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节操
一分钟后,包厢的阳台上。
夜风吹动行人的衣角,纷扬但薄然的白雪落在目所能及之地,灯下清脆的白好像这个世界本身的颜色。
“你怎么想的?”崔敢拿着杯酒,目光深而隐晦,
贺山青想也不想,“后悔了你就走,没人会拦你。”
“他要是能原谅我们,今天晚上也不至于要坐景期的车过来。”他们早在直升机上安排了许横的位置。
“你和我不都想到了吗?”
对了,崔敢看着贺山青的脸,很难想象,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能把贺山青逼到这种地步,连他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们不都想到了,许横今天的目的并不是所谓的“冰释前嫌”,也可能不愿意和他们出现在一辆车上。
“你觉得他会做什么?”崔敢问,明明知道有诈,可他和贺山青却没人想过第二个选择。
“我只想见他。”贺山青微低了头,他今天一直没喝酒,刚好几个朋友上去劝都没用。身上却像是被黑夜压得死死的,周身的气压格外低。
半晌,崔敢似乎心有不忍,“你怎么一对上他,就成了这种样子?”
爱情真是玄而又玄的东西,一朝把人捧成树尖的花朵,一朝也能把人踩成地底的淤泥。
“你后悔了吗?”崔敢心里有了个答案,但他无法确认。
贺山青似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说:“如果我后悔的话,以前的一切都不算数吗?那许横要怎么看我,一直把我当个富二代供着,等到有一天玩腻了,顺其自然就走人?”
还不如让彼此都记忆深刻。
崔敢露出了个十分不友好的表情,短暂地惊讶了一秒钟,语气也同样差劲:“疯子!你迟早有一天会死在他手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打给景期的电话越来越多,也从刚开始的接起来聊几句,变成了干脆没人接。
正当有谁说要喊几个人去找时,有人把酒砸了,在地上好大一声响。
“你们疯了!把东西下酒里不说一声?!都给多少人喝了?”是一位挺有身份的富二代。
身边的不少女模男模被吓得不行,“腾”地一下下都站起来了。
贺山青起初没把这事放心上,知道他看着面前的酒杯,脑子又乱得不行,从前从没有过这种感觉,这只是他喝得第二杯,以前的酒量从来没这么差过。
他整个人被吓得酒醒,连忙晃了两下身边的崔敢,对方的情况比他严重,明明在笑,却一股子诡异的劲儿。
有公子哥儿跟着发了大脾气。
不知道是谁,推了个男模出来顶包,对方抽噎着不敢说话。
“就是他,估计是第一次做这个,不熟练。”
这群公子哥儿,惯会推人出去顶自己的事。能在这儿陪着的人,哪会有新手?
有人说和:“下了就下了,又没外人在,回去睡一觉不什么都好了?”
倒不是一个陪酒的有多么重要,只是不想在这种场合破坏心情,毕竟玩乐大过天呢。
贺山青特用力地晃了下脑袋,意图看清整个包厢的情况。
被推出来挡枪的男人正双膝跪在地上,兜头浇下一罐颜色很重的液体,不知道是酒还是饮料,头发被浇透沾湿在脸上。
从对某件事的不满,转化成对某个人的伤害,以弥补被破坏的心情,是他们最常做的一类事情。格外没有节操,这是许横之前对他们这种行为的评价,结果不过也是引得一阵哈哈大笑。
没人不把许横当回事,但没人会把这话当回事。
直到警察破门而入的时候,几位被半哄半骗半推半就已经褪下衣物的人只会尖叫,刺目的白光照射到每一个人的眼睛上,让一些情况还算良好的人短暂恢复理智。
有人嚣张地要报出自己的身世,辱骂试图对他动手的警察。
贺山青现在才反应过来,他们这群人都被阴了,甚至包括那个角落里吓得还往里钻的沈云觉。
他们的地界,以往哪有警察敢上门?
直到开始把人往楼下押,有人拿着手机要这群警察接电话,但是没有人真的去接,而是继续把人往车里扭送,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
屋子里的东西实打实都被留样取证,连带着这条街,今天晚上都格外热闹。
没人觉得自己会出事,他们有优越的背景,不满的也只是今天晚上被打扰的聚会。
坐在去往警局的车上,贺山青挣扎得不厉害,所以他的待遇还算好,身边是一个醉鬼。他清楚地记得,临走时,他看见包厢桌子上一堆的扑克牌、骰子和有人作势拿出来的现金。
是整间包厢里最不起眼的一部分。
贺山青仰着头,透明玻璃窗外的黑夜沉重的气息在他的身上仿有实质。如果崔敢看见了他现在的状态,大概还会骂一句“疯子”。
只是,今天过后,还会有见面的机会吗?
原来,真的这么恨?
以前的那些报复,竟然不够吗?-
寒假临近结束,这会影响太多家庭。
此时,许横正坐在电视前饶有兴趣看着屏幕上面某部新上的影片,他不用像太多人一样焦心工作,账户上的余额够他休息好长一段时间。
手机的短视频播放着最近的新闻,其中,某一“聚众嫖//娼赌//博”的恶性事件具有很大的关注度。不少博主开始进行第一时间段的挖料与分析。
许横面色如常,把手机的声音减小,继续专心致志盯着电视。
新闻还没有正式播报完,却在突然的一刻被打断,随之响起的是手机铃声。许横似乎不太意外,但也没多预料。
影片正好进行到某个无声的片刻,许横随手拿过手机,是陌生电话,他接起,首先便是一段很长很可怜的啜泣声。
许横低头,露出个很坦然却并不张扬的笑容。
“怎么了?”他鲜少会觉得男人的哭声如此悦耳,毕竟是沈云觉啊。
“哥哥哥哥哥你帮帮我。”
许横简直能想到他现在的样子,满脸都是泪,但那张脸还是漂亮的,睫毛上全都是泪水,一滴一滴落在脸上,最后再是一长串,漂亮得跟画上的一样。
许横舔了下嘴唇,他有点儿恍惚,大概是这段时间压力太大,让他竟然会因为想到沈云觉的脸而有了并不如人意的想法。
“云觉,你的时间很长吗?”虽然这段哭声让他逐渐兴奋,但许横并没有继续的想法。
那边的哭声忽然顿住,人为控制的停止总是让人的心也跟着上下了一般,像有什么秘密从地底下破土而生。
“哥、”沈云觉抽噎了一下,语气跟他的眼珠子一样小心翼翼:“你是什么意思?”
“云觉,他们和你说的就是答案,相信他们吧。”
“不对不对!才不对!”
许横听到很响的一声,他甚至被迫生理性地皱眉,因此手臂横起,让手机远远地离着。
沈云觉的哭诉即使隔着半个城市的距离都让人无法忽视他的情绪,“你不知道他们怎么向我诋毁你的!你不会知道的!我才不相信,这些都是假话!才不是你做的,你肯定不会这样对我!”
这些话语,大概有滔天的真情在,但也比不上人心中片刻的冰冷。
许横很短暂地沉默,他没有打断他人哭诉的习惯,即使哭诉的对象是自己。很多时候,他会哄,或者沉默远离。
“哥我说我喜欢你啊!”这句话,沈云觉没有大吼,低声像每一天再平常不过的倾诉。
“你、不爱我吗?”
片刻,许横眯着眼,不过他清楚他的表情不能被他人知晓,“沈云觉,你一定要这么恶心我吗?”
沈云觉喘气的声音从电话里一点一点传来,越来越重,没有说话的声音。
影片的声音已经无法持续了,但许横没有关掉,他需要一点儿声音来占据大脑。
“哥、”几乎不成声的一个字。然后是一个触地“咚”的声音,很顿重的声响。最开始有呼喊声,“医生”、“来人”、“有人晕倒了”等话语不断反复。
手机没有关闭,嘈杂的脚步声、拍打声、其余琐碎的声响,透过这个手机、这个通话,许横最后听到的一句清晰的话是,“病人呼吸性碱中毒,需要现在送医,都快让开。”
许横心如止水,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情感。
“晚上出来喝酒。”
社会新闻总是不如娱乐新闻吸引眼球,但这次好像很不一样,热搜下了又被顶上。涉事人的身份也被一个个拔出,几个依靠脸和身材引发关注的会所服务人员和富二代恋人情人在其中显得无关紧要,富二代们占据了绝对的话题。
一个个的身份被大众所知晓后,关于他们的视频或词条在各个平台被不断下架、屏蔽,但没有任何关系,相关企业公司的股价已经跌得惨不忍睹,舆论的力量非常强大。
晚上的酒吧里,又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没有人讨论热点话题,也没有人关心新闻头条,只有人在意眼前的这杯酒、某一秒钟飘过来的香水味,和今天晚上可能有的艳遇。
许横坐在吧台上,罕见挑选了一个相比起来很安静的位置,他太容易被捧着,也自然而然享受那种感觉,却在安静时显得奇异。
李瑞稍晚了一些到,在他身边坐下,哥俩好地搭上他的肩膀,问:“怎么突然找我喝酒,有事啊?”
许横往后仰了下头,抬手把点好的酒往他那边推,“我出事了可没这么好的心情请你喝酒。”
李瑞不客气地仰头喝了一口,动作谈不上收敛。他知道许横有事也不会找他倾诉,干脆自己主动找话聊:“你最近都没怎么出去玩了,怎么,真打算找个好人家娶了,安心在家过日子?”
“滚蛋!”许横没好气地骂他一句,“有哪个好人家能看上我?”
不是抽烟就是喝酒,也没个工作,钱也不是正道来的,还就是个高中毕业的学历,怎么看怎么都是个火坑。
“这你可就太不懂现在的行情了,”李瑞讲得头头是道,“你太小瞧脸在结婚市场的作用了。而且抛开点儿不靠谱的地方,跟你结婚不用照顾公婆啊,还有一大笔存款。要是我是女的,说不定还真会爱上你。”
谈恋爱确实很有魅力。
许横知道自己的优点在哪儿,不过,一张脸而已,是他看多了会觉得无关紧要的东西。相比起来,他更在意今天挑的项链是否足够特别。
李瑞的目光从他的脸上划过,又伸着头,去看正脸。
“你这个耳钉还挺漂亮的,以前没怎么看你戴过?”许横身上的东西偏差太大了,有时候是根本不敢想象价格的大牌,有的时候却是地摊上个位数的廉价商品——
作者有话说:声明:直到现在,许横的生命中也没有出现所谓“真爱”。
我更希望各位看官有自己的理解,因为我对书里的人物也是一个站在我立场上的理解,不要被我的一些描写所迷惑,因为有太多东西是我没有写出来的,很多描写性的语句都比较片面,带着我喜欢的色彩,难免会强调一些部分,将这些东西提高到不属于它们的层面。
[紫心][粉心][绿心][橙心][青心][黄心][蓝心]。
第92章 侮辱
更甚至并非全部漂亮,只是戴在许横身上,再锐利都能被压下去。
外物在他身上永远只会是点缀、加成,不可能有一丝一毫的压迫。
东西是这样,人也没区别。
李瑞没在意许横两边戴的是不同的耳坠,他以前还会习惯这种奇异,但后面看得多了,无可厚非地觉得好看,甚至会希望许横每天都这样。
“耳坠。”许横淡淡纠正他,一边是蝴蝶银链的耳坠,另一边是一个很小的塑料的泛着润光黄色的星星。
“这个冬天买的,随便一家地摊上。”
那天的地摊上整整齐齐摆了很多饰品,样式都不同,光耳朵上戴的就有上百个。大概是这个款式定价太高,所有人都是拿起来看了看,又放下,老板干脆也不管它,一片雪突兀地掉落在透明塑料包装袋上面,许横的瞳孔中映出了这片纯白的雪,也映出了这个漂亮的蝴蝶。
下雪天几乎不见蝴蝶,人们相互许诺矢志不渝的爱情也不比粘上白雪的蝴蝶珍贵。
“真好看,要是你头发再长点儿……”
被许横不耐烦地打断,冷笑道:“李瑞,你没话说了是吧?”-
许横还是依法被传唤了,原因是有多个当事人证词中都提到了他,需要去做一份笔录。
因为没有确切参与违法犯罪的证据,所以做完笔录就被放回去了。
但他这几天心情不错,连带着打发许桐的钱也多了,他向来是有今天便不管明天的人,不会刻意关注账上数额的变动,只要花得开心就行了。
确认了那些人已经被暂时安置到看守所的事实,许横算得上心情畅快,不必再心心念念着某件事情,这种感觉简直不要太妙。唯一有点儿遗憾的也早在之前熟悉,可以玩的乐子少了。
“我出院,你确定不来接我?”
