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云无相:“这么轻易暴露自己, 你又打算做什么?”
铜镜上的字体变换:【我只是不想让观主接触的镜子里有其他鬼魂而已。】
【我们蛊只会给自己的伴侣亲手纹身,观主的纹身都已经纹好一半儿了, 四舍五入,我们已经是未婚夫夫了,我有权阻止自己的未婚夫接触别的鬼!】
云无相扫过这一排字迹,未婚夫?谁同意了?
【观主,快点儿把那个装着顺明的封印符毁掉,你留着她干什么,还放在袖子里,那里是我的地盘。】
当猫时候的地盘也是地盘!
云无相:“你出来,我就把她除掉。”
【然后再把我除掉。】
“真难得你如此有自知之明。”云无相一张封印符:“不出来, 你就永远待在里面吧。”
【观主,我还有件事要告诉你, 厉王身上的毒被我改了呦,沈澜卿的血应该已经不管用了,要不要我……】
云无相手中的符彻底按了上去:“蛊毒之术我随不精,但也略懂一二,慢慢拖着便是。”
主角之一哪有那么容易死, 剧情时间还长着呢。
“信你, 才是脑子有坑。”
“你觉得呢, 顺明公主?”云无相把碎镜子放在一旁,拿出封印球来,问道。
顺明公主:……
虽然她确实被宋倚楼坑了, 但她脑子才没坑!
云无相又道:“我也并非弑杀之人,你来告诉我,宋倚楼都和你交易了些什么,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送你去鬼界怎么样?”
顺明公主疑虑道:“你如何保证?”
云无相悠悠反问:“我为何要与你做保?如今是你在凡间,而不是我在你的鬼域里。”
指尖泛起一抹纯阳火,眉眼在火焰打出的光影间染上一层淡淡的杀机:“还是说,你准备用自己的性命为宋倚楼保守秘密?”
顺明公主顿时被恶心到了:“我说!把那火拿远点!”
云无相晃了下手指,火苗自动熄灭。
封印球安静了两秒,里面传来顺明公主自带森然鬼气的声音:“宋倚楼有个手下在宣王府里,等宣王回到王府,他手下就会来接应我们两个。”
云无相:“然后呢?”
顺明公主:“他在那两个仙界下来的人身上下了蛊,宋倚楼的手下会把铜镜带到那两个身边,我与他各自夺舍一具身体。”
云无相袖袍轻动,一具断喉而亡的女尸出现在地面上:“你的目标?”
封印球转动了一下球体,像是在移动视野,转动到一处后封印球停顿了好一会儿:“……对。”
“你在结界里说的自有办法在人间畅游,只夺舍一个仙人可做不到。”
云无相说道:“我很是好奇你的办法,解释一下。”
顺明公主声音里透着咬牙切齿的愤恨与恼怒:“没有办法,我就是被宋倚楼给骗了!他说那些仙人敢下来还弄出来结界,就一定有办法在凡间使用法力,我只用夺舍完之后读取对方的记忆就能知道。”
那仙人现在都已经变成尸体了,有办法恢复实力的话她怎么会死!
“空气馅饼。”
云无相评价道,说得更直白点,宋倚楼靠着一个空口支票就骗到了顺明公主帮忙,这画大饼的能力,放到现代高低是个搞传销的好手。
目光在手中的封印球与地上的尸体之间游移了两眼,云无相对封印球道:“你现在附身上去,能否读取这具身体的记忆?”
顺明公主:“不知道,本宫也是第一次当鬼,还没附身过尸体。”
“那就现在试试。”云无相把封印符纸送到白铃铛的尸体脑门上,一巴掌拍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尸体眼皮抖动着,不太顺畅地睁开了眼睛,动作僵硬地坐起身,脖子上的伤使得整个脑袋向后仰去,抬手把脑袋扶正后,尸体对云无相怒目而视。
破碎的喉咙发不出声音,阴森的鬼语凭空作响:“臭道士你在这具身体上下了……”
话未说完,充斥着正阳之气的灼热温度让她闭上了嘴,视野之中,云无相手心燃烧着一把赤金色火焰,正在烤着铜镜。
【观主我好热啊,都快化了。】
【观主你好会沾花惹草,把顺明捧在手里就算了,还随身带着尸体,你都没有带着我的尸体!】
云无相:“你的尸体连连灰都没有留下,我还是第一次毁掉别人的遗体,这待遇只有你一个,高兴吗?”
【好耶,我独一无二。】
“嗯,我还没有杀死过鬼魂,你想不想成为第一个?保证同样独一无二。”云无相用狂骗傻子的语气随口道。
【好呀,等我先把自己分成两半,扔一半出去给观主杀。】
云无相不接受分期减半:“我要一整个。”
宋倚楼开始已读乱回:【观主想要我,我也想要观主,我想和观主拜堂!洞房!生……】
啪,火焰消失,静音符贴了上去。
云无相面无表情的收起镜子,眸子移向顺明公主:“你在看什么?”
