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咽下去


    几秒过后,许横感觉左脸被人拍了两下,手很热,但并不烫人。


    思考的那股劲儿没上来,他睁开了眼睛,只看见谢雾观蹲在他身边,目光是向下的,落在他的眼睛上面,有种他没看懂的情绪。


    脸上又忽然传来了一股冰冰凉凉的感觉,眼珠子往一个方向转动,看见了一瓶没有喝过的矿泉水,许横目光微动。


    谢雾观似乎确认他感受到了,慢吞吞地拿开,又拧开,仰起脖子喝了一大口。


    反应了几秒钟后,许横以为自己会有动力做点儿什么,最后也只是很无力地笑了下。


    片刻,一直手横亘在地板上面,托起他的脖子,清凉的水从口腔一路灌入,感受到了更加直观的凉意。


    “咽下去。”话语沉而低,完全没有当下这件事情如此单纯。


    许横一动,还真的照着他说的话这么做了,毕竟,总不能被倒进嘴里的水淹死。


    灌了大半瓶,谢雾观才移开手。


    许横的下巴和脖颈上已经分不清楚是汗水还是矿泉水,但他坐起了身,整个人都在喘气,“你要呛死我。”


    谢雾观罕见笑出了声音,言语却并不显得真诚:“我以为你第一句是谢谢我。”


    许横抓住他的手,双膝跪地,借力站了起来,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


    他们默契地没有提起喂给许横的水是谢雾观喝过的这件事,即使原因并不相同。


    谢雾观在他身边坐下,率先开口:“你体力很好,很少有人能和我打这么久。”


    许横靠在椅背上,整个人的力气都搭在了那上面,闻言不太客气地笑了两声,倒是也没否认。他常年运动,也和不少人打过球,但打得这么爽、这么利落的,确实只有谢雾观一个人。


    和李瑞一起玩,对方永远是那个先不行的人,两人总是点到即止。恰到好处的运动只能算是体力挥发,但运动到体力耗尽的最后一刻的感觉,他鲜少这么直观地感受到。


    要是这人不是谢雾观,他还真想偶尔约出去玩玩。


    “你不累?”他有点儿挑衅似的问了句。


    谢雾观低下头去笑,很难得在这人脸上看出这么真心的笑容,“怎么可能?”


    许横进去冲澡的最后一句话,是面朝着谢雾观说的。


    “闻渠容挺了解你的,他说你很装,我今天一看,他描述得很保守。”说完,也不管对方是什么表情,径直进了淋浴间。


    说惊讶,肯定不止一星半点儿,但谢雾观是真心没想到还会有人敢在他面前说这种话。


    洗完澡,两人顺理成章去吃饭。


    谢雾观开车,没开很久,到了一家店面很大的私房菜馆,门厅里没有像别的餐馆一样有饭桌,而是由侍应生引到里面,七拐八拐进了一个包厢。


    他们只有两个人,包厢也并不大。


    许横是享受过的人,不至于因为今天的种种就对谢雾观另眼相看,别人不知道,但他可太清楚了,对他们那种人来说,这些是再小不过的东西。


    谢雾观把菜单递给许横,侍应生在一旁给他们倒饮品。


    很快,其余人都退出包厢,又只剩下了两个人。


    许横倒是随意,时不时看几眼手机,但他并没有网瘾,不经常打游戏,有优先级更高的事情在面前,耍手机都显得兴致缺缺。


    “我以为你不会来吃这顿饭。”谢雾观率先开口,他的衣服被挂在一边,坐姿轻松却并不随性,总像端着架子一样。


    许横关了手机放到背后,剧烈运动完,本来还以为会没有什么食欲,但不知道是不是身体的消耗太大,还是撑过了不饿的时间。他现在能够非常明确地感受到饿意。


    “你总有手段让我来的,不是吗?”说完,他极其挑衅地抬眼。


    对这句话尚且没有十分清晰的感知,但谢雾观在接触到他的那份目光时,内心陡然一动。


    他毫无反驳地认下了。


    没让他们等太久,菜陆续上了上来。两个人,足足点了六个菜和一个汤,但幸好菜量不大,他们也不会剩下太多。


    许横是真饿了,菜上了大半他就开始吃了。


    “你今天找我是什么事,总不可能就打球和吃饭,难道是算约会?”许横很随意地就问出了这句话,他的态度过于坦荡,无可指摘。要是谢雾观细究下去,格外明显是他太矫情了。


    “如果你喜欢的话,这可以是约会。”谢雾观忽而目光直视,颇有点儿步步紧逼的意味。


    他进一步,许横却直接跑了。吃得半饱,双手撑起,扶着后脑,态度和动作都非常随意,“那我一个月不知道得跑多少次约会。”


    说者不管是否无心,听者都十分有意。


    “我知道你有很多追求者,所以,你喜欢这样?”谢雾观正在吃菜,他的动作放慢,也自然而然显得优雅。


    许横看也没看他,“十八岁以后都是这样了,不知道算不算喜欢。”他身边总是有一群人,他什么都不用做,也能够尽情地玩乐。


    谢雾观并不太意外这个答案,他是一个要求很高的人,也足够清楚一个能让他喜欢的人,会有多么大的魅力。而显然,许横是他秩序之内的人。


    “没想过换一种生活方式?”谢雾观将剥好的虾肉放在干净的碗里递过去,他的目光平缓却有带着极大的压力,落在许横身上。


    这样大的能力,许横对上,甚至连一半的胜率都没有,这是两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许横刻意没去看他的眼睛,即使对方的目光丝毫不尖锐,却像巨石一般沉重,压得他无奈主动避开。


    “没想过。”


    他接过碗,说实话,很讶异对方竟然会低下身段做这种事。


    碗里的虾肉十分饱满,晶莹透亮,入口的味道不像普通炒菜馆里的虾仁,而是一种更特殊的带着海味的软嫩的口感。


    光看虾壳的样子,许横并不知道虾的品种,但味道确实很妙,他一下没忍住,都吃完了。


    等许横吃完再抬头,恰好,谢雾观盛好了一碗汤放到他面前,“汤不错,你应该会喜欢。”


    许横看了一眼汤,意有所指地看了眼谢雾观,最后还是道了句谢,将汤往一侧挪了挪。


    “你打算怎么对付他们?”谢雾观开口问道。


    许横把帽子往上挪,包厢里有点儿热,加上饭菜也热,他总感觉他身上好像哪儿出了点儿汗,但又不太确定。


    “这和你有关系吗?”他这算突然变脸了,许横本来以为,以谢雾观的气度,加之自己之前的一些行为,多少会引得不少的冷脸。


    但太意外了,谢雾观笑得甚至很温和,“如果有我在,你可以少去很多麻烦,况且,我本来也要帮你。”


    许横忽然不知道哪里来了股气,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怎么会被一句没什么情感色彩的话激成这样?


    前二十几年的人生里,他上学都没回过头去看过自己的错题,倒是在这里学会了反思。


    “行。”许横点头。


    “你是打算不找我了吗?”谢雾观突然发问,他落在许横身上的目光总是变化不太大,更何况一如既往的本质,“因为那件事情。”


    半晌,许横才妥协似的笑出声了。起身,“太晚了,我走了。”


    谢雾观拦住他,“等会儿吧,结束了我送你回家。”他的视线短暂地在桌上那碗一口未动的汤上面一闪而过。


    重新坐上了车,许横在副驾驶上系好安全带,无所事事地看着车里的内饰。


    “要听音乐吗?”谢雾观问他。


    许横点了点头,“我来弄吧。”


    于是谢雾观随他去了。


    车子启动,谢雾观的车技很好,好到如果不刻意感知,几乎能够忽略这是在车上,当然,或许这辆车的配置也是其中一个很大的原因。


    接近深夜的时间,路上的车都少了很多,自然而然速度也提了上去。


    纯音乐播放还没半分钟,许横就在副驾驶上昏昏欲睡了,面朝着车窗的方向,时不时闪过的高楼灯光一下又一下刺激他的眼皮。


    许横勉力睁了睁眼,伸手按掉了纯音乐,车内短暂地恢复了纯然的静谧。


    很快,抒情音乐成功播放。


    许横拢紧羽绒服,靠在了座椅上,面朝窗外,这次没有闭上眼,车内有空调,他并不冷。车外的风也并没有吹在他身上,即使是抒情的音乐,语调也不算柔缓,让人很难有睡意。


    “我不知道你会喜欢这种类型的音乐。”谢雾观分出了一丁点儿的眼神给向副驾驶。


    过了好半晌,许横才慢悠悠地调转目光,直视前方,“我们才认识多久,你能有多了解我?”


    “现在要去哪儿?”他刚一直没问,现在才终于忍不住了。


    谢雾观也一直没有瞒他的想法,只是对方没问,所以他顺其自然地没说,闻言报了个名字,然后继续说:“泡温泉的地方,今天运动量很大,不泡会儿温泉的话,明天得躺一天。”


    许横有点儿惊讶,但没反驳。


    只是城区里肯定没有泡温泉的地方,只能开车去郊区,还好夜路上的车并不多,不会堵着耗时间。


    两人都要继续聊些什么的时候,车内有一阵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许横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到来电通知,表情似乎多出了几分疲惫。


    谢雾观不动声色地朝手机的方向瞄了好几眼,唇微微抿动,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极快地伸了下手把车载音乐关了。这个动作,引得许横看了他好几眼。


    铃声陡然停止,是许横接通了电话。


    静谧的空间内,电话另一头的声音也显得十分明显与刺耳。


    “哥我好害怕啊!”


    许横的语气还是那么散漫,“为什么害怕?”


    沈云觉啜泣了两声,谁都不知道他究竟把手机放在了哪里,才会让收音如此的好。


    “我做噩梦了,好害怕啊哥,为什么你不陪我一起住,要不然我就可以哭了。”他的话语里,埋怨倒是没多少,委屈却很多,而且还是过于理所当然的委屈。


    许横不知想到了什么,还笑了两下,被沈云觉听见,更加不开心了。


    “哥怎么这样,你哄哄我嘛,哄哄我,我睡不着。”沈云觉大概是被气到了,还翻了个身。


    许横嘴角的笑意还没下去,声音挺小的:“那我打电话让外卖给你送瓶褪黑素过去,吃了就睡了,你睡不着就多吃两粒。”


    身旁蓦地传来一声轻笑,许横第一反应看过去。


    谢雾观朝他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没有故意偷听,只是恰巧听到的。”没有继续解释下去。


    许横闭了闭眼,果不其然,电话那头甚至有几声很明显的翻被子的声音,并不需要太敏锐也能知道,沈云觉掀开被子坐起来了,因为这句话。


    “这么晚了,哥你在哪里,身边有人是吗?是谁?我认识吗?”


    许横没说重话,反问:“这么晚了,你给我打电话也挺影响我休息的,挂了。”


    说完,他没有半分犹豫,竟然真的挂了电话。


    左边又传来两声意味不明的笑,原本还想装作一无所知的许横是在没那个好脾气,登时“啧”了声,有些不耐地转过头去。


    谢雾观脸上的笑意却越发大了,让人辨不清是没收住还是根本不想收,“抱歉,打扰到你了吗?”


    许横又转回头去,不说话。


    车内好长一段时间的安静,就是不知道这份时间长是否因为当下刻意的安静。


    许横正在刷手机,他挂了电话,沈云觉不敢打过来,但是会一直消息轰炸,他烦不胜烦,哪怕是敷衍也要回上几句,恰好现在也没事做。


    他忽然想起来了下什么东西,微微低身去按车载音乐,连接了车里的音响,歌声格外感情饱满。


    “方便帮我导航吗?”只剩音乐和车声的环境中,谢雾观的开口略显突兀。


    许横愣了下,点头,言简意赅:“名字?”


    谢雾观将名字报了出来,随后又自然而然地等待着许横的问话,确定好地址后,许横并没有询问任何问题,而是顺理成章地开始照着导航念下一个方向。


    间隙中,谢雾观似乎想开口,连看了许横好几眼。


    “说话。”许横不知是什么,语气很平缓,明明是命令式的话语,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却让人很难感觉到强势。


    半晌,“你对他,好像很亲密。”谢雾观的语气里听不出太多情绪。


    许横“嗯”了一声,不太清楚似的看向他。


    谢雾观自然不会回以同样的眼神,“没什么”三个字绕在嘴里,他一下不想说了。


    于是,“你很享受他对你的依赖,可你不喜欢他。这样下去,你们只会更加分不开。”


    句句没有明示,但句句都是态度。


    许横一下就乐了,被气的。


    “你管太多了。”


    “比较好奇而已。”他的语气淡的像水。


    “年纪小,总是需要多哄一哄,男女都是这样。谢雾观,你不会不清楚吧?”许横罕见在不笑的时候语气还是上扬的。


    他总是这样连名带姓地喊人,好像没人能在他那里得到任何的特殊待遇,因为不是特殊关系吗?——


    作者有话说:许哥老是突然变脸,其实偶尔也有一点小幽默[绿心][粉心]。


    第82章 催化剂


    谢雾观忽然清楚了,为什么许横身上前赴后继的人总是那么多,并且不遗余力地想要得到、俘获他的人、心。因为只有亲密关系才是最特殊的,任何一点经由许横手笔,或有意、或无意的甜头,都是这场追赴里无可遏制的催化剂。


    而许横,就是那样一个有魔力的果实,吸引恶毒的人类不断地靠近,然后在他面前大打出手,或许是争抢一个机会,即使成功的概率渺茫无际。


    “是,”谢雾观怎么能听不出来他的意思,真心假情也罢,并不能中伤他任何,“或许你可以找我帮帮忙,说不定我更有经验。”


    这么晚都能肆意打扰的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那就不必了。”


    “嗯?”谢雾观不解,他不觉得他的态度有丝毫的问题。


    “我怕你给我搅浑,哄得更累人。”


    他们到的地方是一家酒店,最出名的卖点之一就是天然温泉,后山围起来的地方有很多片或大或小的温泉。


    深夜到达,酒店大厅依旧是灯火通明,本该是两个人的前台位置却多出来了一位。


    “谢先生,我是今天专门服务两位的工作人员,我姓袁,两位请跟我来。”说着,她伸手往一边的方向去,甚至没有问他们的来意。


    是一位别着经理胸针的女士,穿的是平底鞋,所以走到坚硬的瓷砖上,也能做到一定的无声。


    不用说许横都知道,能一句话不问,显然这个行程是谢雾观原本就定好的。


    只是,泡完温泉大概也不用等再被送回市里了,他自己都没这个意志力开车回去。


    到了一个门前,工作人员正要推门,却被谢雾观拦住,“你先回去吧,剩下的东西我都知道。”


    “好的,希望两位能有一个好的体验。”


    人走后,许横看了眼她的背影,转过头,“常客?”