手机听筒里是熟悉的声音,许横低低笑了声,“你看窗户底下。”
闻渠容动作罕见滞了一瞬,飞快地朝窗户的方向侧头,走到那边去,依言往下看去,只有棕绿的草丛和光秃的道路。他的心脏很短暂迅速地停了一下,随后便是精神上的恍惚。
门在身后被推开,静谧的室内,一点点小小的声音都因为主//人凝聚心神的反应,而不断在耳内放大,随之震耳欲聋。
推开的是闻渠容早已大开的心门。
触底,再响。
许横太吊儿郎当了,即使今天是个大太阳,但也远不能和温暖两个字搭边。他穿了一件皮衣外套,里面是看不出来厚薄的紧身底衣,就两件。
闻渠容第一眼看的是他的眼睛,他太久没有见到他了,眼睛已经替心脏思念了太多回。
许横帮人办出院,顺理成章住进了闻渠容他家。
这消息没有刻意避着人,不知道的人只会惊讶,闻渠容可没让小情人住进家里过,以前也只有给小情人卡买房的习惯,哪里会把人带回家养,难道是家里缺伺候的人了?
稍微知道点儿内情的人,此刻都不敢轻易讲话了,更不敢轻易跟挑明了的两位其中一个联系,生怕遭殃。
最刺激的毋庸置疑是宁瑜和赵丛竹两位,私底下不知道约了几次,说了多少小话,连带着往日的光辉岁月都给拿出来做笑料了,自然不会是自己的,而是话题中心的两位。
余极在这两人中显得格外莫名,他的脸上极少数时候会出现这类堪称深沉的表情。
“发什么呆啊,你最近怎么回事,这么难请?那两位请不到还算情有可原,你不来算怎么回事?看不起你宁瑜哥哥?”赵丛竹递了杯酒放在他面前,朝他抬了抬下巴。
余极不太耐烦地看了他一眼,竟然没骂人,只撇过头去不理。
“呵,”赵丛竹低笑一声,与宁瑜对视一眼,两人绕在余极的两边,“怎么了?谁惹我们余大少爷生气了?”
“他俩为了个男人斗天斗地,你怎么了,总不能也看上了那个叫许横的吧?”
“别闹,我怎么可能喜欢男的?”余极总算说了话,但还是不正眼看人。
赵丛竹脸色莫名,“是吗?你试过?”他挑眉,说不出来的欠揍样,让人很难不想去反驳。
“说实话,一个男人在你面前脱光了,你会有感觉吗?”
“我能有个屁的感觉!”说完这句话,余极竟然有些控制不住地眼睛慌忙躲了好几下。
脑子里毫无预料地出现了一个人的样子,先是脸,但今天的脸又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上下的牙齿咬着衣服,只有上唇露了出来,眼睛很不屑地往下看,神色格外轻蔑,却莫名不让人觉得被侮辱,只有一种愈发试图征服的欲望。
至于下面——
余极眉心微跳,欲盖弥彰似的舔了下唇。
“许横的裸//体好看吗?”
“不是裸//体。”已经脱口而出了这句话。
过了不知道是三秒还是五秒,余极突然想起来了,猛的回头看着赵丛竹,一点儿心虚看不出来,反倒是先发制作人:“你怎么突然说他?”
宁瑜适时横插过来,双手握住余极的肩膀,“不会吧?竟然连你也?”他“啧啧”两下,又意欲不明地摇头。
“你现在加入的话,估计谁都斗不过,那俩都是老狐狸,一个比一个精。”赵丛竹似乎得到了确定的答案,连带着也不太关注余极了。
“没有!没有!”余极解释道:“不是想他,随口应的而已。”
也不知道为什么,越说下去,脑袋里反而越是那些东西,余极绕了话题,“所以,现在许横是和闻渠容住在一块儿?那当初,闻渠容是被谢雾观的人打进医院的?”
“渠容被打进医院了?”宁瑜惊讶。
“不止,”似乎是为了验证刚刚的言语,余极将自己所知道的全盘托出,“当初渠容就是和许横在一块儿被打的,结果许横什么事都没有,渠容被打得进了手术室。我当初就觉得奇怪,后面渠容住院了谁都不告诉,偏偏雾观跳出来主动去看了他。”
“这些事,你怎么知道的?”赵丛竹微微歪着头,一脸的精明样。
余极瞥他一眼,“当时许横给我打电话,是我带人送渠容去的医院。但是——”
他的话语截然而止,自然引起注意。
赵丛竹皱眉,示意让他说完。
“谢雾观去看渠容的那天,”当初还以为是探望好友,现在估计得用“找事”两个字来形容了,“许横也在。”
“然后呢?”
面对两张笑容几乎一样的脸,太明显的心情了。余极缓缓开口:“许横走了。他的小男友一个电话就把他喊走了。渠容特别想见他,但是进抢救室了也不让我打扰他,可是许横因为另外一个人,连一眼都不肯上去看。”
“小男友?”宁瑜追问:“谁啊?”
余极看着他,忽然瞪大了眼睛,拍桌而起:“沈云觉!他的男朋友是沈云觉!”
都是一个圈子里的,哪怕不是同龄人,这么大的新闻,谁能半点儿都不知道。再说了,走关系说不定也得走到他们头上。
“看来你是真什么都不知道,雾观已经警告过渠容很多回了。但偏偏,渠容现在竟然有要为了‘真爱’而反抗强权的魄力。”
“真男人啊闻渠荣!”-
这几天关于富二代嫖//赌的新闻可是广受关注,但突然有一天,娱乐圈多名明星被相继爆出出轨、潜规则等丑闻,甚至被拍到两名同性已婚演员车内激情拥吻。
于是,社会新闻只得“靠边站”,自带话题和流量的娱乐明星重新占据公众视野。
这几天,几家的父母算是焦头烂额,比这更过分的事情都干过,怎么这次一声不吭就被拘了,还只允许和律师见面,规定探望时间,等待开庭。怎么走关系都走不通,相关负责人强顶着好几家的压力,愣是不肯松口。
这年头,A市顶天儿了数也就那么几个做主的人,谁在操控整件事情不言而喻。
应付完最后一个问情况的电话,谢雾观摘下眼镜,疲倦地捏了捏眉心。
面前的秘书很有眼力见地递上去热的湿毛巾,这个季节无论是在脸上拍一拍,还是单纯用手贴着,都非常舒服。
“李局那边怎么说?”谢雾观开口,他这几天显然累惨了,连带着脸色都不是太好。
“李局长一个小时前报备过,进去的那几位少爷家里都给他去过电话了,律师都换了一拨了,但您这边不松口,他肯定不会放手。”
“他还挺识相。”谢雾观喝了口咖啡,他这几天,接的电话能比过年接到的贺新年的电话还要多了,暗里施压的有,更多是说好话的,都被他堵了回去。
“那我们这边?”秘书问。
“下周吧,无关紧要的几个可以先放回去。剩下的,都留着,有人来问,也都搪塞着,等后面的安排。”
“好的。”
“对了,”谢雾观很细微地偏头,似乎有一些思考,“那个叫沈云觉的呢?”
秘书神情略微严肃了一些,“他上次打了电话给许先生,但闹了不愉快,现在还在住院。”
谢雾观喃喃:“在住院?”
他忽然直视了下对面,秘书被他的动作弄得一僵,空气莫名凝重。
“我记得是只有一次打电话的机会吧,他只打给了许横?”
“是的。沈家请过去的律师希望沈云觉可以和他母亲取得联系,但意见没有被采纳。”秘书弯身前倾,两只手往前递了一个东西。
谢雾观拿过去,插在电脑上放开来,首先便是通话铃声。音频不长,提前知道了里面会是什么东西,谢雾观颇有耐心地听完了全程。结束后几秒,不屑地把东西丢回过去。
“沈家竟然养出了个这么蠢的人!”
秘书不敢应和。
“人呢?”
“谁?”秘书习惯性问了一句,实在是谢雾观从来没有语焉不详的时刻,他很少需要在对方面前重复问题,一时之间忘记了这个人是他的顶头上司。
心里在暗暗后怕了,谢雾观却并没有看他,只说:“许横。”
秘书惊了一下,片刻,冒死说了,“还在闻先生那儿。”
谢雾观的脸色本来就不太好,现在更是看不见喜,只有很平静的、掩藏在表面下而翻涌的怒。
窗外忽然白日有了一声惊雷,阴沉沉的天气,分不清楚有多少乌云隐藏在其中,却也看不见一丁点儿的雨,只听到莫名的一声雷。
秘书被吓得浑身一颤,呼吸都变了调儿,他原本就专心致志盯着谢雾观,一下一声响,克不得吓出个好歹。
片刻,谢雾观忽然很轻地笑了一下。这声音轻到让秘书怀疑是不是自己神经衰弱才听见了,还是中耳炎又犯了。
都没有结果。
“您需要我去干些什么呢?”
第93章 玉珠
闻渠容最近可谓是当上了居家好男人,学校那边临近开学,但也没他什么事,他只需要偶尔去一趟开开会,和研究生的交流也大多是在线上。
“可以吃饭了。”偶尔出门,也多是为了买菜。
许横从沙发上坐起身,只穿了一条灰色的休闲长裤,是闻渠容前几天从生活超市给他买的。
“真是对不起你,我年纪大了骨头不好,医生不让我受凉吹风。”闻渠容淡笑着看向他,微微上扬的眼睛里是比唇角弧度所显露的更浓厚的笑意。
许横放好游戏机,不怎么生气地笑了下,“年纪大也爱记仇呢?”且不论今天的空调热风怎么突然温度这么高,但闻渠容这句指向性太明显的话他还真能听出来。
闻渠容点点头,语气多了点儿逗趣,“行,年纪大的还会疼人呢,你不知道?”他挑眉,眼神罕见带了攻击性。
许横丝毫不惧,在外露的情绪上,他从来算不上温和。
“我怎么知道?”一点儿都不退。
闻渠容看了他一会儿,很轻地倒吸了两口凉气,退了半步。
“怎么样?味道还行吗?”闻渠容问,他把围裙解下,在对面坐下。
“很好吃。”许横一直觉得自己不算会挑食的,但也承认,面前这几盘闻渠容照着菜谱做出来的菜,味道还真不错。
屋内空调的温度不一般的高,许横就是没穿上衣,也丝毫不觉得冷。
“你手机响了。”闻渠容提醒道。
许横点点头,吃完最后一口,看到来电页面,似乎有些犹豫该不该接。
闻渠容特有分寸,这时候也不忘展现他的善解人意,“很为难吗?要不然我避一下?”
“不用。”许横索性直接接了电话。
“哥,你在家吗?”楚新站在楼下,手上领着好几个袋子,都是新鲜的菜,还有一些零食。
不是晚上,不能直观地凭借着窗户的灯判断家里是否有人。
“不在,你去了?”
楚新抬着头,目光没有离开过那个紧闭的窗户,语气丝毫未变:“没有,我租了一个房子,想请你帮我看看,我没怎么租过房子,有一些不懂。”
“快开学了吧?”许横的头微微歪着,眼皮不轻不重地抬着,有点儿冷淡的意味,但偏偏,眼尾稍稍上扬,让人很难忍住不上钩。
只是话语和目光相对的却不是同一个人。
闻渠容有些忍不住,他刚漱过口,此刻嘴巴里却分不清是干还是痒,舔了下唇,想了想,微微闭着眼睛,主动献吻。
许横却似乎并不想如他的意,偏头,让他亲在了脸上。
“还有半个月,我们学校开学比较晚。”楚新解释道。
许横干脆移开眼,不去看旁边被冷落的人,说:“那你租了房子以后不怕不方便?”
