话,在大多数时候,他很享受这种所谓“美貌”带给他的优待。


    但貌似,直到现在,代价太大了。


    不过,人们对外貌的态度总是格外明显,好意与善意都是无法掩藏的东西,或许有人后知后觉,正如情感倾向的复杂性绝非单方的文字足以表达。


    许横身体动了动,镜子里的身影也跟着动了下。他想,难不成真的一张脸而已,也值得这么多的追捧?


    窗帘被夜风吹动,挑起一角,卧室静谧一片,床上隐隐有拱起的一道痕迹,但夜很黑,肉眼似乎看什么都不真确。


    寂静的夜中除了风声外多了些别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前文改过,小改动,并不建议重看,也不影响后文阅读,谢谢。


    第62章 发誓


    卧室门被缓缓推开,一道人影缓慢出现,他并没有开灯,甚至放轻了脚步声,只依稀能听见一点儿微弱的呼吸声。


    片刻,他的脚步停在了床边,只是,更先注意到墙角一侧窗帘轻轻拂动,有风从外边将它吹起,好像是主//人睡觉前没有提前检查过。


    他皱了皱眉,抬脚朝窗户边走去,手指刚搭上窗帘那一刻,他忽然感觉到了不对,身后空气浮动的变化被他明确地感知到。


    不好!


    时间真的太短,短到让他的脑子里无法出现任何一个可能,而是一片空白,完完全全的茫然。


    “呃、啊!”他惊叫出声。


    窗帘被人一把扯开,许横一手握着他的领子往外拽,“没想到啊,第一个抓到的是你。”


    他的语气很平静,这场刻意的等待并没有让他有丝毫的暴躁,甚至因为计划初步顺利,许横的语气里还有点儿微妙的开心。


    崔敢半个身子被拽到窗户外,冷风从他的脑袋吹过,头发飘起,顺着不同的方向飞,如果忽略掉他脸上惊恐的表情的话,这幅画面还颇具艺术气息。


    “你冷静一点,先把我拉回去。”无论再怎样冷静,一瞬生死的当下,崔敢还是被吓得声音都在抖。


    许横的脸在夜色中展露出来,几缕长发飘得很高,他的表情肆意,眼睛是莫名的浓烈的漂亮,从未有过一刻,是这样猛烈又厚重的感觉。实话,掌握他人生死的感觉,一点都不好受。他看着崔敢,也不回刚刚的话。


    崔敢也自觉说了句废话,他此刻半个身体都倾出窗外,倒置的感觉非常不美妙,加上无比紧张,整个脑袋维持像充血一样满涨的状态,气息也无法通畅。


    “我打电话,马上让人放你走。”崔敢妥协道,他刚刚只是稍微瞄了眼离地面的距离,摔下去残疾的风险很大。这事要放在以前,他还敢赌天底下没人能有这么大的胆量针对他,但是面前的人是许横啊!


    就丝毫无需任何顾虑了。


    一个根本意识不到自己是个疯子的疯子!


    许横垂着眼皮看他,压得很紧,“我怎么信你?”


    崔敢深呼了一口气,双手举起来,以示自己的诚心,“你让我打电话,我让人把直升机开过来,到时候直接送你走。”


    他盯着许横的神色,片刻,补充道:“只有你一个人。”


    许横将他又往下降了一点儿,改由两只手抓着崔敢,“一个人?我不会开直升机,到时候放了你,你还不是得抓我回来,嗯?”他挑了下眉。


    如果现在有测谎仪,崔敢巴不得能用那玩意儿证明自己说的是真话,生死关头,他哪里会想到太多。但不得不说,许横确实是聪明的,至少轻易糊弄不过去。


    崔敢紧张到完全笑不出来,他的腿死死地勾住窗底下那一块墙,但这没用,因为一旦许横现在只是放手,或者推他一把,那他必定会掉下去,没有活路的。


    “那你想怎么样?”


    许横看着他,同一阵风吹在两人脸上,澄澈的月光将二人的神情照得一清二楚,许横居于上首,英俊锐利的面庞此刻也显示出一种别样的寂寥,像冷白灯光照在匕首上的那一道冷淡的反光。


    无法捕捉,无法寻觅。


    “这是我能决定的吗?”他淡淡地反问回去。


    崔敢被他噎了一下,精神高度紧张加上呼吸不畅,他的状态不算好,诚恳地道歉:“许横,我们以前也是好朋友,我在你身上花的钱也有几百万了,关系挺好的。和贺山青他们一起囚//禁//你是我不对,但是许横,没必要做到这份上吧?”


    他的眼神过于诚挚,要是这段话放在别人身上,许横尚且还有可能被绕进去,但面前这个人是崔敢啊,那种圈子长大的人,怎么会知道自己不对呢?


    许横的面色更冷,掐住脖子的一只手缓慢加力,手臂上的青筋根根爆起,语气却平淡的不得了:“是啊,没必要做到这份上。”


    崔敢不敢动,他暂时还没蠢到觉得这话是表里如一的地步,他警惕地看着许横,甚至因为不敢眨眼,眼内红血丝多了不少。


    “既然不只有你,那就是你们伦尖了我,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


    许横的声音像一束冷泉,尽数泼在崔敢的身上,从来没有死到临头的认错,只有棋差一招的懊悔和事后的暴怒。


    “许横,事情是我对不起你,你想做什么我都认,但咱们没必要撕破脸不是吗?如果今天你对我做了什么,我的人不会放过你。”


    “到了现在,”许横睥睨着他,直到现在,他的眼神中也并没有轻蔑,更多仿佛也是只平淡下的冷漠,“你还要这么高高在上吗?”


    “威胁我,还是以为我不敢?”他的语气很轻,像风随时能吹起的一片落叶。


    崔敢看得心有余悸,求生本能被激发,但他还是那副样子,“我错了许横我错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你才会信我,但我真的后悔了,你放过我吧,我答应你,今天一定会让你离开这里,以后也再也不找你,再也不和你有任何关系,我能发誓!”


    提到誓言,他恍如被打通了任督二脉,语气焦急,“我发誓,我发誓做不到上面说的一切,我不得好死,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这样的誓言,竟然显得诚心。


    他此刻又冷又热,夜风往他脑袋上吹,像冰冷的鬼的手在抚摸,即使无比冰冷,但却在一瞬间他整个人陷入了两种极端的环境中,极致的冷与热,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也不明白这事什么感受。


    豆大的汗水从额头上、脖颈间滑下,但被长袖遮掩的两条手臂,满满当当全部是起来的鸡皮疙瘩,两重境下,即使崔敢再怎样克制表情,他都忍不住刺激出生理性的眼泪。


    过了不知道多久,大概也不超过十秒钟,崔敢的眼泪如同洪水泄闸一般涌了出来,也没有所谓的面子了,他从许横的眼睛里看到了,今天晚上,一定会发生什么。


    “许横!许横!你不要做会后悔的事情,我死了对你没好处,只要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我会让你出去的!”


    夜沉如水,微风掀起一二涟漪,连绵的树林恍若一个个巨人,越美丽的外表,越危险的内里,树林的美丽,同时也是蛰伏的危险。


    一辆越野车疾驰在盘山公路上,即使是窗边飞快变换的风景,也因为地理,具有高度的重复性。


    因为在山上,本就低下的温度更加无法言说,偏偏驾驶座边上的窗户还开了一半,越野车的车速几乎是贴着允许内最高速去的,大风把许横的头发尽数往后吹去,五官完完整整地漏了出来,没有任何一根发丝的遮挡。


    路灯把下山路照亮,却不是合适的前方。


    不知道是风吹的,还是所谓暂且了结一桩心事,或许也是内心足够强大,许横此刻的心情无比平静,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十分稳。


    此刻的夜,并非宁静-


    “渠容,这次你真得来一趟了。”


    电话那边的人语气明显不对,闻渠容换了只手拿烟,不紧不慢地说:“生病了,没我你们不是也玩得好好的吗?”


    烟也没点着,他现在没有抽烟的习惯,只是一时心痒,但又实在不想闻着味儿,只好咬着烟头聊以慰藉。


    那边被几次三番拒绝,也有些急了,“你生什么病了?”


    好几下之后拒绝的理由才是生病,但凡和闻渠容熟一些的人都知道不过是一种敷衍的话术,还是那种敷衍到极致的,甚至懒得再思索一点儿具体的原因的话术。


    闻渠容倒是语气淡淡,十分沉得住气,“感冒,不想传染给你们。”


    他鲜少这样油盐不进,出声的赵丛竹明显无奈,但看着对面的某人,又不能什么都不做,只好继续婉言相劝,“一点小病,你什么时候身体这么差了,没人怕你传染,大不了几包药的事,你说对吧?”


    闻渠容刚要继续拒绝,只听到那边传来一声很重的玻璃轻碰的声音,那声音很重很沉。他想了想,才想到大概是手机放在桌面上了,玻璃杯放在桌上发出的声音,依稀间还听见了晃荡的水声。


    一种提醒。


    一个警告。


    闻渠容的面色有片刻的不爽,咬着烟头的牙齿也轻微地用力,道:“行,我一会儿到。”


    那边松了口气,立即说:“行,咱们在雾观这儿聚,就咱们几个,没别人了,接你的司机已经在路上了。”


    闻渠容哐当一声,装着矿泉水的玻璃水杯被他重重放在一边,话语绕悬在嘴里,但他还是没说出口。他的心情像他皱起的眉头一样,无比复杂。


    通话开了免提,这个有着重物碰撞的声音无法忽视掉,但赵丛竹作为手机的主人,在没人刻意开口的前提下,他没去招这个晦气,手疾眼快地挂了电话。


    闻渠容恼羞成怒,但他没有扔东西发泄的习惯,更何况,他还得应对接下来的事情。


    谢雾观很少把人往家里带,去过的人拢共也就那么几个,他倒是以前也去过几次。不过上次和许横那一腿,他已经尽量避着和谢雾观交流了,虽然知道一定会被看出来有什么,但也总比把人头送上去好得多。


    按响门铃的那一刻,闻渠容甚至想着要不然他现在走算了。


    门应声打开,是宁瑜的脸,表情有些复杂,但很平静,“雾观在里面等你。”


    闻渠容表情微动,颔首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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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章 订婚


    也就他、宁瑜、赵丛竹和谢雾观四个人而已,刚好是凑一桌麻将的人数。


    其他人倒是可以不在意,但闻渠容一眼便看到了沙发上的谢雾观,他内心情绪复杂,但面上还是一幅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如常和人打招呼。


    谢雾观作为房子的主//人,还算是有点儿气度,明明目的不纯,还特意问:“喝茶还是咖啡?”


    闻渠容生怕他没那么好心,嘴角的笑都礼貌了几分,“都行。”


    宁瑜提议去打麻将,几人都没意见,往麻将房里去。他们也都不是第一次来这儿了,不用人带着就知道哪间房里有麻将桌。


    等人都坐下了,谢雾观才端着一个被子到了房间。他把被子放到闻渠容手边,倒是一幅绅士的样子。


    “谢谢。”


    麻将哗啦啦被打乱,几人开始摸牌。间隙之中,闻渠容伸手碰了下杯壁,果不其然,奇冰无比,这一口下去,他怕是得从头凉到脚。


    有人开始出牌,也随口闲聊了几句别的话题,无非集聚在哪家又有新的项目,哪几家打算联合,是推出两个适婚同龄人去联姻呢,还是合作什么项目。


    牌局有些过于平静了。


    一局都快结束了,闻渠容伸手去碰了下水杯,竟然还有被冰到,但他没放在心上,举到嘴边小抿了一口,随后,闭上了眼睛。


    靠!


    他低眼往里一看,一大块冰块在里面,水都没多少,还是够狠,闻渠容在心里想到。


    而且竟然还是一杯白水,闻渠容垂眸,心里想着,这确实也是谢雾观喜欢的招数。还是最轻的哪一种,看来他想的不错,今天等着他的可不止这点儿小打小闹。


    “晚上就留在这里吃饭吧,你们想吃什么,我让人去买。”谢雾观打出手里一张牌,从容地说。


    赵丛竹率先接话,“我来吧,我点等会儿让人送过来。锦湾那家的怎么样,听说最近研究了一道新品,正好尝尝看怎么样?”