    谢雾观看向他的眼神意思不太明显,“差不多吧,你要是喜欢,也可以常来。”


    许横笑得轻松,越过他进门,“挂你的账?”


    谢雾观自然无不可,“小钱。”


    谢雾观确实如他自己所说,后面的事情都知道,许横简单冲完澡出来,发现对方已经穿着一身浴袍在门口等他了。


    衣服一脱,身材更加明显了。


    许横朝他挑了挑眉,片刻抬头才注意到对方明显有些变化的目光,他却只说:“等很久了吗?”


    半晌,谢雾观的目光似乎落在许横身上很久,“我也刚出来。”


    “跟我来吧。”


    谢雾观推开了一道门,许横向下的表情略有松动,很显然,眼下这个温泉的大小略有些超出他的意料。


    “酒还是果汁?”谢雾观问,他已经走到了一边的小桌子上,正倾身打算倒饮品。


    “酒。”不知是不是空气的原因,刚进来不久,许横觉得嘴巴里干涩得很,喉咙也有点儿哑哑的,里面附着在壁面的水珠都蒸发了一样。


    “红酒还是白酒?”谢雾观继续问。


    “红酒。”


    池边有紧挨着的很低的桌子,确保人在泡温泉的同时也能拿到上面的东西,谢雾观放好东西,看着还在原地不动的人,发问:“怎么不下去?”


    许横微皱着眉,看着冒起来的一股股温热水汽,闷得有些发晕,“我有点呼吸不过来。”


    隔着一层浴袍,不知何时,谢雾观已经到了他的身后,一只手放在他后背肩膀那一处,带着一股压力,“刚开始来是正常的,可能和外面的温差太大了,下水就能适应了。”


    如他所说,屋内气温不低,甚至算高,一层有毛的浴袍,许横没有刻意拢住,只腰带虚虚地搭了一下,并不用刻意的角度,胸口都是一大片值得欣赏的风光,何况是某位站在侧身稍后的人。


    许横点点头,似乎是认可他的说法,伸手脱了浴袍,正要往挂衣服的地方去,却被人无比自然地接过。


    这个房间里,也就只有两个人。


    许横没有道谢,相反,他只站在原地,连所谓带着防卫性质的双手抱胸动作也并没有,身体很直白地展露出来,只穿了一条泳裤材质的底裤,胸肌没有很大,锁骨倒是够漂亮。


    帮忙挂衣服,只是一个很平常的动作,但放到他们两个人身上,意义似乎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至少许横觉得对方的意思不止这样。


    谢雾观转身,恰好与只有一条极佳勾勒身形的底裤的许横面对面,太难做到不去一眼锁定了。


    十几秒钟,谢雾观深呼了口气,抬眼直视许横,“抱歉,有点冒犯了。”


    许横移开目光,腿一抬,伴着响声,他下水了。


    毫不意外,哪怕背后没长眼睛,许横都能感知到一股强烈的视线,他的背上好像长了一团火。


    温泉池不大,他游到另一边,两条手臂撑着靠在边缘上,温热的水裹挟着身体,很舒服。


    “你恐水?”他朝岸上某位人问。


    谢雾观笑着摇了摇头,也朝温泉的方向走去,却只是蹲在岸边,拿着一杯倒好的酒,朝许横招了招手。


    他的目光带着笑意,与冷意明显的许横的眼神似乎截然相反。


    一个像在招小狗的手势。


    许横没动,眼神的方向也没变,并不至于因为一个动作产生异样情绪以至于大发雷霆,相较于这些,他只是好奇谢雾观此时的心理。


    “这里有好几瓶红酒,你过来试试看哪种比较好,如果都不喜欢的话,我让人去拿几瓶别的过来。”谢雾观甚至还扬了扬手上的酒杯。


    半晌,正在他想收回去时,水里忽然有了动静。似乎早知道许横不是一个会妥协的人,所以他等的时间也并不长,甚至可以说是短暂。


    几秒的时间,却显得漫长,许横游到了他的脚边,谢雾观动得很快,似乎是给出的诚意,一条腿跪着,欲盖弥彰。


    许横正伸手要去接过那杯酒,氤氲着纯白水雾气的室内,酒杯内猩红色的液体随着杯身一同晃动,缭绕着不知道谁的心神。


    他的手扑了个空,一侧下巴被稳稳擒住,整张脸被一股很难拒绝的力道扶着,许横顺着对方的力气在动。


    润红色的下唇被透明的杯身压住,力道不轻不重,液体顺着杯身的倾斜而倒下,在透明的杯壁上留下似有若无的痕迹。


    谢雾观的脸上带着笑,他似乎并没有想到许横竟然会答应这个在两人中不算合理的要求,但既然对方答应了,他也没有多余拒绝的理由。


    喂了很多,谢雾观挪动手指,欲离开时,意犹未尽地拍了下对方的脸,才慢悠悠转身去放酒杯。


    他的眼神可没有那么清白,或者说,只是把一层无关紧要的虚幻外衣剥离了一半。


    上半身随之动了下,不过是瞬息之间,另一只空闲的手臂猝然被一只手抓住,水珠随之贴上了他手臂的皮肤。


    这并非无关紧要,谢雾观已经很久没有这种背后受敌的经历了,几乎是本能,他要格挡开来。


    但许横的动作太快了,贴上的那一刻就把人往下拉,巨大的水声,谢雾观还来不及应对,整个人就掉进了水里。


    出于本能,他正要扑腾,手臂却被压制,被扯着后脑勺的头发往水底下压,后背也抵到了粗糙的石壁,后知后觉传来一阵痛感。


    双唇贴住的那刻,谢雾观甚至能够忽略对方抓着他头发的痛意,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把戏弄出来的情//趣而已,他很乐意奉献出一部分自己的感受为对方的开心。


    但很显然,事情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以为渡过来的会是维持呼吸的空气,但很快,他打消了这个想法。入口的第一个感知就是苦味,来不及品味到其后的余甘,因为无法摄入足够的空气,简直要在这个站直了头能超过水面的温泉池里溺死。


    谢雾观勉力要浮出水面,但许横此刻的力气格外的大,把他整个人压住,嘴唇贴得非常紧,那点儿液体在两人的嘴里来回推拒。


    谢雾观并不觉得自己会这么仓皇地死去,但对面的人是许横,他此刻所有的想法都需要一换再换,直到,不怀疑自己也有死在这里的奉献的那一刻。


    许横的力道,要是半点儿没有让对方去死的心态,也是万万说不过去的。


    因为在池水里,脸也因此有了一层浮白,许横闭着眼睛,但好像能够预兆对方的每一个动作,掌控着每一秒的节奏。


    水泡渐渐在这个池子里浮起来,许横猝然放开了手,分不清是他,还是谢雾观,第一时间脱身而去。


    因为缺氧,谢雾观没有上岸,身体还在水里,脑袋浮出水面,趴在池边不断地咳嗽。他瞪着眼睛,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因为生理而激动的表情。


    口腔内似乎还残存红酒的余味,简直要分不清楚是享受还是折磨。


    听见声音,谢雾观动作缓慢地朝声源处望去,视线内,只有两条很修长、线条格外漂亮的腿,大腿上的肉感格外明显。脚踝突出,行走的水声像佩戴在脚上的银链,叮铃作响。


    脑内还是澎湃的、停留在刚刚的、每一秒都濒临死亡的恐怖感觉,却在这一刻,被另一股更加庞大的情感压迫。


    他已经非许横不可了。至少是在这一秒,变换了某个思绪。


    即使已经面临过似乎生死的威胁,但是他并不需要报复许横。所有的一切,都在此刻有了超越前物的决定。


    掌控,与被掌控。


    情绪,与施加情绪。


    现在,只剩下了一个人。


    谢雾观望着那个方向,本该迟钝脑袋却像打了某种催化剂,情绪与欲//望不断膨胀、长大,滋生出越来越多的想法。


    嘴巴里的,也分不清楚究竟是红酒余下的所谓的甜味,还是,后知后觉情//欲的余韵。


    第二天一早,阳光晒进房间内,撒下一整片的黄色的时候,许横堪堪转醒。一看床边的手机,怎么摁都开不了机。


    没电自动关机了。


    许横有些无力地起床,他没带充电器,昨天也忘记在酒店房间里找一遍了,只记得太晚,他随意冲了个澡就睡了。


    酒店的暖气十分足,哪怕穿着单衣在房间里行走,也并不冷。


    洗漱完在房间里翻了好一会儿,才在某个抽屉里找到数据线给手机充上电。


    在边上等了一小会儿,等到能够成功开机了,有好几个未接来电和消息。他一翻到底,很意外,还以为都会是沈云觉那小子的骚扰电话,没想到李瑞也打了一个。


    只是,现在的手机电量不允许他再做些什么。


    他拿起酒店的早餐券,拿上房卡起身出门。


    摁开电梯,意料之外的一张脸,许横单挑了下眉,表情很是挑衅。


    里面的人帮他摁住电梯,看起来是刚洗漱完毕,头发挡在额前,虚虚的一层黑,脸蛋是说不上来的清爽,有种重回二十岁的状态。


    许横一瞬间都有点儿恍惚,好像不认识面前的人一样。


    “不进来?”


    这句提醒,一下让许横醒了一样,抬脚进了电梯。


    谢雾观毕竟年纪摆在那儿,工作性质又特殊,平时都是黑灰色,虽然确实帅,但风格摆在那里,太稳重了,年纪如影随形。


    今天这个样子,倒是独一份。


    “昨天怎么样?”许横问,电梯上的反光映出他的些许面容,不同于谢雾观那种温和的清爽,他的干净非常反叛,更多是没有关于浮华的修饰。


    不过,一旦外物的修饰减少,面部本身的雕琢就更显珍贵,许横甚至把舌钉唇钉,总而言之身上的所有饰品都取下来了,没了这种带钻物品的强调,他还真有种分辨不出年龄与社会阅历的感觉。


    他们这算第一次与对方“坦诚相见”了。


    但许横还是没有放弃他的帽子,一个黑色的完全贴合脑袋曲线的薄款针织帽,他喜欢把帽子压得很低,堪堪压到眼睛边缘。


    “还不错,你呢?怎么这么早起,睡得不好?”谢雾观侧头,似乎是想看清他的脸色。


    许横身高腿长、肩宽腰细,身上没有多余的赘肉,穿衣格外显瘦,就那么往电梯壁上虚虚一靠,跟幅潮流画似的,特别赏心悦目。


    谢雾观的目光没多少善意,直接了不少,朝他挑挑眉,“很精神。”


    许横原先还真没想到那处去,实在是这几天对对方的印象下来,完全不是个急色的人,没想到也会做出这么堂而皇之下流的事情。


    不过,谢雾观的目光也只持续了三四秒,许横颇不爽地顶了下牙。


    电梯停止的声音响起,许横本来是后方的位置,率先抬脚出门,经过时,不太客气地从后撞上某人的一侧肩膀,力气不小,撞得对方身体一晃。


    第83章 奖励


    谢雾观一愣,肩膀耸了下,跟着出了电梯。


    这家酒店是自助式早餐,供餐没有时间上下限,二十四小时都有专人提供餐食,且每隔一个小时就轮换菜式。


    这个不早不晚的时间,餐厅里的人不多。但摆在明面上的东西看起来都还不错。


    许横没什么胃口,拿了个包子、一盅汤、一碗素菜一碗肉菜,最后还有一小碟炒饭。


    谢雾观紧随其后在他对面坐下,吃的略有差异。


    “下午有了乐队演出,有兴趣一起去看看吗?”


    许横头也不抬,“在哪里?”


    “附近,”谢雾观想了想,又道:“开车十分钟。”


    许横吃东西快,至少当下是这样,没几分钟,他都吃完一半了。缓了一会儿,慢悠悠抬起头道:“谢雾观,你不是这样的人吧?”


    在当下,貌似是一句堪称突兀的话。


    谢雾观吃东西的动作慢慢停下,确切来说,他只是放下筷子,因为,许横开始抬头看着他讲话的时候,他就已经没再吃东西了。遂目视对方,有些话似乎绕了,又似乎没有。


    半晌,亦或只是一会儿,谢雾观好像才想到是什么意思,于是笑得无辜:“没办法,追人嘛,总得时常揣摩点儿对方的心思。”


    他这话说的,至少在许横心里,身段是低了,但是那心,可不见得低了多少,还不是什么都敢想。


    “你似乎没想过自己会失败?”许横没应对过这种人,方式也显得单薄。


    谢雾观轻笑了一声,目光片刻没有离开许横,那笑,说是轻慢,却更像是暧昧,似乎是一种蒙蔽了异样外衣的畸形的情感。


    是什么呢?


    说实话,被这样的眼神盯着,很不爽。


    许横嘴角不多的笑意也没了,表情逐渐凝滞、变冷,他很故意,在这一刻,他万分排斥面前这个男人。


    谢雾观索性不装了,目光中的侵略性直白得让人心惊,“你觉得,这件事的决定权在你吗?”


    此刻的他,或许也不过只是十分之一的他。


    时间在一滴一点地流逝,许横眼睛微眯,看起来是气得不行了,只是尚存理智,不至于做出什么让人惊讶的事情。


    片刻,好像刚刚只是一场带着色彩的泡沫,些许的外力便可让其消失不见。


    “开玩笑的,你不会害怕吧?”谢雾观轻轻地说了一句,意义不明地在他碗里夹走了根菜。许横这个人,看似心思深,但很多东西都摆在明面上,况且,对谢雾观来说,洞悉一个在人生阅历与事物见解方面远不如他的人深层的想法,也并不是一件难事。


    归根结底,在很方多面,许横远远单薄于他。


    而许横面对太多人,却并没有让自己知晓这个事实,围绕在他身边的太多人目的与手段只有一个算得上优越,自然而然不会让他拥有足够多的实质的恐惧。


    许横冷哼一声,“当然不会。”随后,将那碗被谢雾观夹过一根菜的东西尽数倒入对面的饭碗里。


    他的笑,怎么看都带着冷意和阴狠。


    谢雾观当然知道对面是个什么德行,要不然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现在无非是更加确信。连他自己都惊讶,他对许横的兴趣无时无刻不在增长。每次都觉得已经到顶峰了,但那种心意又在许多个瞬间突然生长。


    许横不至于因为一个在他看来厌恶的人不吃饭,反而食欲更好了,也没换位置,又拿了好几份菜,甚至端了碗米饭。


    饭后,他也没管太多,径直回了房间。


    刷房卡开门,屋内无人,当然静谧。床头柜上却多了一份眼熟的东西,他昨天换下去的衣服已经用塑料袋装好,看样子是洗过了。


    只看了一眼,许横拿起一边正在充电的手机,将将充到一半吧,犹豫了几秒钟,还是把插头拔了。


    “喂,在哪儿?”先给李瑞回了个电话。


    李瑞没有怪罪对方为什么没接他电话,语气严肃的不得了:“你哥回来了,他在找你。”


    “他回来干嘛?”许横的心里没什么波动,对他来说,这也算不上什么紧要的人物。


    漫不经心猜了个答案,“工作?”