楚新脸色稍有和缓,他本身也不是多热络的性格,也就是面对许横,才多了两句话:“已经看了几个房子,有地铁和公交也挺方便的。”
他顿了顿,才说:“离哥你那儿也挺方便的。”
许横没回,他接着解释道:“我平时有时间也能过来照顾哥。你上次给了我那些钱,我最开始上大学的时候才不会那么紧张。”
许横不是不说话,他是彻底说不了话了。
闻渠容不知道抽了什么风,记着前儿的仇,又想着许横不愿意被亲,一下没控制好心情,愣是掐着人的下巴亲了上去。
千年的狐狸成精,随便勾一下就把许横这种有经验但没怎么学习过的人治得服服帖帖。许横的双手被强势地举高压在上方的墙面上,闻渠容一只手抓握着,因为用的力气大,露出的一点儿小臂与连接的手背上,全都是突起的青筋。
闻渠容常年写字,右手特定的几个指节上有很明显的茧,往下磨得愈发重,一点一点地蹭着,好像在不断侵//犯对方的底线,稍稍碰到最里处,又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装模作样地安抚两下,再去试探。
许横毕竟才二十几岁,手腕内侧又是略显私密的地方,刚开始还是挠痒似的碰一下,后面越来越重,加之闻渠容指腹一点一点按下去,那块儿皮肤被磨得发红。
要只是痒,许横多少还会躲,但偏偏有了点儿痛,让他歇了躲的心思,从未想过自己落下风的可能。
许横聪明,但就是小孩的年纪。闻渠容多多少少拿捏了这个心理,一点儿小手段就能把控住一个人。
相比起强势来说,这个吻的最佳形容词明显得是“温柔”,闻渠容的口舌、气息、手在他的脸上细细地触摸,缠绵缱绻得像海水,庞大又温和地包裹住许横,让他不会逃脱,也无法逃脱。
温柔的亲吻总是让人沉迷,一点点沦陷。
许横的手指没有抓握的东西,只能用力地扣住墙,按下去,指腹的红色都被挤到最边缘,让人看得于心不忍,却又想要更多。
闻渠容的手指原本在他的脸上一寸一寸地划过,感受眼皮的震颤,与眼睫毛过于明显的抖动,然后到了他最爱的耳垂的地方,没有一个饰品。他的手指细细地捻磨着,像在揉一个玉珠。
许横受痒,闻渠容的吻又丝毫不让,他的呼吸乱了很多,喉头略显无助地滚动着,这样又长又细致的吻的经历对他来说,还需要时间去适应。
那种夹杂着快//感,与欲//望无从消解的一丝痛苦,变成了巨大的茫然,压在了许横身上。
不知道耳垂是因为什么而发红,但闻渠容似乎注意到了许横的不适应,没有太多留恋地移开手,然后抬高,与许横的一只手十指相扣,任由对方可能是报复,也可能是依靠的用力。
在由特定的人主导的时刻,闻渠容的动作总是充斥着太浓重的安抚性,即使身为一个两人中类似上位者的角色,他也从来没有强势到想让对方完全按他的想法行事。
许横整个人靠在墙上,腿很长,让闻渠容偶尔扫到一眼的时候会忍不住心猿意马,要是那双腿挂在自己腰上,该会是如何好的风景。
最好有一个漂亮的腿环。他向来是一个不想亏待自己的人,想象总是自由又放肆。
睫毛颤动的幅度越来越大,许横的喉结也滚动得越发频繁,他太年轻了,不懂也不屑在闻渠容的面前控制自己。
闻渠容微抬眼皮,瞥到那个还亮着的手机屏幕,眸光是几乎从未出现过的冷。
他注意到许横的变化,也察觉到对方隐隐有退出的心思,却一改往日温柔的风范,吻势丝毫不让。
像极了一个强势的丈夫。
十指相扣的两只手被闻渠容带着往下移,先是被折在了许横的肩膀处,有点儿任人摆弄的意味。
闻渠容似乎颇为不舍,忍耐似的磨了好几下,才继续往下移。
许横闷哼一声,头有偏过去的想法,却被闻渠容堵住,安抚性地轻轻舔吻着他的唇,对比起来,动作太过轻柔。
手机被闻渠容接过,稳稳当当丢在了沙发上。许横的背也很微弱地躬了下来,却仍旧仰着头,脖颈显得更加细长,让人很难忍住不在上面留下一丁点儿的痕迹。
风吹动时总有一些声音,或重或轻地影响着谁的心情。
楚新站在原地,表情是平静的冷漠,从高中到现在,他一直都没有变过。
“谁想回来这个破地方。”他很低地骂了一声,最后还是没忍住,抬腿进了这栋楼。
许横从卫生间里出来,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头发长得还挺快,现在洗头打湿后已经有点儿弧度了,不再是那种不戴帽子不出门的程度了。
他随手擦着头发,上衣的袖子被折起,露出一段结实的小臂。
闻渠容恰好看他,特下流地吹了声长的口哨,“衣服撩起来看看?”他可没报什么期望,许横才不是这么乖的人。
出乎他的意料,许横真把上衣掀起来了,露出一截漂亮的腹肌,只是上面多出了一道细长的血痕。
闻渠容笑得格外开朗,站起来走进。被靠近的人却没什么表情地走开了,跟特意气人的一样。
换好衣服,许横打算出门。
闻渠容倚在玄关处的门框上,他的肩宽,带着整个人显瘦,其实脱了衣服,该有的都有。
“不用我送你?”
许横想自己骑车,再说了,他出门没有成群结队的爱好,也并不习惯做什么事情都有别人陪着。
在外人眼中,许横算是个不太好相处的人。在熟人眼里,他也是个不太擅长或者说不会去妥协的人。
有点儿表里如一了。
越相处,闻渠容越觉得这人比想象中有意思。
“不给我个临别吻?”他挑逗道。
许横微挑着眉,有点儿冷淡地说:“你很想要?”
他总是这样,闻渠容在心中叹气,朝他笑笑:“没有,早点回来。”
许横点头,转身就走。
直到人彻底消失在眼前,闻渠容才在缓着一个劲儿似的,有些发呆地朝着一个方向看。这样的日子不会持续太久,他心知肚明-
这个天气,暂时还没有入春的迹象,许横坐在机车上,是城市中一道难得的风景。
车子的轰鸣声音很大,却也盖不住耳边的风声。
到了目的地,门口早有等着他的人,但确实并没预料到他会骑着机车过来,一时有些无措。
许横摘了头盔下车,骤然接触到剧烈的冷空气,人似乎都更清醒多了。
“许先生,请跟我来吧。”索性这个车已经停在了边上,不用刻意重新停去地下室,秘书索性不管,朝自己的任务对象走去。
许横看了眼他,先没说话。
秘书笑了一下,略显友好,“谢先生已经在里面等您了,请跟我来吧。”
第94章 愿意
许横安分地跟在后面,步子也不大,但表情冷冷的,看起来着实不太好相处。
这种时候,作为一个最擅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秘书原本开口的打算也被堵得死死的。
这是家场馆很大的私人俱乐部,单是占地面积,就无法简单地用眼睛估计出来。
秘书把他引到门前,帮忙开门,请人进去。
许横低声说了句“谢谢”,双手插兜进门,短短几步路,走的时候都带着风。
一进门,侧面就是一阵风,许横眼疾手快,往后一躲,已经习惯性伸手接住东西。
门在此时关上,彻底变成了室内的光影。
许横转身,抬眸看向前方。
“打一场?”谢雾观开口。
这种先打后约的行为,许横意料之内没有拒绝,拿着刚刚接住的球拍,走到最中间去热身。
谢雾观叫住他,让他去换衣服。
以前和李瑞那群人一块儿打球哪有这个规矩,打完回家就洗澡了,更是少见会在这种专业的场馆里打。
不过,现在天冷,出一身汗难受且臭还是其次,贴在身上,被外面的风一吹,指不定得生一场多久的病。
许横罕见这么乖,依言进去换了衣服。
有了上次的经验,许横这次热身非常足,面对谢雾观,他得留着力,但打的时候也不能是个软蛋。
谢雾观今天跟心情不好似的,挥动球拍的力一次比一次重,泄愤一样打过去。
绿色的网球在两个球拍中飞来飞去,真正意义上的“打球”。空气一次次被划出破空声,速度也越来越快。
却没有一个人接得吃力,无论是体力还是技术,两个人都不是吃素的,更是谁都不想在对方面前落了下风。许横的汗水跟没什么代价似的,拼了命地往下流淌。
勉强中场休息了一会儿。谢雾观去拿新的拍子出来,递给许横,对方拍子的线在刚刚被打断了。
许横接拍子的动作慢了几秒钟,右手有很细微的颤抖,加上他也感知到了,遂故意掩饰,收东西的动作快极了,十分难看出来。
拿过拍子,许横有些奇怪地看了好一会儿谢雾观。
把对方都盯得感受到了,谢雾观自上而下俯视他,他脸上照旧没出多少汗,神情不乏挑衅道:“不开心?”
等人在自己身边坐下,余光注视到对方一口气喝了将近半瓶的矿泉水,许横皱了皱眉。
休息了一会儿,许横不是一个会主动挑起话题的人,两人都没说什么话,竟然莫名也不显氛围尴尬。
再次上场,许横率先发球。一个中规中矩的球。
只用一眼,第一眼,谢雾观就看出来了许横在试探他。他面上没什么表情,让人也顺理成章觉得他的心境没有多大的变化。
这场打了十五分钟不到,许横再次接到一个格外大力的球,他甚至感觉他的右手因此抖动了几下,痛感尤其明显。
不用犹豫,十分确切地朝着一个方向猛猛击打去。
这是用了全身的力,没想着留后路,这一球打完,他整个人也跟着因为力跌倒在了地上,不需要也不会给自己留后路。
不必要的、虚无缥缈地东西。
在他跌倒后的不到一秒钟内,只有两个人的场馆内传来一声很重的重物倒地的声音。只有两个人,不用脑子都想得出来是谁的动静。
许横却没有第一时间起身去看,即使知道这件事情的成因是自己。
他就是故意打出那个球的,也是故意朝着谢雾观的肩膀去的。
喘息声从两边传到对面去,很奇妙的感受。真正倒在两边时,倒好像和彼此莫名有了一份在某种程度上堪称亲密的接触。
一分钟、或者是三分钟后,许横踢了踢谢雾观的腿,也没说话,似乎只想看个动静,确保人没死就行。
谢雾观还在喘气,他体力是出奇的好,忍耐力也格外强劲,即使在现在,他的脸上也没有因为疼痛而生出多余的表情。
他掀起眼皮,两人罕见对视。
都太清楚,那一球是许横故意的,更是谢雾观故意的。
许横没问他故意不躲的原因,没什么必要,他也不在乎。
汗水一滴滴从脸上滑落在地上,那点儿湿意在地上没什么踪迹,比一块石子丢入湖里还要平淡。
半晌,许横蹲下身去,状态已经好了不少,但脸上还是一层的红,微微颤动的脸部肌肉已然可以宣告刚刚经历了怎样的鏖战。
谢雾观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而有了变化,在他的角度,许横的脸很清晰。这个人在眼前,轻易便能触碰到。
但之后呢?
许横蹲下去的身体微微前倾,一只手去掀开衣服的领口,伤口在靠近肩膀最外下方的位置,不是简单地撩下衣服能看清楚的。但能看到没有流血。
一块儿红肿的地方在暗处并不清晰,倒是能看到那条因为躺下而更加突起的锁骨,在显现处更吸引眼球。
许横转身要走,身后的人坐起身的声音不算太小。
至少现在,他还没打算撕破脸皮,脚步顿下来。
“搬来和我住吧。”-
“我已经联系了一个机构,他们评估过许佳的状况,可以尝试接收她。”
许横的面容太静了,平静接近于冷漠,让人几乎看不清他的任何情感。
“需要多少钱?”