    “行。”


    自然是没人反对。


    闻渠容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他本就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加上和许横有过那么一腿而心虚,现在还是在谢雾观家里。虽然知道对方不至于在饭菜里下毒,但是换个人点的,很明显能让他不那么谨慎。


    只是,一时的宽心并不能有什么实质的帮助,反而很有可能酝酿出更加坏的结果。


    专门的人员很快上门,在餐桌上将一道道菜展开,不愧是人均上万的饭店,连米饭都有特别的光泽。


    整整齐齐一共摆了八道菜,分量不多不少,菜品精致,但也明显不是他们四个人能吃完的量,加上几人也不是贪多的性格。


    宁瑜有些奇怪,“怎么点这么多?”出去点这么多倒是没什么关系,但这毕竟是在谢雾观家里,多少会觉得有些不方便。


    “都想尝尝。”赵丛竹解释得很随意。


    锦湾甚至还有专门的售后服务,吃完了也有人员自带清洁用品过来收拾残局。


    饭桌上,闻渠容夹了筷子菜,问:“余极呢,他怎么没来?”


    宁瑜先接了话,“他好像有个项目去C城了,少说得在那儿待一个月。”


    闻渠容点点头,“他倒是辛苦。”


    “得了吧,”赵丛竹不太给面子,“他跟着去不添乱就是烧高香了,指不定玩得多欢。”


    “C城我去过,没什么意思,最多也就是进山里玩玩,余极估计没这么多闲心,指不定去那儿是委屈他了。”


    “听说他要订婚了。”


    闻渠容忽然眉心不受控制地跳了跳,捏着牌的指尖也无意识地抖了下,但很快又恢复寻常,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和谁啊?”闻渠容近几天没怎么出门,消息都不太灵通了。


    “貌似不是A城圈子里的小姐,国外留学回来的,哪家的还没听说,只放出了个消息,圈子里还没人见到面。”宁瑜语气淡淡,他性格圆滑,出去玩极少端架子,自然不少人愿意给他面子。


    “架势还挺大。”赵丛竹默默评价。


    聊到这个话题,几人都不算有兴趣,都是差不多的年纪,他们也时不时得受到点儿来自父母的压力。圈子里约定俗成并不抗拒婚姻,毕竟结婚只是绑定两个家庭而已,多的是人不遵守良好婚姻的守则。


    “早点订婚也挺好的,有个人能管着他。”


    闻渠荣冷哼一声:“别祸害人家姑娘了,有结婚的功夫,去面试两个常青藤毕业的更靠谱。”


    “欸!”赵丛竹放下筷子,颇有些正式地接闻渠容的话,“这下是余极,下次估计就得是渠容你了,你倒是得找个有文化的,大学老师正好,和你是同行,有共同话题。”


    闻渠容还没开骂,有人先应了这个话。


    谢雾观语气平淡:“咱们圈里适龄的人不多吧?”


    闻渠容蓦然抬眼正视他,却也只是在一瞬间,后面又面色如常地低下头去,不知在想什么。


    对于这事,赵丛竹不可谓不知道,毕竟他这个年纪,也是被催婚的主要人物,他前几年还正好有一桩差点儿就成了的婚事。他出声:“不多,统共数着也就那几家有女儿,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真要有心,总能找到人。”


    事实还真的跟他说的一样,虽说同一片圈子里联姻好处最大,但是有些野心的家族却也更愿意把目光放到远点儿的地方去,虽说不好操作,但也是利大于弊的事情。


    这顿饭不咸不淡地过去,吃完,赵丛竹和宁瑜在沙发上看电视。


    除开名下的房产,谢雾观有不少住的地方,这儿也是一个,一层一户的大平层,非常敞亮,最好的地理位置与格局。加上他财大气粗,干脆把两层都打通了,一层用来日常起居,一层全部规划来玩。


    闻渠容脱了外套,米白色毛衣包裹着他的身躯,深灰色裤子显得他的腿笔挺修长,眼睛被摘了放在一旁,整个人罕见流露出了点儿攻击性。


    谢雾观淡淡将球抛给他,他倒是不太随意,换了身专门的运动服,顺带做了个拉伸的动作。


    “换个衣服?”他对闻渠容说。


    闻渠容摩挲了下手上的球,一个白色的匹克球,他没怎么打过这种球,以前上大学的时候也经常是打羽毛球或者网球,连篮球这种运动也不太喜欢。不过,匹克球倒是和网球差不了太多,他上手也很快。


    “不用,待会儿借你家浴室一用就行。”


    几个来回下来,闻渠容摆摆手,示意自己去喝水,谢雾观也收了球势。


    宁瑜上来一趟,似乎是觉得看电视有点儿无聊,喊他们下去打麻将,却被谢雾观一口回绝。


    他们确实鲜少这般无聊,因为谢雾观极少让无关的人进他家,几个发小都见不得来几次,何况是外边那些能找乐子的人呢。


    闻渠容在一边低头喝水,没说话,他出了点儿薄汗,刻意蓄起来的长发乖顺地垂在脑后,让他也显露出几分很良善的错觉来。


    他低着头,看着眼前一小块儿地板,如果迈进这里的第一步,他还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的话,现在,已经彻彻底底清楚了。


    毫无疑问,谢雾观今天就是专门要他来的,当然,他从来没有拒绝而机会。可能是警告,也可能是干脆断绝,不过是给他最后一个亲口放弃的机会,或者,上次的事被他发现了?


    想到某个可能,闻渠容的脸色顿时变了,连握着拍子的手都放松不下来。


    “砰!”一颗球突然砸在身上,陡然被打断思绪,却因为实在太慌张,闻渠容此刻的心情甚至心虚高于不悦,分明谢雾观从未对他做过这么不体面的事。


    对面却还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站在球场一侧,眼眸微动。


    两人打得有来有回,平时都会健身,但闻渠容作为一个“文弱”的大学教授的,健身频率显然比不过谢雾观这种定期练习格斗的人。


    谢雾观的招式很猛,一下一下的,像砸过去似的,要是打网球,闻渠容还能招架得住。


    记不清第几次闻渠容停手要休息,除了第一次,谢雾观都没让过。


    最后,闻渠容认了,摔了拍子,一个球飞过来,贴着他的头发过去,重重落在身后的地板上。


    闻渠容喘着粗气,心有余悸。谢雾观真不是人!一场下来,他内心也就剩这个感想了。


    对方的针对过于明显,让他想要忽视都没办法。


    “雾观,没必要这样吧?”勉强地笑了下,闻渠容已经心虚得不行了,但面上还要展示出无知的模样。


    谢雾观丢了拍子,朝他走过来。


    快到跟前的时候,脚步依旧不停,闻渠容眼神很轻地瞟了下,但还是克制着内心的想法,身体连微小退后的趋势都没有。


    这样做的直接后果就是,谢雾观抓着他的领子,“你和许横到哪一步了?”


    闻渠容瞳孔骤放,有些难以抑制的惊讶,谢雾观又没他家监控,怎么会?怎么会!


    片刻,他猛然抬眼看向对方,谢雾观的眼睛无比平静,根本就不是应该有的一丝的愤怒模样,反而是淡然的,甚至带着微末探寻意味的神情。他怎么会想不到呢?


    “你想我说什么?”很久,闻渠容耐不住,他真没想到有一天能被人阴到这份上,这人还是他的“好兄弟”。


    谢雾观放开他的领子,却一反常态地说:“我不在乎你们以前做了什么,从今天开始,你不能靠近他一步。”


    没必要装一丁点儿的傻。


    第64章 婚姻


    闻渠容半晌说不出话来,很久,才苦涩地笑了下,原来谢雾观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顿时心里又有了感叹,他真是白活这么多年了,能被一句话骗了。


    难免不服气,也只是嘴硬:“他要是自己主动来找我呢?毕竟,我和许横也是正经的朋友,不是吗?”


    闻渠容只感觉到呼吸都不顺畅了,他鲜少这样垂死挣扎,就像他们两个也是第一次争一个男人一样,更何况,那个男人还指不定能不能看上其中一个。


    想到这里,闻渠容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至少在许横那儿,他优先权还高一点儿。


    “他找你,你就去。不找你,你就别去他面前作妖。”谢雾观的语气很冷,愈发让人觉得他这话认真。


    “好啊。”他回答得轻易,比上次好搞多了。


    谢雾观颇警惕地看他一眼,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都是聪明人,知道结果之后自然也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除非上赶着送死。


    他们两人一同下来的时候,余极和宁瑜还躺在沙发上打游戏,嫌电视剧不好看,从抽屉柜里翻出来的连接电视的操作机,时不时传来两人几声大叫。


    站到面前时,可让人好一番打量。


    赵丛竹正准备开口,却被宁瑜打断了话头,“那行,也挺晚了,咱们要不然散了?”


    自然没人会有意见,谢雾观也点点头,他和闻渠容离得不远,但特意往那边看了一眼,随后什么都没说。


    “路上小心。”


    电梯里,没人管赵丛竹了,他问:“渠容,你怎么不从雾观家里冲个凉再出来?”


    闻渠容爱干净是出了名的,甚至作为一个颇有讲究的人士,他很常用香水,怎么能够容许身上的汗味超过香水味?这样还能继续忍下去,已经是到了让人无法不怀疑是否是被夺舍的可能了。


    宁瑜也看了一眼,但什么也没说,谢雾观不在,他也没什么要帮忙避着的。


    别说他们了,闻渠容才是最憋屈的一个,语气也难得不好了起来,“谁知道他什么毛病?”


    恰巧电梯门在此时开了,开阔的地下停车场展露出来,闻渠容率先迈步走出去,头也不回。


    身后的赵丛竹还有点儿疑惑,“他这是跟雾观吵架了?”


    宁瑜耸肩笑了下,语焉不详:“对啊,谁知道呢?”


    闻渠容此时真不可谓心头没火,怎么能狼狈成这个样子?他坐在后排座上,车子中间的隔板升起,挡出两个空间。脸色阴沉得可怕,得亏是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不见这样的画面,要不然手抖就不好了。


    已经记不清多少年没有这样挂过脸了,好一会儿,他才收住表情。


    电话铃声略显突兀地响起,闻渠容此刻本就心情不佳,现在更是说不上来的烦躁,头一次看也没看就把电话挂了。


    但没过几秒,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闻渠容皱了下眉,无声撇了下眼才看过去。


    是他妈妈的电话。


    脑子里飞速闪过几个不太好的猜想,不怪他悲观,实在是谢雾观上次整他给他整出余悸来了,直觉这次的事情还和对方有关。闻渠容无声骂了句脏话。


    “喂妈,怎么了?”接通电话,他率先开口。


    “哎呀!给你打电话怎么就一定是有事,你还不允许家人之间交流感情了。”


    这种时候,闻渠容真是头大,“没不允许,欢迎随时交流,那您现在没事我就先挂了,我有点事。”


    他倒没有真想挂电话,果不其然,那边回应得也很快,“欸先别挂,行了是有事找你,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回家一趟,我和你爸在家等你。”


    “就晚上吧,我前几天给您订的那套珠宝刚好到了,顺路给您送一趟。”


    “那感情好,晚上想吃什么,让你陈姨给你做。”听到有礼物,那边的语气都欢欣了不少。


    “都行,您让她看着办。”闻渠容说完,刚打算挂电话,那边像是能预兆他的动作一般,赶在他的动作之前阻止,“你上次回家里喷的香水挺好闻的,是专门的男款香水吗?”