    “听说、”李瑞深呼了一口气,却久久不接下去说。


    “不说挂了。”许横只觉得窗外投射进来的阳光都是无比刺眼的,烦躁到他没有耐心继续听下去。


    “你父母去世了,他回来是卖老房子的,还有你那个小妹妹。”李瑞的话点到即止。


    许横捏着手机的手指也有几分发白,“他们现在人在哪儿?”


    李瑞回话很快,“在老房子那边,有个兄弟听见他在向周边的人打听你。”


    片刻,许横的语气没什么变化:“行,先挂了。”


    “等会儿,”李瑞可算是受够了这人挂电话的速度,但唯一的应对方式就是锻炼自己的语速,“你打算怎么做?”


    “人都去世了,我还能做什么,总不见得二老晚上还会来找我,没有的事。”他的语调很平。


    “不是这个,我是说你那个妹妹。”李瑞的语气都听着比他激动不少。


    “见到了人再说,你不用管他们,先挂了。”说完,他还真麻利地挂了电话。


    “你要和他们见面?”并没有漏掉这句-


    哄闹的酒吧里,声潮一阵高过一阵,彩色的灯光下,所有人身上都像被蒙上了一层幻影。


    舞池正中央赫然是许横,手高高扬起,对着人跳舞时,露出一截劲瘦的腰,格外性感。


    “帅哥。”


    许横只觉得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两下,他转身看过去,一个长发的妆容精致的女人正在看他。许横笑了下,他再上道不过了,丝滑地搂住女人的脖颈。


    也不说话,就是跟着音乐扭动,但幅度明显减小。


    忽然,腰间传来冰冰凉凉的感觉,他挑了下眉,正要低头去看,唇角却有一股特殊的触觉。


    女人的手环住他的腰,手指时不时点到几下他的腰后,夹杂的美甲的尖锐感,也不知是不是被钻割到了,有一段的痛感格外明显。不过,许横只是微微皱了下眉头,连习惯性躲一下的动作都没有。


    女人主动亲吻的动作并不很重,但谈不上多么轻,嘈杂纷闹的酒吧里,他们甚至连彼此的声音都听不见。


    鼻尖传来忽重忽轻的香水味,许横自己也喷香水,他不排斥,只是有些意外,这个味道,他貌似也用过。


    腰间冰凉的触觉越发明显,随着女人手指的撩动,悦耳清脆的声音传入许横的耳朵里,一根很响的腰链。


    许横看着女人,明知故问:“这是什么?”


    女人的手往下伸,在他背后靠近臀部的腰窝处停下,两个小小的坑,要不是非常低腰的裤子,外人不会有机会窥见分毫。而许横今天穿的裤子,照理说,哪怕是把上衣在这儿都脱了,也不可能看见那两处踪迹


    “奖励。”女人凑近他的耳朵,轻声道。


    许横笑的幅度显然大多了,眼睛微微眯着一个弧度,低下眼神去看她,莫名有种情//色的错觉。


    成年人之间的指示,面前这个人又让他挑不出错,许横自觉何必错过呢?


    再跳了一阵,许横腰间的那个链子也不负她望地响动,很响,引得周围人纷纷的暧昧目光。


    女人的手指若有所指地勾动,在他的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痕迹,刮得算不上重,但也有点儿别的意思了。


    许横本来想再等晚一点儿,他向来算不上太热衷这种事,只等待水到渠成。但也没必要非拖到什么时候,毕竟,发脾气了,他还得受着。


    从舞池拥吻至走廊,Tina把人勾去通往卫生间的通道。吻了一会儿,许横仰头喘息,似乎亲太久了有点儿脱力,这倒也不能怪他,任谁在舞池里跳了两个小时,体力能不消耗个大半?


    他一手托着对方的后颈,一手扶住对方光//裸的后背,忍不住摩挲了两下,引得人往自己胸口靠。


    他低头,眼里不知道是散漫还是那股儿淡淡的丧劲儿,笑着说:“别去卫生间了,多脏啊。”


    暖黄色的灯光下,依然不难看清女人的美丽,她看向许横的眼神也更多是一种欣赏,对脸、身材等的欣赏,一种明明完全能够控制,但又表露得非常痴迷的表情。


    “可是哥哥,不能在这里呀。”她轻笑着,嘴巴好像会吐丝,能把人紧紧圈裹住。


    许横耳根子太软了,况且,大概是有段时间没谈恋爱了,又被一群疯子折磨那么久,他还真来了点儿想法。


    Tina似乎并不能看穿他的想法,戴着美瞳的眼睛让她此刻像极了一个漂亮妩媚的猫,很美很美。


    许横虽然不是个好东西,但还真不算下流,腰间那个链子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小铃铛跳起又弹回他的腰腹上,跟心间上的刺似的,让他几乎想不起来疼痛,只有那点儿被撩拨的欲//望。


    “很急?”许横的手还算安分。


    女人娇笑着倒入他的怀里,“流氓,那行你说,去哪儿?”这个男人,她今晚势在必得,最好得拍几张照片,回头跟闺蜜炫耀,她睡到了个多帅的男人。


    “旁边有家酒店,还有温泉。”许横舔了舔嘴唇,又伸头靠近她。


    “行啊!”听到这话,Tina惊讶了一下,许横超出了她的预料。据她多年在酒吧猎艳的经验,男人要不然有钱无颜,要不然有颜无钱,最后就是无钱无颜。


    她盯着面前这张脸,说实话,很帅,帅到她必须得跟人有一腿的那种,况且,她刚伸手摸了对方腰腹的位置,最好能接受可以搞点儿花样,那太带劲了!


    不过,没有富家公子哥儿的气质。


    她想,索性赌一把,大不了钱她来出,又不亏。


    想得不要太清楚,Tina拽着许横的手就要往外走,倒是没错,和这样的顶级货竟然是在酒吧的卫生间,那也太掉价了!


    走了两步,许横却停住了脚步。Tina正不明所以回头去问的时候,肩膀连带着后背处都覆上了一层温热。


    应该要说些什么,却只看到一张似乎轻慢的笑容的脸,她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许横身上还有一件不厚不薄的毛衣,外面的风打过来时,Tina想抬头看看对方伸手出来将她往里拢得很近。


    从她的角度,能看见男人堪称锋利的下颌线与几乎没有缺点的侧脸,高挺的鼻梁像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脸下的肉大概很薄,越凑近了看,只觉得瘦得棱角分明。


    夜晚街边的光线算不上充足,落在脸上,半边光亮半边阴影,违和中又格外相合,只是简单地说像画,都是再平庸不过且比其不及的赞美词。


    Tina看呆了倒不至于,只是感叹一张脸上的五官,怎么能配合得如此绝佳?


    她被男人的外衣拢着,不可抑制天气还是让她感到寒冷,但感觉又大有不同——


    作者有话说:下本开《贵族学院》,可能会改名,喜欢的宝贝点一下收藏呀[蓝心][黄心][青心][橙心][绿心][粉心][紫心]!


    第84章 变脸


    出租车很快在他们面前停下,许横打开后车门,虚扶住对方的手臂,上了车。


    电梯里,Tina靠在许横的身上,对方的手扶在她腰上,她不禁臆想连篇,甚至这家酒店的环境也超乎她的预料,两人第一次见面,对方会出手这么大方,难不成真的游戏人间的富二代?


    那还挺难办的。


    “在想什么?”


    在想你要是个穷鬼的话,我就给点好处把你拿下,多要也行。Tina反应过来,一下抬头,笑着道:“你说的这是温泉酒店,要不然咱们?”


    她的话点到即止,但没人会不清楚她的未尽之言。


    许横侧着头,眼神向下,却暧昧缱绻,仿佛带着非常绵密的情意,说的话却没有他的视线那么美好:“喝了酒泡温泉可不是一件好事。”


    Tina生气,往他锁骨上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那你刚刚还用这个骗我过来。”


    许横十分轻松地就接下了这个“罪名”,特流氓地用力把人往怀里一带,Tina的脸几乎要埋在他身上,两人贴得很近,像极了一对亲密无间的情侣。


    电梯很快停下,开门。


    Tina看见电梯外的那张人脸,第一反应是惊讶,很帅,脸、气质无可挑剔,和她在酒吧里见到过的能见到的帅哥,都截然不同。


    但也仅限于些许的惊讶,她喜欢的类型可就在身边。


    许横的神色毫无变化,似乎谈不上讶异或是其他,就好像对方只是一个陌生人或者见了面招呼都不打的朋友。


    只是,正在他们要擦肩而过的时候,许横的肩膀蓦然被人攥住。他尚且还没有展示出任何疑问,首当其冲不明所以的人自然是Tina。她有一些问询似的眼神看向许横。


    没等两人开口问什么,谢雾观先说话了,只是不是对许横。


    “一些钱,应该够这位女士今天晚上的房费了。”他递出了一张支票,支票朝向Tina递出,他整个人却是目视着许横。


    Tina正要生气,却在不小心瞥到了支票上的数字是张大了嘴巴,一时之间没有动作。


    谢雾观虽然是笑着,但却让人完全感知不到他有任何的轻松的愉悦之感,将签着名字的那一角露出来,“如果担心是假的,也可以现在转账。”


    支票上的数字远远超过这个酒店一晚上的房间费用。


    Tina没多余的动作,原本还因为酒精略有些迷蒙的思绪,好像一瞬间就清醒了。


    她朝许横低声说了句“抱歉”,随后非常爽快地拿着支票走人了。


    电梯再次一开一和,走廊里变成了两个人。


    “不请我进房间聊聊?”


    许横看向他的眼神颇为复杂,他喝了点儿酒,虽然思绪还算平常,但反应稍慢,连带着也看不太透对面的想法。


    “我们还有什么好聊的?还是你想怎么做,像贺山青那群人渣一样,强//迫我?”


    “我从来没把他们放在眼里过。”谢雾观淡笑着说,他大概是去做过头发了,身上还有很轻的香水味,衣服也不是早上那种简单的样式,而是换成了他平时大多时候的风格。


    许横很短暂地皱了下眉,他从未想过这个答案,但现在思考起来,貌似并不是假话。原因太多,谢雾观大概并不屑于骗他,再有,谢雾观在上次发现闻渠容和他继续暧昧接触时,那种做法已经算是赶尽杀绝了。


    至于贺山青那几个,却问过他的想法,许横可没天真到谢雾观会是个多么尊重他的人。


    只能说,确实不会放在眼里。


    许横嘲讽一笑,微眯着眼睛,眼神是说不上来的锋利:“看不上他们,你好到哪里去?”


    他说的什么,在场两人自然心知肚明。谢雾观想起了那个晚上,他自己在其中的力量不小,代价也无可摆脱。


    于是,他的态度低了下来,“那件事情,我很抱歉,但也请你尽最大的可能利用我,完成你想做到的事情。我能给你少去很多麻烦。”


    与单纯的陈述丝毫搭不上边,满满都是暗示。


    这种话,经由特定的人嘴里出来,假中有真,真中掺假。哪怕是沈云觉说这句话,他都愿意给出九分的依靠,但面前的这个人是谢雾观,一个站在顶峰的人,不是乖乖听话的狗。


    许横突然抬脚,一步一步朝他的方向走过去,两人离得本来就不远,很快,隔着一拳的距离,谢雾观开始往后退。


    不同的对手,自然也不能用同样的方式对付。相比于贺山青这样的疯狗,打杀都行,但谢雾观,确实截然相反的人,这是许横不久前悟到的道理。闻渠容给他说的话很有用,但不够,也不尽然。


    直到将人逼到贴着墙壁,谢雾观退无可退,许横也没有再近。


    “你该不会爱上我了吧?”眼睛生理性地微微眯着,许横忽然用一种堪称恶劣的语气说出来这句话。


    谢雾观尚且没有任何表示,许横忽然靠近他,鼻尖贴着鼻尖,呼吸的气息喷洒在二人中间。


    原本紧盯着对方的双眼忽然垂下,带动长睫几不可察的颤抖,许横调情似的伸出舌头在他的嘴唇上舔了一下,舌尖特有的类似于沙粒感的一种触觉,让谢雾观忍不住喉结颤动。


    许横缓缓退开,但也只是隔了半个拳头而已,是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距离,除非要求的更多。


    但面对许横,老谋深算如谢雾观,甚至不可能展露要求的一半。


    许横所清楚的,不过是他真正面临的许多分之一。


    “想让我当你的情人?”他问。


    谢雾观承认自己有那么一刻几乎把控不住了,他从未觉得自己会喜欢一个张狂的人,但事实就是,许横真的完全人如其名,从来没有低过头。在每一段感情中,无论是喜欢还是被喜欢,都是绝佳的情感上位者。


    太恐怖了!


    在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某一刻,谢雾观惊恐的是自己竟然没有过所谓放弃的想法,即使在心里。


    要被别人掌控吗?


    在心理上彻彻底底臣服对方,拥护对方作为自己的拥有者,这对曾经的他来说,简直是一件天方夜谭的事情。


    谢雾观看着他,唇上似乎还有余痕,心上像有一万颗蚂蚁在啃咬,他万分想要去舔自己的嘴唇,但他却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不能做。


    只能用眼神一遍一遍地舔舐面前这个人,这个明明看透了他所有欲//望,却并不心甘情愿的人。


    他不希望这个期限是永恒,故而,在不久的之前,心中生出了无可比拟的恐慌感,迫使他主动出击做些什么,似乎目的只是给予自己一些微不足道的心理安慰。


    许横又开口了,与上一句话如出一辙的腔调,“可是你很清楚,我从来不是一个专一的人,对男人没有半分兴趣。你难道要我在你和某个女人之中,选择无趣的你吗?”


    谢雾观的目光陡然锐利,像是展现出了本质,但其实也不过是冰山一角,“谁不是无趣的人?闻渠容吗?”


    许横忽然扬起了笑,“你们相差很大吗?”


    这个回答未免无情,但是想到说话的人是谁,那么大概他和闻渠容都不会因此感到伤心。


    谢雾观沉默许久,才勾起一个比较牵强的笑容,“你想怎么做?”他比谁都更清楚留不住许横,既然不能从当事人身上下手,那么要对付的不过也就剩下那么几个,那几个小辈,他更是从来没放在眼里过。


    许横忽而又往后退了一步,与谢雾观拉开距离,“你既然真那么喜欢我,当我的情人怎么样?”