听到那个生字后眼神悄悄往云无相腰腹闪了一下的顺明公主眼珠子滚向别处道:“没什么。”
转移注意一般说起了正事:“白铃铛死了有段时间了,我只能从残魂上读取到一部分记忆碎片。”
“关于气运之子与构造结界的相关记忆一点都没留下,不过有些关于她宗门的事情,你要听吗?”
云无相微微撩起眼睑:“说。”
顺明公主语气意味深长道:“她宗门叫南麟宗,宗主在很多年前和一位气运之子结成道侣,后来那个气运之子死了,他们宗主修为突飞猛进,成为仙界修为最高的三个仙君之一。”
“现在,这位仙君命劫将至了,他们需要一位新的仙君,稳固宗门在仙界的超然地位。”
说完看着云无相,想起这具身体的异样,语气依旧不快,却比之前收敛了许多:“喂,道士,我已经够配合你了,你在这具身体上下的封印能不能解开?”
云无相:“不能,你暂且就在这具里面待着吧,等我找到鬼界入口就送你离开。”
“什么?”顺明公主仿佛被同一个套路骗了两次的大冤种,瞬间暴跳如雷:“原来你不知道鬼界入口在哪里?!你——!”
“你与宋倚楼简直就是一丘之貉!”
云无相:“我不接受这个评价,比起宋倚楼,我绝对是个讲信用的好人。”
顺明公主本就没有与肉身磨合好,僵硬的脸上露出一个扭曲而嘲讽的表情。
云无相证明了一下自己的信用:“比如我现在就遵守承诺,并未在你没用了之后杀了你,不是吗?”
顺明公主:“……”
难道她还要对此感恩戴德吗?!
……
云无相带着一枚破镜子和一只厉鬼与莫阳汇合的时候,沈澜卿已经醒了,三人带着依旧昏睡着的厉王回到了厉王府。
路上,云无相再度仔细检查了一遍厉王的身体,并且还让3339也查了一遍。
【检测完毕,没有发现异常。】
【宿主,宋倚楼是不是在胡说八道驴我们?】
云无相见怪不怪道:[他嘴里的话,有几句可信?]
除了想把他变成蛊是真的,其他的话里都掺着假,藏着坑。
[沈澜卿的血暂时对厉王没用了是真的,这段时间多注意着点厉王的情况。]
【好的宿主。】
厉王一回到府中就被管家侍卫等人团团围住,府中老医师与沈澜卿讨要血液做药引,被告知暂时不可后唉声叹气的走了。
临走前那个失望的眼神,仿佛沈澜卿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看得他心中发堵。
入夜
云无相的符箓分身在沈澜卿房间出现,睁眼便看到了正坐在桌前给自己灌酒的徒弟。
眼尾微眯,手指一动,不远处桌子上的花盆飞到沈澜卿的头顶上,瓶身竖着翻转180℃,迎头落下一片局部降雨。
突然变成落汤鸡的沈澜卿刷的跳起身,醉意朦胧的双眼顿时清醒了许多。
“沈澜卿。”
沈澜卿听到这个声音顿时打了一个激灵,儿时犯错云无相就会用这种语气叫他的名字,被酒水麻木的神志陡然清醒:“是!师父,我在!我错了!”
云无相眸光幽深地看着他:“你错了什么?”
“我……我不该明知道厉王是桃花煞还动了心思,不该有师父兜底就失了分寸,不该在失恋后借酒浇愁。”
沈澜卿开口卡了一下,然后越说越顺畅,越说越心虚,到最后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对不起师父!”
云无相脸上不见怒气,嘴角轻微上挑,勾出一个让沈澜卿心惊肉跳的弧度来:“原来,你在借酒浇愁。”
沈澜森*晚*整*理卿如坐针毡:“师父……我……”
云无相扫过地上的酒罐:“为师可没教过你这些。”
“喜欢就去弄到手,不喜就一刀两断,你现在在做什么?靠着外物蒙蔽神志,我是这样教你的吗?”
沈澜卿失神地摇头:“不是……”
他抬手按住自己的心脏迷茫地看着云无相,像是迷路后终于看到亲人的孩子。
“师父,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我没那么喜欢厉王的,我们才认识不到一个月,他还强行把我关在王府里,害我和他一起被追杀,我凭什么喜欢他啊!”
沈澜卿用力拍打了下桌子,整个人从座位上弹起来,如不倒翁一般摇晃了两下。
“他替我挡了一刀的恩情我早就用青龙玉镯抵了,要不是师父赶过来,我就被他连累死了,我的青龙玉镯啊!我从小带到大的镯子!我没了它好不适应!呜呜呜,我的镯子!厉王!陪我镯子!”
云无相看着耍酒疯哭喊着要镯子的徒弟,心中怒意一顿,只余下无奈:“日后我在给你做一个新镯子。”
沈澜卿开心地咧嘴傻笑:“师父,拉勾。”
云无相看着眼前比自己胳膊还大的手指,把桌子上的茶壶召唤来,浇到沈澜卿头顶。
“哇呀!啊啊!”沈澜卿被淋得跳脚。
云无相又问:“清醒了吗?”