    “不算是,中性香调,都可以,您喜欢的话我去商场给您买一瓶。”


    “好啊,记得别拆包装。”


    闻渠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谁不享受亲自拆开礼物包装的时刻,他也无意破坏独属于对方的好感。


    闻父母虽然都有工作,但平时不住在市里,而是住在城郊的别墅,清静人少,空间又大,足够他们活得惬意。


    晚上,闻家前院也亮着灯,有两只大狗在草地上撒着欢。后院种了不少东西,两只狗被严令禁止进入期内,于是在闻家的主要活动区间成了前院这一大片草地上。


    黑色的车亮着大大的车灯,闻渠容从车上下来,手里还拎着两个礼盒。


    有佣人先在外面接过他手里的东西,笑着和他打招呼。“您回来得刚刚好,还有一个菜就可以开饭了。”


    闻渠容点点头,解开外套的扣子,两条大狗兴奋地摇着尾巴扑进他怀里。


    “小猫在睡觉吗?”他问。


    “在房间里看动画片,下午的时候睡过一阵儿,刚刚夫人还在逗它玩。”


    “行,我进去了。”


    佣人上前帮忙一起拉开还扒在闻渠容身上的两条狗,勉强有了一个空间,这才顺利抽身。


    换好了鞋走到客厅的闻渠容看着眼前的画面,忽而小小地挑了下眉,眼神微变,却没主动说话。身边有佣人适时接过他解下来的外套。


    倒是闻母,见到了一步步走过来的闻渠容,主动开口:“这就是渠容,我儿子。”


    沙发上,闻母的身边还坐着一位年轻女子,漂亮是其次,气质格外出众,像悠然的栀子花,散发着白色的淡雅的清香,穿着一身简单的长裙,白色的珍珠项链衬得脖颈尤其漂亮。


    闻渠容只匆匆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倒不是心虚,更谈不上厌恶。


    女生很有礼貌,立即起身朝闻渠容点头,“早闻大名。”


    两人顺利握手,对方落落大方的模样,倒是让他再不说话就显得不礼貌了,“不敢。”


    “我叫夏灵,我妈妈是你妈妈的好朋友,我们刚到A城没几天,冒昧上门拜访,不好意思。”


    “不会。”闻渠容是个不会给他人难堪的人,只是今天这意味过于明显,他心情又实在不佳,转头对着闻母道:“芳姐说小猫在楼上看动画片,我上去看看它。”


    闻母顿时面露不悦,“这有客人呢,你不得帮我照顾客人,小猫好好看着电视,你什么时候不能去看?”


    闻渠容有些不太开心,但表情还是淡淡的,看不太出来什么,“妈,我已经很久没看小猫了。”


    闻母还想要说什么,夏灵出来打了圆场,“我刚刚也见了小猫,很可爱呢,方便带我一起去看看吗?”


    “可以。”闻渠容看她一眼,忽然点了下头。


    闻渠容侧身前她半步,身边刚好是半个人的位置,不亲近也不刻意疏远。


    闻家有不少房间,但更多的是一些功能房,就连闻母的手工作品也得单独存放一个房间。


    小猫的房间不大,但布局很漂亮,除了一个能供人躺下的长沙发外,房间里都是小猫玩乐的器具,有很高的猫爬架和随处摆着的玩具,地上也有很厚的地毯,猫猫掉在地上也不会感到很痛。


    闻渠容侧身让对方先进去,将门大大地敞开着,室内的光线透出在本就亮着灯的走廊上,并不显得突兀。


    夏灵率先坐在沙发上,转头对上闻渠容的目光,毫无不对地道:“不介意吧?”


    闻渠容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她的意思,礼貌微笑:“随意就好。”


    猫咪见到有人,第一反应是防御,又立马看见了熟悉的人,几步跳到了闻渠容身上,脑袋窝在他的颈窝里哼唧。


    闻渠容抱着猫坐到了沙发另一边上,十分娴熟地开始撸猫,小猫也是一阵一阵地哼,语调格外悠长。


    电视上还在播放动画片,是特意选的能让小猫肉眼能够看见的最丰富的画面的动画片。


    好一会儿,夏灵放下手机,主动发言:“闻教授是吗?”


    “算是。”


    夏灵没什么表情控制,与刚刚那个在楼下沙发上的夏灵是截然不一的气质,倒引得闻渠容正色几分。


    语气不太友好:“是就是呗,什么叫算是,你们中年人说话怎么都这么弯弯绕绕的。”


    闻渠容嘴角的笑僵了,中年人,确实第一次被这样称呼,还有点儿不适应。


    夏灵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冒犯,或者说意识到了也见得会给怎样的反应。


    “刚刚你妈、呃令堂的意思,你应该能看懂吧?”


    一次次出乎意料,闻渠容高看她一眼,手上摸猫的动作依旧轻柔,“相亲,看来夏小姐有一些意见要和我说是吗?”


    夏灵见他上道,表情转好,立马侧身坐着面对他说:“实话说,我对你这种类型的毫无兴趣,对相亲更是厌恶至极,相信你肯定也不喜欢我。”


    闻渠容无所谓地耸耸肩,“不至于喜欢不喜欢,第一次见面而已。”


    夏灵毫不避讳地翻了个白眼,“拜托叔叔,我才二十岁欸,就被拉来相亲,你别告诉你咱们还可以接触下去。”


    二十岁?这也太小了,闻渠容皱了下眉,“那你岂不是大学还没有毕业?”


    “对啊,确切来说是十九岁十一个月。”


    “我妈也太胡闹了,”闻渠容确实不满,他能看出来夏灵年轻,但完全想不到能这么年轻。


    “我会跟我爸妈说清楚,咱们也不会有下次见面了。”闻渠容说得斩钉截铁,至少在这点上,他还是有一定底线的。至于对方父母让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女儿出来相亲的意图,他并不想窥探他人呢的私事。


    “好哇!”夏灵很是兴奋,毕竟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原来你人还不错,我这么年轻,才不想和老男人结婚。”


    闻渠容并没有介意她的出言不逊,对他来说,年龄是再坦然不过的事情,他二十岁的时候,面对一个三十岁的人,也会有这样的心理,估计还得更傲。毕竟年轻嘛,再无礼都是一件值得原谅的事情。


    “对了叔叔,你为什么还没结婚?”见对方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友善,夏灵难得在这种身份下话多了起来。


    电视机里动画片的声音不算大,闻渠容看向小猫的眼神足够温柔,“婚姻并不是我人生的意义。”


    “那什么才是?”夏灵皱着眉,好奇地问。


    闻渠容叹了一声气,语气莫名有些虚幻,“我曾经以为是快乐、幸福这些具象化的感情,毕竟物质足够了,就必然会转向追求这些,而很幸运,我的人生从未感受过物质上的不富足。”


    第65章 链子


    夏灵格外心急,“那现在呢?”


    “是爱。”闻渠容的眼神停在电视机的屏幕上,但思绪显然并不如此轻快,“一切的情感究极不过是爱和恨两样,只有爱,才会让一个人生有值得的意义。”


    夏灵托着腮,有点儿呆呆的,忽然想到了什么,惊讶地问:“你不会受过情伤吧?你也会被喜欢的人抛弃吗?”


    闻渠容笑笑,若是有人在他面前,饶是再迟钝不经事,也能感受到他的眼神究竟有多么的温柔缱绻,甚至带着这种柔情中必不可少的伤情,像午后打在澄澈湖面上的一抹日光,唯有那一抹。


    “算不上。”


    “又是这个算,那到底是算还是不算?”


    闻渠容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像所有自认为有阅历的长辈一样,说:“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了。”


    夏灵果然不认同地“切”了声,但闻渠容知道,不会有人像他这样知道了,对待任何一件事情,或细微或宏大,每个人的感受都是天差地别。哪怕是曾经的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也会是一个为了追求爱情而跨越艰难险阻的人。


    这太奇妙了。


    但最后,闻渠容还是没忍住问了她一个问题,“你们这个年纪,会很不喜欢年龄差距大的人吗?”


    这句话限制条件太少了,站在一个人的角度上,也能据情况而定给出多种回答。


    但夏灵偏偏不是那样的人,她看着闻渠容的眼睛,“叔叔,十八岁和三十岁可是鸿沟,三十岁的人一抓一大把,还不得趁着年纪多谈几个十八的。”


    “再说了,十八岁不谈十八岁,难道等到三十岁,还能上哪儿去找十八的!”


    她打了个响指,十分敞亮地下楼了。


    闻渠容想着这句话,忽然笑了下,看着脚边正在玩玩具的小猫,他这是怎么了?看来真被这场忽如其来的相亲刺激得不轻-


    吵醒崔敢的,是床头的滴滴声,意识尚未清蒙之际,他习惯性皱着眉想要往出望,抬着有些重的脖子,看见了一个不太熟悉但是又生理上清楚的景象。


    他这是在病房里。一下子,什么记忆都涌到脑子里了,晕倒前最后一个记忆点,也是那张脸,那张让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脸。


    他大概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送到病房里来,庄园里是有专业医生的,但久不住人,很多专业设备都没有。而他恰好伤得太重了,只能暂时被送出来治病。


    “靠!”他低低地骂了一声。


    不知道晕了多久,崔敢看着被吊起来的一只腿,心情复杂。半晌,他也只是按了下后方的按键。


    应声进门的却不是护士,而是他的助理和两个穿着标准工服的护工。


    “崔总,您总算醒了。”助理率先开口,且非常有眼力见地给崔敢的手边放好水。


    床被慢慢地摇了起来,崔敢甚至动弹不得,要不是一只腿被架起来了,他多半得怀疑自己是不是瘫痪了。


    “我爸妈知道这事儿了吗?”


    “崔总您放心,这事没传出去,一直都是我处理的。”


    崔敢赏识地看向他,“行,你好样的,这个月的奖金翻倍。无论我在这儿发生了什么,只要不是死了通知我爸妈收拾,其他事情,一律不能让他们知道。许横人呢?”他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助理都已经做好说出老板身体上一切问题的准备了,结果是个意料之外的答案,不过作为一个拥有充分职业道德的助理,他也一直在跟进这个事情。


    “人已经查到了,根本没躲,就在半山腰村子里的一个民宿住着。”


    让他逃出去了!准备了好久的心血泡汤,本来他特意借到了一个那么特别的庄园,想着伪装成国外,许横应该就不敢乱跑出去了,结果,他竟然还真的敢!


    精心策划,全部都没了!


    加上被打这么一通,崔敢整个人就差恨得牙痒痒了。身上倒谈不上多疼,只要有钱,这种依靠生物科技的的事情,就能无限度接近舒服,缓过劲后身体遭受的伤痛几近于无。


    “贺山青他们呢?”崔敢问。他知道许横打架狠,也从对方对付贺山青那事上能看出来,许横是个不折不扣的狠人,从前对他们有点儿好脸色,也不过是恰好能玩在一块,加上他们对许横还有用而已,只有拳头真正落到了身上才会喊疼。


    助理是做过功课来的,“贺少爷和沈先生也去了许先生所在的村庄里,但并没有住进同一家民宿,而是在唯一一家酒店落脚。”


    这个地方风景不错,这几年也开发了不少景区,旅游产业却也只能算不温不火,故而也只有一家连锁酒店,但民宿的数量却很多。


    崔敢点了点头,貌似没有什么想问了。


    助理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真不想参与这群有钱人的私事了,脏钱难赚,但想到翻倍的奖金,他整理好心情,用着一副良好的面貌开口道:“医生说您短期内都不能出院,且每天都需要做一定的检查,也需要您积极地配合医生。”默默在心里补充,在您没意识的时候,医生已经给您开了两台手术了。


    崔敢点了点头,看来是短期内他都走不了了。


    助理观察着他的神色,不太确定地问:“许先生那边我派人去盯着了,那是要收回还是继续盯着?”


    崔敢倒没料到他会做得这么周全,他想着就这样了还不如把人留给贺山青他们,反正他迟早是有机会再见到许横的,养好伤之后再做决定也不晚。


    “继续盯着吧,但别盯太紧,他紧惕心很高。”


    助理应了声,觉得今天的崔敢很是奇怪,照理说被人打到甚至要卧床休息的地步,再怎样也该使出点儿绊子来,怎么现在好像要平白咽下这口气。


    他当然想不通,正如许横的每一次做法都会超乎崔敢他们一群人的意料一般。


    “对了,贺山青那边也盯着,别让人发现了。”


    “是。”


    崔敢望着窗外过于漂亮的风景,莫名有些失神,要说恨意,肯定是有,但是心里竟然还有点儿庆幸,至少许横没有像对待贺山青一样让他身败名裂。


    没人能在许横那里吃到好果子,任何人-


    余极无所事事地瘫在酒馆的沙发上,身边罕见不是那群圈子里的公子哥儿,而都是些在这儿认识的哥们儿。


    他们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时不时点评台上的人唱的歌怎么样,时不时说着等会儿去找点乐子。


    把余极弄烦了,没什么气势地吼了声:“吵死了,听歌不行啊?”