    他笑得太挑衅了,但凡这样笑的换一个人,谢雾观都会保证让他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但这个人偏偏是许横,这种侮辱的话,他说起来却让谢雾观无法以平常心态对待。


    “好啊。”


    此话一出,许横的笑也停止了,唇角还是微微上勾的弧度,忽然,舌头在口腔里顶了好几个来回。


    谢雾观的气质很强,即使现在靠在墙壁上,好像一个被压制者,但却时刻掌握着主动权,永远只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时机。


    许横似乎没预料到对方能回答得这样爽快,他冷笑一声,眼神和语气更冷:“真不要脸啊谢雾观!”


    他伸手,似乎想在谢雾观脸上拍几下,这种放在某些并不特定情况下毫无尊重含义的动作。突然被人截胡,许横慢腾腾抬起眼皮,漫不经心又无法不去注意。


    谢雾观倒抽了口气,没什么含义地笑了下,“如果连你也觉得是这样的话,我并没有任何需要反驳的内容。”


    大概是太过装模作样,许横的脸色蓦然冷下来,像个技术卓越的变脸大师,肉眼可见的情感变化,但没骂人,身侧的手已经摸上了口袋。


    也不理人,转身走了。


    谢雾观侧着身子,慢慢看他的背影,说实话,今天的收获比他预想的大。


    听见了门外催命似的手机铃声,许横没急,吹完头发才开门。


    “喂,有事?”隔着手机,他的语气显得更加冷淡。


    “许横你今天来看渠容吗?”


    房间的温度非常事宜,甚至因为没开窗户还有点儿闷,许横套了件浴袍,正打算要睡觉。


    门铃突兀地响起。


    许横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他一开门,微笑抬头说:“先生您好,客房服务。”


    许横抬手示意了下,先对电话那边说:“闻渠容那儿怎么了?”


    “他最近可能太无聊了,医生让他修养,他问过几次你,但不让我和你说。”


    “行,等会儿说。”许横把手机放下,挂了电话。停留了至少一秒,屏幕才换了样子。


    第85章 仇人


    “什么事?”许横在玩乐场的时候常笑,但这种场合几乎没有多余的表情。


    工作人员低下的头重新抬起,说:“酒店做了一些夜宵,我给客人您送过来了。”他拿出来了两个拼盘,一盘是卤味,一盘是水果,样式很多,总体上算是两人份,旁边车子里侧有好几瓶饮料和啤酒。


    许横皱了下眉,“不用。”说完,就想关门。


    工作人员有些急,甚至想用自己的身体去堵门,连忙说:“您要是有需要干洗的衣服也可以现在拿给我,洗完之后也会由我的同事再送回房间。”


    许横停手,想了想,“你先在这儿等着。”


    他进去,把脏衣服拿上,又递过去。


    人走后,许横关上门,喝了口温水,把电话回拨回去。


    对方还没开口,许横先说了话,“闻渠容是不是出事了?”


    那边一愣,显然没有想到他会这么敏锐,呆呆问了声:“你怎么知道的?”


    “这个点的电话,我不认为只是闻渠容无聊,你就会这样做。”许横解释的声音格外冷淡,这些公子哥儿的心性他也算略有了解,但要真事事都能猜个所以然出来,他也没必要在这儿讨生活了,天桥底下摆个摊,才算对口。


    经由他一说,余极才反应过来似的,却有些不敢回什么。


    “继续说。”许横等了半晌也没等来他的回话,才说到。


    “渠容父母来了医院一趟,他们在病房里聊了很久,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父母走了之后,晚上医生进去检查,才发现渠容已经晕了有一段时间了。”他斟酌着言语道。


    “现在情况怎么样?”


    “抢救成功了,刚医生说了一大堆术语,我又听不懂。渠容和他父母关系一直很好,怎么可能吵得把人气进抢救室?”


    许横没管他的形容,直接问道:“是你和闻渠容父母说的,他住院了?”


    “那哪儿是啊?!不是你说的吗?”余极否认得很快。


    许横皱了下眉,一下无话。余极突然反应过来,反问了句,“不是你说的?”


    许横看了眼外面的天,“我明天上午过去一趟。”


    “行。”这话刚说完,许横的手动得特别快-


    “备注是‘余极’两个字,多余的余,极限的极。具体说了什么我没有听清,”说话间,他有些忐忑地观察对面人的表情,“谢先生,要不要我明天再去一趟?”


    “不用,他明天就不在了。”谢雾观低头,拿拧干了的湿毛巾擦手。


    “啊?”


    “你先出去吧。”谢雾观再次开口。


    已是深夜,郊区更是广袤的安静,更因为是冬季,连虫叫声也少之又少。


    关门声响起,像一片轻得不能再轻的羽毛漂浮在空中-


    出租车在医院门口的道上停下,许横付了钱,开门下车,冷空气把他吹得差点儿往后一仰,人快要倒了一样。


    私立医院门口照旧没什么人,却在楼下遇到了熟人。


    “许横,你来了!”余极朝他招手。


    许横走过去,他特意回家换了一趟衣服,深灰色的大衣,他肩宽,骨架大,身上又没有赘肉,所以格外能撑得起这种衣服。


    “一起上去吧?”楼下的风格外大,将许横戴好的帽子都吹得歪了几分。他的手在余极面前挥了两下,鼻头被冷风吹得略有发红,但脸色和天气是有得一拼的寒冷。


    余极被他的手一晃,才从他的耳坠上面移开了目光,不知为何,眼神很是躲闪,闪避着视线道:“你怎么还戴这个?”


    “这个?”几乎不用猜测,刚刚的目光实在太明显。许横没什么表情地用手指揉搓了下耳坠,不经意间捻了耳垂。他身上的饰品总是很多,让人情不自禁注意时,却会非常快,那目光将转移到他本人身上,任何装饰物在他身上也只有陪衬的份。


    “大家都是男人。”余极嘟嘟囔囔道,这个动作,显得他莫名窝囊。


    许横向来不会跟话不投机半句多的人浪费半句口舌,以前看这人只是不聪明,现在看真是情商彻底挨在地上了。他越过人打算直接进门。


    “等会儿等会儿!”余极赶在他面前,视线接触到许横那并不美妙的脸色上,“你现在进不去。”


    许横停在原地,在对方的示意下,跟上了脚步。不过,不是上楼的,而是去医院的花园里-


    病房的窗户紧紧地关着,有两层窗帘,靠近里侧的更薄的窗帘正因为空调的风而有着很微小的起伏。


    闻渠容脸色异常苍白,他此刻所面对的精神压力,甚至超过昨天面对他的父母。


    “雾观,你真的要对我赶尽杀绝吗?”他的视线投向病床对面,那个方向并没有人。虽然话语中有示弱的意味,但面向无人处的眼神却是冰冷一片。


    谢雾观坐姿放松,却让人丝毫感受不到他身上有丁点儿散漫,靠在椅背上,身姿是说不上来的优越,“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


    见示弱不成,闻渠容的脸一下拉了下来,沉默应对。


    两人都不是多话的人,哪怕没出这档子事,也偶有无声对坐的画面,只是和现在这种明晃晃的冷场截然不同。


    病房的空间内,安静得似乎连空气的流动声都能让人听见。


    “为什么这样做?”半晌,闻渠容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谢雾观显然不是一个很好的探病者,连一杯水都不愿意倒给病人喝。


    窗外正巧有一阵不小的风吹过,吹动窗户有了一串微妙的响声,常青的树叶随风摆动,它们就是这样磅礴又无奈的生命。


    谢雾观叹了声气,分不清是无奈还是愧疚的情绪,“他年纪小,不知道玩乐的度,让他现在安定下来,太难为他了,我也于心不忍。”


    闻言,闻渠容忍不住闭了闭眼,对现在的他来说,忍住不骂人是一件比花口水骂人更加费心力的事情。


    在心里安抚了自己很久,还是转头看过去,眉头皱得很深,“谢雾观,你要不要脸?”


    被这么骂,谢雾观只出现了片刻的惊讶,后面连丝毫的挂脸都没有。


    闻渠容好歹也是这个年纪了,再坏的话他也说不出来了,深呼吸了好几口,才不忿地说:“你于心不忍?那就别管他啊!谁年轻时候不是这么玩过来的?你现在不就是想强迫他?”


    谢雾观换了个坐姿,看也不看,甚至悠闲地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小口啜饮,“所以我希望他尽快玩够,外面的东西,也不见得有多好。”


    闻渠容眯起了眼,目露凶光,在心里都快要把这人弄死了,这么快,就已经开始用这种身份自居了吗?


    搞得自己跟家里的大房一样。


    “他知道这件事情吗?”闻渠容忽然换了一种语气道。


    谢雾观没心思管这个老狐狸心里的弯弯绕绕,“你注意分寸。”


    闻渠容冷笑出声,也不知道是怎的,咳了两声之后开始说:“谢雾观你也有今天,让我注意分寸,你现在是什么身份能做这种事?”


    谢雾观喝完一杯水,起身,“你现在太不冷静了,好好休息。”


    他走后,病房里只剩闻渠容呼吸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呼吸不过来,还是太久没有这样的情绪波动,呼吸都变了节奏。


    病房到电梯门口的距离明明没有很远,但谢雾观莫名有一种心慌的感觉,他抬手正了正衣领,表情不苟言笑,逼近一米九的身高,仿佛脚下踩的根本不是医院的地板,而是国际的T台。也丝毫不像是来看望一个被他授意打伤的友人,而是来向仇人展示自己过得有多么优越。


    本该充斥着药水气味的走廊,却多出了一股特别的味道。


    谢雾观皱了下眉,但脚步没停,就快到电梯门口了。


    先出来的是一阵香味,飘到谢雾观面前时已经非常淡了,但他还是因此停不,抬眸看向前方,罕见会因为一个人,心绪有如此大的波动,他不知道他此刻是该高兴还是该至少有一点儿生气的情绪。


    许横从尽头走出来,一张冷淡的脸却因为那些耀眼的配饰显得有些绮丽,谢雾观禁不住动了动眼神。


    指上还捻着一根细长的烟,分不清那两根手指在上面揉搓了多久,烟头很皱,被他的手指夹着,像一小块不太干净的纸巾,只是被捏在了一起。


    许横的脸色是一贯的冷淡、散漫,不像是生气,但也显得很难接近。衣服将他整个人衬得更加修长,耳坠还在晃,格外漂亮。


    “谢雾观。”他说了一声。


    两人对峙,一时静默无声,安静得落针可闻。


    三分钟后,医院楼梯间里。


    许横的腰后凹陷处抵着楼梯扶手,一条腿伸出长一只脚的距离,头微微低着,肆无忌惮地开始点烟,大衣遮住稍微有些瘦的身形。


    吸到第一口烟的时候,他忍不住咳嗽了下,整个人抖了好几下。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从始至终,谢雾观的眼神都没有离开他身上,这句话出来,也不过是让他的表情有了片刻的浮动。


    “你有真正考虑过我的话吗?”


    许横抬头看向他,红得有些深的唇瓣却不如那双眼睛吸引注意,眼皮不轻不重地撩起,抬着头却低着眼皮看人,轻慢中又出奇的美丽,像一株生长的毒药的花。


    有好一会儿,许横才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话,对啊,要不是现在提起,他早不知道忘到那个犄角旮旯去了。


    对上谢雾观的目光,许横这才意识到,原来这人早就想到了。他没把那些话当回事,对方更是身体力行。


    “真厉害啊。”半晌,他才感叹道。


    谢雾观后面是楼梯门,他站在那儿,像是个地狱的阎罗,脸上那薄薄的一层微笑,像是面具,要遮盖住底下糊满了血的脸。


    他没说话。


    许横忽然怒不可遏,或者说他能忍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冲上去拽住谢雾观的衣领,他很多时候都不是一个会顾及很多的人,咬牙切齿道:“真特么那么想跟老子上床?”


    望着这张近在咫尺的面容,甚至因为气氛而抽搐的眼下肌肉,谢雾观的心脏反而异常平静,明明没什么变化,但那张脸让人看了真的非常想打一顿。


    “不止啊。”他甚至特别不要脸地靠前了两公分,似乎打算在对方那张脸上给予一些特别的痕迹。但很莫名,许横没动,他也没动。


    “和我走吧,我什么都能给你。”他的眼中,是无与伦比的过于足的底气。


    许横吊着眉,一双眼睛冷得吓人,谢雾观已经成了他头一号的麻烦。


    “钱、权、地位,应有尽有。”谢雾观知道这些在许横眼中不过是万分平常的东西,他只是更期待对方的反应。


    许横忽然眯了下眼,似乎是迷茫了一瞬间,说:“我要的不止这些呢?”


    谢雾观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你是玩够了,我才和几个人上过床?”这种堪称侮辱性的言语,极大多数人都无法容忍,尤其是谢雾观这种太习惯上位的人——


    作者有话说:谢雾观这厮还是忒不要脸了!!


    题外话:其实我现在和各位进度统一了(没存稿),所以我也蛮好奇后续发展的,期待呀[紫心][粉心][绿心][橙心][青心][黄心][蓝心]!


    第86章


    谁知道,谢雾观反倒过于平静,“我会帮你解决一切。”


    眼见许横不说话,他甚至十分贴心地解释道:“我会帮你挑人。”换而言之,你只能睡我和我挑的人。


    许横甚至没这个精力去思考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一瞬间脚底升起的寒意传到了五脏,分不出是震惊多一些,还是所谓其它不知名的情绪占了上风,许横说不出话来。


    谢雾观似乎是想证明这件事情的真实性,无不挑衅地说:“如果闻渠容还算合你心意的话,我也不介意在这其中出一份力。”


    他等待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许横后退了两步,甚至步伐不稳,他自认还算了解这群声色场上浸润过的人,但总有人一次一次拉低他的下限。就像当下这一秒,无论这句话的真假,单单是从这个人的嘴里说出来,已经是无比荒谬了。


    谢雾观没有忽略掉他垂在身侧颤抖的手,更添一把火:“如果你还是更喜欢女人——”


    他的话就停在那里,因为许横实在听不下去,两步上前,反手拧住他的胳膊,将他背身压在了门背上。


    “贱人!老子干死你!”不用多说,许横被惹得太急了。


    谢雾观眉心微跳,这种变化,许横真是每时每刻都能给他带来不一样的惊喜。


    衣物响动的声音不断继续,谢雾观感受到后背上垂着一直脑袋,大概咬住了他的半截衣服,以至于让他觉得后背凉嗖嗖的。


    就是不知道对方的本意,与另外以为当事人所感受到的,是否背道而驰呢?