漫长的寂静在二人之中蔓延,许桐的目光很深,长久,又变得很悲伤,这不是他常有的表情。青春成长时期,父母疏于关照,他早就变成了一个过于关注自己利益的人。
但凡还有一丝道德高于利益,他也不可能把许佳带到许横面前。
许横很少这样坐下来和别人谈事,他不太喜欢分析理由,自从高中退学离家,就再也没有人能够代替或强迫他做决定。再次见到这张还能算熟悉的脸,他以为自己会很气愤。
今天李瑞没来,许佳也不在,只剩下两个人,决定另一个人的未来。
许桐忽然低头,手盖住额头,也盖住那双流泪的眼睛。
即使坐着,许横也选择背过身去,他和许桐的关系并没有好到他能够面对这种情形的地步。
“抱歉,我知道你可能不在乎,但我还是必须向你解释一遍。”
许桐的声音中带了很明显的哭意,“老房子卖了的钱甚至还不够赔款,他们也没有留下积蓄。我承认,不想留下许佳也有我其余的私心,我看到她就讨厌,明明没有一点感情,为什么我要承担养她的责任?为什么她就不是一个正常的小孩,总是有病,治好了一个还有下一个,拖累了你和我一次,还有下一次!”
“我接受不了,我接受不了。”
许桐的表情甚至有一丝狰狞,“我真的接受不了和她生活在一起。但是我知道,相比起我来,你更痛苦。我让你去养许佳,不是真话,你给她做了这么多年血包,那两个人死了,你也解脱了,没人能再逼你了。”
许横全程不发一言,他似乎忘记了以前的事情,或者说那些改变了他整个人生踪迹的事情早在当下之前就已经消散得无踪无际。
“我想通了,钱的事情我不该勉强你。如果钱不够了,我会把许佳送去姑姑姑父那里,他们会帮忙照顾,我会给一笔钱。”
“抱歉。”他说完这一通,原地平复了一会儿心情,转身走了。
这家咖啡厅的环境还算不错,就是地处偏僻,平时没什么人来。
许桐走后不久,李瑞到了。
“你哥呢?走了?”他问。
许横点了点头,表情有点儿烦躁,“他刚刚跟我说了一大通话,本来是想问我要钱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改变主意就走了。”
“那你说了什么?”李瑞继续问道。
“我什么都没说。”
“你什么都没说?”李瑞显然比他有生活经验,但处理这种太过复杂的事情,他也是没什么头绪。
“你想怎么做?”
许横想了想,倒不是在犹豫,“拿钱。”
李瑞皱眉,“你有钱也不该花在这种地方。许横,你不是救世主。这个世界上比许佳惨的人多得是,你做的已经够多了,再做下去,不也是在折磨你自己吗?”
许横低头,眼神向下垂,看着下方的桌子,他的目光很深,似乎在思索李瑞对他说的话。片刻,他无法否认,李瑞的话对他来说是再正确不过的实话。
“忘记这些事情吧,如果不是他们,你会有一个更平稳的生活。许佳还是许桐,你就当没见过他们。”
有那么一瞬间,许横在看见李瑞的眼睛时,很剧烈地恍惚了一下,扑天的记忆朝他涌过去,那些常年在医院的岁月,抽血抽到晕厥的时刻。
“我已经走了,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许横,不要再对不起以前的你自己。咱俩都不是什么大善人,许桐的性格,他想清楚只是迟早的事。你要是真给了钱,才会是纠缠不清。”李瑞对他知根知底,所有的劝解都是从心之言。
“没有你,许佳早就活不了了,不要插手别人的事情。”这是他的最后一句劝告-
闻渠容倒好温水,送过去,却没在房间里见到人。
他微挑了挑眉,先去游戏房找人,也没有。倒是奇怪,裤兜里的手机好像有那么几个瞬间在身上过于发烫了。
路过阳台,还算意外,夜风把衣角都吹起来了。
闻渠容放下水杯,转而拿了一件厚外套,拉开门,听见声音,阳台上的人并没有回头。
再自然不过地将衣服披在对方身上,闻渠容太知道对许横来说什么是好听的话了,“很喜欢吹风?”
“还不错。”许横漫不经心地抬眼,长长的眼睫毛在晚上格外漂亮,几次落下又抬起,像夜空里闪动的星星。
闻渠容的手很暖和,被碰到耳垂时,许横也是这样想的。
“和你在一起太开心了,他感觉我都想和你死在一起了,怎么办?”
这种情话,许横可太适用了。
他任由着对方摸,甚至还笑,“你这么喜欢我,很想当我男朋友?”
今天晚上的月光格外的亮,照在人身上,像水化在了镜子里,澄澈又温柔。
“想得我用什么去换都愿意。”
他们之中温情的时刻实在不算频繁,故而闻渠容在现在显得格外享受。
眼睛被摘下,许横随手丢在地上,顺理成章的亲吻并没有到达,闻渠容沉得住气,只安静地看着许横。
曾经在无数个情感涌上头脑的时刻,他都会像,如果能抓住这个男人,他的一生才是值得。好像要加上一个现在。
爱情对他来说不可能是生活的全部,但许横在他心中的重量早已经超越了太多。即使知道这个男人不会属于自己,可没有谁能忍住不去伸手,哪怕徒劳无功。
不过,许横这样的人,没有人能忍住徒劳无功。
许横笑着,眉眼是与平常如出一辙的锋利,“可是怎么办?谢雾观也很喜欢我。”——
作者有话说:有时间出个剖析许哥心理的有话说,好想写。
感觉快写完了,有现在追到这儿的宝子可以点梗了,我酌情选取一点感兴趣的写番外,有时间就写。
[蓝心][黄心][青心][橙心][绿心][粉心][紫心]。
第95章 有病
夜风那么凉,吹得人心都恨不得掏出去看看有几斤几两。
闻渠容先是笑了会儿,又缓缓收起了笑容,声音很轻:“什么?”
许横的身后就是黑沉沉的天空,星星很少,零星几点挂在天上,像个吝啬的人愿意给出的全部好处。
许横的脸就是在这种光影下阴暗分明,整个人锐利得不行,好像接近他之前,就能预料到悲惨的结局。过程太精彩,结局似乎也是如此让人无法忍受。
空气太过安静,似乎只剩下了两人呼吸的声音。闻渠容不是一个会质问的人,更不是一个自大到自己爱上了他人就业要求一份爱的人。但他也不是圣人,也会渴求那一份可能能够降临在身上的爱。
没人会撕破脸皮,他知道现在是谁在护着许横,而许横,也不可能跟谢雾观撕破脸皮。要是谢雾观现在开始什么都不做,那些人会把许横撕碎,他是能护着许横,但还不够。
他和许横都不会去赌。
闻渠容忽然绽出一个笑,走上前两步,几乎胸膛贴着胸膛,心脏此起彼伏地振动,亲密到连呼吸都纠缠在一起。
两个人那么近,那么亲密,却无法在彼此的眼中看到完整的自己。
“给我一次机会,不好吗?”
无论是否有这次机会,许横都不会跟他更多地牵扯下去了。但不论处于何种状况,谢雾观仍旧是最大的原因。
“可是我不喜欢男人啊。”一句轻飘飘的话,像一阵风似的。
闻渠容一直觉得他能够接受这种话,因为这就是事实。但这种话真正从许横的嘴里说出来,那种感觉,却跟什么都不一样。
“我们在一起很快乐,不是吗?”
从年轻到年长,闻渠容从未这么卑微过,他也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哥,饭好了!”
许横推开浴室的门走出去,被毛巾擦过一遍的头发还在滴水,黑衣黑裤,显得整个人又瘦又长。
他脸上还有点儿水珠,拿毛巾胡乱擦了一下,露出整张脸来。
桌子上,是做好的三菜一汤,卖相算不上顶顶好,但菜的香味很浓,让人很有食欲。
“哥,要不要用吹风机。”
“不用。”许横从容地在饭桌边上坐下,头发还湿着但已经不在滴水了。
“哥,你手机刚有两个骚扰电话打进来了,我给你挂了。”
“行。”许横边吃边应下,又问:“你什么时候开学?”
楚新愣了下,答:“明天。但我学校课少,偶尔也能回来给哥做饭。”
“你不要兼职?”许横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要,但是工作不累,而且我基本接的都是线上的工作,没什么影响。”
“哥,你想不想去我学校看看?”楚新实在不懂该怎么和他哥相处,他甚至为此去学了几款游戏,但许横也不是一个热衷游戏的人,只平时想起来了才会玩一会儿。
“没兴趣,你要是东西多,可以让李瑞送你。”许横说。
饭后,楚新理所当然地去洗碗。
许横拿了钥匙,换了件外套,他总是不爱好好穿衣服。仗着年轻,什么都不在乎。
“垃圾给我。”
楚新有一只手还在水池里,问:“哥你要出去吗?”他和许横的相处时间真的太短了,让他对于对方并不经意的一个动作都有点儿应激。
要是能再快一点,再快一点,他毕业,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得到固定的收入,那会不会更好一点?
许横倚在门框上,手上还拿着一串钥匙,眉下贴的一颗钻在灯下闪闪发亮。
他忽然问:“有人去找过你吗?”
“什么?”楚新一下没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不用对方解释,他很快就猜到了,“有人找过,但被我搪塞过去了,我当时也拿不出钱来。”
他没有把话说得很详尽。
许横点点头,看起来没有深聊下去的欲望,却在转身前,说:“要是有事,你可以过来找我。”
直到人走出去了,楚新才反应过来开心,甚至还忍不住小声哼起了歌。
他知道他哥不是一个会跟人亲密的人,李瑞也是很多年的交情了才能是现在这样。许横虽然平时在外面玩还挺呼朋引的,但真要论起交心朋友,还真没几个。
虽然并不想只是朋友,但他已经不敢奢望太多了。要是让哥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楚新缓缓地低下头。不过片刻,他又调节好了自己的心情。
至少现在,哥在慢慢接纳他。
他对哥,应该也算特别吧?
洗完了碗收拾好垃圾,楚新正想进卧室看看有没有要收拾的,却在沙发上看见了一个他本来以为不会在的人。
“哥,你还没走啊?”
许横抬头看他,眼睛里看不出什么情绪,“李瑞约我一块儿去酒吧,你不去?”
“去。”楚新有些惊喜地点头,他不太喜欢那种地方,但架不住许横玩的地方也就那些,而且许横也很少开口喊他一起,今天当然十分惊喜。
许横单手插兜站在门框处等他收拾好,另一只手在回消息,微微低着头,手机的光亮让他眯了眯眼,头发稍微挡住了一部分的侧脸。浓重的阴影让他的脸多了几分深色,掩盖住锐意,侧脸多了几分秾丽。
楚新抿了下唇,拎着垃圾和人一块出门。
楼层不高,今天楼道的灯一直不亮,楚新虽然觉得奇怪,但并没有放在心上,早已经习惯偶尔会坏掉的灯。
夜晚的居民区总是热闹的,能听到楼底下老年人放大的交谈声,关着门的小家庭监督孩子写作业的声音。
分不清楚下了第几节台阶,下到了第几层,楼道里最大的声音毋庸置疑是两人的脚步声。前面的许横略显突兀地停下了脚步,引得楚新也向前看去。
楚新低头,看见许横将手机放进兜里,看不清在里面是否有一层光亮。
晕过去之前,楚新只记得许横让他跑。但是他没有,而是选择替许横抗下那一棍子,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们是被一阵颠簸弄醒的,几乎同时醒来。楚新醒的时候,看见身边最近的人是许横,第一反应是庆幸,他还能陪他哥走更长的一段路。
随后便是后知后觉的疼痛,贯穿了整个背后,让他忍不住皱眉,甚至有了想要呕吐的感觉。
两人的手都被捆着,嘴巴里也堵了东西,看起来很严谨。
许横显然注意到他的情况了,侧头过去查看,用眼神问询有没有事。楚新笑了一下,当务之急不是他。
这是一辆面包车,他们两个人被放在了一块儿,正前面有三个人,最前面的驾驶座和副驾驶座还有两个人。
见两人醒了,其中一个挡着脸的人毫不客气地在他们身上踢了一角,“终于醒了,还以为没到地方,咱们几个就把人弄死了。”
楚新非常不满,但他从来没遇上过这种事,不敢轻举妄动。
两人被布团堵着嘴,也说不出话来。
有个人矮身,不知道手上拿着什么东西,拍了两下许横的脸,“你长得还挺好看的,难怪能让人看上走后门,就是这眼神特欠揍,老子刚没忍住,把你腿打断了。”
说完,几个人一起笑了起来。
楚新瞪大了双眼,震惊地看着许横,又去看他的腿。
断了吗?