    身边没人敢说话了,毕竟他们这几天的消费都是这个冤大头出的,不好好捧着,走了上哪儿还能找到这么一个无私的人。


    他音量不高,但也多少吸引了周边人的侧目,最多也只是看上两眼之后跟自己的同伴低声交谈,更多的也只是不关己事地忽视掉。


    余极被这些目光看得后知后觉感到一些尴尬,有些躲闪着目光,忽然看到一个匆匆闪过的身影,让他感受到几分熟悉。他皱着眉,正要定睛细看,对方却已经消失了,但心里已经有了一个还算确切的答案。


    “余哥你去哪儿?”


    被人拉住衣角,余极不耐地丢了张卡在桌面上,“别吵我,一会儿回来。”


    “欸欸哥慢走,咱们等你回来!”


    余极哪里会不知道他们就是为着他的钱来的,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人家为了钱讨他的欢心,他花钱买人陪着玩,各取所需,再说了,他有钱,可不就是得花出去。


    不太明亮的灯光下,踩过地上一道道黑色的影子,余极循着刚刚那道视线一直往前走,直到又走到一个尽头了,都没看见人。


    “诶,不是在这儿吗?”他有些没想到似的挠挠头。


    “在找我吗?”一道声音忽然在身后出现。


    余极惊喜地回头,就看见一侧肩膀靠在墙上正叼着根烟的某人。


    “许横!我就知道我肯定不会看错!”余极一脸欣喜地走上前去,说实话,他和许横算不上很熟,但在这种情况下遇到个熟悉的人,很难不开心。


    许横衣服穿得够少的,肩膀很宽,大且直的领口将锁骨露了个完全,上面没有任何装饰,好看得要命。


    差点要让人鼻血看得流出来。


    余极走进了,难免细看,许横今天穿了件灰黑色的长袖,有种别样的又紧身又宽松的效果,肩膀薄薄的,很直,没有当下高个儿年轻人普遍拥有的驼背的毛病。


    难得的是腰身也够细,上面挂了两串银灰色的一粗一细的链子,碰到的时候叮当作响,晃荡似的挂在腰间,潮得没边儿了。


    “你这身真够……漂亮的!”余极赞叹道,他看见对方松垮的破洞裤,在外面走两步估计都得得关节病。但也是真漂亮,那种男人能穿出来的漂亮,虽然有点儿不分季节了。


    “你不冷啊?”他问的是在外面。


    许横也没正眼看他一眼,自从被接二连三“表明心意”之后,他总感觉看人都出了点儿问题。


    “带了棉服。”他的声音有点儿冷,像此刻室外的天气。


    “那确实差不多。”余极又盯着他的腿看,破那么几个大洞,风肯定能从外面透进去,年纪到了多半得受罪。


    不过,越细看,漏出的那点儿腿又直又白,看不太出来多少体毛,应该不会很细,看上去还有点儿肉感,直确实真的,不知怎的,余极咽了口口水。


    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不对劲,他怎么会对一个男人的腿咽口水?他可是只喜欢女人!而且,为什么这么安静?


    余极恍然抬头,对上一双冷中带了点儿嘲弄的眼神,他蓦然呆滞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许横忽然发难,抓住余极的领子往墙上怼,一条腿压在余极分开的大腿上,几乎鼻尖碰着鼻尖,“眼睛往哪儿看呢?”


    一整张脸在眼前放大,所有的情绪在顷刻间好像消失了,这个脑海只剩下眼前这幅画面。就是这样,被一个男人狠狠地压在墙上,余极从未想过这个情况,他甚至完全不生气。


    究竟是为什么?


    温热的气息在二人间蔓延,余极也后知后觉,许横的气息也可以是那么滚烫,而不是表面那样不耐中夹杂的十分明显的冷冰冰。


    许横往里一用力,余极吃痛一声,他从小到大也没少受过训练,但当下竟然一丁点儿想还手的反应都没有。


    那张脸仍旧近在咫尺,余极却只顾得上看那双眼睛了,足够有锋芒的冰凉的眼睛,眼周连一道皱纹都没有,直观得像是画上的一双眼睛,色彩鲜艳,边界明确。


    他有点儿离不开那双眼睛了,“你眼睛真好看。”在他毫无意识的时候,脱口而出了一句话。


    许横微微皱起了眉,但也只是一瞬间,他的眼神本就没多少善意,当刻意起来,更显得让人望而生畏。


    余极以前也学过几年美术,但实在天赋平平,加之当事人兴趣寡淡,最后也是不了了之,不过这么多年名师教诲,底子还是在的。这么一瞬间,许横的脸对他的冲击是巨大的,像某种抽象的色彩往脸上砸的感觉,而他没有丝毫被砸的恼怒,有的只是迎接画面的喜悦与无措。


    许横勾了勾唇,笑意像湖面结起的一层薄冰,让人直观感受到与湖水隔着层明显的障碍,但因为这层障碍是透明的,让人伸手去触摸的同时很难忍心去破坏。


    明明知道不是好意,最后却也只能珍而重之地去对待。


    “好看,把你眼睛剜了贴上去看行不行?”


    第66章 纯/情


    听到这话,余极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他眼前是谁,又突然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场合,浑身一惊。


    许横对上他有点儿惶恐的眼神,没有多做什么,往后一抵就松开了他。


    嘴角的烟依旧没有点燃,被他随意地塞到裤袋里,消失不见。


    他转身就走,毫无留恋,仿若刚刚这件事、身后这个人,对他来说,都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余极看着他的背影渐渐地远,想要冲上去的时候,人已经看不见了。他有些懊悔地捶了下墙,即使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原因-


    许横穿上棉服,街上一阵一阵的风吹得人心凉,但他喝了酒,不至于醉的地步,却也能感受到身上由内散发至外的暖意。


    小村子发展得中规中矩吧,甚至因为旅游业,不太像寻常村庄的样子,而是像个小县城,很小,半天的时间就能从头走到尾。


    许横走进一家门头很小很旧的馆子吃饭,他向来不太讲究这些东西,进去要了份加卤蛋的阳春面。


    桌上的一层油迹很明显,这是经年累月形成的印记,无论是普通的纸巾或者专门的清洁剂都抹除不掉。许横拿纸巾大致擦了下身前的这一片桌面,看到一层很薄的青黑。


    面很快上上来,上面泛着一层油光,香味冲进人的鼻腔里,是一种难得的舒适的温暖。


    店里人不多,只零星坐了两三桌,交谈的声音很小,只有店老板大声刷短视频的声音。


    吃到一半,许横突兀地抬眼,对上一双慌忙躲下的眼神。要放在以前,他估计还得觉得自个儿多么自恋,但是现在,他只会想骂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生活中就充斥着这些恶臭的东西。追根溯源,无非都来源于那些烂人对他所谓的喜欢。


    真让人恶心!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这种日子,他多过一天,真是像拉着人一起去死的地步。


    嘴里的面好像都少了味道,但许横还是坚持吃完了再走人。临走前,他特意往刚刚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一眼的时间长度可不短。


    没有路灯的村庄道路格外黑,月亮投射在地上的光亮过于微末,周遭的一切都恐怖了起来,走在其中,像是误入了某个恐怖密室。


    没有手电筒,许横摸着黑走在回民宿的路上,他胆子并不小,甚至因为性格,对于这种环境,表情看起来还意外有一些不屑。


    从庄园跑出来,他甚至没有买手机,在这个村子里都是现金花费。


    说是民宿,但其实就是村民家里,建了几层高的楼,挑出一两层装修好房间来充当民宿,也只有这种地方,才不查身份证。


    村民院子里还亮着灯,养的土狗大黄在墙角趴着睡觉,偶尔有人和车经过的声音就吠两声,但很奇怪,只有在马路上经过的才会被吠,等人真走到面前了,大黄却也不叫了。


    民宿老板很热心地问他有没有吃完饭,再得到已经吃了的答案之后,还是试图邀约他等会儿一起吃夜宵,被许横无情拒绝。


    打开房门,电灯开关上的手指停住,许横整个人一般隐没在室内的黑暗中,一般出现在光亮之下。


    半晌,他往里跨进了一步,轻轻带上门,手指轻轻一点,刺眼的灯光瞬间占满了每一部分空间,这些光像是追随许横一般,随着他的动作被带到任何一个角落。


    味道。


    房间里的味道和他走时不一样了,空气中有些不同的味道,烟味,但他并没有在这个房间里抽过烟。


    至此,烟味的主人是谁不言而喻。许横自认为,短期内崔敢是不敢来招惹他了,故而,他能想到的,也再没有别的人选了。


    早知道他们不可能乖乖躲在暗处。


    窗外黑漆漆的夜色给人一种仿若存在于真实的虚幻,好像万物就是蒙上了黑纱的模样,唯有走进了细瞧,才能发现丁点儿自认为的真相。


    风将树叶吹得作响,也把微末的真实带去无法探寻的远方。


    许横站在床边,有些高大的身影也显示出一种无名的孤独,他总是这样,自由又拘束,随意又顾忌-


    而另一边,亮堂的室内,桌子前面是几个角度的摄像头显示屏,屏幕上的人赫然是许横。


    他们看着许横进门的迟钝,也看着他一个人站在床边不知道在想什么。摄像头画面很高清,许横牛仔裤破的洞拉下来的线都能被清晰地拍到。


    “哥不会看出来我们去过吧?”沈云觉发问道,他还是那个样子,但尝到了甜头,他看向许横的眼神也并不像以往那般无辜。


    贺山青抓着自己的手,声音很沉:“不知道。”


    两个人的心情看起来都不太好。他们甚至悄摸摸做这种事,也不敢当面见许横。


    沈云觉一直都是一个没有主见的人,忍不住问道:“你说,哥知道那天晚上的事情吗?”


    不用思考,贺山青就知道他说的是哪天,他看了一眼沈云觉,然后说:“不知道。”


    他不知道许横知不知道。但他并不想多余解释这一句。


    那天晚上,许横的身体在灯光的照射下简直亮得在发光,每一部分都那么美好,在他眼中,用漂亮来形容都不为过。


    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他看着那句身体上不属于自己的痕迹,他简直嫉妒得要疯了,但他还是觉得漂亮,还是不可自拔地喜欢,即使不属于他。


    他抓着许横的腿,大腿//根上的肉让他并不能一只手完全握住,那种独特的肉感,跟许横整个身体偏瘦的观感是不一样的。但握上去的那一秒钟,贺山青知道,他已经彻底沦陷在许横身体里了。


    无论灵魂,无论□□。


    已经爱上了全部。


    沈云觉是一个爱哭的人,但并不是一个会浪费自己眼泪的人,他撑着头看着面前的画面,说实话,内心没有后悔与恐惧是不可能的,那毕竟是许横啊。但要重来一次,真让他做出截然相反的选择,那必然不可能。


    摄像头里的许横忽然有了动作,他随手将棉服拖在了椅子上,露出底下那件半紧身的长袖来,宽肩窄腰一览无余,堪称优越的身形。


    虽然看不到肌肉,但莫名给人一种力量很强的感觉。


    棉服好巧不巧挡住了其中一个微型摄像头,贺山青和沈云觉不约而同地往后缩了下,好像那件衣服丢在了他们的脸上,迎面而来的是一阵并不存在的风。


    卫生间的灯光随之亮起,同时,两人的目光转向另一个画面。因为不是酒店,没有标准的干湿分离,甚至卫生间也略显窄小,许横一进去,空间都显得逼仄了起来。


    他动作很快,衣服脱了就开始洗澡,连带着一块儿洗头。


    而摄像头后面的两个人,几乎是眼也不眨地盯着那幅画面。许横以前和他们在一块儿,玩得不算混,加上对于那种事情有点儿架子,他们还是第一次这么直白地看到他直面自己的欲//望。


    这幅画面,怎么说呢?