    惩罚。


    亦或奖赏。


    黑色的裤子包裹着两条修长的腿,底下是偏棕色的薄底皮鞋,此刻因为整个人被抵在门上,一只鞋跟微微抬高,脸也是侧着的,倒是显得他的喉结过于突出。


    解皮带的动作很急,没有任何章法,谢雾观思考的速度总是很快,他甚至恶趣味觉得许横是故意的,故意想让以上的那些话自动不成立而已。


    许横不是一个太难懂的人,至少现在,在没有接触到底线的时候,他就停手了,不得不停,好像在这里多待一秒钟,他就会死于心脏剧烈跳动。


    时间短得好像只是一片花瓣落下。


    楼梯间的门被大力关上很大的响声,还弹了一下。这种门,本应该非常重的。


    谢雾观低头看着边缘已经垂在地上的皮带,特温柔地笑了下,透过刚刚微不足道的缝隙,他看见,许横的身影的方向并不是那条长长的走廊。


    电梯的声音很明显,比谢雾观在心中数秒的时间更加快,却比许横站在外面的等的实际时间让他觉得长一些。


    乍然从温暖的室内离开,楼外的冷空气尽数朝身体奔来,呼吸也在一瞬间沾染上了冷意。


    右手手臂突兀地被撞了下,发生了明显重于这个动作的痛感,许横忍不住“嘶”了声。


    “你怎么从楼上下来了?”


    人到了面前。许横看着一眼无辜的余极,头一次有了想一句脏话不带把人打一顿的想法。


    他不理人,侧身越过余极要走。


    意料之中被人拦住,余极被他甩了脸色,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习惯了,竟然一下没想到生气这茬。


    许横抽出了根烟,夹在细长的手指间,吊着眼看人有点儿下三白,让人害怕。余极看了眼他,眉毛禁不住跳了下,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


    “吃饭去?”许横突然改了主意。


    “行啊!”余极这时候就没心没肺了。


    许横叼着根烟,也不点燃,咬着烟,他的声音有点儿让人听不清:“食堂在哪儿?”


    “咱俩吃什么食堂啊,我请你出去吃。刚好开了车,有家特好吃的粤菜,渠容这院住得真是时候。”他揽着许横的肩膀,带着往里走。


    许横神情很淡,眉色很重,倒是有点儿压着这股气,只在对方搂着他肩膀要继续往电梯的方向带的时候,稍微抬了下左手。


    “你在这儿等我会儿。”


    余极不明所以,眼见着人走远。


    十多分钟后,人回来了。


    余极打了个哈欠,为了来看闻渠容,他今天可起了个大早,谁知道还能被谢雾观赶走,不过意外之喜倒是看见了许横。


    “你去哪儿了?”除了他爸妈,他还没遇上过敢让他等的人,现下情绪多多少少有些不满意,但不知怎的,竟然也没走。


    “刚刚胳膊脱臼,找了个医生帮我接上。”许横淡淡地说,平静的语气好像话语里的胳膊长在别人身上。


    “你胳膊脱臼了,怎么回事?”


    一直到电梯里,余极还在问个不停,甚至颇有要把人继续往医院里面带的趋势,而不是去往停车场。


    许横听久了嫌烦,冷淡地用一声“撞的”搪塞过去。


    余极堵着电梯门,外面是略显灰暗的地下停车场,“咱们上去找医生,至少给开贴膏药吧?”


    这种小伤,放在以前,许横也从来没有在意过。


    他站在电梯里,双手插着兜,微微低着头,整个人就一股特懒散的劲儿。突然有了动作,从兜里掏出手机,对着余极就是一顿拍。


    “你干什么?”余极要上去看他手机。


    许横金蝉脱壳,把手机给他,自己顺势出了电梯,站在电梯门外,身后是一大片的灰暗,好笑道:“不走我就自己走了。”-


    餐厅内。


    这家餐厅人气不低,但看样子有在控制客流量,大厅内的位置都被隔板隔开,甚至因为其间位置宽阔,导致整个大厅里桌子的数量并不多。


    被服务生引到位置,两人面对面坐下。


    余极率先说了几个菜名,随后将菜单交给一旁的服务生,又去看许横。对方抬眼看他,看着不像对这些菜很满意的样子,随意地说了一个菜。


    服务生正要走,余极喊住他,又对许横说:“不喜欢这些菜?”


    许横没什么精神地坐着,但脊背很直,两条手臂直直地放在桌上,侧脸莫名冷峻,但摇曳的耳坠,又让人因此晃神,思考这人的实际性格。


    “不是,觉得你点的那些够了。”就是面对仇人,许横也说不出来“是”这个字。


    余极转头又对服务生说,“加个酸味的汤吧,然后把你们店自制的海鲜酱加一份在汤里。”


    身经百战的服务生鱼砂锅更加难以满足的要求,这些只需要费一点小力气的要求话语在他耳朵里简直是天籁,甚至一般会提出要求的客人都会多付一笔消费,即使他们店里也会收百分之十的服务费。


    正要去后厨,却被人叫住,余极低声对他说了几句话,动作很快,说完话就从兜里掏了钱出去,还算大方的小费。


    服务生走后,余极喝了口水,又问许横:“你胳膊怎么样?要不然还是保险点儿,等会儿回去再去看下医生?”


    许横想也没想就回绝了,大概是不想继续听到这个话题,他罕见主动问起了别的事,“你不工作?”


    这时,服务生过来上了饮品。


    “那哪儿能啊,只是工作比较清闲,渠容现在也生病,不知道为什么,他也不让我告诉别人,丛竹和宁瑜一个都不知道。那正好我也闲,有时间就过来看看。”


    “看不出来,你们感情还挺深。”许横调侃式地说了句。


    余极笑了声,“渠容人好,换成谢雾观那个家伙,我估计没这个耐心。”


    许横单挑了下眉,一侧眼皮稍高地抬起,“他怎么了?”语气无辜得就像一个毫不相识的路人。


    也正是余极所认为的,“你应该和渠容接触得多,不太了解谢雾观。”


    大概也只有他不知道,许横何必说是不了解谢雾观,两人早就在床上搞过了。


    “雾观这个人,我从小就看出来了他的不一般,学习太好了。渠容好好学,所以他也经常看书,大家也知道他喜欢文学。但你知道谢雾观怎么学吗?”


    许横摇摇头,发现余极这人是真能聊,他还挺期待接下来的答案。


    没有很热情的回应,余极也不气馁,语气未变:“每次渠容在学习,雾观就和我们一块儿玩,但是他次次成绩又特别好。不仅是那种实践项目里的好,他考试的卷面分也特别高。”


    许横也勉强算是接触过上流社会学生的人,只是崔敢那一群人的成绩实在不容许恭维,沈云觉被家里人惯得厉害,考试不睡觉就不错了。唯一还算不错的只有贺山青,好像雅思有八点五分。


    “请家教?”


    余极摇摇头,说话的表情让人十分沉浸:“nonono,当时所有人都知道他家从来没给他请过家教。你不知道他当时说话的表情,我给你学一下。”


    许横也乐了,颇有兴趣地看着他。


    余极咳了两下,清了清嗓子,端着声音说:“让一堆智力不如我的人来单独辅导我,不怕拉低我的智商水平吗?”


    许横没忍住,侧过头去笑了好久,他觉得他以后简直要无法正视谢雾观这个人了。


    “然后呢?”


    菜陆续上来,短暂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点名要的酸汤也跟着一些菜上来了,服务生要先给两人盛汤,被余极拒绝:“你们先走吧,我们自己来就行。”换在平时,他还真懒得动手。


    “我们也搞不清他为什么卷面分那么高,然后就怀疑他是不是买通老师了,结果班里有个同学真就去调查了。”


    “结果呢?”许横尝了口汤,味道还真不错,酸辣味的,但不浓,也有一股独属于海鲜的鲜味,格外鲜美,很开胃也不腻。


    余极的眼神无比真诚:“真是他自己考的。”


    “怎么可能?”许横是个太好的倾听者了,他甚至觉得面前的余极比他话里的故事更有趣,忍不住顺着他的话说了句。


    余极过于适用这句话了,当即情绪激动:“对啊!怎么可能呢?我们所有人都想不通啊,难道他真的是天才?”他往里皱的眉头,确保了此刻的所有表情都是表里如一——


    作者有话说:完全没存稿了,暂时还是能日更的。然后下个月可能会开始存一下《贵族学院》这本的稿,换换脑子。开文可能会换名字,然后等收藏差不多或者字数OK就开文。谢谢[蓝心][黄心][青心][橙心][绿心][粉心][紫心]。


    第87章 无耻


    “天才诶,要是谢雾观是天才,他才不会只是那样。”


    许横问:“那他会怎样?”


    “他会让全世界都知道他是天才,但这个话绝对不是从他自己的嘴里说出口。相反,他甚至还要对这个身份表示一定的轻蔑,这才是真实的谢雾观。”


    许横往后靠了靠,桌上的菜都还热着,菜香味很重。


    余极继续愤愤不平:“但还真有人觉得他是天才,我们实在听不下去那些话了,所以一定要搞清楚他为什么那么厉害。”


    “而且,”他的情绪突然异常激动,脸上也多了几分扭曲,“谢雾观那个人啊,他要真是天才,那我是真不爽!太不爽了,没一个人能爽!”


    许横特给面子地又笑了好几声,“你对他了解还挺多的。”


    余极平静下来,吃了好几口菜平复了心情,“也只能了解到这了。他大学那段时间跟开了挂似的,履历特别漂亮,毕业也直接留京市了,又过了几年回来了,一直升到了现在的位置。”


    “话说远了,”余极想了想,又把话题拐了回去:“后面我们一查,才发现他每天在家刷题刷到特别晚,为了不请家教,还在网上上网课,才能每次考试都那么高的分。”


    余极叹了气,语气很是惋惜:“本来这个消息就要大肆传播了,全校师生都要知道他真是的嘴脸。结果,谢雾观表面风轻云淡,背地里出钱买断了这条消息,知道内情的人一个一个被他找去封口。”


    “真无耻!”千言万语,只化成这么一句话。


    许横是真带了听故事的心思听的,确实有趣,很难想到以谢雾观那副正儿八经的模样,还能有这种堪称诡异的过往。


    “面子里子他都想要,他是我们当中首屈一指最贪心的!”余极下了定义。


    许横眉眼间情绪不显,好像也只是随便听听而已,更没有反驳。再有,他也找不到反驳的言语。


    桌上又上了一道菜,许横挑了下眉,看向余极。余极倒是没看他,而是看着那道菜上了桌,用的是店里的盘子,分量很大。


    香菜的味道中和了辣味,味道特殊也不太呛人,但一片片牛肉中显眼的红绿色搭配格外适合。


    直到服务生说完“慢用”之后,余极才看向许横,看到对方正眼也不眨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身体晃了下,“这家的凉拌牛肉味道很不错,我记得你吃香菜,而且它家加香菜的酱汁特别美味,你一定要试试。”


    许横真的给面子地夹了一块。


    这道菜里面的牛肉是切片的卤牛肉,上面的筋肉交错花纹格外美丽,红油并不会很厚,但香气很足,香菜的气味也是其中无法缺少的一环。


    旁边有一个较小的盘子,装的是牛板筋,看起来也是凉拌的,但酱汁和旁边凉拌牛肉的酱汁显然不是一样的,不过也非常的赏心悦目。


    “怎么样?”


    许横点头,真的好吃。一到这种时候,其实他的话会更加不多。“但我好像没看到这家店有这个菜。”他看向对面的人。


    余极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可能是刚去了医院,拿这种菜开开胃最好了。我刚好吃过,也想让你尝尝,就让服务员帮我去买了一份。”


    许横点头,“谢谢。”


    听见这句话,余极反倒是很不适应地紧皱了下眉头,“我怎么听你说谢谢很别扭呢。”


    吃完饭,余极要把许横载回医院。许横硬是不上车,两人就这么在路边对峙。


    许横单手插着兜,两边的耳坠被吹得抵在侧脸上,眉骨很高,大概是因为风大吹得太冷,脸上很罕见地出现了一层青,却显得整张脸有种文艺片里的忧伤。不过他并不适合去演文艺片,眉眼里那股劲儿太强了,演什么都像自己。


    “你真不去看渠容?”见人停住了脚步,余极也收回了拦人的手。


    “有事。”许横像吃饱就抽身而走的渣男,看向余极的眼神也没有丝毫的留念。


    “有什么事能比渠容的伤还重要,再说了,渠容一直都挺想让你去的。”风太大,余极看他时要眯着眼睛,他不太想得通,总觉得无论是闻渠容对许横的态度,还是许横对闻渠容,都不太对劲,但他又说不上来那种感觉。


    许横没什么耐心对付他,但也清楚他还挺难缠的,正有点儿发愁时,恰好一个电话打进来,他没多想,看了页面之后就接通了,也没有避着余极。


    风声很大,吹得人头发和衣服都往一边重重地飘,好像是有一股力托着浮在空中的一样。


    异样的环境中,两个人的身形格外笔直。


    手机那边的话余极听不太清,但许横的声音因为低而过分清晰。


    “我知道了。”


    “很快。”


    “朋友。”


    “只是吃饭。”


    “晚上不会去酒吧。”


    “现在。”


    “在路上。”


    “我道歉。”


    “为什么要生气,我什么都没做。”


    “不要翻东西,柜子里有饮料和泡面,很饿可以先垫一下,我回去的时候会给你带吃的。”


    “下次不要不经允许去我家,我不是次次都在。”


    直到电话结束,余极虽然只听了通话的一半,但他觉得自己多少猜到了点儿什么。很难说清楚心里是什么想法,但绝对谈不上喜悦,甚至还有点儿警惕。


    分不清楚是本能还是那么点儿“好奇”心理,他探头去看了许横的手机屏幕,原本以为会很难看清,结果不知道为什么,通话记录的页面亮了格外久,久到他甚至有时间去辨认出了几个字。


    突然惊叫一声:“沈云觉!”


    许横被他吓了一跳,微眯了下眼睛,头稍稍往后仰,不清楚是本能防御还是嫌弃的表情,“你嗓子炸了?”


    余极没有理会许横突如其来的幽默,反而沉浸在震惊的情绪中,一切的一切好像都串联起来了。


    “你你你你你、和沈云觉在谈恋爱——沈云觉是沈家那个小孩。然后你是同性恋,闻渠容对你那么好,是因为他喜欢你!然后你有男朋友还吊着他!他心甘情愿!难道渠容这次被打也是因为你!”


    “难道是、难道是沈云觉找人打的渠容?!”