头发彻底湿透了的沈澜卿抹了把脸道:“清醒了。”
“师父,我是不是被桃花煞给影响了,厉王要继承皇位,他因为这个要和我拉开距离的时候,我居然觉得自己可以当皇后!”沈澜卿张大眼睛,一双桃花眼里满是惊恐。
“我一个男的当什么皇后!我连科举都没参加,就是想去岛上陪师父你一起隐居几年,最好能说动师父来沈府养老,不过师父应该会活得比我久,到时候我都成老爷爷了,师父还是这般年轻,一同出门说不定会有人把师父你当成我儿子。”
酒后吐真言,沈澜卿算是借着酒劲把平时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儿都吐了出来,说着还傻笑了两声,然后便是两行清泪不自觉流下来:“……师父,我好想,同你一起修行啊。”
“我要是能修炼,当初就不会被你在沈府了吧……我想和你一起走,爹。”
云无相:“……”
这声爹不是在叫已故的沈父,而是在叫他。
沈澜卿小时候不记事,执拗的管他叫爹,叫了七八年才改过来,时不时还说漏嘴。
“爹,我要是度过这个桃花劫,你是不是就又不会来看我了?”
云无相:“不会。”
沈澜卿失落地撇了撇嘴:“果然不会来吗……”
云无相:“会来看你。”
沈澜卿再次冲云无相伸出小拇指:“拉勾。
云无相侧头躲过直直向自己脑袋戳来的手指,目光扫过角落里的水盆,最后还是没有再往他徒弟头顶浇上去一盆帮他醒神。
因为沈澜卿直接往桌子上一趴,直接睡着了。
云无相看着沈澜卿醉得不省人事的脸,挥手把人送上床,扯好被子,就听床上的人梦呓道:“爹,我想回家。”
“好,那就回家。”
梦里的沈澜卿像是听到了这句话,皱吧着的眉眼舒缓了许多。
云无相望着床上的人,脑海中回现出沈澜卿小时候的模样。
他从沈澜卿未足一岁时就带着这个孩子,直到十岁,心魔劫彻底爆发。
其实,云无相作为一个穿越前的母胎单身,穿越后的难民,根本不会养孩子。
沈澜卿更多时间是沈府里的家仆在带,偏偏这孩子从小就喜欢粘着他,一睁眼就跟在他身后,一口一个爹叫着,叫久了,云无相都觉得自己就是他爹。
十年,就算养条狗,也能养出感情来,更别提一个真把你当亲爹亲近的孩子。
若沈澜卿不是主角,他或许不会在幼时吃下那个五色彩云芝,导致经脉异化,未尝不可修行术法。
若他不是主角,就不会莫名其妙的喜欢上厉王,跑来这里借酒浇愁,喝成一个醉鬼。
若他不是主角,自己也不用在彻底破坏剧情与继续这样耗着,积攒能量之间不断徘徊。
若他不是主角……
云无相意识回归本体,正在拿着铜镜研究怎么把里面的魂魄挖出来的动作一顿。
[系统,主角有可能被其他人替换吗?]
【啊?宿主你怎么会突然问这个?】
云无相眼睫微垂,语气自然道:[仙界南麟宗主,在身为主角的伴侣死后疑似继承了对方的气运。]
【这个有可能是南麟宗主窃取了主角光环。】
3339声音严肃起来:【窃取主角光环等同于偷窃命格,这是重大违禁行为,一旦被发现就会受到世界意识的天罚惩戒。】
云无相问道:[那个主角是死在剧本完成之前还是之后,系统你能查到吗?]
【这个要问世界意识,我没有权限。】
【不过如果能近距离接近对方的话,我可以扫描出来对方身上是否存在主角光环。】
【可惜我们不在仙界,不然真扫描出来一个窃取光环的违禁者的话,我还能向上级举报,获得一笔举报金。】3339颇为遗憾地说道。
今夜无星,月亮也不曾露面,云无相全身笼罩在黑暗中,几只萤火虫飞到他身侧,铜镜聚齐起淡淡的微光,投射进云无相的眼中,仿若有光落入他的眼瞳之中,缓缓生根。
[系统,我的修为到了仙界是什么水准?]