    连做那种事情的时候,许横的表情也是带着冷意的,面无表情,但耳后根最开始红了,到了脸上,有一层很难窥探到的薄红,微微皱着眉,明明最应该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姿态,但发生在他身上,就那么勾人。


    高清屏幕上的那只手臂肌肉感格外明显,线条很流畅,却也不是刻意健身的那种肌肉块,手背上的青筋一条条爆起,异常粗壮,甚至好像在一下一下地跳,尤其吸引注意力。


    沈云觉眼睛瞪得巨大,他恍然回到了那个晚上,却又是截然不同的感觉,因为他知道,在那个晚上,许横不会有这样的表情与反应。


    他的眼睛好像是想透过电子设备进去吃掉许横,有一种很淡的无知感,惊喜、茫然、跃跃欲试夹杂,更兼具其它。


    许横的手很好看,又细又长,指骨不大且有点儿深色的痕迹,指甲修剪的又平又圆,两只手都没有一颗痣,堪称完美地维护住了那份美感。


    分不清楚咽了多少下口水,直到屏幕上出现了水流,许横在洗手,透明的自来水水柱划过他的手背,朝不同的方向流去。


    每道水柱过后,总有零星的水珠停留在那几道青色的脉络上,本来是再平常不过的景象,却在某些人的眼中,显得格外性感。


    仅仅是一只手的联想,就格外的多。


    烟味窜入鼻腔之际,沈云觉好像忽然和当下这个世界有了真实的连接,他忽然意识清醒,转过头去看着贺山青。


    对方的表情比他想象的,或者说比起他来要冷静得多,只是夹住香烟的两根手指微微颤抖着,出卖了当事人现下不安的心境。


    湖面平静,原因不过底下搅动起了风云。


    他注意到了沈云觉的视线,似乎刚想起来对方闻不了烟味,但他并没有掐掉,那点儿红出现在他的脸侧,挑动了一下的眉头似乎是在为自己鼓气,“不好意思,忍不住。”


    这是不打算灭烟的意思了。


    沈云觉是有不满的,但他却一言不发地转回头,看向面前的屏幕。


    许横的动作快极了,没几分钟就洗完擦干坐在了床上,他没穿睡衣,腰腹以下的位置被带着花色的被子盖着,上身分明的腹肌暴露在空中,空调热风呼呼地吹着,却也并不是能够供人裸着能觉得舒适的温度。


    没有手机,但许横不知道从哪儿买了个游戏机,正靠在床头打游戏。


    屏幕上,画面之一是他的正脸,沾着水珠的湿发结成一缕一缕挡住他的额头,过于亮白的灯光与高清的画质让他的脸在屏幕上有了一种清晰的纯//情感,安静文艺得像古早DVD里面的男主角。


    第67章 冷酷


    摄像头后面,贺山青激动得眼皮都在抖,他分不清这个情绪波动的缘由,但莫名地,对于许横所展露出的一切,他都无法抵挡。


    很久很久,他深呼了一口气,低下头平复无法平稳的呼吸。


    听到动静,沈云觉依依不舍地从屏幕上挪开了目光,问:“你没事吧?”


    很久,贺山青的头还是低着,烟早就不知何时被他掐灭,“沈云觉,你后悔了吗?”


    沈云觉愣了一下,目光不自觉移到了那个要隔着一层屏幕才能看见的人身上,又仿若羞愧地再一次移开了视线。


    就像这个问题沈云觉并不能回答出来一样,真正想问的对象也并不是他。


    良久,从那一边清晰地传来“啪”的一声,两人还是没有忍住,看到的也是一片漆黑。


    黑夜与光明并非相悖,由此衍生,爱与痛苦常常并存。


    年少轻狂总是竭尽全力追求爱,悔恨涌上心头却只是片刻一瞬,总有人的勇气会源源不断,爱却并非如同怨恨一般成倍增长。


    那点儿小小的心绪好像在心底发芽,然后以一种不可控的速度生长,长出来的嫩芽轻微地撩动着每一根心脉,却有一种抓心挠肝的难受,但没人会因为这点儿痛苦把心刨出来-


    余极再一次见到许横的时候,是在大街上,他身边照样有很多人围着,打算去下一个地点好好玩玩。


    这种贫瘠的地方,如果身边不围点儿人玩着,那真是太无趣了。


    余极本来就是躲家里人来的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幸亏他不是太挑剔的人,要不然连这儿也待不下去。


    身边的人还叽叽喳喳的,但隔着一条马路,余极却看见了坐在摊子上吃东西的许横,穿着棉服,头发很乱,像是没梳头出门的,也像是刻意做过的造型。


    有些头发甚至还是一绺一绺的,以余极不算过于贫乏的生活经验来看,他猜测那是前一天晚上没吹干头发就睡觉的痕迹。


    不知道为什么,他惯常喜欢热闹的氛围,身边的这群人却吵得他头痛。


    “别吵了,我不玩了,我走了,你们要玩自己去玩。”他语气差,话一说出来,没人敢上去说好话。


    等到身边最后一个人也走了,余极才有些迫不及待似的穿越马路到了那个摊子面前。


    就是很普通的卖肉丸的小摊,热气氤氲着周围一大片的空间,就是很寻常的香味,但此刻一股脑地往余极鼻子里钻,难耐极了。


    “许横!”他走到许横面前,叫了一声。


    有些大的音量引起了旁人的注意,零星几个目光投向这边。许横却感觉不深似的,不慌不忙吞下勺子里的一颗肉丸,才慢腾腾抬眼看向对面。


    余极却没他这样的好耐心,却也没有愤怒他的迟缓,而是从容落座,并且说:“好巧,我们昨天刚见面,今天又见面了。”


    许横的脸鼓起一侧,嘴巴正在嚼东西,他是一个冬天都能喝冰可乐的人,但却不太耐热,嘴巴时不时张一下,“有事?”


    他的语调又轻又慢,格外散漫。从没有人这样对余极说过话。


    但余极却没有一丁点儿不舒适的感觉,反而是更加感兴趣地双手搭在桌子上,“我们很有缘欸,这么偏的地方都能见面。对了,你为啥来这儿?”


    许横不太重视地瞄了他一眼,却没对他说话,而是抬手招来老板,“老板,再来一碗肉丸。”


    老板应了一声,弯腰把肉丸放进大锅里煮。


    余极眼睛一亮,“谢谢,你真贴心,和看起来一点都不一样。”


    许横因为吃了烫的肉丸,嘴巴不是一般的红,冷风中身体也忍不住瑟缩了起来,问他:“我看起来是什么样?”


    余极没想到会被问到这个问题,“嗯”了一声之后,想了想道:“你是说第一次还是现在?”


    许横不经意地挑了下眉,“你想说哪一次?”


    他有时候真挺好奇,这群富家公子哥儿看他究竟是什么样的,难得碰上一个又一个狗皮膏药,虽说面前的这人不是。


    余极笑了下,在这儿能遇到认识的人真让他挺高兴的,“第一次倒没什么,就知道你是渠容的朋友,但你俩气质挺不搭的,不知道为啥能在一块儿。”


    不用许横问,余极自个儿就能把原因吐出来:“渠容再怎么说也是博士毕业的,他现在在学校里好像还教的是文学,身上真有那种文学气息。但你嘛——”


    借着这个话,余极于是正大光明地打量起了许横,“像经常逃课的校霸。”


    许横耸肩笑了下,他的这个笑很快,几乎是一下就没了,要是不太了解或者心思细腻点儿的人多少会觉得他有点儿不满或者阴阳怪气。


    但余极却什么也没看出来,只看出来许横还挺高兴的,看来是个开得起玩笑的兄弟。


    “现在的话,你特冷酷你知道不?”他靠近许横,眼里求知若渴,好像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他有多么重要似的。


    许横眼皮微垂,他的长相本来就显凶,他本人又不常笑,脸上没多少皮肤的线条,像一座有着人类皮肤颜色的雕塑一般,偶尔抬眼看人时,让人莫名产生一股心悸。


    他骤然抬眼,余极本来就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盯着他,猛然被回看,虽然只是再轻不过的视线,但他还是吓得想往后躲,但不知怎的身体没动,眼睛更是直直地朝着一个方向。


    “还行吧。”连回答都是一样的冷酷。


    摊主把多的一份肉丸端上来,许横指着桌上另一个小碗上面的卤食,朝他说:“我刚点过的也都给他上一份。”


    在这种小摊上一份小吃通常吃不饱,这家摊主也不止卖肉丸一种食物,还搭着一些可以放到汤里的卤味一起卖。但和卤味店里卖的那些卤完就捞起来干卤不一样,摊主卖的是一直放在汤里加热的热卤,入口软烂,但也很入味,还不会过咸,烫烫的倒也蛮适合现在的天气。


    在这之前,余极从未吃过这种小摊贩的东西,但是现在马上要尝试的,心里竟然还有点儿雀跃的情绪,他自己感觉到了不可思议。


    “你为什么在这儿?”许横又把话题拐了回去。


    说到这个,余极有些丧气,“还不是我爸妈,他们催我去相亲,最好早点定下来婚事,办个订婚宴什么的。”说完,他看向许横,仿佛在期待着什么似的。


    许横把辣椒酱往他面前推了推,“放辣椒,也有醋。”他放的是辣椒。


    余极低头,往自己碗里拨了一小勺辣椒,但醋放了还挺多。他虽然不算聪明,但也看出来了许横的意图,没再追问。


    “对了,那你住哪儿,酒店吗?”


    “你住哪儿?”


    余极并没有在意他没回答自己的问题,而是顺理成章答道:“是啊,这里太偏了,只有一家五星级酒店,但配置也不怎么样。”


    许横给面子地笑了两下,忽然抽了两张纸巾擦嘴,边擦边起身,“我先走了。”


    “什么?”余极瞪大了眼睛,惯性伸手去拉住人,“你去干嘛?”


    许横微微垂眸看着被拉住的手,在他脸上显示出反常的茂密卷翘的睫毛遮住了眼睛里绝大部分的情绪。


    和他的脸色一样冷的是语气:“不知道。”


    心大的余极丝毫没有察觉不对,甚至把人往回拽了拽,“那你等我一块儿呗,我带着你玩,一个人多没意思。”


    许横实在耐心告罄,加之余极从不是一个他需要给出好脸色的人,想走的心按耐不住:“没兴趣。”


    “什么?”余极三下两除二把剩下的东西都吃了,也拿纸擦嘴,顺势便站起身。


    “你要喝酒?”


    许横抽开手,把头发往后撩,眉眼罕见有那么几个瞬间漏了个完全,眉骨的阴影很重,像落下的一片乌云,衬得他的眼睛有些非凡的好看。


    “大白天的喝什么酒,再说咱们还刚吃完饭。但是在这个小破地方,也没啥好玩的,要是还在市里,我还能带你去打高尔夫。”在这里,别说是高尔夫,他们走路边不被狗撵都算是狗给面子了。


    真有人陪玩,许横倒也不是那种拒绝的人。他无所谓地插兜,碎发掉下来挡在额前,挡掉了些许五官展现出的锐利,“那要去哪儿?”


    见许横真的愿意跟着自己,余极颇在意地想着去处,片刻,“滑冰你去不去,我听说这儿有一家滑冰场。”


    许横挑了下眉,并无不可。


    真实看到场地的余极,缓慢长大的嘴巴又有点儿不死心地缩回去,“这么小啊,连个圈都转不出来吧。”


    滑冰场零星也有几个人,多是结伴一起来玩的情侣和朋友,室内场馆看起来确实小,但滑点儿花样还是能成功的。


    许横没有理会在原地抱怨的余极,直接走到小办公室面前,敲了两声桌子,把昏昏欲睡的工作人员叫醒:“买两张票。”


    工作人员说了价格,收款的机器显示出滴滴的声音,许横却伸手把纸币递过去。


    那人抬头看了许横一眼,好像是挺意外这个年纪的还拿现金。但他动作很快,把零钱找了之后,就说:“往后走,那儿有个同事,你们找他就行,他会帮你们找合适的鞋。”


    余极也来凑热闹,却刚好赶到许横要往后走,两人恰巧撞在了一块。


    许横还没什么反应,余极却像身上有耗子似的一下跳得三米远,倒引来了一阵侧目。


    他自己也觉得尴尬,不好意思地在笑,但一看许横。对方跟没事人一样,自顾自往后走,姿态还是寻常那样。


    第68章 晦气


    余极看着,心里还有点儿不是滋味。他虽说不聪明,但也不是蠢笨,许横绝非那种善良大度不计较的人,而更可能的只是,对方根本不在意他,也就不在乎这点儿小事。


    他不在许横眼里,连名姓都排不上的那种。


    想着想着,余极在原地发起了呆。


    直到许横换好了鞋子,工作人员在他身边帮他打开冰场的那块儿小门,余极才回过神地跑去窗口要买票。


    工作人员奇怪,“刚刚那位先生不是给你付过,你们不是朋友吗?”