许横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眼神甚至算得上平淡。
那人好像有点儿不甘心,真就像他话里说的那样,特看不惯许横。看到他这样,更加来气,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也不知道是兴奋还是被冷暴力的愤怒,一把抽开许横嘴里的布团,“你小子有种,反正等会儿老子也得亲自弄死你,先拿一条腿一条手的,就当老子可怜你了。”
“你是谁的走狗?”许横的语气十分冷淡。
“表子!”男人特别大声地骂了一声,许横的脸上留下了一道很深的巴掌印,人被打得跌倒在地上。
男人却也在下一秒钟被撞倒在地上,重心不稳,脑袋磕到地板,发出响声。
一阵骚乱,另一个人离开座位,半跪在地上,拎着楚新的脑袋开始打。
这场闹剧并没有持续太久,驾驶座上的人嫌他们闹腾,不让他们继续打了。
楚新嘴里的布团也因为被打而不知掉到了哪里去,嘴角洇出血迹,因为疼痛而过于强忍住痛苦的表情,连大喘气都做不到,却还在试图查看许横的情况。
许横毕竟是个老手,加上最开始楚新替他挨过了一棍,虽然一条腿被人刻意打得几乎废了,但还是比楚新更稳重许多。
被警告后,几人没有动手了,却还是管不住那张嘴。
“老子这辈子最讨厌你们这种走后门的,男不男女不女,恶心死了!”
有人哈哈大笑道:“还真看不出来被男的上过,长得倒是挺带劲儿的,不知道上起来是什么滋味。”
“你说他被几个男人上过啊?”他继续问道。
最开始的那个男人大概是恶心,嫌恶地撇过头去不理他,也不说话。
倒是有人热心肠,回道:“看着这么烈,不像啊。”很轻微的一声叹息。
“哼,私底下都被人干//烂了,估计对女人都硬不起来了!”
许横的表情甚至因为那点儿不在乎而显得不可一世,侧脸上的巴掌印缓缓红肿,却没有一丝狼狈的感觉,倒有种冷得厌烦的美感。
彻底密闭的空间里,许横每次垂下的眼睫,都像是一阵风,与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格格不入。
楚新望着许横的侧脸,甚至没有心思担心自己等会儿会怎么样,只想该怎样做能让许横逃出去的机会大一些。因为许横,他才被牵扯进来,可排在怨怪的情绪前面的,只有不忍和庆幸。
这种时候,还好自己陪在了哥身边。
许横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视线,看了过去。楚新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眼神没收回去,看向许横都是一脸要哭了的表情。
许横一愣,似乎是以为他害怕,却也没说话,给了一个安抚的眼神。
楚新微微回神,他有些后悔,他的出现,对于许横来说,是不是一个麻烦?
两人被扯下车,看样子是一个废弃的工厂,车灯照出一条路,几乎看不清两边有什么。但能有这么大工厂的地方,总不可能在市区。
一打开工厂,扑面而来是巨大的灰,跟块大毯子似的超人盖过来。一看就是踩过点但没提前收拾过,许横特不乐意地偏过头去。
有人把他们两个绑在椅子上,许横的一条腿垂着,看起来情况非常不容乐观。
楚新看过去,低声问许横情况。
“没什么事,他说的太严重了,出去有机会能接上。”许横很平淡地道。
工厂里没有电灯,只开了两个手电筒,一个照着许横和楚新的方向,眼睛都无法睁开,只能偏开头去少一点刺激。
那些人看着是在商量什么事情,离他们有段儿距离。
许横靠近楚新,很小声地说:“他们的目标是我,等会儿要是有机会,你先走,不用管我。”
楚新舔了下唇,他看起来很急地想说一些什么,但被许横十分绝情地打断:“不要给我添麻烦。”
那些人似乎还是商量不好,陷入了僵局,有人走到远处打电话,有人则是从车上拿了面包和肉干过来。
只有短暂的和平。
许横和楚新本应该什么都没有的,那些人无一例外都戴着面罩,只看得到眼睛。
有人走到许横面前,弯下腰,递过去一个面包。
许横什么也没说,视线仅停留在面包上几秒钟,又移向来人身上。
“为什么不求饶?”那人开口。
许横甚至没笑,听到了这句匪夷所思到令他无法笑出声的话,“你有病?”——
作者有话说:闻某表白惨遭拒,太可怜了。
猜猜他是会被打倒呢,还是更加奋进,继续勇敢追爱。
题外话:感觉真的快完结了,希望我能写得再好一点点吧。
第96章 湿润
楚新在旁边看着,一眼都没有移开。
那人逆着光,连他的眼神都让他们看不清,“我以为你会害怕。”
片刻,他又说:“你马上就要死了。”
许横觉得莫名其妙,耸肩特无所谓一样笑了下,“你真有病啊?”他没时间也没精力跟人打嘴仗,更不想浪费时间。
这人很快被那堆人喊回去,临走时把面包放在了许横腿上,看起来是非要让他吃了不可。即使以许横现在的姿//势,无论如何都吃不到这个面包。
“你拿面包给他干什么?”有人责问道,态度很差。
“问两句话,怕他留了后手。”
“能留什么后手?”他很不屑道:“手机都丢了,他还能有什么后手,一堆的姘头不都还关着呢,又不是个公子哥儿,一股清高劲儿。”
没人反驳。
“行了,等他们人到了,我们把人叫出去,到时候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干完这票就走,我已经买好船票,国内不能待了。”
有人疑问道:“我们以前不是也干过这种事吗,怎么这次这么严重?”
刚刚发号施令的人就是驾驶座上的人,“这单得注意点儿,没遇上过临时改主意的,那两个人看好,别有意外。等人到了再商量怎么办吧。有任何不对,别留下把柄。”
他眼神一狠,众人会意。
原本雇主给出的要求是当面解决掉许横,他们拿到尾款就动手。但还没到地方,和他们联系的人就说雇主改变了主意,要求必须等到他们过来,在这期间,人不能有任何闪失。
一部分的人围坐在一起吃面包,一部分人出去换守在外面的人。
许横半眯着眼,手电筒的光照得他眼睛不舒服,即使看不清什么,他的目光仍旧在那个方向。
时间过得太慢,这种沾血的生意,他们都是亡命徒,每个人的心都是提着才能干这个活。
明明没过多久,就已经有人待不住了,“大哥,会不会出什么事了?要不然咱们现在走吧?人随便怎么样,弄死了或者留着都行。”
为首的人瞪他一眼,“你这么急干什么,又没警察,还没到约定的时间,继续等着。”
“不知道为什么,一来了这儿,我的心就特别慌,总感觉那小子不是什么好人,咱们在他手上讨不着好。”
有人嘲笑他:“你不是次次都心慌吗,胆子小多练就好了,现在走了拿不到尾款,咱们不是白干了吗?就那几个钱,还想打发老子,没门!”
他说的确实没错,这单的大头都在尾款了,不结尾款的话,这么多人,那点钱还真不够分。
虫鸣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出,即使其实并不大声。毕竟还是在冬季,哪怕再活跃,也不会是夏季一样的盛况。
最近也在郊区,估计还能更远,许横在心里想。不好等啊,但目前来看,没有任何更好的机会。至少他没有动手的机会,低头,那条垂着的腿进入视线之中。
光亮在眼前被打断,许横本来是微眯着眼的,但面前像是横亘着一堵墙,他睁开眼,很轻微地抬头,理所当然地看不清脸,却知道面前这个人是谁。
那人似乎是在看他的脸,眼神带着一股戏谑的黏腻感,很恶心,像某种动物在人身上爬行时会留下一长串的黏液,让人作呕。
许横直视他,能说话,但是他一句话都没说。
这样的眼神,太恶心了。不过,更恶心的只会是人。
男人搓着手,哪怕有面罩,也能让人轻易猜出他此刻脸上的表情。一步一步靠近,越来越近。
好像下一秒就要伸出舌头来把人舔一遍了。
许横突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恶心,明明对方一句话都没说,但他还是忍不住。
一旁的楚新突然发难,伸腿,朝男人胸口狠狠踢了一脚。
“咚”的一声,男人的身躯倒在地上,但很快爬起来,迅速地把楚新连着椅子拽倒在地上,狠狠朝人脸上砸了好几拳。拳头密集如雨点,落下的重量却如同石块,先只是脸,再是胸口、腹部,打到楚新鼻青脸肿,鼻子里的血一股一股地冒出来。
男人才堪堪住手,将半死不活的楚新随手丢在一旁。
许横几乎是冷眼看着这一切。
男人打够了,也歇了刚刚的心思,看着地上的楚新,算是出了口气,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转身看到许横的表情,一下觉得十分挑衅,正气得不行,突然又乐了,抬手不轻不重甩了许横两个巴掌,正正好盖在原本的巴掌印上面:“你真TM是个表子啊!他是给你出头,你还没事的人。”
“贱人!”他拽着许横衣服的领口,“你有几个男人?”
他们两人不太近,手电筒的亮光从缝隙中照过去,男人看清了许横脸上那抹很轻又很明显的笑。
片刻,脸上一块儿湿润,他握住那块领子的手忍不住送了下去。
被气的。
不可置信。
就在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尚且还没有反应过来动手的时候,一侧脖子被人用巨大的力气压下去,脑袋没反应过来,感觉脖子被很重地扭了一下,接着便是被踢了出去。
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过来查看情况,要把同伙扶起来。
地上的男人缓了很久,被扶着坐起来时也一直托着自己的肩膀,只有劫后余生后知后觉的恐惧。
有人给他出头,上去拽着许横的衣领要打人。
“恶心的后门狗!你也敢打人!”他的眼神凶得吓人,好像下一秒能把人打死。
许横抬着下巴,眼皮却半掀不掀的,“你这种死走狗都敢,我有什么不敢?”
男人被气急了,看起来下一秒就要发作,却被人喊住。
“都别吵了,快过来!把那两个也带过来!”是他们老大发话了。
有人过来拉住男人,他听到了车声,“有人来了,先别管他了,钱最重要。”
男人被劝走,许横也被一个人托着凳子往前去,楚新同样如此,两条凳子划着地板发出两道很长很尖锐的声音,刺得人脑袋生疼。
有人从外面进来,许横看到为首的那个人,他分不清现在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有十多个人一同进来,仓库的门因此大开,门外的冷气也带进来太多,给人刺激得一激灵。无需任何的言语,谢雾观的目光已经落在了许横身上。
谢雾观身边很快有一个人先上去,他拿着一个很大而箱子,带到对方面前去,在这群人面前一打开,都是现金,几乎能亮瞎人的眼睛。
许横的目光不轻不重地从那些钱上面划过,他知道谢雾观这次来,肯定付出了不少代价。
“行。”为首的面罩男看到了现金,开口:“一手交钱一手交人,你们还想让我们怎么做?”
“拿钱,走人,现在。”手上拎着钱箱的男人补充了一句,“把今天的事情烂在肚子里。”
几乎所有的面罩男看到钱都放下了心,伸手要把许横和楚新两个人推过去。
就在即将要接到人的时刻,面罩男突然伸手,将许横整个人把在身前,“我们先上车,把人放在路上,你们把钱放在另一条路上。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不仅是谢雾观的人,剩下几个面罩男也纷纷对视,不懂他们老大突然闹这一出是为了什么。
“不是都说好了,为什么要改?”谢雾观看着这个人,眼神锐利到似乎是想从对方的眼里找到答案。
可事情不会如他所愿。
“原因不是你们最清楚吗?”男人将许横牢牢攥在手里,干过的生意太多,轻而易举就能辨别出最有用的筹码是哪个,“你们换了人,我们可没换。”
两边同时陷入静谧。
谢雾观挥手,立即有另一个人上前,开了一个相同大小的箱子,如出一辙的数量的现金,连带着另一个箱子,就这样直白地丢在了这群人面前。
两倍的尾款。
态度再清晰不过。
为首的面罩男踢了下身边一个人的小腿,对方立即会意地去拉地上的箱子,检查了一遍,都是真钱。
拿命换钱,不代表真的能够要钱不要命。即使已经穷途末路到敢做这种事,也没有愿意死在这里。他们还得享受,得拿钱享受,他们本来也应该给出诚意。
谢雾观上前一步,已经做好了亲自接人的准备。
岂料,男人没有刚刚默认的放开许横,而是先让人把楚新丢了过去,自己则是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把匕首。许横的身体被人解开椅子,却也捆住了手。
冰冷寒光的白线几乎贴在了许横的脖颈上,上下滑动的喉结好像下一秒就会沾上那根白线,然后爆发出鲜红的血浆。
不是一件好的事情。
“什么意思?”即使时间紧张,但谢雾观还是尽力做到周全,为此,他还带了一个谈判专家。
“今天我们能不能走出去这儿还说不准呢,拿个人质在手上不过分吧?”