【宿主情况有些特殊,你的身体没有经过仙气打磨,还属于凡人的范畴,但如果宿主把心魔劫渡过去,再吸收足够多的仙气,就是玄仙水准了。】
【仙界一共七个登记,玄仙是最中间的等级,上面有地仙,天仙,仙君。】
3339查完后台资料,突然发现一件事:【宿主,你快玄仙了?你不会已经穿过来几百年了吧?!】
云无相:[没有。]
3339再次把头扎进了资料堆里,疯狂查阅一阵后,回来给云无相卖弄学识。
【奥,我懂了,宿主,是这样的,你在凡界,这里的规则和仙界不太一样。】
【仙界修行要法力与心境同时达到标准才会触发心魔劫,但凡界没仙气,也没有这个标准限制,所以宿主心境到了就会直接触发心魔劫。】
【宿主,你问这个不会是想去仙界赚那一笔举报金吧?】3339狐疑道。
云无相:[只是问问。]
[白铃铛死之前把我的留影发回宗门了,我若上去,怕是会被围攻。]
【是啊宿主,我们在凡间好好做任务就可以了,到了最后如果剧本崩的不行,凑不够能量,我们再去仙界。】
[嗯。]云无相与系统应着,心里想的又是另一回事。
走完剧情需要十年,时间太久了,才刚一个月,仅仅过去一个开头过去,那孩子已经委屈的喊着回家了。
所以还是从赵四海的脑子里找办法更方便快捷,他敢下来找主角麻烦,就一定知道转移气运的办法。
隔绝禁制的方法,他似乎在藏书阁里看到过。
他差不多该找时间回一次岛了。
思绪延伸之际,又是一只萤火虫从云无相身边飞过,那光芒引得云无相视线追随了一下。
这里的萤火虫是不是太多了些?
萤火……虫?
云无相低头看向铜镜,敲了下镜面,问道:“这些萤火虫是你招来的?”
【天太黑了,没点光亮我都看不到观主的脸了。】
“你都成了一缕亡魂,这些虫子还听你的话。”云无相一直都认为蛊是一种十分邪门儿的东西,现在依旧这样认为。
【我是蛊,蛊是能听懂所有虫子说话的,在虫的认知里,蛊是由强者厮杀出来的王,它们当然会听我的。】
【观主想体验一下这种感觉吗?】宋倚楼见缝插针地找机会诱惑云无相当蛊。
“不想。”云无相拂手间扬起一阵清风,将萤火虫全部吹走。
【啊呀呀……观主别都吹走啊,我都看不清你的脸了……观主!我突然有一件很严重的事要告诉你。】
很严重的事?云无相还是第一次听到宋倚楼用这种警惕提防,充满敌意的语气说话,多了些耐心与好奇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然后就看到了镜面上一串话——
【我的另一片魂魄碎片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地方,里面有一种还有强大力量的黑雾,他正在吸收那些黑雾快速变强,观主再不去杀了他以后会有麻烦的。】
云无相:“……”好一个很严重的事情。
“你在让我去杀了你的魂魄碎片?”
这是什么背刺自己的行为?
还有这家伙到底碎成了多少片?
【对啊,必须杀了!动作要快!】铜镜里的宋倚楼对另一片自己毫不留情。
【那才不是我的灵魂碎片,那是我的情敌!情敌!他获得力量变得强大起来之后绝对会来找观主的,然后吃掉弱小可怜的我。】
【只有我才是最纯粹的宋倚楼,那些流落在外不知道靠什么歪门邪道活下来的碎片绝对吃了别的脏东西,他们会对观主不利的。】
云无相深色莫名,最纯粹的宋倚楼,这难道就是什么好东西吗?
“那个碎片在哪儿?”如果宋倚楼说的是别的事,云无相大概率不会信,但是宋倚楼因为仇视自己的灵魂碎片而对他告密。
这个事听起来很奇葩,且离谱,但确实是宋倚楼能干出来的事。
【在观主的岛上。】
云无相眼神不善地看着手里的镜子:“我记得,我临走之前才把岛上的虫子清空,我杀漏了?”
【没有,漏了一个,我去岛上的时候骑的那条鱼身体里也有一只蛊,我到岸上的时候它就游回到海里去了。】
云无相眼中泛起赤色:“原来是一条漏网之鱼,现在就回去宰了他。”
早去早回,明早还要接澜卿回家呢。
【杀杀杀!杀干净!】镜子里的宋倚楼扬着胳膊呐喊。
什么灵魂碎片,都分裂了那就都是情敌!
同一批蛊里,只有一个能活到最后,成为蛊王。
第24章
无月的夜幕一片漆黑。
寂静的岛屿上忽然燃起通明的火光, 照亮了一方天地。
云无相起手散出数道符箓,脱手翻飞而起的瞬间, 符纸自燃成火焰,在符纸燃尽后火焰依旧存在,犹如忠诚的簇拥者护卫在云无相身侧。
在他面前的,则是一个浑身冒着黑烟的人模糊身影。
火焰烧灼使得空气产生扭曲,带起流动的暖风拉起云无相的衣摆轻轻晃动着,食指与中指并拢竖立在唇前:“笼。”
赤金色的火焰随令而动,如一只只火鸟飞向黑雾之中,凝聚成一张火笼将人困住。
云无相在铜镜里的宋倚楼告密后即刻回岛,到了岛上就见到了铜镜口中的黑雾, 在昏黑的夜晚,那些黑雾都要显得更加漆黑一些, 仿佛一切光亮都头不过那种黑色,黑的无比纯粹。
火笼之中,黑雾萦绕中凸现出一股子阴鸷邪性的宋倚楼看向铜镜:“该死的幸运儿。”
【快死的倒霉蛋,能死在观主手里,你也算安乐死了。】
黑雾宋倚楼看着云无相:“观主, 我还有一句话要说。”
云无相掐诀下令:“焚。”
火笼收拢, 黑雾里的宋倚楼在火光中化作飞灰, 唯有一道遗言在空气中:“别信那个破镜子!”