    余极回头一看,许横早滑到对面去了,难怪那么淡定,原来会滑。他匆匆忙忙去另一边换好鞋子,一溜烟追着许横去了。


    两人都会滑,也难得体力都不错,滑了好一会儿竟然还有一争高下的感觉了。


    余极靠着墙坐下去,拉着领口扇了两下风,喘着气儿:“你滑得还行嘛,下次回了市里咱们还能一块出来玩。”


    没得到回应,余极现在甚至都觉得是正常的了,却有种不甘心的感觉,遂探头去问:“说真的,你想不想试试滑雪?我舅舅在北欧有个雪场,那儿一年有九个月都能过去滑雪。”


    许横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额头上冒了层薄汗,但被他的头发挡着看不出来,只有他自己能感受到一层薄薄的热意。


    “我不会滑雪。”他当初和贺山青他们一块儿玩的时候,倒是也接触过不少耗费较大的运动,但还真没去滑过雪。


    “那儿有教练,你都会滑冰,稍微学学就能滑雪了。”余极也不知怎的,换在平时,他都懒得多说两句话,但现在,像是生怕人一句话给他拒绝一样。


    忽而后知后觉到了那一份不好意思,滑雪哪能和滑冰一样,甚至不是平地,他有些不安地去瞥许横的神色。


    但许横却没有觉得半点儿的奇怪,他早就习惯了这样,不论是以前和李瑞那群朋友在一块儿,还是贺山青他们,乃至闻渠容、谢雾观一类人,虽说不顺着他的心意走,但平时或多或少都有点儿讨好他的意思。


    毕竟,但凡让他遇见一个不那么喜欢自己的人呢?


    “真的?”余极的态度,对他来说,再寻常不过了。


    “当然,”余极硬着头皮讲下去,“很容易学会的,大不了到时候我教你嘛。”


    “行啊,谢谢。”许横挑挑眉,他甚至没笑,五官只是有了片刻的松缓,让人感受到的神情就是大不同了。


    “再滑一圈?”


    “好啊!”


    滑完雪,两人顺理成章接班走出了滑雪场。


    “要不要去看电影?”许横提议道,现在这个点,吃饭太早,喝酒没心情,总不能就在路上闲逛。


    “去电影院吗?两个大男人,看电影会不会怪怪的?”余极有些忐忑。


    许横点点头,看上去并不像是赞同这个观点,却也更不是否定。


    两人一时之间陷入了静默,许横先受不住,他没有和人站一块儿看风景的爱好,抬脚打算先走。


    “你去哪儿?”没几次的接触就让余极摸到了点儿许横的习惯,这人太擅长一言不合抬腿走人了。


    许横看他一眼,似乎对他的话还有点儿不解,“回去睡觉。”骗人的,他打算一个人去看电影,也没什么打发时间的玩意儿。


    只是没什么打发时间的活动而已,至于看电影的同伴是男是女,对他来说,没什么两样。再说了,他就是再活八辈子,男人也不是他的菜。


    “我带你去酒店呗,套房里有个电脑,我找人再装一个,咱们能一块儿打会儿游戏。”


    许横摇头,余极这人愣得很,和他相处起来谈不上难受,但也没有多少快意可言,还不如自个儿呆着。况且,这里只有一家酒店,想也知道贺山青他们住在那里,他可不想去自寻晦气。况且,现在还没到他可以见面的时间。


    他在思考之际,不知道余极怎么说服自己的,竟然拿出手机开始操作,边说:“行吧,那就看一场电影,看完电影再去吃饭。但这里的影院好像也没啥好看的电影。”


    许横抬手捋了捋头发,有些困惑似的看着低着头的余极,他不太想得通。


    最后,两人还是并肩走进了电影院。


    人很少,不仅是客人,工作人员也少得可怜。许横去买可乐,余极去买了爆米花。爆米花的香味不算过于甜腻,但总有一股香甜的味道自下往上窜高,他忍不住伸手拿了两颗放进嘴里。


    不尝还好,一尝就有点不对了。


    也不知道这些究竟放了多久了,口感巨潮无比,咬起来毫无脆响,甚至有一些在嘴里会是类似面包片似的口感。


    想了想,余极凑上前对许横道:“你看电影的时候喜欢吃爆米花吗?”


    许横看他只拿了一桶,颇为贴心地道:“不吃,你吃就行。”他反正无所谓。


    余极点了点头。


    场馆说不上大也说不上小,余极挑的是一部还算有名的恐怖片,风评不错。人却是真的少得可怜,幕布上缓缓出现了有色彩的画面,此时场馆内的人数也是两只手能数得过来。


    连续出现了几个画面,许横皱着眉,侧头问余极,“恐怖片?”黑暗中,他的语气并不太善良。


    余极还有点儿没反应过来,点了点头小声应是。


    忽然传出一阵阴森诡异的音乐,配上刻意有些模糊不清的音乐,氛围熏染得十分到位。


    镜头从行人的身上挪开,摇曳的树枝没有任何防备地出现在画面中,清新的音乐也无端显得诡异起来,好像一把刀子,上面的一点小尖尖挑刺着人的心脏,没有丝毫的钝痛,可是能够感受到的时候,粘稠的血液已经布满了整张刀身。


    余极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他还挺好奇后续的走向。身旁忽而有一阵风闪过,起初并没有在意,但一下又忽然感觉到不对劲。


    转头,原本该在身边的人不知何时竟然到了里侧的通道上,并且正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怎么回事?


    余极大喊了一声“许横”,意料之内没有得到想得到的回应,并且在本来人就不多的场馆内获得了每个人的注目。


    他倒也不是个没脸没皮的人,顾不上电影的走向了,他起身追了出去,边追还边小声喊。


    到了门口,人已经消失不见了,一点儿人影都没瞧见。


    “靠!开疾跑了啊,走那么快!”余极左看看又右看看,他对自己的视力很有信心,却对当下的事实甘拜下风。


    一分钟不到啊,人竟然就这么不见了?


    习惯性拿出手机想打电话,却猛然惊醒他竟然没有许横电话。对啊,他没提过,对方也没有主动加


    “靠!”——


    这边的许横百无聊赖,索性找了家还算大的超市进去逛。眼睛虽然时不时低下去瞄几眼货架上的东西,但很显然,他的心思并不在这上面。


    要是继续待在这儿,崔敢他们不会放过他,好不容易找了个靠山,要是没事最好,但现在又出了那档子事,身边指定消停不了。


    许横低着头,手指在薯片包装袋上一一滑过,设想着一个又一个可行的方案和所可能的结果。


    几乎不需要太多犹疑,他确信,他需要做到让事情重回正轨,逐一攻破不了,那就聚一起,一锅端。


    至于怎么做——


    他应该需要一些帮助。但这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毕竟,脏事太多让他也很难忘记。


    太阳的一点儿光辉正正好落在了他脸颊一侧的颧骨上,脸上的阴影立现,但并非是黑暗交叠的置物立体感,而是一种柔和的,带着圆润边沿的错杂。


    哪怕是站着不动,他通身都像是被涂过油彩一般的丰富。或许,这也是他如此吸引人的原因之一。


    日光黄亮如金水,看似均等却从未细分寸厘。得到的不加珍惜,得不到的上下求索。许横似有所感,抬手在自己的脸上很轻地碰了下若有即离,似触即分-


    酒店里的贺山青和沈云觉急得团团转,还有差不多一个月就过年了,结果他们现在人直接在外地厮混去了。


    再有,家里的压力尚且抛开,他们这几天猛盯着许横,还真有某些意外的发现。


    电话意料之中地被挂断,贺山青捏着手机,有一下没一下地捶着桌面。


    “现在怎么办,崔敢他就这么不干了?”沈云觉发问,语气里不可置信中还夹杂着丝毫惶恐。


    贺山青神情阴鸷,闻言头也没抬,手机“砰”的一声被他重重放在桌面上,“你不是都听到了吗?”


    沈云觉忍不了,脏的事情干过了一次,反正都要被哥讨厌了,怎么还能让他忍受把人放走的痛苦。


    “不能让许横走,他当时敢回A市,那里一定有能帮他对付我们的人,要不然他不至于躲得这么远又因为我们一找就要回去。”


    还不算太蠢。贺山青想着,抬起了头,他早发觉了这个事情。许横,远比他想象的不可控。而且,他百分百确定,一旦许横有了片刻喘息的机会,接下来的报复将会比前一次强上百倍。


    上一次是舆论,下一次,又会是什么呢?


    贺山青望着眼前的屏幕,却并不是在发呆,事情远比他想象的困难。


    沈云觉突然开口,“贺山青,动手吧,那些人我们还是使唤得动的。”


    贺山青回望过去,忽然觉得无比大的恍惚,他从未见过沈云觉是这个样子,怎么说呢,阴狠得不像以前那个发一些无关紧要的小脾气的人。


    半晌,他忽而清楚了沈云觉的用意。从始至终,他和自己是一类人。他们这些人,从来就没有善恶之分,有的只是时间、目的,许横是一个会因为怜惜作出让步的人,但前提是那个人得是他认知中的无辜,但很显然,他和沈云觉都意识到了,自己永远不会是那类人。


    究其原因,或许认识的时机不对,或许本质如此。


    再细究差别,他在这种小细节上仅仅花费微末心思,但沈云觉不一样,他甚至已经习惯了这样,故而当下的反叛也略显严重。


    拥有了一个无比坚定的盟友,真的应该是发自内心的喜悦吗?


    贺山青的脸色在暗处同样不遑多让,英俊的面容让此刻的情感冲击力无限加大,语气又缓又重:“好啊。”


    做好了决定,而接下来的事情也比想象中的迅速多了。许横几乎没有违背他们的能力。


    “余哥你怎么不喝了,心情不好?”


    余极不耐烦地把酒杯往外一挪,刚结束一个家里催婚的电话,心情本就烦躁,现在自然对什么都没有好脸色。


    倒是意外知道一个消息,想到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经受折磨,好兄弟的情况也是相差无几,心里顿时舒畅了不少。


    “余哥是又被家里催婚了?”有人试探道。


    余极没好气甩过去一个眼神,他不是个能藏事的人,但不代表在他那里,随便一个人呢都能调侃他,“滚远点儿话忒多呢!”


    众人一阵哄笑,乐意见人吃瘪。


    但那人也不生气,跟着大家笑了几声之后,默默道:“要我说,这个年纪都会被催婚,要想不被催婚,自己带一个回去不就行了。”


    有人不服:“说得那么容易,也不见你带过哪个妹子。”


    大家还是笑,这种话题,那人也见得脸红,将话题从自己身上引开:“我是不行,余哥肯定能行!长得帅又有钱,想要哪个妹子不是洒洒水的事喽!”


    “对啊对啊!”众人想了想,也是这个理,纷纷看向余极。


    余极没理他,闷头吃果盘,他心眼不多,但胜在成长环境特殊,要真半点事不懂,都活不到这么大。拒绝订婚只是一个阶段的事情,他这个身份,以后一定要联姻的,联姻两家名声可也是重中之重,他又不蠢,不至于干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情。


    但会把自己不愿意干的事情用一种特委婉但封得特绝的人,了解的那些人当中,他只佩服闻渠容和谢雾观两个人。


    谢雾观自然不必多说,家庭的助力必不可少,但机遇与能力亦是缺一不可,大家还在跟着家里规划走的时候,他就能靠自己走出一个更远的路来,圈里有几个不服他的。


    但闻渠容的情况就复杂许多,父母开明,生活美满,却竟然没长成一个恃宠而骄的败家子,反而跟谢雾观走得近了不少,这倒是令很多人都没想到。


    余极忽然笑了下,浅喝了一口酒。


    这两人都是心思难懂的人,但也是他们之中格外有原则以及不妥协的人。闻渠容的性格算得上一句温柔细腻,但真要遇上了不愿意做的事情,貌似没人不怀疑他不会撕破脸皮。


    要是在他们当中找出一个相信爱情的人,闻渠容首当其中,或许也可以说是鹤立鸡群。宁瑜私下给这个症状取名“文学人通病”,没有一个对文学饱含爱意的人会不追求那种陷入爱情泥沼的状态。


    即使痛苦挣扎,也无限沉沦。


    只有越高的情感状态,才是他们想要的,甚至可以因此忽略情感正负倾向。


    他倒是好奇,真有这种事,闻渠容会是个什么样子,难不成像电视剧里的那样跪在地上祈求一份无关紧要的爱。


    “哈哈哈哈哈哈!”想到这里,他愣是给自己想高兴了。


    身边人纷纷不明所以,眼观鼻耳关心,却是没一个人开口说话。


    要是闻渠容和谢雾观同时喜欢上一个人,即便知道这个可能小之又小,余极还是忍不住幻想。


    在他幻想出画面之前,不幸被人打断:“余哥,你笑什么呢?”