有人还弄不清楚思绪,有人已经在争锋。
安静的空气仿佛是凝滞的胶体,只有最尖锐的长针,才能长驱直入。
谢雾观的言语在这样的氛围下略显突兀:“你的腿怎么了?”
许横一条腿正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歪斜着,一看就不是正常的状态。
有人朝挟持住许横的面罩男耳语,“大哥,这人腿都断了一条,跟着我们逃都不好逃,不是麻烦吗?”
面罩男低头,似乎是在沉思。
“要不然咱拿了钱就走吧?速战速决,这地方不能待下去了。”
谢雾观适时上前一步,“换我当人质吧,我能跑能跳的,你们的目的只是钱,不是吗?”
既然猜出来了雇主换了人,那也没必要遮遮掩掩,既然觉得危险,那就自己当筹码。谢雾观并不觉得自己的提议会被拒绝。
许横皱眉看向对面,他不认为谢雾观真要为了他做到这份上。
究竟是什么意思?
“好啊,你走到中间来,我们来换人。”匕首在许横的脖颈上划出一道很浅的血痕,一层很薄的血迹沾染在上面。
许横一条腿不能用力,只能靠被拖动着走,他的表情因为疼痛而出现了片刻的不耐。
谢雾观已经走到了中间。
电光火石间,许横猛的朝后一躲,右手手肘曲起,圈住了面罩男的脖子,另一只手抓住了朝他胸前刺去的匕首,鲜红的血液瞬间从指缝和手掌下溢出来。
男人的脖子被一道巨大的力困住,面色发红,不到半分钟,整张脸就已经开始红肿,脸上的肉不正常地突起,画面十分骇人。
许横的情况也好不了太多,他的一只手还在不断地控制着那根朝他的心脏已经非常近的匕首,浓稠的血不断滴在地上,呼吸起伏程度剧烈不似正常。
第97章 大度
不知道从哪里响了第一枪,随后便是此起彼伏的枪声,还有人们追逃的声音,重重的身躯倒在地上,激起一阵的灰。
周围是随时会变化的环境,却因为近在眼前的生死,许横关注不到其它。
许横忽然扯开圈住对方脖子的手,转而抡起拳头,朝对方的头上狠狠打了一拳。这一拳的力道太重,男人直接跌倒在地上。许横也因为受力,跌在了地上。
但他知道他不能留在这儿,他必须得跑。
几乎是转身的一刹那,一道极近的枪声在耳边炸开,脑子里很久都是这种很重很重的颤声,像机器的轰鸣以一种更高频率的抖动和更重更响的音色。
但许横一秒都没停,甚至在停下来之前,他连表情都没变过。
拖着一条不能自主行动的伤腿,他再怎么样也应该是跑不了的,但事实上,只要忍受那股钻心的痛,且有那份毅力,反抗也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直到被一个人接住,护在身后,许横才转身,看到的是面朝自己倒下的正举着枪的面罩男人。他想,他分不清楚,那双眼睛和那个黑乎乎的枪口,哪个会更让他难忘?如果能活着离开这里的话。
如果离开这里还能活着的话。
男人缓慢倒下,那双死前不可置信又无法放弃的眼神,让许横的心脏有一股莫名的抽动,是一种比厌恶更剧烈的情绪。
谢雾观的全貌展现,很高,双腿微微分立,站的很直,身体曲线特别漂亮利落。他的身边有好几个保镖,双手拿枪的姿势很标准,枪口对准的明明是倒下的那个人。可在某一刻,距离当下非常近的一刻,许横却直观地感受到,那把枪,对准的也是他。
谢雾观救了他。
却不是如同一个救世主该有的形象出现,至少在那一刻,许横所感受到的,是他前所未有经历的恐惧。
谢雾观通身的气质十分冷峻,他好像隔离于周围的灰暗与硝烟之中,身上仅有的光亮也因为浮起的灰尘黯淡不已。
看不清,更看不懂。
脸上只有一层的暗,光影在他的身上格外复杂,身高腿长,意外的精绝角度下展现出格外优越的身形,当下的光影仿佛为他而生,空气中浮动的微尘也成了一副流动的画。
视线有太多妨碍,又好似澄澈如春水。
许横皱眉,忽然吃痛,伤腿的骨头好像忽然被打碎了一样,痛感传遍全身,他完全站不住,跪倒在地上,头上更是冒出一层又一层的汗。后知后觉的疼痛总是更上一层楼,他忍不住,低低叫了几声。
痛感让他整个人颤抖,恨不得现在砍断那条腿。
试图作恶的手却骤然被握住,许横抬眼,眼皮被压着,眼神和表情都是如出一辙的狠厉,好像是要吃掉对方的眼神。
谢雾观的另一只手贴在了他的那条伤腿上,即使很轻,还是让许横忍不住侧头闷哼了几声。他弓着背,嘴巴被他咬出血,正泛着不一般的红。
“我救了你,现在,你做什么,都由我决定。”
不难知道是谁买凶,但许横从来不是一个会后悔的人,不会后悔高中退学,不会后悔和贺山青那几个混在一起,更不会后悔拒绝谢雾观的“同居提议”,从而让自己陷入现在这种境地。
该来的总会来,他不可能靠谁活一辈子。
谢雾观和他的人刚出发没多久,最近的医疗团队也出发了,刚好到了。
面罩团伙没有死人,谢雾观的人都被提前吩咐过,都控制着出的手。
许横躺在担架上,眯着眼,救护车里的仪器一个都不认识。疼痛已经占据了他的极大部分思绪,连医生说的话都不太能思考。
冷白刺目的灯光下,他的心思异常烦躁,却莫名有种想睡的欲//望。
医生通过询问许横,确定他的基本情况,不理会,也是反应之一。他们是私人性质的专业团队,服务高于一切,马上开始用器具测量许横的生命体征。
谢雾观适时开口补充一些他知道的情况,没有强迫许横说话。
即使只是救护车,他们的设备也并不简陋。这要上了这个车开始,许横的情况只会更好,不会恶化。
从头至尾,许横和谢雾观都没有开口提一句关于他的腿的话。
车子行驶到半路,弯道让整座车偏向一个方向,而频繁的弯道数量,让哪怕看不见外面的人也不难猜出来这是个什么地方。
环山公路。
这得开多久才能到这么偏的地方啊。
许横心里愈发烦躁,面上也更明显了很多,似乎是终于忍不住了,晃了晃手,是要挣脱开谢雾观。
哪知道,对方反而握得更紧。
还假模假样地低头对他说道:“还要再等一会儿,不要乱动。”
盘山公路,他忽然知道了谢雾观提出要换他那时候的想法。这种地方,丢个人比开车还容易。
他们,根本就没想过让许横活着。
许横忽然睁眼,看向谢雾观,脸色是脱力的苍白,额头上因为身体疼痛而冒出来的汗,也被人有耐心地一次一次擦掉。
“当时,为什么要换我?”许横说这句话时,没有任何力气,重量和他的脸色相差无几的苍白。
那不是美丽。
谢雾观忽然用大拇指摁住了他的唇,揉了两下,又似乎不太解气,食指贴上去,还想伸进口腔里面去。
许横简直无法看懂这个人,正想对方真的敢伸进来时,他一定会狠狠地咬下去。但和刚刚的动作一样,谢雾观莫名其妙地只是贴了一下。
“他们弄不死我,我没蠢到去送死,即使是为了你。”谢雾观几乎是看着许横的眼睛说出这句话的。
两根手指很有分寸地移开,没有留恋,与刚刚的动作所代表的截然不同。
好像刚刚那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谢雾观,你这样让我怎么还你啊?”许横叹了口气,目光不要更刻意地移开。但凡换了其他任何一个人今天做这件事情,他也不会说出这句话。
谢雾观忽然冷脸,目光晦暗,却有一层很直白的冷漠的愤怒。
许横察觉到痛,从喉间溢出了哼声,禁不住曲起了上半身,条件反射地要伸手去阻挡痛处。痛得没什么力气地抬眼,却只看见一双明显能看见情绪的眼睛。
不能现在就打止疼剂,容易影响之后医生的判断,如果需要做手术的话,也很麻烦。所以许横现在再痛,也必须忍着。
顺着这双眼睛往下,谢雾观的手指又什么都没做一般收回。许横伸手想去碰一下,却被旁边的医护人员阻止,把他剪开的裤子拨到一旁,重新查看情况。
许横指着谢雾观的鼻子,大概是想最差也得狠狠瞪一眼,但却没有,他没有力气,眼神更是反常。
监测的仪器暂时没什么异常,许横重新躺下去。
“楚新现在这么样?”片刻,他补充道:“和我一起的那个人。”
谢雾观在他身上动手动脚,两指微微抵住他的下颌,抬高,看着那处裹了一层纱布的伤口。他缓慢地将另一只手放在了上面,撩动的纱布边缘接触到许横脖子上其余裸//露的皮肤,很痒,他偏头躲了下,却像是予取予求。
“许横,你以为我是好人吗?”以为我会无条件救你吗?
谢雾观的手停住,目光却留在那处伤口上,看不清想法。
车上的医护人员没一个敢说话。
“我以为你很大度,不介意这些?”
半晌,许横以为他会做一些什么,但谢雾观只是抬头,问:“他的腿情况怎么样?能治好吗?”
一旁负责检查的医生立马回答:“初步观察情况不太好,但肯定能治,具体情况还得到医院做一个CT。不过,留下后遗症的可能很大。”医生说完这些话,似乎有点儿不敢抬头看谢雾观。
谢雾观微微低头,仍旧和许横挣脱不开的那只手十指紧扣,手指很重地摩挲着对方的手背,眼神寸步不让:“大度是只有有名有份的人才能做的事情,许横,你不明白吗?”-
许横第一时间被推入了CT室,谢雾观被隔绝在了外面,助理第一时间赶到,过来问询他关于这件事情的处理方式。
说完一系列情况后,助理去看谢雾观的表情,试图从脸上找到点儿答案。
“先押着他们,把以前的罪证搜查清楚了再送检。”谢雾观招手,又跟对方耳语了几句。
听完了,助理退后两步,又问:“那贺家和其他几家那里,他们逼得很紧?”
“把风声透出去,让他们都安生点儿,在我表态之前,我不想再有任何意外发生。”
助理神色一凛,应了下去,要不是已经上了这艘船,加上收入确实可观,他真不想干这种活。
谢雾观知道许横是什么意思,对方没有让他插手其中,所有的一切,都有布局,包括这之后。他要做的,只是让那些人不被那么轻易地揭过这件真实发生的事情而已。
从CT室推出来不久,很快又被推入了手术室。私立医院的优缺点过于明显,而高档私立医院又直白地放大了这部分特点。
谢雾观守在手术室外,他的衣服很脏了,都是打斗时粘上的灰,头发也乱了不少,被他胡乱抓了几下。不过,脸因为刚刚洗过,所以反而显得更精神。
走廊尽头过来的一堆人过来找他,第一时间握手打招呼,主动介绍自己的身份。
谢雾观同样回握过去,脸色还有点儿沉重:“院长是吗?我朋友会在您这儿住院,还希望多多关照。”
“您放心,来的路上我就已经听咱们院里的医生说过了,虽然我不是骨科医生,但咱们医院有很多非常优秀的骨科医生,一定尽最大的可能救您的朋友。”
谢雾观点点头,没有什么回应,他还没有手眼通天到能够决定许横的生死的地步。
“您要不然在休息室先休息会儿,这儿我们会让两个护士专门盯着,一定给您的朋友最好的医疗服务。”
本来什么都决定不了,能做的只有等。但在这里的太多个时刻,他还是很不服气,于是问:“有哪位是骨科医生,方便和我提前聊聊我朋友的病情吗?”