云无相在清缴完黑雾之后,又是一道符箓飞出,化作千万道细小的光锥如密雨般射下, 将整个地面都犁了一遍,听到几声细小的虫尸爆碎声之后,仍未收手,又是两轮光锥犁地。
完后云无相扫过地面, 方才开口道 :“不用你说。”
铜镜里那个可是自称为最纯粹的宋倚楼,这种东西口中的话,他怎么会信?
手指敲了敲铜镜,云无相问道:“死干净了吗?”
【没感应了。】
【还有两个也没感应了。】
云无相捏着镜子的手指用力:“你究竟还有多少片?”
【昨天的话还有十几个,刚刚黑雾里那个死了之前还有八个,现在能感知到的就只剩下五个半。】
云无相:“那半个怎么回事?”
都是碎片怎么还有0.5个的?
【夺舍失败,和一个奇怪的东西融合成了半成品,不用观主动手,其他的我全部都会去杀了他。】
云无相看到十几个的时候就陷入静默,待看完镜面上的文字,他甚至连杀心都淡了,声音十分平静道:“宋倚楼,你要怎样才能死干净?”
【我也想知道呢,其实我之前也没多么想活着,只是不愿意死在垃圾手里,我记仇啊,观主,被人杀了我就想报复回去。】
【如果再早些遇到观主,我或许会主动请求你杀了我哟,现在我更想和观主结亲,我死了不知道观主会变成谁的夫君,这可不行。】
一阵海风吹来,撩起云无相耳边的一缕碎发,荡漾至眼前。
抬手牵回那一缕发丝别到耳后,云无相心态进入了一种诡异的平和中,接着宋倚楼的话回应道:“不想死在别人手里,你还可以自杀。”
【不行啊,观主,我还有个仇人没弄死呢。】
“嗯?”云无相疑惑:“谁这么命硬?”
以宋倚楼的搞事能力还有人能活这么久?
【我为人时的父亲,我本来以为他早死了呢,最近一段时间发现他还活着,于是我去看望了一下母亲,她生前就总是提起那个人,想必一定很想他,作为一个孝顺孩子,我决定把那个男人送下去陪她。】
好一个孝子,云无相道:“听起来,你似乎有个不幸的童年。”
【是啊,观主,我可惨了,小时候吃不饱穿不暖的,到了蛊窑里的时候就我个头最矮,好多人笑话我。】
委屈巴巴的语气里构建出一个自小孤苦无助,受人欺凌的小可怜来,引人同情与怜爱。
而云无相听完后神色没有丝毫变化,用仿佛闲谈一般的语气道:“那些人死了多久?你还记着。”
【死了十几年了吧,我把他们的腿骨全都削了一截,他们就算变成鬼也比我矮!哈哈哈!小矮子们!】
睚眦必报宋倚楼,这才对,宋倚楼这种人,轮不到别人去同情。
云无相抬头看了眼已经有些泛明的天色,再看向还在冒黑雾的石碑,这地方原本是个密闭空心石山,石山外部还长有许多的植被,不把石山挖开根本发现不了这里面还有一块刻着某种封印的石碑。
火光照明之下,云无相查看了一遍石碑,大致认出上面的符文是用来镇压与隐匿的。
其中隐匿符文已经缺了一个口子,圆形的镇压符文也裂开了一道缝隙,黑雾便是自里面涌出。
云无相划破指尖,以血做媒,将两道符文的缺口补上。
[系统,有这个石碑的资料吗?]
【这是数万年前,仙魔大战是常用的封印阵符,那些黑雾都是魔气,很纯粹的魔气,这石碑下面可能镇压着一块天魔遗骨。】
【我就说凡间界怎么会有地方能修炼,这座岛就是一个大型的封印。】
3339翻阅着资料库,它感觉自己最近翻资料库的次数好像有点儿多。
【不知道里面封印的天魔是个什么品种。】
云无相道:[应该是只凤鸟。]
【凤鸟?宿主你怎么知道的?】3339惊讶道,它资料库里都没提到过这个。
[你不觉得,这座岛的形状,像一只沉睡的凤鸟吗?]
【好像是哎。】
云无相眸光扫过整个岛屿,透过土壤与灌木,似乎看到了一只巨大的魔凤。
除了大致的形状酷似巨鸟,还有这座岛的名字——藏风岛。
藏风,藏凤。
不管岛下封印的是不是一只魔凤,都不是云无相如今最关心的事,检查完封印确定没有魔气再泄露出来,云无相就又离开了岛,赶回厉王府。
他现在急着去接徒弟。
一路疾行,抵达厉王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沈澜卿的屋门前,围满了一群人,没有粗莽的叫嚷声,人很多,却只有一道年迈的声音在说话。
“沈公子,求您救救我家王爷,把这碗驱邪药喝了,我们再试试。”
莫阳横剑挡在沈澜卿门口,皱眉看着那碗汤药:“什么驱邪药?我说过了,沈澜卿体内的阴气一时半会儿去不了。”
老管家穷追不舍:“试试吧,万一能行呢?王爷他到现在都没醒,我们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沈公子。”
沈澜卿听到厉王还没醒的时候,目光恍惚了一瞬,接着面露犹豫之色:“莫阳,没别的办法帮我驱除阴气了吗?”