    他不禁震惊于自己逻辑的完整度,深陷于其中无法自拔。再抬起头时,只能看见许横的背影渐渐远去。


    从大变小,风吹着衣角向后,高高瘦瘦的身形,大衣背后系了一条橙粉色的长丝巾,快垂到脚踝了。


    余极有些异常地想起了他耳垂上的饰品,两个蓝紫色蝴蝶钻石的耳坠,明明不是相合的搭配,在一起总觉得并不相得益彰且有点儿奇怪。


    但太漂亮了。


    闪着亮光、会晃荡的蝴蝶钻石耳坠。


    长长的、在风里飘得格外漂亮的丝巾。


    余极没追过去-


    “你从外面过来的?”


    许横抬眼看了下,姿态比在自己家的时候还要放松,问:“你怎么知道?”


    “咱俩玩你穿什么大衣,还打扮得这么风//骚。”


    许横特酷地冷哼了一声,歪着脑袋看他:“你脑子有病啊?”


    想说的话已经出口了,李瑞也没心思和他斗嘴,索性转过头去不理他。貌似不想面对这个次次艳压他的男人,即使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即使这是他的家。


    房间内一时只剩下游戏操作的声音。


    李瑞从厨房里洗好水果递过去,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吃,自己先吃上了,边吃边问:“你晚上去哪儿玩?”


    “回家,”许横没避讳他,“有人等着。”


    闻言,李瑞不禁皱眉,心里想了好几个答案,“你哥知道你地址了?”


    许横没看他,视线和眼神都没离开手机屏幕,语气不明:“不是他。”


    李瑞又在想,却被许横打断,眼神过于锐利:“他们来找过你?”


    “地方就这么小,路上碰巧遇到过一次,迎面碰上的,我躲都没机会躲,可把我吓坏了。”


    “你有什么好躲的?”许横笑了声,他都没打算躲。


    李瑞摇摇头,“你哥真是越来越吓人了,你妹在他边上一句话都不敢说,缩得跟个鹌鹑蛋似的,我都怕小姑娘颈椎出点儿啥问题。”


    嘴角抽动了下,许横没再说话。


    “那你什么时候回家?”李瑞伸脚,踢了下沉迷游戏的某人。还没等到回答,他没忍住,“你这个头发……”


    他欲言又止。许横也不是一个热情的人,更何况对面是李瑞,他也不要拿出心眼子来应对。


    “晚上回。”干脆当做没听见。


    李瑞显然对他的头发还是意难平,看了好一会儿,还是道:“要不然我给你买顶假发吧,你喜欢什么样的?”


    这样一说,许横就忍无可忍了,一拍桌子就起身朝门外走去。


    “你去干嘛?”李瑞不明所以,只好问他。


    “出去找乐子。”真不能在这儿干待着了,许横怕他再待下去,对方指不定又看不惯他身上什么地方。不过,他没怎么说,其实头发已经长长了一丁点儿,只是还不够看而已。


    李瑞跟着他下了楼。


    今天是个大晴天,但风还是很大,吹着玻璃似乎也有震鸣声。


    意料之外的对视,许横在前方,缓缓停住脚步。李瑞眉毛一挑,以为对方特意停下来等自己,还挺受用地上去揽住了他的肩膀。


    “走呗。”


    顺着一道目光,他的眼神开始变质。过了一会儿,又去观察身边人的脸色。


    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冬天,一场大到让人无法忽视的风。


    “要不然——”


    他的话没说完,被许横打断。


    第88章 听话


    半小时,四个人坐在麻将室里。温暖的室内有些麻痹人的思绪思考能力甚至因此减弱,不大的屋子内还残存上一拨客人的烟味。


    李瑞在靠窗户最近的位置坐着,起身,抬手把窗户开了条小小的缝,方便把里面的味散去一点。


    麻将在机器里面转动的声音响起,随着桌上四向的长条状开口出现,麻将升起。


    四个人都没说话,麻将碰撞的声音显得格外悦耳。


    许横忽然抬眼看了下李瑞,对方对他挤眉弄眼的,他知道什么意思,但没有任何回应,只在桌下把被踢疼了的脚默默收回。


    一局打完,正要再开。


    李瑞“腾”地一下站起身,三人的目光纷纷落在他身上,一时静谧。李瑞短暂地思考了一秒钟,两步走到许横边上,“我们俩去给你们买饮料喝,你们先坐会儿。”


    桌边,女孩的目光没有任何变化。反倒是那个成年男子,看了许横好几眼。


    他们没说话,李瑞也没理会,拉着许横就走了。


    会把人喊出来,李瑞显然也是心急,“你打算怎么做?”


    许横似乎有些烦躁,他挪了挪帽子,幸好不是太厚的帽子,在温暖甚至说有些闷热的室内,也并不会让他热得出汗。


    “什么都不知道,我能做什么?”他的语气平静得不像话。


    “先回去再说吧。”许横率先转身。


    从前台拿完饮料回去,李瑞主动开口:“多半是钱的事,你身上没多少存款了吧?”他可谓是对这个朋友了解得很清楚。


    许横倒是一直没有什么情绪变化,让人完全无法窥清他目前的想法。


    回了麻将室。


    “你最近怎么样?”


    闻言,李瑞看向许横。


    许横把麻将码好,眼珠子都没转一下,“不怎么样。”


    许桐还想再说话,但是又似乎在顾及着什么,并没有开口。


    李瑞太有眼力见了,他一把抱起边上一言不发的许佳,边说:“饿了是吧?哥哥带去去吃小蛋糕。”


    许佳没说话,也没有反抗,但也没有任何迎合的动作,就这样乖乖待在李瑞的怀抱里。约摸十岁的年纪,身上已经有点儿肉了,正常的小孩多少会有点儿或高兴或反抗的情绪,但许佳却什么都没有。


    路过许横的位置时,李瑞抬高手掂了一下怀里的小孩,另一只手抓了下许横身后的椅子,低声说了句,“好好说,别打架。”


    他的叮嘱并不全无道理。


    随着关门声响起,许桐的目光直白地落在了唯二的另一位的身上。


    “在读书还是工作?”许桐开口,他的态度貌似还算友好。


    许横却不领情,直截了当地问:“你有事吗?”


    许桐不是一个脾气或者性格很好的人,但并没有被这句话激怒,或者说是早有准备,“爸妈死了,你知道吗?”


    许横没应声,却对着他的目光,没有多余的动作。


    “你大概也不想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许桐和许横长得毫无相像之处,即使也不过相差五六岁的年纪,在两人脸上却丝毫窥不见对方的任何一点儿迹象,“但许佳,你总不恨她吧。”


    即使不是亲生兄弟,但太多年的同处一屋檐下,许桐也明白许横的个性,再怎样也不会把气撒到一个小孩身上。


    许横看了他很久,才在某种特殊的情感下移开了目光。


    “许佳的状况你也看到了,她的条件不符合福利院的收养条件,也没有合格的家庭会愿意收养她。我这次回来,就想和你商量许佳以后的事情。”


    “虽然你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我还是想知道你的意思。”


    相比于他的许横的了解,许横对于他这个名义上的大哥也并非知之甚少,“你想我怎么做?”


    “收养许佳。”


    “不可能。”听到这话的第一秒,许横就知道,对方的目的根本不可能是这样。


    许桐知道他会拒绝,但还是这样说了,两个人都无比不信任彼此。


    “许佳不适合跟着我生活,我照顾不了她。我快要结婚了,如果我女朋友知道她的情况,她和她父母都不会同意这桩婚事。我以后也会有自己的孩子,不可能把精力放在她身上。”


    没有人想要一个累赘,即使是一个有感情的累赘。


    许横知道这些话的意思,他也说不出来任何愤怒乃至反驳的言语,在许佳这件事情上,他和许桐的本质太过类似。


    “你想怎么做?”


    “把许佳送去专门的寄宿学校,我不想照顾她,但她是我的责任,我也希望看到她以后能有一份……正常的生活。”


    许横兜里的手机没有什么征兆地开始响了起来,他皱了下眉,挂断。


    许桐正要再开口,手机铃声几乎是间隔不到三秒钟就再次响了起来。


    “你先接电话吧。”


    看清来电,许横转动椅子到了角落,背过身去接电话。


    “怎么了?”


    “你怎么还不回来哥,我好冷。”沈云觉语气十分委屈。


    “在外面有点事,你要不然先回你自己家?”相较起来,许横的态度实在是冷淡的不得了。


    “不行!”沈云觉生气,晕怒大过于那份可怜,“我帮你做了事,你说好今天晚上回来陪我。”


    许横极快地皱了下眉,神色罕见有了如此大的变化,似乎心有不安,放在椅子把手上的手指也好像抖动了好几下。


    “行,晚点回去。”


    “不行,我现在要去找你。”沈云觉的话里透着一股子娇蛮的妻子的味道。


    许横抬眼看了下窗外,正飘着小雪,“外面在下雪,听话,我很快就回去了。”


    “不行,”沈云觉太会撒娇了,因为目的是让对方妥协,连生气都是撒娇该有的样子,“你不告诉我你的地址,我现在就按酒吧搜过去,进去一个,就报你的名字,到时候让你在这儿丢大人。”


    许横被他逗得虚虚笑了一下,说:“行,我给你点了外卖,你吃完外卖,我就把地址发你,你再来找我。柜子里有围巾,你没戴的话可以去拿。”


    他们都太年轻,没有上过很多当。


    许横只想解决掉麻烦,所以用了最委婉、最快速的方法。


    而沈云觉,他从始至终都生活在一个对于他自己来说是象牙塔的地方。太多年的人生中,唯一的变数是伤害他的许横。但因为某种原因,许横也无数次向他妥协。


    任何人都要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代价,包括现在、以后的许横。水深如闻渠容,要是看见了这一幕,大概能清楚许横一直以来,给他自己挖了多么大的坑。


    “哥你是不是在敷衍我?”虽然是这样问,但沈云觉在许横面前,总是太容易被哄好,连带着一被哄好,就跟个没什么脾气的洋娃娃一样,可爱至极。


    “但看在哥对我这么好的份上,就是敷衍我,我也不怪你。”


    挂了电话,许横的目光陡然更加锐利了几分,又掏开手机,熟练地点开别的软件,挂好梯子,确认了一遍内容,面色沉重地关了手机。


    许横转过身去,许桐也关掉手机看他。


    还是许桐率先开口,“你交女朋友了?”片刻,他又自说自话:“你怎么会没女朋友。”


    给李瑞打电话的时候,许横很突兀地见到了一个人。


    飘着很小的雪,但因为是纯白色,所以在各色的背景图下,那点儿飘着的雪也很显眼,像枝上一点儿的花苞。


    刚打开门的许横直接被人抱了满怀,带着点儿室内温暖的气息,但更直观的还是男人今天出门时喷好的香水味,即使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依旧能闻到那股香味。


    “哥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了你好久!”沈云觉的脸埋在许横的颈窝,还有一点儿雪的味道,冷得让人畏缩。


    许横就这样任他抱了三秒钟,才伸手拍拍他的背,声音也带了点儿惯有的冷淡:“别闹了,放手我进去。”


    沈云觉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他,垂着个可怜的眼睛看人,很突然,目光落在后方,脸上的笑还没收回,眼神已经凶狠地杀过去了。


    “你是谁?”他说这话时,就像是影视剧里突然出现的恶毒反派,一点儿掩饰都不做,态度直白地展现在行为当中。


    “你和哥是什么关系?”


    楚新朝他露出一个笑,但在许横看不见的背处,眼神格外轻蔑地扫过了沈云觉整个人。


    沈云觉大少爷脾气,怎么可能容忍被一个他一眼就看出来了的一个“平民”这样对待,登时被气得不行。


    许横却看也不看,只把沈云觉挡开,从玄关处的鞋柜里抽出来两个鞋套递过去。


    “谢谢哥。”


    楚新自然地把门带上,朝沈云觉友好地笑笑,“我叫楚新,是哥的朋友。”


    “哥也是你能叫的?”沈云觉的语气已经代表了他有更难听的话没有出口。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有客人来,只买了了两个人的菜,而且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他扬手,袋子里不少东西因为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你应该不饿吧?”


    沈云觉的怒火被这句话彻底点燃了,当即不管不顾了起来,开始大吵了起来,几乎是尖叫着让楚新滚出去,这是他和许横的家。


    楚新抬眼往许横的方向看了下,透过粗糙的玻璃,只能看见一个背影,大衣没脱,但能看出来并不是那种有肉的身形,看动作是正在打电话。


    听到客厅的动静,许横转身从阳台回来,正好撞见沈云觉拿起茶几上他吃剩的外卖包装往楚新身上丢的情景,他已经来不及拦下了。


    饭菜的汤汁把衣服粘得染色,幸亏也没有多少,所以算不上很狼狈。但沈云觉挑食,家里精挑细选的饭菜都得看脾气吃,这里也就给许横个面子吃了点儿,剩下的打过在楚新身上,又很快滑落到地上。


    许横看着满地狼藉,头又疼了起来,纯被气的,把两人都扯开一段距离,他当然知道主谋是谁。


    对着楚新先说:“衣柜里有我的衣服,你挑两件能穿的,先去洗个澡吧。”


    楚新没什么异议,甚至没有对沈云觉红脸,只放下手里的菜,说:“我先把这儿收拾一下吧。”


    没等许横拒绝,他就已经熟门熟路地去找清洁工具了。


    看到这一幕,沈云觉更是气炸了,但是碍于许横在面前,他不敢发作出来,只能用更加怨毒的眼神盯着楚新的背影。


    许横眉头皱得很紧,他对沈云觉的反应并没有预料这么多。不过,倒不会因为麻烦而不去做这件事,只会生气有人在自己的地盘上撒野。


    但是他不会在现在放弃沈云觉。


    现在不能——


    作者有话说:好别来无恙的一个人啊——楚新。


    猜猜许哥让沈云觉替他干了啥事吧。


    营养液加更得下个月了,尽量争取快一点[紫心][粉心][绿心][橙心][青心][黄心][蓝心]。


    第89章 为难


    许横硬是把人拽到门外,还一鼓作气下了楼,给他叫好车。


    沈云觉当然不服,但碍于他哥的脸色,又知道他哥可没他好哄,愣是憋着不敢说话,一双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不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了的样子。


    外面风大气温又低,沈云觉是进门就脱了外套,现在最外面只有一件看不出来薄厚的毛衣。许横很干脆,直接脱了大衣披到他身上。


    “还要我帮你穿?”


    沈云觉慌忙摇头,连忙伸手穿上,紧紧地盯着许横。


    “你先回去,下次没事别来我家。”


    沈云觉不开心,自然想顶嘴,“那个人和哥是什么关系,哥现在是要为了他赶我走?”