    余极这才发觉自己刚刚竟然想嗨了,还笑了出来,连忙拉下嘴角,装作什么也没发生,“没什么,我去抽根烟,你们先喝一会儿。”


    他越过人群,走到了酒吧里处的长廊上,叼着根烟低头打火。


    一截悦动的火在眼前,莫名显得突兀,直到手指无意识地放下,烟头也顺理成章被点燃。


    余极深呼一口气,看着那团略显松散的白烟,他忽而心头动了下,不知道是为什么。


    同样的地方,烟的味道却截然不同。他忽然抬手低头修了下衣服,有烟味酒味和出门时喷的香水味。


    很突兀,却又好像就是那个目标,他想起来了一个人,怎么那个人也总是混在这种地方,身上却没有难闻到发臭的烟酒味呢?


    余极的手指尖忽然不受控制地抖了下,烟灰掉在有些拱起的衣摆上,他不明所以地眨了下眼睛。


    第69章 拖行


    闭上眼之前的许横就有了不好的预感,但他也算是想过这个结果,他没有走出那个地方,靠自己也走不出那个地方。


    难道真的就只有这样了?


    醒过来的时候,鼻腔里充斥一阵花香,馥郁芬芳,甚至呛得人有些想呕。


    但许横清晰地知道,这不仅仅是花香的原因,他身上不对劲。


    完全使不上一点力气。


    “呃、”不禁皱眉,想要用手肘撑着地起来,竟然没用。仅是这样细微的动作,许横也感觉到脑袋上冒出一股热意,这太反常了。


    面前是无尽的漆黑,只有微许的月光投射下方,让他凭此能够看清身边的泥土与花草的根茎,即使这些味道已经先目光一步进入他的认知。


    手脚都软弱无力,许横低声骂了一句,会对他做出这种事情的人不会有其他。只是,他清醒状态下能压制一个崔敢,但现在呢?


    难道真的就等死?


    一道堪称悠扬的乐声好像通过薄然的月光与寂静的黑夜流畅地衔接在了一起,好似这不是突然出现,而是植根在每一个人脑海中,当下它就该出现。


    小提琴曲的声音格外丝滑,比自上而下流淌的泉水还要清澈与柔顺,好听得甚至让人觉得不应该是真实世界该有的声音。


    像许横这样对音乐,尤其小提琴曲没有格外关注过的人,都听出了并非凡品。他缓缓抬头,目光越过浅淡的空气微尘,看到了那个在无限接近于墨一般的黑暗中的男人。


    一个男人,在拉小提琴。


    他不知道自己的目光能否被对方感知到,但他知道,他身上被迫有着极其浓厚的目光,可能来源是那个阳台上的男人,可能不是。


    一吸一呼的气体都带着些许泥土的味道,许横的脑子里甚至没有一条合格的出路,最大最大的限制,他的身体没有力气。


    伴随着草丛中发出的声响,许横从喉咙里发出了一阵短促的叫声,声音说高不低,泥土与花草的震动极快地掩盖了他的声响。正如黑夜,掩盖住了他被人拖着的动作。


    不用思考,作为被迫接受的当事人,许横无比清楚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这帮畜生!!!


    但他对此的心境早就冷漠大于愤怒了,对于那种人来说,任何一点情绪波动,也只会是犯罪行为上的鼓舞。


    真是——太痛恨了!


    如果是在平时,哪怕一对多,许横也不是那种缩着脖子试图减少伤害的人,至少在当下,用出阴招,也不能让自己只能被欺负不还手。


    即便身上没有力气,但感受却不会因此减少半分。甚至因为身体上的无力,让所有最终需要归结于头脑的刺激而变得深刻。


    一只脚的脚踝因为被人用力抓握着整个身体拖行,而感受到片刻间无法消散的痛楚,许横也因此表情差了很多。


    小提琴的声音骤然间加大,好像是在为当下这个暴行施以最和谐的奏乐,并非掩饰,而是鼓励、伴奏。


    一样的恶劣。


    月光与小提琴曲仿若最好的拍档,缠绕着恶行并为其裹上一层漂亮的薄纱,拉扯着无辜的无辜的善良的人浑身沾满淤泥,没有人能够温和地对抗这份狠毒。


    许横的表情隐忍而痛苦,嘴巴被人从后面捂住,身体的控制权丝毫不在自己手上,口水也因为嘴巴无法闭合而慢慢流淌出无色的唾液,粘在前面那张手上。


    身后的男人另一只手死死地抓住他的一侧腰窝,甚至因为许横腰间的肌肉过于紧受,指缝间也写不出一点儿肉来,让人很难觉得完全把握住了面前这个人。


    或者说,身下这个人。


    是谁?这是他内心的第一个想法。许横的眼睛几乎要因为暴怒而瞪得凸起,像一个穷途末路的恶人。但没人告诉他答案,甚至她他自己也说不出话。


    花丛因为他们的动作而发出声音不小的响动,骤然变调的小提琴声好像刻意在应和他们的声音,绝非讨好,更像是一种带着轻蔑恶意的戏谑。


    “贺山青!!!”他猜到了是他。


    背后的男人似乎挺意外,捂着许横嘴巴的手也不安分,强制扒开那张嘴,脑袋往下贴住对方的后脑勺,低声在他的耳边说:“安静点儿宝贝,别把嗓子叫哑了,后面还要用。”


    在某种诡异的和平中,许横感受到了贺山青的心脏的搏动,这种诡异的适配,好像让他们两个都有了一瞬间的静默。


    但贺山青并非善类,无论是否被认出来,他都无需收敛。不过,能这么快被认出来,他的心里竟还有一丝丝裹着苦汁的庆幸。


    “还想在你面前装一会儿,但我实在忍不住了。”贺山青忽然大叫起来,像一个暴戾的恶徒,在一份优美乐声的衬托下,显示出无比的恶劣与张狂。


    许横被迫仰起脖子,脸上只有泪水,并没有沾染上丝毫的泥土,但他的头发就没有这么好运了,大部分在背后被某人抓着,小部分淌在地上,看上去悲惨又可怜。


    贺山青喘着粗气,不得不说,他的身材好极了,从小练到大的那种,连体能训练也练了数年,他的体力维持能力,某种程度上,确实优于许横。


    贺山青突然发难,黑色的天空好像整层一般地往下坠去,分不清是天朝下压,还是人往上奔。


    两人之间的关系早已是水火不容,本来就应该在见面的第一时刻大打出手,分不出胜负不重要,生死却只能各选其一。


    许横本身也不是太好的性格,对方一次次的逼迫没让他有丝毫退让的想法,甚至很多时候逼不得已想的都是一起死。


    但贺山青却是个和他截然相反的人,他已经做了太多,得到的微末好处帮助他度过了一段并不善良的时光,没有人能从他那里把许横夺走,即使是许横他自己要走。当下的这些远远不够,他要更多,更久。


    即使,他们未来的日子很长。


    但因为是许横,所以不确定性狂烈增大,他无比主动的同时,却因为是单方面的爱恋,才成为了这段感情中真正的被动者。


    没人会不迷恋许横,除非这个人没有生命。这是贺山青所认为的。


    对于许横,因为得不到真正的爱,所以证明爱的方式也格外浅淡与稀薄。


    在当下的某一个瞬间,贺山青忽然想通了,对于爱上许横的那一刻,他就一直像一条狗一样摇尾乞怜那点爱。


    没有人会爱上吐着舌头舔上去的流浪狗,许横更是会一脚踢开。他一直就是这样的人,从始至终没有任何区别。


    他忽然想笑,嘴唇还没扯动起来,又忽然生气了,连带着动作又重了几分。自己不好受,许横更是被他越跑越高,跌得也极狠,脸上几乎只能看出痛与某种难言的隐藏的快感,一丝丝的怨恨都没有。


    他忽然恶狠狠地在许横忍耐的脸前,对他道:“能承认你也很愉悦吗?”


    随着贺山青大笑起来,从阳台出传来的乐曲声陡然加重,某个窗户又貌似传出了音色钝重感更强的钢琴声,合奏得格外和谐。


    一次一次被接住,下一次又被抛得更高,强烈又绵长的生理刺激几乎从一个地方遍布许横的全身,生理刺激让他不可控地全身发抖,眼皮也不是一般频率地抖动,好像下一秒就要翻出白眼来。


    夜晚,相比于复杂的大地,天空似乎更有一种宁静的美丽,稠密的星星甚至像人为布置的彩灯,很小。


    在匮乏的光亮中,许横忽然看清了那个轮廓,他还在半空中,那个人自上而下地睥睨,歪头夹住左肩上的小提琴。身形是比背处的阴影更加重的黑暗,腿很长,这应该是绝大部分人的第一印象。


    但不是许横的。


    他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了,虽然无数秒之前的自己也是这个想法。


    贺山青像一个小孩,乐此不疲地玩着这个游戏,如果忽略他当下这样粗//暴的行径的话。


    眼前像是有一小片一小片的烟花炸开,理智也随之一点点分崩开,身体的掌控权与理智没有半分关系,只剩下最原始的反应与最不堪的表现。


    贺山青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观察着许横身上的变化,没有不在抖的地方,甚至身上使不出来力,全靠被他托着才能分出来一点力气去喘。


    说是喘,却格外压//抑,仅剩的脸面不允许许横一点儿不克制地大叫出声,这样的夜色下,看不见他的满面潮//红,抚摸他的胸膛,却能让人感受到他在这场事情上的灼热。


    即使是被动,没人能逃过身体的反应。


    可偏偏,贺山青是一个恶劣的人,或者说对于许横的遮掩,他一向不满,连行径都粗劣了许多。


    手上突然重重一扭,许横立即仰着脖子大叫出声,手臂也不知道从哪儿汇聚起来的力气要去推开贺山青,但力气没多少,搭到贺山青肩前,像调//情似的,不痛不痒,反倒勾得贺山青更加急促。


    他忍不了了,对于许横,他总是有一些特别的想法不受控制地想变成真实的行动。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许横被折磨得无奈大叫,好几次差点儿晕过去,被对方故意的动作刺激又醒过来,思绪在清醒与晕厥状态中交替,整个人又晕又沉,眼珠子都不是自己的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许横半梦半醒间,忽然听到一个声音,话语很模糊,因为他的意识并不全然清醒。


    “贺山青别做了,哥都昏过去了,要是他出事怎么办?”


    许横感觉到贺山青的动作停滞,自己的身体也因为对方上半//身向后转的动作而发生了些微的变化。


    “贺山青!”


    一个名字还没说完,比贺山青看见沈云觉惊恐的表情作出反应之前,先感受到的是疼痛,剜肉一般的疼痛,好像下一秒就会疼得在地上打滚。


    贺山青张大了嘴试图呼吸,手掌出于生理本能捂住伤处,死命地压着,却是能感受越来越多抵挡不住的温热弥漫,无孔不出地从指缝中蔓延出去,不多时,手背上的湿热不断往下坠。


    身后是沈云觉指挥早就备好的医生过来的声音,虽然这个医生显然原本并不是为贺山青准备的。


    贺山青的目光从不可置信转变成平淡,甚至隐隐有一丝很淡的存在于眼睛极深处的微弱笑意,并非是轻蔑的愤怒的笑意,那抹笑意出现在他的脸上、眼睛里,格外纯粹。


    但许横永远不会是欣赏这些微末小物的人,如果贺山青死了,他倒是能考虑在他骨灰上踩几脚,过后鞋都得丢了,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贺山青并未到意识消散那种地步,相较起来,至少在明面上,许横才是那个更虚弱的人。


    但他还是那样,混混模样不卑不亢,即使面对现在的贺山青,身处一个几乎孤立无援的境地,他从来没有片刻的臣服,心理亦或身体,都是如此的随他自己的心意走。


    没人能真正强迫许横,正如没人能让许横爱上自己。


    谁都不能。


    贺山青无意间低头看见了被许横吐在地上的那块东西,他此刻一点都不虚,反而像打了肾上腺素一样脑内始终充盈着激荡的情绪。


    被担架抬走的前一秒,他还在看着许横的眼睛,丝毫不掩饰地大笑:“许横你最好祈祷我会死,因为我不死,下一次,我有一百种办法干//死你.”