莫阳:“观主前辈都说要等,我能有什么办法?”
沈澜卿那点子犹豫瞬间烟消云散,他师父都没办法,这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破汤药能有什么用?
“也是,老管家把药撤了吧,那都是骗人的东西。”
老管家已经病急乱投医了:“这个没用,还有鸡血,糯米,童子尿……我们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劳累沈公子你多试试。”
莫阳皱眉,板着一张正气十足的脸道:“这些东西能有什么用?还不如多晒会儿太阳呢。”
“也对。”沈澜卿看向堵在门口的老管家:“不如,你们先让一下,我出去晒晒太阳?”
老管家真心急道:“只靠晒太阳要晒到什么时候,明火与艾草听闻也能驱邪……”
云无相落到屋檐上,刚来就听到了这句话,某种闪过一道冷芒。
迅猛的狂风吹过,老管家直接被风吹得稳不住身形,向身后倒去,仆从们被他砸了个正着,也有的是上赶着去扶人。
凌乱的几秒内,驱邪汤药,鸡血,糯米等一系列东西全部掀飞出去,各种怪异的气味混杂在一起,弥漫在空气中。
“明火,艾草,你是准备把他烧死,然后给厉王喂肉?”
狂风说起就起,说停就停,院子里的众人左顾右盼,也没有看到说话的人。
直到莫阳抬头对着屋顶喊了声前辈。
老管家仰头看去,屋顶上立着两道人影,两人逆光而立,看不清面容,只能从衣物上判断其中一道是沈澜卿。
另一个,白衣墨裳,飘逸出尘,凌空落下一道眼神,老管家昏花的老眼看不清楚那道眼神,只觉得有种庞大的压力悬在头顶。
“人我带走,阴气解决后再回。”
“莫阳,你继续守着厉王。”
莫阳点头道:“好。”
老管家眼前一花,屋顶上的两个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刚才那位是……”
莫阳:“观主啊,你不知道他吗?他昨日刚把皇宫屋顶给切了。”
老管家抖了抖,他当然知道乾坤大殿的事,那么大的动静,全京城的人都见到了,现在已经有人在传是上天对老皇帝不满,才导致乾坤大殿的屋顶塌陷。
也有人说,那不是天罚,而是一个人做的,他一开始还觉得这传闻太荒谬了,现在有人告诉他,那竟然是真?!
老管家问道:“那位和沈公子有旧?”
“不清楚,反正我觉得他们两个挺熟悉的。”
莫阳故意这般说道,他只是性子直了些,并不是完全听不懂人话的傻子,这老头刚才想给沈澜卿用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的行为令他感觉不太舒服。
老管家听后两眼一翻直接昏了过去,仆人们急忙扶住他。
“管家!”
“管家,殿下醒了……管家!”
莫阳摸了下鼻子,略感心虚,这老头怎么说晕就晕?
……
厉王府的后续暂且不提,沈澜卿此刻就像是被放飞的鸟儿,头发丝里都透着一股自由的欢快。
“观主,我们去哪儿啊?”
云无相:“叫师父。”
沈澜卿迟疑了一下,谨慎地问道:“我现在,可以吗?”不用隐藏师徒关系了?
云无相点头:“你身上的阴气需要功法压制,学了功法便是我的弟子。”
为师已经找好借口了,没问题。
沈澜卿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接着双眼一亮:“我可以学功法了?!”
他快步走到云无相面前,与他面对面,然后直接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师傅在上,受弟子一拜!”
“师父,我什么时候能学功法啊?”
“先随我回岛。”云无相说完神色微动,脚下步伐停顿了一刹。
沈澜卿一步迈出发现自己走到了云无相身前,回头疑惑道:“师父?”
云无相隔着袖子拍了下里面不安分的铜镜,道:“无事。”
【宿主,你要现在带主角受去岛上?】
[嗯,我需要在下一个剧情点开始前把他的阴气平复好,就只能借助功法了。]
【可是主角受不应该这么早上岛。】
[剧情里,我也不该这么早露面,厉王府里不应该有道士上门,宣王不该中情蛊爱上一只镜妖,春日宴上不应该有鬼,我的岛上更不应该在剧情开始之前就漂来一个宋倚楼。]
剧情的坑已经多到云无相都不需要费心去掩饰自己的私心了,别人的动作比他大太多,他混在里面一点都不显眼。
[不抓紧时间稳定沈澜卿的体质,怕是连下个剧情点都无法保证。]
3339沉默,这话没错,其实剧情早就被一群乱入的人搞得乱七八糟,现在只不过是勉强维持了一个表面上的相似。
【宿主……需不需要我为你申请精神补贴?你现在的任务量和最初相比已经超标了,并且因为宋倚楼的缘故,我感觉你的精神损失费申请有很大概率会被通过。】
3339真切的认为它宿主就应该收到补贴!