    许横有些不耐烦地瞅着他,心里闷着一口气,恨不得现在发作。伸手,“钥匙。”


    沈云觉眉心一跳,还要说点儿什么,看到许横冷得发硬的脸色,垂着眼不悦,却还是乖乖拿出在裤兜里的钥匙放到了许横的手心。


    “没有下次。”


    “哥我不是故意的,谁让你总是不理我,以前我还能在一块儿玩的时候见着你,现在你做什么都不带着我。我想见你,就只能自己来找你,你还不理我。”他越说越起劲,眼泪都掉了好几滴。


    那点儿晶莹剔透的眼泪,一下像是把许横的心给泡软了一样,他的气少说减了一半。稍微和缓了点儿表情说:“别哭了,这么大的风,你不怕风把你的脸刮烂?”


    “到时候变丑了你还乐意来找我?”


    顺着他的话想到结果,沈云觉顿时就把眼泪止住了,但好像是察觉到许横的态度,抽噎声断断续续,很有存在感。


    许横抚慰似的摸了下他的脸,知道要怎样给好处最有效,“行了,你不喜欢他,也那么对他了,我都没给楚新说话,还不是偏着你了?”


    沈云觉神色十分清晰地变化了一下,很明显是将话听进去了,但还要故作矜持地反问:“那我掉水里,他掉泥里,哥会救谁?”


    太赤裸裸的对比,许横被他逗笑,“有你这么小心眼的吗?”


    沈云觉冷哼一声,似乎是想到楚新那张令他厌烦的脸,嘟囔道:“他也配和我掉进同一片水里。”


    将人连哄带凶地送走,许横才快步上楼,零下的温度他也扛不住。


    打开门,不见刚刚地板的狼藉,而是恢复了一片整洁的室内,并且,原来还有点儿乱的东西摆放,也被顺手简单规整了一下,并不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却让人看着很舒服。


    许横挑了下眉,冷淡的脸色略变温和,目光转而投向更深的室内。


    他换好鞋,看见楚新穿着他的一件衣服正在切菜。他这儿没有菜板,只能勉强控制着力道在桌子上切菜。


    听见脚步声,楚新也回头了,只穿了一件半旧的长袖,拢着袖子在干活,莫名看起来十分顾家。


    许横走上前,“怎么没挑件别的?”倒不是他控制欲强,而是楚新现在身上这件衣服是他穿了好几年的,洗过很多次,质量好,所以他懒得扔,就穿到了现在,平时偶尔也拿来做睡衣。


    楚新将手里的菜放下,“随便拿的,这件有哪里不合适的地方吗?”


    他这么一问,许横还真说不出来个什么所以然来,“没事。”他哑了声。


    “我这儿没盘子和碗。”许横忽然又想起来这件事,他刚刚一路,愣是没想到。


    楚新早有准备,朝一个方向偏了偏头,“我来的时候就猜到了,自己带了几个盘子和碗,筷子也有。”


    许横震惊于他的细心,点头,却没再说什么话。


    楚新于是转回头去继续切菜,差不多快切完要准备开火了,却陡然被接近。


    “套一下吧,别在屋里冻着了。”许横递过去一件加厚的卫衣。


    “谢谢哥。”


    做好了饭,两人买你对面坐着,许横这里最不缺的就是饮料,啤酒也有,冰不冰的都很多。


    许横本来站在冰箱面前拿的是可乐,但很出乎他的意料,楚新竟然打算喝啤酒。许横很短暂地想了一秒钟不到的时间,于是把手里的可乐换成啤酒。


    “哥现在还一直喝冰饮料?”楚新摆好碗筷,坐下的前一秒问道。


    许横丝毫不否认,淡淡点了下头,也没有要深入讲的趋势。


    饭桌上,本来应该年长者询问年下者近况的时候,许横却并不说话,不过,他并不是单独对楚新冷淡,只是一视同仁。


    倒是楚新,先开口了:“哥这段时间怎么样?”


    “还行。”许横发现这小子厨艺还行,不知道的还以为去学的是炒菜。


    “刚刚那个人,以前我也在哥身边见过,原来哥也是一个念旧的人吗?”


    他这话说的,真是如云似雾,让人搞不清意思。许横又不是一个会追问的人,干脆闭口不言。


    许横的沉默并没有激怒楚新,反倒是让他生出了更多的理智,他刚刚的发言太冒犯了,但凡许横要和他细究,他可就无力回天了。


    “你读的是什么大学?”许横终于在饭吃了一半时开口说了第一句问话。


    楚新说了一个大学的名字,又很快道:“修的是计算机专业。”


    许横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了,他对他人的生活没有很强大的探知欲。


    饭后,楚新格外自然地就去刷碗,留下许横在客厅无聊地看电视。


    手机铃声响了好几次,久到楚新都从刷碗途中抬头看他。


    许横抬腿去拿手机,看清来电显示,格外缓慢地抬了下眼,松散又傲慢的动作,少之又少的人做起来才能达到好看的标准。


    “喂。”甚至是带了点儿刻意正经的语色。


    “在做什么?”闻渠容还是一贯的音色,他在许横面前总是有一份独特的面孔,即使现在并不是和人面对面。没有等到回答,或者说根本没有等,他的下一句话几乎是数着秒出现:“我在想你。”


    许横沉默,透出点儿电视背景音,这部作品大概并不在闻渠容的欣赏范围里,让他听不出来具体是哪部影视作品。


    “我很想你。你已经很久没来看我了。”明明该是强调的话,闻渠容却刻意放轻了语调,有种不伦不类的不适感。


    但许横可是太知道他的意思了,闻言,笑了好久,才有些奚落地道:“你不怕死啊,闻渠容。”


    “你很久没来看我了,”他又强调了一遍,“你说我什么时候能再挨一顿打?”


    许横的笑有些凝固住,他的眼神中是格外复杂的情绪,像是在思考。


    这句话的影响很大,又貌似有很多个方面,故而让闻渠容的意思愈发难以被人猜测,许横正是如此。


    他拿不准,也猜不到。


    “你想我什么时候去看你?”他问。


    “来看看我吧,”闻渠容抬头,许横听到似乎是在喘息,说话的声音也有些不落于实处,“我需要一些安慰。”


    示弱,在许横面前示弱,实在是太好用的魔法。


    “闻渠容,那次机会,你已经浪费了。”


    透过电话,闻渠容的声音有一些他本身并不存在的沉,“你不能被裹挟着做决定。”


    许横是一个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人,但同时,也因为足够的聪明,在大多时候都能做到趋利避害。


    闻渠容深知这个道理,他从来就不愿意在对方面前诉说太多,包括但不限于自己或者那份单方面的爱。


    许横不知怎么想的,他太不喜欢这种沉重又缠绵的感情了,不愿意一同陷入深渊,调笑道:“我怕谢雾观弄死你。”


    闻渠容也跟着他一块儿笑,像是根本没长记性一样,笑道:“谢雾观也找过你吧?”


    许横的表情骤然冷下来,没有第一时间回话。


    闻渠容太知道许横不可能活成那个样子,至于谢雾观的居心,他总是猜测一个答案之后,又迅速否定,再猜测再否定,如此循环往复。


    “你想说什么?”许横舔了下嘴唇,闻渠容身上像是有某种气息,总诱使他对对方的探索不断深入。


    这是太难得的事情。


    闻渠容忽然在那边轻笑一声,语气不乏调侃:“我能要求你来见我吗?如果你想知道这个答案的话。”


    许横知道他不会这样做的。


    果然,很快,“我开玩笑的,总不好强迫你。”


    “闻渠容,你真不怕死啊。”踩着他最后一个话点落下,许横几乎是用气音说出了这句话,他不知道对面能不能听见,也并不在乎。


    闻渠容其实挺开心的,于情于理,哪怕是照许横平时的性格,他也一定偶尔会来看望自己,这其中不过是谢雾观横插了不知道多少脚。


    他从来不相信谢雾观是一个大度到能够容忍伴侣出轨的人,相反,在他的认知里的谢雾观,一直是个极度小气、表里不一的人。


    如果他这次拱手相让,那他就再没有能拿回来的机会,即使许横并不是一个单纯的物品。


    但他赌不起,更不愿意去赌。


    “我想见你。”闻渠容无比清楚,他和许横之间没有太好的解决方法,许横对他并没有足够的爱,他们之中也没有谁能够对抗谢雾观。


    “真那么喜欢我。”明明应该是问句,在许横的嘴里,却是一句再不能更清晰直白的陈述句。


    “喜欢到死都不怕。”闻渠容淡淡笑着应下了,他们之间本来不该谈因为爱而生死这个太荒诞的话题。


    “你猜我怎么去找你不会被谢雾观发现?”许横用一种忒不正经的语气说到。


    “从天而降?”闻渠容笑了好几声。


    听声音,他似乎恢复得不错,许横想。


    “哥,家里多余的垃圾袋在哪里?”


    通话两边同时寂静下来。闻渠容原本并非听不见他这边有响动,不过大部分都被电视的声音压下去了,一起是无关紧要的背景音。


    他的脸色有些许的变化。


    “挂了。”许横没有等人的回答,挂电话的动作比通知的动作要更快。


    许横从柜子里拿出一卷垃圾袋,抽出一个递给楚新。


    “你什么时候回去?”他这话问得直接。


    不过楚新早有预料,要是会说好话,那也不是许横了。他笑了下,“现在就走,我顺便把垃圾带下去。”


    他回头收拾垃圾的功夫,许横站在不近不远处,忽然问:“你回这里住哪儿?”


    楚新将垃圾装好,转身回他:“在住宾馆,约了几个中介在看房子,但短租的不好找。”


    许横点了点头,勉强算是目送着对方离开了他家。


    “哥,衣服我洗完之后明天给你送过来。”楚新的笑堪称纯良。


    许横点头,不置可否,他的心情可美好上多少。身边有个三句话不离哄的沈云觉已经够烦了,他可不想再多一个人,要不然多半会被李瑞挖苦成他什么时候转行幼教了。


    他看着房门,手指摩挲着粗糙的手机壳,忽然觉得楚新变化不小。


    不过这也不是现在他该管的事情。


    他低头,手机屏幕将他的脸照亮,和沈云觉的聊天框里都是,前几分钟对方反应过来后,哭诉等了一整天却只见了不到一个小时。


    他没理,快速地切了屏,换了另一个软件,进入的方式算得上复杂,看着上面的文字,他的脸色无比沉重,又带着一丝极难察觉的惶恐。


    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异样的情绪而已。


    总该把该利用的人都利用完,不能少去一个。


    电话几乎是被秒接,没有任何形式的寒暄,许横直接开口:“帮我做一件事。”


    何必让所有人好过呢?


    “一件会让你很为难的事情。”


    第90章 割席


    “你想怎么做?”


    听完他说的全部,谢雾观抵着太阳穴,揉了好几下。


    “你决定好了吗?”良久,他只问了这一句话。


    得到那边再肯定不过的回答,他也不太意外,他很清楚许横是个几乎不改变主意的人。


    “其他方面呢,有需要我帮忙吗?要拿到东西,风险会很大。”即使是提出这个提议,他也没指望许横会答应他更大的帮助。事情没有完全确切下来,以他和许横现在的关系,对方不会跟他只开这一个口。


    “不用。”拒绝得堪称冷硬。


    许横的意思和态度都不难猜到,无非是觉得出口的请求还算在需要被偿还的范围内,至于不要更多,无非是不想欠或者还不清。


    割席的态度过于清晰。


    被挂断电话,谢雾观仰靠在椅上,手指轻点着扶手。许横太烈了,每当人们觉得他不能再继续下去时,回头却会发现,他就像有一把火在酒上点燃了一样。他不是那把火,而是承载火的那片酒。


    没人能轻易饮下那口烈酒。


    正如无法有人能够征服许横。


    但恰巧,谢雾观清楚自己就是那个一切都会做到的人。


    这份爽感,让刺激来得太不是时候,手背盖住额头,谢雾观笑的动作很小,与他昭然若揭的心思和想法截然不同。


    太可惜了。


    原来还是希望没有一丁点儿干系吗?


    可真是,更让他喜欢了呢-


    李瑞找上门的时候,许横刚醒没多久,但天气冷,他也不是一个自律到能够在一个无事的早晨还会早起的人。


    李瑞硬是把人从床上拉起来,吃他买过来的早餐。


    “你要问什么?”许横对面前这人的德行再清楚不过。


    “我看到你应了拳赛的约,你要去打?”李瑞很认真地人,语气中又夹杂着一丝似乎极其荒谬的不可思议。


    许横点头应是,吃完一口包子后开始拆豆浆。


    虽然是大冷天,但李瑞动作快,包子和豆浆都还滚烫。


    小区门口卖包子的店主是个重度甜食爱好者,豆浆甜得让人喝一口都能怀疑牙要掉了。


    许横却没那么在意,他面色如常地喝了好几口,才继续咬包子。


    “你不是说不去打吗?上次找你去看,你都拒绝了。”


    “改主意了。”许横淡淡道。


    “为什么啊?”李瑞步步紧逼,“是因为你哥和你妹妹?”


    他一拍桌子,大声道:“你哥不会打算把许佳丢给你养吧?开什么玩笑,你又不是她亲哥?”


    许横在他面前,平静得不像话,跟不是他自己的事儿一样,“是说过这话,被我拒绝了。”


    “他还有脸说,那家人这么对你,许桐跟个死的一样,怎么那么有种,还敢来找你,他也不怕你弄死他们!”李瑞看着就是气撒不出去,他也就在许横面前会挑开了话讲。


    许横没有半句反驳,“他也不想养许佳。”


    李瑞低头看向许横,语气有些迟疑:“许佳……”片刻,他又紧紧看着许横,问:“你不会真的打算养许佳吧?”


    “要想清楚,许佳虽然是个小孩,但她也脱不了干系啊,你看见她的时候能笑得出来吗?”


    许横抬眼看他。


    片刻,许横先败下来,“我去打拳赛和这件事没关系。”


    “那和什么有关系?”又轮到李瑞想不通了。


    “以前的事情,得彻底算清楚了。”许横的语气里不乏狠厉。


    “什么意思?”李瑞直觉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这事和你没关系。”许横抬腿想走。


    李瑞拦在他身前,“你要做什么事?不会和人约了架吧?你这都不叫我?”


    许横叹了口气,“我打拳赛的时候,你帮我照顾许佳,我怕我这几天不松口给许桐钱,他会想把许佳送走。”


    一个生了病,根本没人愿意收养的小孩能被送到哪里去?