他不想再等了。
即使不能改变。
立马被引到了最近一间休息室里,很细致地放了一个香薰。
医院的人准备很足,立马有一个医生拿着片子在谢雾观面前分析,专业术语和分析的话一个都没落下。但也不敢打包票,难免有一些话显得含糊不清。
很意外,谢雾观很有耐心地听完了全程,期间并没有说任何的话打断,只在医生分析完可能的情况后,问:“会影响跑步之类的剧烈运动情况吗?”
医生斟酌了一下,回道:“跑跳之类的会有影响,但复健做得好的话,只要程度不深,和以前也不会有很大的差别。”
“不过,具体的情况还是得等到病人从手术室出来,看观察一段时间手术的效果怎么样。”
“当然,谢先生您放心,我们医院医生的医术都非常精湛,里面为您朋友做手术的是我们医院的主治医生,技术非常好。”
谢雾观朝吹嘘的副院长点点头,拂开他们,“我想一个人等会儿,你们先走吧。”
既然发话了,当然没有人敢留下,只吩咐好了后续的事宜,找了几个等会儿照顾病人的护士,一群人又散了。
谢雾观坐在医院的椅子上,兜里的手机还在不停地震动,一下一下,好像在带着他的心脏一起颤动。
手术室外走廊的灯很亮,亮如白昼,让人几乎分不清楚区别,情绪永远不上不下地悬空,没有实处。
第98章 新鲜感
许横醒来的时候,没有看到是不是好天气,倒是先看到了站在桌边的谢雾观。背影又高又大,他眯着眼,还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麻药的劲儿应该快过完了,还留了点儿余韵,让许横感受到了那点儿特殊。
谢雾观一转头,看见人醒了,没太多表情,倒了杯水放在床头。又伸手去碰他额头,确定没发烧之后才收回。
“你觉得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
半晌,许横才摇头,手肘撑着垫子,看样子是想起来,“怎么是你在看着我?”
许横被他一把按下去,倒不至于娇弱到摁了下就身体不适。
“想去卫生间。”他挑了下眉,还有闲心调侃似的看了眼谢雾观身上的某个地方。
谢雾观看了眼他高高挂起的左腿,片刻,才说:“等着。”
许横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的背影,他的恢复能力不错,至少少了直观的疼痛,气色好了很多。
直到一切都解决完了,许横要重新从轮椅回到床上。他的手刚撑到床上,整个人就悬空了被拦腰抱起,什么都没说就被人抱回到了床上。
“你先休息,我让医生过来看看你的情况。”
谢雾观两边的袖子被折在了手肘处,小臂的青筋很明显,惯常会戴的手表今天没有踪影。
“谢雾观。”
侧身到一般的动作停住,谢雾观转身回看过去,却被扯住领子,一把拽下,慌乱中单膝跪在了床上的腹部。
许横非常明显地“哼”了一声,但没放开。
舌头扫过对方的口舌,然后不再管,舌尖一下一下地顶着上颚,像一种挑逗,偏偏嘴唇还若即若离似的,要贴不贴。
许横聪明,除了读书,学什么都快。闻渠容的吻技他学得不错,但就是再怎样都没对方那种下流的精髓。
舌头舔过口腔里的每一寸地方,像一个任务似的无所谓地退开。谢雾观却忽然发难,唇舌重重地压下去,整个人跨坐在许横身上,一只手托住他的后脑勺,用力地托起。
另一只手也没闲着,从病号服里钻了进去,肆意捉弄,丝毫不顾身下的人可是个早上刚醒的病人,力道大得跟在惩罚一样。
直到推开人的时候,许横差点儿没想干呕,“真TM粗//暴!”
谢雾观表情更冷,手上用力,“你想用这种方式解决,我没有必要忍耐。”
许横这才注意到,他的手还没从自己身上移开。
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许横一伸手,拽着人的头发往下压,从眼皮吻到下巴,再是喉结,弄得身上的人一阵一阵地抖。
直到谢雾观已经忍不住了,许横才堪堪放开,照旧拽着人的头发往后扯,勾唇特不知死活地笑了下,“行啊。”
他主动伸手把裤子往下扯。病号服的裤子是松紧带的,所以特别方便,只是他腿受伤了,动作不能太大。
谢雾观冷淡地看着他的动作,眼神似乎多有不屑,手上特用力地扇了一下,果然如愿看到了许横略带痛苦的神色。他早看出来了,许横不是同路人。但那又怎样?
两人之间静默了半晌。大概是已经习惯了之间的沉默,所以气氛并不显得尴尬。
许横是真不想欠人,尤其是谢雾观闻渠容一脉人,在他心中并没有太大的不同。思考了很久,“和我谈恋爱吧。”
脸上没有半分情//欲。
明明知道不对,谢雾观的眼睛还是闪动得很厉害。半晌,他才说话,“一条命换了一个恋爱,你觉得够吗?”
许横虚虚地笑了一下,他的长相又帅又酷,现在病了躺在床上,脸上没什么血色,笑得这样,跟不安分似的,让人看了忍不住想惩//罚。
“不够啊。”
许横又笑,莫名有种卖乖的感觉,大概也是谢雾观太严肃而衬出来的,“那怎么办?总不能还得谈一辈子的恋爱,那多没意思。”
谢雾观忽然俯身,摸着他的侧脸,“只有我能说分手。”
意识到他说了什么,许横的神色逐渐僵硬。
“我想怎么对你就这么对你,许横,你不听话,我会把你吊起来打。”谢雾观说这话时,面无表情,增加了不少话语的可信度。
半晌,许横忽然笑了出来,“这么有趣啊。”他并不是一个否认爱情的人,但同时,爱情在他这里的可信度太低,或者说,时间的限度太重要,新鲜感太重要。
“要是我忍不住出轨怎么办?闻渠容这么样?其实我一直挺喜欢沈云觉的,他也不错,比你们好哄。”
眼看着谢雾观的情绪都写在了脸上,许横脸上的笑意不减反增,“这就生气了?可是我还更喜欢女人,她们……”
谢雾观突然用力,在许横的大腿上狠狠扭了一下,那点儿裸//露的皮肤,登时就红了,不过一下没有发紫的迹象。
许横常年运动,腿根处有肉,还不是一星半点。
“靠!”
“因为不想付出更多的代价,所以就选了最轻的一样,是吗?”谢雾观问,他带着点儿气,但谈不上多么挂脸。
许横不说话了。
谢雾观继续,“因为不想欠我人情,知道怎么样都还不清,我什么都不要,就只喜欢你,但你不想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只好陪我玩一场恋爱游戏,是吗?”
他带着点儿羞辱意味似的扇了下许横的脸,“许横,说话。”却在看到对方因为他的动作而骤然皱起的眉头变了脸色,收回了手。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仅限规定的期间。
谢雾观是个顶级的聪明人,但他太霸道了,想要情感,也想要掌控,愿意为此付出代价,却无法接受世上不是所有事物都和商品一样能用某些东西衡量。
总有无缘无故的爱,总有人们需要坚守的东西。
和这样的人在一起,欢愉似乎并不能高过折磨所带来的痛苦。
良久,谢雾观忽而低头,神情是很淡的萎靡,这是一个有些依赖的动作,眼睛被挡住,遮掩住本身的情绪,似乎也要遮掩住他是谢雾观的事实。
“你不还的话,我不会提起。”他的话语很淡,向一阵轻风,随意地落在了身上。
但许横知道完全不是这样,他看着他,片刻,忽然有些嘲讽地笑了一下,拽着对方的头发往下,谢雾观被拽得微微皱眉,但还是依着动作向下,稍微喘气。
许横微微眯眼,笑得轻易:“装你大爷呢谢雾观。”他可没有傻到给自己埋隐患,谢雾观是不会提,但就会像阴沟里的蟑螂一样,无时无刻不存在,频繁地冒出个头,能让他恶心死。
现在单凭着自信就能把手插到他身边的人身上,要是再多了这个把柄,那跟成家里的有什么区别?
此刻的神情让许横看起来多了两分探究,谢雾观忽然看他,直勾勾地看他,眼神很专注,低头,靠得很近,几乎要贴上去,像要接吻。
事实也正是如此。
许横珍惜了一口气,撇开头去,说实话,谢雾观长挺帅的,但真不是他的菜。
许横叹气,有些推开谢雾观的动作,“我还在生病啊。”
谢雾观摸着他的脸,又突然有些强硬地摁开许横的嘴唇,力道算不上轻,“为什么一定要还?”
其实只要忍忍,只要许横不愿意,他什么也做不了。他以为,至少这点,许横知道得清清楚楚。
“不能欠人人情啊,你又不是我恋爱对象。”许横用了点儿力,把人从自己身上推开。
他在逼他做一个决定。
“我想去见医生,问问我的腿怎么样。”许横开口。
谢雾观站在床边,静默良久,忽而问:“能忍住多久不出轨?”
许横短暂地怔了一下。
许横的床被摇了起来,腰间垫了一个枕头,腿被重新架高。身上没有多余的饰品,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显得他格外清纯,与平时打扮好了出门的许横截然不同。
“总得来说,手术很成功,你的腿如果后续复健做得好的话,恢复成原来的百分之八十是完全没有问题的。足够应对日常的活动需求,平时跑跑跳跳也可以适当。就是马拉松之类的尽量不要全程参与了。你以后出院了有时间也可以经常来复查,我们也能对你的腿部状况进行评估。”
许横点头,他不知道或者说没觉得有什么是他得问的。
医生看了眼报告,说:“昨天给你做了一份详细的全身体检,报告显示你有长期的抽血史,方便问问具体的情况吗?”
惯常聪明的谢雾观本来应该推门离开,却虚晃一朝地起身去倒水。
“这也会影响我们选择后续的医治方案。”
许横很轻地垂着眼皮,说:“不太记得了。”
医生很快地瞟了一眼谢雾观,又面色如常地看报告,叮嘱了两句便要离开。
病房里的护士去送医生,自己也没回来,反倒是有眼力见儿地把门关上了。
谢雾观走到床边,挡住了不少光。
许横很慢地睁开眼睛,他很有病人的自觉,从容地接受了自己需要修养这个事实。
“干什么?”他心平气和地问。
谢雾观在旁边椅子上坐下,没回答。
谢雾观像是在这件病房里扎根了,许横在病床上打游戏,他就在里面的书房处理文件。门关得不严的时候,许横还时不时能听见他讲述报告有哪些问题的声音。
有人敲门,然后门从外面被打开。
许横抬眼看过去,有些意外的一个人。
楚新站在门口,似乎有些踌躇。直到许横招手,像得到了某种许可,他脚步很快地走上前。
“哥,对不起。”
他的眼神很真挚,手上的东西一时也没有来得及放下,还是许横看了下,他才把水果放在了边上,还有一束花。
“我煲了汤,哥你现在喝吧,趁热。”
许横倒是没什么异议,他看了眼紧闭的书房门,又很快看向楚新,“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楚新低头忙着打开保温盒,“有人和我说的。”
许横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说:“你身上有伤吗?”
“一些擦伤,都处理好了。”
许横接过他递来的保温桶,喝了一口,皱眉,问:“不是你做的?”
楚新一愣,点头,说:“是瑞哥做的,他听说你住院了,给你炖的鸡汤。”
许横随意地捞了几下,起初还有点儿感动,现在咬牙切齿地笑:“两个鸡腿都被他舀走了?”