精神补贴,还有这东西?
云无相问道:[精神补贴金能有多少能量点?]
3339:【这个要看主系统的判定,在任务过程中被原著里一些变态杀人魔,阴暗神经病之类的角色骚扰的宿主,都会收到一大笔精神补偿金,这同样是一些宿主顶着强大压力与变态们周旋的动力之一。】
【不过出于人道主义关怀,比起任务,我们更加关注宿主的心理健康问题,不建议宿主为了能量值强行进行这一类任务。】
【除非宿主本人强烈要求或者……像我们一样倒霉中途碰见,又没有富裕的能量值放弃任务去交罚金。】3339说到最后抱紧了贫穷的自己。
云无相问道:[系统,你觉得,宋倚楼符合这个标准吗?]
【绝对符合!他可是想把宿主变成蛊啊!这种违背个人意志和意愿的强迫性行为,都会给宿主造成巨大的心理创伤。】3339言辞凿凿地说道。
云无相:虽然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心理创伤,但是为了能量点,他也可以有。
[嗯,他那些虫子……]
其实大部分都长得还算漂亮,在虫子里都算好看的,宋倚楼的确有几分审美,只是他对这种昆虫类的东西兴趣不大。
云无相刚打算换个理由,就听3339激动道:【对!他还全身都是虫子!太可怕了!】
[没错。]
【他还想和宿主结婚!他都是个鬼了,他这是要结冥婚啊!】
[对。]
【他下贱,居然馋宿主的身子!】
云无相再次按下袖子里躁动的铜镜,回想起某个人舔他脚踝的动作,隐隐有些暴躁。
[去申请,这精神补贴我必须有。]
【好的宿主!我一定会帮你要到这笔补偿金!】3339动力满满地跑去填申请表。
云无相带着沈澜卿抵达藏风岛,把人往道观里一放,让人先自己选个房间收拾一下。
在沈澜卿整理房间的时候,云无相拿出铜镜,镜面从铜色变成了血红,细一看,那不是纯粹的红,而是镜面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字,全是重复的“观主”。
云无相抖了抖镜面,然后道:“作甚?”
【观主你收他做徒弟!不收我!!!】
【凭什么?我比他差在哪里了?】
云无相淡定道:“差在他被砍掉脑袋就会死,你不会。”
【……】
【观主,你这标准不对,容易死的徒弟收了有什么用?】
云无相:“我乐意,至少他是个人。”
非人物种滚一边去。
第25章
“师父, 我收拾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学习功法?”沈澜卿随意把房间表面整理了一下, 就迫不及待地找到云无相。
云无相在他出来之前把铜镜收回袖子里,没有回答功法的问题,而是问道:“早上吃饭了吗?”
他这一问沈澜卿才感受到了在兴奋中被忽略过去的饥饿感:“还没。”
所以厉王府的人一大早就让他徒弟空着肚子和乱七八糟的驱邪汤,那些人,就是在把他徒弟当成一株活着的药材。
云无相周身气压降低:“先吃饭。”
沈澜卿敏锐感知到自己师父心情不太好,乖乖点头,接着问道:“师父,岛上有厨子吗?”
云无相点头道:“有。”
他的神色太过自然,以至于沈澜卿见到一只两米多高的大棕熊出现在厨房, 拿起餐具,动作行云流水地颠锅炒菜的时候, 差点惊到了下巴。
云无相坐在玉兰树下的石桌旁,对扒着门框往里看棕熊炒菜的人道:“你有什么忌口,不爱吃的东西,提前和粽子说。”
手上则把不停震动的铜镜倒扣在桌面上。
厨房里刚抄完一道菜的粽子动了动耳朵,转头向沈澜卿看去。
沈澜卿发誓他在这只棕熊眼睛里看到了询问的含义:“这位粽子先生, 我不太能吃辣, 还请少放一些辣椒, 还有芹菜与豌豆也不要放。”
粽子点点头,继续剁菜炒菜。
铜镜震动得更加剧烈了,几乎要从桌面上蹦起来, 实现180℃大翻身转体。
云无相扫过围观粽子做饭的小徒弟,掐诀建起一道隔音结界,接着给镜子翻了个面。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宗主你岛上明明有厨子,却给我喝了三天的白米粥!还让我自己找吃的, 我找完你还嫌弃我!】
云无相:“你杀鸡是为了吃?”