    他并非浅薄地想表达这些意思,只是有些话隐藏在恶//俗的话语下,让被迫者细细琢磨,更显得用意珍贵。


    我不死,许横,你以后都会是我的。


    第70章 怨念


    沈云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切的一切都太超过他的认知,他知道许横厉害,但每一次,许横都会超出他的想法。


    低头一看,许横早就晕死过去了,身体还忍不住偶尔发下抖,贺山青用在他身上的手段实在是太下//流了。就连昏死过去之后,身体也忍不住有反应。


    沈云觉意外注意到了这点,忽然就想明白了,许横怎么会这么生气。


    偏偏这时,衣摆还被拉住,贺山青不知何时走到哪里又被人抬回来,对着他叮嘱道:“他流血了,让医生给他看,在我手术结束之前,我的人随便用,保护好他。”


    医生比病人更急,贺山青一说完,医护人员的动作快极了,抬着担架就差飞出去了。


    沈云觉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对于许横,他有那么零星的怨念,但喜欢远胜于那点儿不入流的恨意,于是乎,不必要担心他会伤害许横。


    那么,这栋别墅里,还剩下谁呢?


    沈云觉抱起晕倒的许横,忍不住低头在他颈间狠狠嗅了一口,汗味夹杂着别的味道,很重,很不好闻,这种事情上,贺山青对许横,确实毫无尊重可言。


    脚底下的泥土算不上松软,但也是与水泥砖面截然不同的感觉,冷酷在其中简直荡然无存,心绪也忍不住得到一丝丝的重新思考。


    看着这样凄惨的许横,沈云觉是心疼大于想要如此对待许横的冲动。甚至只是在刚刚,他曾经幻想过,如果把贺山青换成他,被咬一口,哪怕进ICU,他也希望哥能一直记着他。


    一直记着。


    但他不想哥恨他,一点也不想。他总是想对哥再狠一点,却始终狠不下心,可能是因为害怕,却也好像也有别的缘由。


    第一声啜泣声开始,沈云觉止不住眼泪,但他只是小声啜泣,一下一下缩着鼻子,很可怜的样子。


    要是许横还是醒着的话,无论如何,无论何种原因,他都会上前求一点安慰,他知道,许横不会不管不顾的。


    哪怕只是一两句话。


    他忽而抬头想要止住一点眼泪,却意外看见三楼阳台并排的两个人,阴暗处,夜风吹动微阔的裤脚,往一侧摆动着。上半身大概是穿的紧身毛衣,哪怕阳台并没有开灯,楼下也没有多余的光亮,纯黑色的衣服也在夜中勾勒出一道较为深色的形状。


    他们的身形高大而健硕,衣服倒是让他们看起来显瘦了不少,可真实情况却并非如此。


    正如他们今晚的注视。


    那对活在他人口中的特殊的双生子。


    沈云觉的泪顺着脸庞一路向下,泪水从脱出眼眶的那一刻开始缓缓变凉,却在掉落在脖颈上、锁骨上时,冰冷的温度骇得他心脏都好像有一刻停止了颤动。


    没有崔敢、贺山青,他能护得住许横吗?


    这里,还算是好地方吗?


    沈云觉没有答案,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必须要做的,只有带许横去看医生-


    意料之外的小雨。


    意料之外的客人。


    贺山青倒没想到他醒来第一眼见到的人会是崔敢,别墅的医生医术精湛,但别墅里医疗设备不多,他在那儿只做了一些最必须的缓解措施,便连夜动用直升机转到山下最近的发达城市的医院里。


    “昨天晚上结束的手术显示你情况良好,明天晚上还有一场手术,难度很大,听说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进重症监护室。”


    崔敢挑眉,他自己都没好完全,和床上的贺山青也算是病友见病友了,“你怎么看?”


    贺山青冷冷瞥他一眼,语气谈不上多客气,“许横怎么样了?”


    崔敢觉得好笑似的偏过头去笑了会儿,好不容易忍住,又走到他床边,伸手去碰他额头,“你啊,真有意思。”


    他边笑着,脸上是有些古怪的神情,忽然停住,“许横都这么对你了,你还念念不忘?”


    他在奚落。


    贺山青静了下,他看出来了,但这也并不妨碍自己的分毫,“你现在去问沈云觉,许横到底怎么样了?”


    一和许横相处,看到对方无不排斥自己的神情和状态,他总是忍不住,当然,一到那种事,也有自己的私心在就是了。他看到,许横出了血。


    “不用,”崔敢慢悠悠地在椅子上坐下,手指随意地翻动书页,“许横没什么事,卧床修养就好了。”


    崔敢自己尚且腿脚不利索还在住院休养,也在这儿待不了多久。他突然特别用力地合上书本,“贺山青,玩玩也要有个度,别到时候收不了场。”


    贺山青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说实话,这句话放到他们这几个人中,没人会不认同,但更多的是轻蔑,想的不过是这种事还需要提醒?未免太蠢。


    但偏偏,贺山青现在回应不了他。为了许横,他甚至不惜背弃父母。


    但二者有截然的不同,他的父母会原谅他、包容他,等着他玩够了回头。许横却不一样,许横像风、像顶端被雾缭绕的青山,不为他停留、不为他动容。


    但贺山青唯一能够在他身上获取的,只有报复与愤怒的情绪。


    不过,他却不能因此嫉恨或是其它,他只能接受。因为,是他疯狂迷恋许横。


    不过的不过,在贺山青心里,没人是无辜的,包括许横。


    他微垂眼睫,看着似乎心事重重,这样的环境下,他应该说些什么,但还是什么都没说。


    崔敢瞧着他这样,嘲笑的话语都说不出来,总不好插手更多,起身要走。


    “你是病人,不打扰你了,好好养病。”


    贺山青却叫住他,因为身体被固定住不能乱动,伤到的位置特殊,本来不该说话的,但他自己都不在意,崔敢也不是那么能关心人的人。


    “崔敢。”贺山青叫得不算大声。


    崔敢停住了脚步,疑惑地看向他。


    “穆家那两个不是好人,必要时刻,让你的人帮忙把许横带出来吧。”


    崔敢忽然心头一动,是莫名有些痛的悸动,他掩饰住那些不适,声音在这种情况下恍而有些发轻:“你确定吗?”


    把许横带出去,无非就是回到A市,一旦到了熟悉的地方,他们关不了许横多久。而依据许横原本对贺山青的报复程度来说,一旦让他脱身,他们最后都会很难看。


    况且,从一开始他们决定做这件事情,多两个人,不也是心照不宣默认多了压制许横的筹码而已吗?


    何必留下后患?


    等了很久,病房内一片沉默,崔敢却也不走,似乎非要一个答案不可。


    “就当……我爱他吧。”-


    面前的桌子上突兀地被摆上了一道甜品,还有一杯黑乎乎的饮品,不但看样子,闻气味也是咖啡。


    这气味的冲击力有些大,呛得许横咳了两声,手边又被搭上一块不厚的毯子。


    佣人无声地做完这一系列动作,随后沉默地走出书房。


    书房的采光不错,连带着今天是小雨,投射进房内的日光也少了几分黄晕,而是多出了几分透明无比的澄澈。


    许横身体素质不错,但经受了那么一遭,修养了几天,到现在的脸色也不太好。不仅是气色的问题,更像是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他不是一个喜欢看书的人,但这里的消遣方式实在少之又少,他又出不去。唯一庆幸的就是上过几年学,现在还能看几本书打发时间。


    许横尝了一下甜品的味道,大概是这些人知道他的口味,所以这道甜品并不算很甜,但许横吃了一半还是觉得腻。至于咖啡,他更是懒得动。如果是可乐,他倒是很愿意喝完。


    起身,走到窗边。小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雨滴落在树叶的声音格外清脆明亮,连带着浸润了湿意的树叶尤其青绿。


    许横的眉眼在这样透亮如白纱的光亮照射下,有一种不同以往而清新亮丽,不似于寻常的锐利不可冒犯,反而添了一层很淡很淡的温和。不过,这份温和显然与他本人真实性格八竿子打不着关系,他只消一动,那点儿温和又立马消失不见。


    他一瞬又从窗外的景色中收回目光,突然的视线让门口的人一下顿住了脚步,刚抬起在空中的手又有些失措地放下。


    许横看着他,目光很平淡,泛着一股找不到来处的薄然的怒意。


    那人却像浑然不觉似的,中文不太流利地讲道:“外面下雨了,要一起去看看吗?”


    五分钟后,一把不算大的伞,遮住了两个人。


    伞下的空间不大,两人的肩膀中间好似刻意又好似无意地隔着一段距离,不出意外,外边的那截肩膀不多时就粘上了雨痕。


    不过,因为是小雨,所以也显得无关紧要。


    许横话不多,和不熟的人在一块,待在不喜欢的地方,话就更少了。


    穆既年却并没有因为他的冷淡而减少热情,相反,哪怕得不到回应,他一个人也能说得很开心。甚至,许横微小的情绪变化,也成为鼓励他继续说下去的动力之一。


    不过,他说的可不全都是好话。


    “贺山青是你的男朋友吗?他对你很热情。”他有些好奇地问。


    许横刚刚一直没在认真听他说话,唯独这一句话,他听清楚了。他一步未停,向前的眼神却不知觉更加冷了几分。


    穆既年半点儿没有说错话的自觉,见人不答,甚至还追问:“如果不是男朋友的话,那会是x//伴侣吗,你们看起来很适配。”


    许横自认为看起来也不太好欺负,于是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受到这么严重的冒犯。


    “既年,你该学会适当安静。”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几乎一模一样的音色,和穆梦松一模一样的音色,甚至连平时的语调都差不了太多。


    穆既年几乎是第一时间转身。但许横没动,即使听到了声音,他的脚步还有朝前的动作。


    “哥你来了。”


    许横也回头,眼神停在来人身上,对方是和穆既年一样的外表,生理或物理上,仔细看,两人连脸上的表情都在同时出现的那一刻化作了完全相同的一个模样。


    真是,好刻意的一对兄弟啊。


    许横在内心感叹,他很少遇到这么好玩的事。他和这对双生子的第一面是分开的,起初,他很恍惚,和所有人一样把两个人认成了同一个人。


    但是,这对双生子太刻意了,刻意到许横在发现他们是兄弟之后就再顺理成章不过地发现了他们在演戏。


    演一对一模一样的兄弟。


    一样的衣服、一样的表情语调,甚至一样的小动作,旁人见了大概只会感叹。但许横并没有见他们太多面,却发现了,这对兄弟在戏弄他们身边的所有人,朋友、陌生人,亦或一个应该没有任何存在感的佣人。


    但这对兄弟俩,却是无差别地在戏弄所有人。


    简直刻意得不像话。


    “许横,你病好点儿了吗?”穆梦松抬了下眉毛,看起来对这个问题的答案颇为重视。


    “嗯。”


    许横的态度不可谓不冷淡,但说实话,他现在确实也没有心情要装好脸色。就这么几天时间的相处,这对兄弟俩,连玩都让他毫无兴趣。


    一对幼稚得要死的兄弟。


    穆梦松的面色很稳定,倒是许横的余光,不小心看见了穆既年表情一闪而过的破裂。


    穆既年咬了咬牙,看起来不太喜欢他冷淡的态度,但还是温柔地问:“需要今天晚上让医生继续看一下吗?”


    许横罕见侧眼笑了下,“不累吗?”《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