楚新皱眉,“不对啊,是我舀的鸡汤,我把两个鸡腿都放这了。就一个保温桶,不会拿错。”
许横了然一笑,把他的脑袋移开,“不用找了,他给换走了。没事,鸡翅也行,认识他那么久,他是一直只吃鸡腿。”
“你得开学了吧?”许横问。
“我请假了,过几天再去上课就行。瑞哥那边我都说过了,没说你被绑架,就说摔伤了。他过几天想来看你。”
“我过两天出院了,让他在家玩玩得了。”
楚新马上接话,“我可以去你家照顾你。”对上许横的眼神,他才知道自己这话接得又急又快,有些欲盖弥彰地低头。
“我没有同意这件事。”书房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谢雾观没穿外套,黑色的衬衫开了两颗扣子,红宝石的袖扣很显眼也很漂亮。
他略显睥睨地看着两人,确切来说,是只看着许横。
楚新站起了身,看了眼谢雾观,又看向许横。
“为什么要你同意?”几乎是同时,两个人说出这句话。
在反应过来是谁和自己一起说出这句话时,楚新的脸上罕见出现了一种欣喜的表情。
刚刚的忐忑与不安不是虚幻,在看到这个男人的一瞬间,他确实慌张了,那是沈云觉那个渣渣无法给他的感觉,但在谢雾观身上,几乎是磅礴。
他看着许横,喜悦无需言表。
明明只有三个人,却像身处某个硝烟纷飞的战场——
作者有话说:猜猜这个谢某能不能得手。
第99章 有种
再次接到去谢雾观家里小聚的邀约时,闻渠容以为对方是被夺舍了,除了这个,他再想不到对方邀请自己的理由。
意外在停车场里遇见了熟人,有一段时间没见了,倒是也不显得生疏。
余极率先开口:“渠容,你也来了?”他似乎对这件事情很是疑惑。
不只是他,宁瑜和赵丛竹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点儿相同的东西。
“嗯,我也来了。”他没道理不来。
也是赶巧了,几人都在同一时间到了。
“余极,干什么呢,还不快过来?”三人已经上了电梯,只剩下余极一个人还在外面,低头在看手机,他的身体挡住了,电梯里的人看不清他手机屏幕上的画面。
“你们先上去吧,我抽根烟。”
“他干什么呢?”随着电梯门缓缓在面前关上,宁瑜发出了个疑问。
“不知道,估计有人了吧。”
“谁啊,也没听说。”
“乱说的。”
三人一同到了房间门口,门铃响起。隔了一会儿,门从里面被打开,谢雾观穿着最平常的家居服,神情罕见温和。
几人换鞋进屋,客厅装设倒是和上一次没什么不一样。只是,好像有点儿香味,食物的香味。
赵丛竹最先开口,“你请保姆了?”他可不指望谢雾观会因为他们的到来而亲自下厨。
“没有。”
闻渠容朝里走了两步,敏锐的直觉让他知道了点儿不对,问:“你在炖汤?”
“对,家里有病人,需要喝汤。”谢雾观回,他看向闻渠容的眼神里是很直白的攻击。
闻渠容一怔。
“伯父伯母也在?生什么病了?”宁瑜绕过隐隐对峙的两人,朝电视机走去,边问。
谢雾观没好气地看他,又好像不想多看一眼地移开眼神,“不是他们。”
赵丛竹算是有点儿眼力见,拉着问:“你自己做的?”
“还有一些菜在路上。”谢雾观没什么感情地解释。
“那就对了。”赵丛竹拍了两下他,让谢雾观给他们亲自下厨,还不如让鸡接受黄鼠狼给它拜年。
余极进门的时候,恰巧碰上送菜的人出门,正好赶上了时间。
赵丛竹已经坐着开吃了,却被谢雾观收了筷子,留下一句非常冷淡的“还有人。”
三人纷纷对视,看着谢雾观的背影上楼。
“有人?”赵丛竹咂摸着这句话。
“他家除了他父母还能有谁?”宁瑜的表情着实算得上复杂。
“那可说不定。”
闻渠容的脸色已经不好了,他什么都不知道,却有一股不好的预感。楼梯离餐桌有一段距离,却并不太好,他会是最后一个能看清究竟是谁的人。
电动轮椅很智能,甚至能够做到上下楼梯。楼上逐渐传来了脚步声,餐桌边的四人面色各异,一向不太沉得住气的余极却一反常态,竟然没说话……
“我靠!”宁瑜很低地惊讶了一声,倒是吸引了其余三人的目光。
但没人主动开口问。
电动轮椅的声音并不大,角度的问题,装饰品在视线中变得高大,挡住了些许的风景,让人无法窥清全貌。
但是,所有人看到的第一瞬间,惊讶过后,目光纷纷投向闻渠容。
作为与两个当事人都有千丝万缕联系的人,闻渠容惯常的笑容不复存在,眼下的肌肉正不受控制地疯狂抽动,两只手指交握,生生在手背上摁下去了几个坑。
赵丛竹看得挺激动地挑了下眉。
难得啊!太难得了!他现在简直想拍手叫好。
许横也看见了他们,他坐在轮椅上,伤腿还不太能有动作。太明显了,谢雾观的意思太明显了。
他昨天就问过了,“楼下有房间,为什么我要住楼上。”
还记得谢雾观是怎么说的——许横眯了下眼,有些想了起来。
谢雾观扶着楼梯,上挑的眼尾让他的脸显示出一些有股隔离的笑意,“我的房间在楼上。”
对了,他们应该住在一个房间。
许横当然拒绝不了,因为一切都是他说出的话。
太多目的了,一切都便利于一个人。
谢雾观摸了摸许横的手,力道很轻,让对方能感受到明显的痒意,“不想见到他们吗?”
“你白天说的朋友就是他们?”许横回望过去,眼神很平淡,一如既往的冷酷。
谢雾观在他面前俯身,眼神格外温柔,不置可否。
装饰品仅仅能遮挡住部分身形,两张脸却很直白地露了出来,虽然仅仅只有侧脸,但也太足够了。
闻渠容是最后一个能看到的,却是看得最清晰的一个。
许横穿了长领的家居服,但却遮挡不住上方细密的吻痕和咬痕,一看就知道力道有多重,甚至连偶尔露出来的手背上也有,数量之多、力道之大令人咋舌。
谢雾观问也没问,托住许横的后脖颈,亲了上去。不是蜻蜓点水、一触即分的吻,也不是他们在床上最常会做的粗//暴的、不愿分离的吻。
亲了有快一分钟,被许横冷着脸推开,紧接着谢雾观的脸上便落下了一巴掌。
许横不是一个喜欢打人巴掌的人,就像以前,他打架只用拳头。但是打谢雾观,只有巴掌他才不会挡。
“你故意的。”他的嘴巴被吸得又红又肿,甚至不是平时该有的弧度,也难怪会生这么大的气。
好一会儿,谢雾观才转回头过去。
“真有种!”宁瑜默默感叹了一声。
桌边四人看着许横那巴掌不带任何犹豫,以及谢雾观还要去哄人,虽然被哄的人看起来一脸的冷酷与不耐烦。
桌子还算大,菜很多,只有两道汤是谢雾观煮的,其余的菜都是让酒店送过来的。
宁瑜几乎不敢抬头,眼神四下躲着,猛的视线接触到许横,跟被烫了尾巴的猫一样,使劲儿躲。
闻渠容却十分从容,许横一到,他的表情控制得极好,甚至还给他舀了一碗汤。
“腿受伤了吗?”他问。
许横无比自然地将汤拨到自己面前,他的气色还不错,“前几天有点儿事。”
不愿意多说的意思了,闻渠容没有再问下去。
宁瑜和赵丛竹交换眼神,两人只敢埋头苦吃,幸亏今天的菜不干,没让两人噎得失态。
宁瑜在桌子底下给赵丛竹打手语,感觉像误入绿帽现场?
赵丛竹看了一眼谢雾观,非常快地闪过一眼,没看出来对方有因此高兴。
气氛尴尬而奇怪,却有的是人从容而随意。
还是赵丛竹先搭话,对许横笑得温和:“许横,你的腿……还好吗?”
许横的大名在他们圈子里可谓是如雷贯耳了,能够引得闻渠容和谢雾观为他大打出手,还做出了那么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
“还行。”许横话不多,或者说,他现在才没什么心情讲话。
其实他们该问问许横为什么在这儿的,毕竟,上一次传言,许横可是在闻渠容家里,现在人又到了谢雾观这儿。
饭后,考虑到许横的腿还没有全好,不能出门玩。他们干脆就在这儿找了个消遣方式。
“谁做庄?”
“我来发牌。”本打算隔岸观火的赵丛竹就这样被谢雾观抢走了手上的牌。
闻渠容坐庄。
谢雾观开始发牌,然后是其余人开始下注。
许横也是混场子起来的,倒是很少玩这么干净的。不过也没什么稀奇,他也没有单纯到认为自己面前这些人会是什么好的货色。只是觉得无聊而已。
确实如此,和这群什么都玩过了的人在一块儿,难免对一些事提不起兴趣。
许横太平静了,至少让闻渠容他们见到他,会选择性地遗忘他的年龄。但是,不可磨灭的事实,许横是一个比他们都年轻太多的人。
没有谁能圈住他。
只玩了两句,许横率先离开,选择到一边去看电视。
谢雾观只留下句“自便”,匆匆起身跟出去。
“雾观跟他在一块儿看起来都年轻了,真羡慕啊!”感慨完的宁瑜忽然反应过来了一下,想起来了闻渠容还在边上。
果不其然,“羡慕的话你也可以老牛吃嫩草。”
宁瑜很有礼貌地微笑,不和没男人要的男人一般见识,如果他笑的角度没有那么生硬的话。
“你故意想让他刺激我?”
电视的声音不大,但已经是一个合格的背景音,至少能把不愉快的氛围挡住不少。
“迟早会见面,总好过你们私下见面。”谢雾观的解释过分单薄。
许横没好气地笑,又侧头,有些认真,又有些不解地看着他,说:“谢雾观,我说过,我真的会出轨啊。”
他倒是可以承认,谢雾观是会吸引他不错,再相处下去,可能会有一些该有的情愫吧,但是,他无法对一个男人有该有的、主动的生理冲动。
谢雾观的笑慢慢收敛,他从没有告诉过许横,他是否认真考虑过这件事。但至少,听到这种话,他笑不出来。
“我才二十四岁,总不能一辈子都不和女人——”
谢雾观制止了他将要出口的两个字,冷着脸,心里早就要被气死了。哪怕真的像许横承诺的那样,一切随他处置,可是,许横怎么可能会怕他?
“出轨”,没人比他更清楚,许横未必是这个意思,不过是逼他主动放弃而已。
“许横,其实我挺好奇的,究竟是谁,什么样的人,值得你付出一生?”他把玩着他渐长的头发,轻轻地往下移,若即若离地触碰着他的耳廓。
“谁知道呢?但我真的没玩够啊宝贝。”许横笑了下,他以前可太有拿捏别人的手段了,当下,却半分情意都不想留下,“最起码也得是个女人吧。”
谢雾观看了他良久,大概是被气到,又无法发作,“不要再说这些让我难过的话了。”他摸了摸他的脖子,又按了下去。
“沈家那个小孩,你舍得吗?”他家的最烦了,谢雾观面上在笑,心里已经恨得牙痒痒了。
“他还没出来吗?”许横似乎有点儿讶异,“应该是我忘记和你说了,他挺乖的,不要太为难他。”
“很心疼?”
“当然,他那么可爱。”这倒是实话。
“难怪啊,”谢雾观叹了一声气,“许横,你在故意气我吗?”
许横瞪了他一眼,“我没那么无聊。”
他转过头去,看来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你喜欢他们吗,以后可以经常一起玩。”谢雾观主动退了一步。
许横看了眼他意有所指的方向,“可以只要闻渠容吗?”
“为什么?”谢雾观的语气谈不上好。
许横冷笑了一声,“当然是因为我和他有旧情啊。”
谢雾观看了他好一会儿,笑得牙痒:“你还想要多少个呢?”
许横忽然收起了那么笑,显得更加不近人情了,“我什么时候能不坐轮椅?”
“下周去医院复查,再做一个全身检查。轮椅有哪里不方便吗,需不需要换一个更智能的?”
许横不理人了——
作者有话说:闻某误入断头台啊!!!
题外话:本来以为得50万左右完结,没想到40万不到就写完了,真是造化弄人。过几章差不多就完结了,番外慢慢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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