    许桐不会这么丧心病狂,这是许横非常清楚的事情,但他只能让李瑞把心思暂时花在许佳身上。


    果不其然,李瑞追着他问:“不是吧?你哥真要把许佳送走?你不要,还能送到哪里去?”他立马打电话让人盯着那边的动静。


    把人打发走,许横打开电脑。


    上面都是一些他搜集出来的关于贺家、崔家、沈家的丑闻,对于沈云觉,他没打算踩死,还得留在手上再玩一段时间。


    至于最后一个人,该会是谁?-


    病床上的闻渠容状态看起来比当初刚进来时好多了,面色红润了不少。即使在病中,他也需要办公。


    敲下最后一个字,他正要关掉电脑,房门被推开。


    一个护士推着小推车进来,带着帽子和口罩,但闻渠容还是认出来了,这不是平时负责他的护士。在别的地方这个变化可以无关紧要,但在这里不行。


    他的右手握着手机,已经解锁完毕。


    “闻先生,请把您的手伸出来,我帮您测量一下血压。”护士说到。


    闻渠容没有伸手,正要开口,只见那个护士不动声色靠近了他,说:“许先生让我替他带一句话,希望您好好养伤,这是他送您的礼物。”


    一个很小的冰冷的盒子被递到他手上。


    直到护士离开,闻渠容才缓过来了劲儿,起初还没搞懂许横的想法,后面想清楚了,才笑了出来。


    这是要把偷情做到底了。


    窗外的光好像在这一瞬间都变得刺眼了起来,照得室内无比明亮,好像人的身体也变得透明,唯一不变且更加剧烈的,只有那颗感受刺激而愈发跳动的心脏。


    小心翼翼打开盒子,一枚蝴蝶耳坠,随着偶尔晃的动作,蓝紫色的光闪得人眼睛发亮,细长的银链也不遑多让地像是有一层银光。


    闻渠容举起这个小小的盒子,放到十分近的眼下仔细观看。钻的光芒与他眼中的光亮接触,似乎也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共振。


    没人会把自己的耳饰送一个没有耳洞的人,还是单个,闻渠容格外喜悦地收下了这份“定情信物”。


    蓝紫色的耳坠无声地躺在盒子里柔软的垫子上,好像在某个瞬间,在某些说不清楚的爱//欲的浇灌下,它在其中一刻似乎真的变成了一个能够在阳光下翩翩起舞的蝴蝶。


    什么意思呢?


    闻渠容摸了摸自己的耳垂,他没打过耳洞,却无数次看见许横佩戴漂亮的耳饰,和主//人如出一辙的张扬,却遮盖不住那份更加锐利的美。


    好像某一个瞬间,蝴蝶在他的心脏上停留,留下一个轻如羽毛的亲吻-


    赛场边的呼声非常高,还有甚者试图往台上扔彩带助兴,但没有人阻止这种会影响比赛的行为。


    许横在后面的休息室,说是休息室,不过是简单用木板隔开的空间,有个镜子以供选手们查看自己的受伤情况和目前的状态,还有几条凳子让人能休息一会儿。


    打拳,打黑拳,是和文字考试截然不同的东西,临时抱佛教没有丝毫好处。


    许横在这群人里算不上格格不入,他身上有种神秘的特质,和崔敢他们在一块儿时,不熟悉的人一眼能看出他不是个公子哥儿,但不会轻看了他。和闻渠容他们在一块儿时,更不会有人把他想成谁的小情人。


    现在和一堆打黑拳的站在一起,也丝毫看不出违和。


    “怎么样,等会儿你就上了?”


    今儿是大型的比赛,平日里不屑来的客人今天也会到,所有有机会的拳手都眸足了劲,只希望自己发挥得好,再转到一个以前完全不敢想的数字,就是结局大好了。


    今天是在场很多人几乎决定命运的一刻,大赛场上不缺一掷千金的贵客,只要打得好,打得特别,让那些贵客们看得开心,打赏到手的钱甚至能够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的生活。


    没有人不期待这一刻,即使每个人都会想让自己打得更好,从而往死里下手。


    但这里,没有任何必然要遵守的友好规则。


    所有人只为自己。


    许横点头,里面的暖气开得非常足,半数以上的人没有穿上衣,他也是如此,肌肉线条足够漂亮,太标准的宽肩窄腰,看不出一块赘肉。


    “行,好好打,按你前几天的水平,要是今天来一两个出手大方的大佬,你少说能拿到这个数。”他说着,背着人在许横腰腹的前处做了个拳头。


    许横没应声,他身上有不少伤,脸上也青了几块,嘴角也在上次被打破了皮,本来肿了一段时间,但现在消得很彻底。


    “听说今天会来好几个富二代,他们人傻钱多,你只要好好打就行了。”


    身边的人还在一直说话,许横有点儿受不了,但他忍着没说话。


    比赛很快开始,偌大的赛场首先被人为用道具分成了四个区块,以确保能让更多的人上场,也让客人们选择他们更加喜爱的选手,不浪费彼此的时间。


    许横不是第一组,他找了个角落,查看手机的消息。


    “贺山青他们已经被我带去哥你说的地下拳场了。”


    “崔敢定的晚上的包厢,他说有很多朋友都会来,都是以前的老朋友。”


    顶上持续了半分钟断了又续上的三个点,许横也颇有意思地看了半分钟,正打算退出来时,看见了最后一句话。


    “哥,你真打算跟他们和好吗?”


    很快又撤回,但许横看见了。但很快,又重新出现在对话框里。许横无意陪对方玩这种老掉牙的游戏,他关掉手机,全身心准备等会儿的上场。


    毕竟,他的目的不纯。


    能站到这个台上,只会一个比一个没有下限,再劲爆的元素都引不起这群人更大的涟漪了。


    都是一群被喂刁了嘴的狗。


    许横专心致志地盯着对手,并非必然要赢下这场没有下限的比赛,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一半了,全身心放在比赛上,无非是怕自己真在台上被打死。


    一个台四场比赛中,每有人输了一场,立马换人接上,不留任何休息与转圜的余地,多的是人要赚更多的钱。


    比赛进行到中间时段,出场的人越来越多,看客们也无可避免地疲乏,欢呼声与喝彩声都小了很多。出现的人只能越来越没有下限,他们无可缺乏地需要完全靠自己夺得关注。


    没有一分一秒的休息,出现的拳手也越来越没有下限,更有甚者,穿了特殊服装上场,获取观众席好大的呼声。


    紧紧的系带在身上根本不可能被忽视,更何况还有因为挥拳、□□接触对方拳头时剧烈震颤的动作,拳手很难有很好的发挥。


    不过,这位一上场就吸引关注的拳手,即使落败,也很快有人宣读他的成绩,打赏超过五个白金。


    一个白金是十万,这里没有太多计数方式,足够小的数字甚至无法出现。


    很顺理成章地便被淘汰了。


    没人有异议。


    在这群竭尽全力吸引眼球的人中间,许横最相合的特质大概只有他的那张脸,很标准的寸头,脸不黑,但在台上的表情够狠。一双眼睛利得跟把用了不久的刀一样,还带了点儿初生牛犊的青涩,却锐得让人不敢看轻。


    不多时,许横就引起了轰动。


    有包厢的客人为13号砸十个白金,楼上接连往天空初喷了十次彩色烟火。


    一时间,观众席上有一半的人都在讨论这个13号。


    落在许横身上的目光愈发多,只是目光不比闪光灯,许横从站在这里的第一刻就知道会有很多人看他,那么再多人,也只会是数量的变化而已,影响不了他分毫。


    直到许横落败,响起为13号结算白金的声音,观众席上彻底坐不住了。


    但是这都是许横根本不知道的事情,不过他要是知道,只会成为对这件事情最不屑的那个人。


    许横几乎是被人扶着去往休息室的,大概比原来少了仅仅三分之一的人。他的出场位置正正好掐在中间件,按理说,现在应该有更多人离开才是。


    但这个拳场的规矩并不一般,这场大赛里,即使输了,只要还能站着,就能够选择再次上场,赚取更多“打赏费”。


    多上场并不算佣金,每个人擦干血之后再次上场都是为了那份虚无缥缈的天价“打赏费”。


    许横休息了好一会儿,鼻子里和嘴巴里同时冒出一股股血,他从容地把它们都擦掉,再等到差不多没了的时候,去水龙头下洗脸。


    给他打赏的数额太大,有人专门过来把他找出去谈这事,问他要不要和拳场签固定合约。许横想了一会儿,等着对方说完天花乱坠的福利待遇,思考之后再说要想一想。负责人虽然可惜,但没有为难他,只让他回去一定要好好想。话语里颇有不签固定条款合同不能在这儿继续打拳的意思。


    这还好搪塞。


    “客人在包厢里,他们想要见见你,年轻人要保握机会啊。”负责人笑眯眯地道。里面随便攀上一个人,哪怕是做个跑腿的,也有大把的钞票进账。


    许横脖颈上还有没擦干的水珠,第一场下来之后就去冲了个澡,也换好了衣服,刚刚在一堆臭烘烘的人里面,尤其格格不入。


    他当然知道那些人是谁,见与不见都不是一件需要过度思虑的事情。只不过,许横开口:“不了,我头晕,想去做个检查。”就是要离开的意思了。


    “你确定吗?”负责人不相信来这儿的拳手会有好赚钱还停手的时候。


    许横装作思考了一会儿后,还是点头说是。


    负责人一愣,来之前他就没想过被拒绝,呆了好一会儿才想到,几位贵客说的话——


    他不愿意来的话就放他走。


    不要为难他。


    两个不同的人,态度却出奇的相似。他起先并未把最后听到的这两句话当回事,却是这一刻的关键。


    原来,有靠山啊。


    “行,好好休息。”仅仅知晓一个不太深入的内容,负责人的态度就好了太多,“拳场的医生检查情况怎么样?”


    许横表情平常,“建议去医院拍片子。”


    负责人连说了三个“行”字,许横年纪实在不大,他想摆领导的谱,伸手要搭在许横身上,却被完全不留情面地躲避开,他只好尴尬地笑笑。


    “我给你报销车费和药费,多拍两个片子。”


    许横也不客气,伸出手机。不多时,屏幕上方成功弹出转账一万元成功的信息。


    抬头,对上那副笑眯眯的神情,渗得八百年前看过的恐怖片都能拿出来回味。


    许横拉平嘴角,转身就走,也没有任何一句解释。


    外面已经是深夜,他刚一接触到冷空气,一辆非常高调张扬的跑车径直在他面前停下,尾气都喷出了嚣张的形状。许横无甚表情地侧了下头。


    “上车吧许公子!”也就是景期,无事一身轻的人,看着他还能这么轻松。


    至于为什么要把这群人以沈云觉的名义约到拳场,却拿乔似的不愿意坐同一辆车。倒挺有意思的,许横觉得,竟然还没人觉得他不对。


    还专门派了一个看起来最无辜的人来接他,看来是知道自己有多恶心。想到那几张脸,许横的眼神就冰得跟冬天北方的湖水似的。最外面是冰,最里面是水。恶心得要命。


    许横微微弯腰,脸色却比今晚的月光还冷淡,“我有事先回家一趟,等会儿自己骑车过去。”


    “别啊,你那露天的车现在骑,不会冻得厉害。我来都来了,大不了再送你一趟回家呗!”


    许横想了想,还真就在他面前点头,抬手拉开了车门坐进去。


    路上,景期止不住想聊天的心,开口问:“最近怎么样?过得还行不?”他身边不缺朋友,更不缺跟班,但没许横在一块儿玩,好像还真的少了点儿什么意思。


    难免惋惜。


    “还行。”许横甚至比以前话更少了。


    “你想清楚了就好,我是真挺想念咱们以前一块儿玩的时候。你说你多有点子啊,大街小巷,黑的白的那么多朋友,我们又有钱,凑一块多好玩啊!”


    “咱们在一块,什么时候亏待过你?”景期的目光注视着前方,深夜,这段路上的车少之又少,但毕竟是去市区的路,所以一辆都看不见也是不可能的。


    “对啊,”许横扬起下巴,目光却低着看向前方,一手撑着脑袋,“我可不会再不是好歹了。”


    景期显然对他的“识时务”与“及时醒悟”非常受用,连带着车的速度都变快了不少。还是在许横的提醒下,才踩了点儿刹车。


    “你以前不还和我们一块儿飙车吗?怎么,现在怕了?”


    许横笑道:“以前不是就属你技术最烂吗?”


    被唤醒记忆,即使是调侃自己的话语,景期也格外喜悦,连笑了好久,“你以前从来不坐我车,真就因为我技术不行?”他不太愿意相信。


    “对。”在这个问题上,许横觉得自己没有不直白的理由。


    “话说,山青他们挺混的,脾气就这样,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咱们做兄弟的就忍忍呗!”


    许横没有回答,景期大概还有之后的话,但是手机铃声很快响了起来,电话拨通,又马上切到了车载通话之中。


    “来了吗?”贺山青的声音。


    几乎是听见这个声音的第一秒,许横就有了反应,很微弱的一个反应,甚至他的身体没有挪动半分,连眼神都没有些许地向中间偏移。


    “在路上了,许横说他要回家一趟,你们还在路上吧?”景期说。


    “我们已经到了。”贺山青淡淡地说。


    “就到了大哥,你们飙车啊!我怎么还在半道呢?”即使现在已经开得很快乐,但景期也确实没有在未封禁的道路上飙车的爱好。


    “坐直升机回的市区,你们慢慢来,还早。”


    两边一时间无话,但谁都没有先挂电话。


    “行行行挂了。”最后,还是景期先妥协。


    包厢卫生间里的贺山青,眼下都是乌青,在冷白的灯光下尤其明显,身上的烟味已经被香水味盖掉了大半,他最近这段时间见不到许横,只能疯狂在外物上寻求寄托,烟就是其中之一。


    但效果甚至没有百分之一。


    即使知道以许横的性格,原谅他们简直是这辈子都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他还是不愿意错过这次机会。他太想念许横了,哪怕只是飘过他身体的一阵风,他也想细细嗅闻。


    他也极其不明白,同样都是做了不好的事情,为什么沈云觉就能轻而易举在许横那里获得原谅,获得和从前一般无二的态度,他甚至觉得许横留着沈云觉那个傻子就是为了好笑。


    “山青,是你在里面吗?”


    贺山青拉开门,有些冷眼地瞧着外面的人——


    作者有话说:大概十一月末完结,作为一本纯正的感情流来讲,写到这个篇幅我都快要燃尽了,大家也看得出来,因为没有足够的剧情线支撑,确实不会太长。


    还是在这里求一求预收的收藏呀,我加了一个关于人设的超刺激的设定。


    [蓝心][黄心][青心][橙心][绿心][粉心][紫心]《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