【怎么不是呢?蛊吃了就是我吃了。】
云无相拿起茶壶给自己满上一盏茶,小抿一口后道:“既然你吃过了,我为何还要与你吃食,浪费食物。”
【因为观主要利用我啊。】
【你不是一直等着我主动犯错,才好对我下手吗?】
茶水入口,微苦的从舌尖蔓延,云无相回忆了一下心魔演化出的自己当时的想法。
嗯,好像确实是这样,就算猜出来宋倚楼是原著里的毒雾泽大巫祝,那时候的自己也不会在没有确定宋倚楼是个实打实的坏人之前,去随意利用他。
从前的自己道德感还是太高了,眼神也不怎么好,宋倚楼全身上下从眼神到气息那不全都在展示着“我不是好人”这几个字吗?有什么好犹豫的。
人啊,有时候都无法理解过去的自己。
即便这样,云无相依旧觉得,穿越之前的他,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模样。
【我都当着观主的面偷学功法,给你找理由了,你居然就这么把我扔出了岛。】
那是世界意识醒了,他本来没想放宋倚楼走的,他都让宋倚楼偷摸进藏书阁了,就是打算等他偷学个功法,自己就有理由把宋倚楼关在岛上不放出去了。
云无相回忆完心道世界意识醒的真不是时候,若是那次没把宋倚楼放走,以这个家伙的脾性迟早会把自己给激出来,然后直接杀了,哪有后面那么多事。
【对了,观主后来看到那本功法了吗?我可是精挑细远了好久呢……】
啪——
铜镜被丢到了地上。
咚——
一块比铜镜大上数倍的石头压在了上面。
云无相轻轻甩了下挥动法诀的手指:[系统,宋倚楼脑子太阴暗了。]
【没错!他自己心怀不轨,还怀疑宿主。】
3339认同道,他宿主那时候可还是心魔在外面主导,一个穿越后被吓出严重心理创伤的孤僻大学生能去算计别人吗?
分明是宋倚楼自己思想阴暗,龌龊,还把它宿主也补脑成这样。
[有宋倚楼在身边,我感觉自己受到了精神污染,所以补贴能再多点吗?]云无相话到了最后暴露自己的真实目的。
【审批还没下来,宿主再等等,我先追加申请资料试试。】
[好,辛苦了。]
【应该的,辅助宿主,保障宿主的基本权益是系统的职责。】
云无相唇角勾起一抹浅笑:[三九,你是个好系统。]
【那当然,我可是辅助过数任宿主,次次满分无差评的精英系统。】3339在意识海里叉起腰,仰头骄森*晚*整*理傲道。
“吼吼……”
两声短促的熊叫声响起。
沈澜卿和棕熊各自端着一个餐盘向云无相走来。
“师父,饭菜好了。”沈澜卿边说边把餐盘上的饭菜放到桌子上,满心期待地坐到云无相对面,他好久没有和师父一起吃饭了。
云无相起身道:“你先吃,吃完在此处等我。”
沈澜卿视线跟着他走:“师父你不吃吗?粽子先生准备了两碗饭。”
云无相摇摇头,眼中划过一道别有意味的笑,转身向藏书阁走出,边走边伸出手,石头下的铜镜自动飞入手中。
他一走,棕熊移动身躯坐在了云无相原本的位置上,庞大的身躯遮挡住日光,熊形的阴影笼罩了整个石桌,并将沈澜卿也覆盖在其中。
一双熊眼幽幽地看着他。
沈澜卿:“……”
“咳,抱歉,失礼了粽子先生,我不知你今天也还没有吃饭。”
难怪眼前这只熊炒菜的时候放了那么多的糖,他还以为是师父换了口味了,原来是给自己做的。
棕熊点了下头,开始拿起筷子夹着那几道糖分过量的菜放进嘴里。
沈澜卿看了眼中手边的筷子,拿起来默默给自己夹菜。
在石桌上一人一熊吃着沉默的上午饭的时候,云无相在藏书阁里快速寻找着功法。
之前在寻找双修功法的时候,云无相已经把大半个藏书阁的书籍都大致过了一遍,很快就找到了他所需要的功法。
回到庭院里的时候,就见到他的小徒弟在和他的大厨玩剪刀石头布。
沈澜卿看着自己比划着剪刀的手:“哎,我怎么就输了呢?”
云无相:“……”
“师父你回来了!”沈澜卿余光扫见云无相,一个箭步上前,期待地问道:“现在可以学功法了吗?”
“嗯。”云无相扫过已经整理干净的石桌,一挥手,一米多高的功法小山堆出现在石桌上。
“你的体质无法修炼人族功法,这里是我找到的万族通用功法,以及草木族的功法,还有一些鬼修功法。”
“现在,先从通用功法开始,一个个试,直到找出最适合的功法来。”
沈澜卿积极点头:“现在开始吗师父?我该怎么做?”
云无相手一翻掌上多出一个蒲团,扔给沈澜卿道:“盘膝做好。”
沈澜卿接过蒲团,坐好:“然后呢?”
云无相从容闲适地打开一本功法:“坐着,忍着,别动。”
沈澜卿茫然中带着一丝忐忑的抬头看向自家师父,忍着?
很快他就知道了这两个字的意思,云无相在极短的时间内看完手中的功法,目光落在沈澜卿身上,手指点在他的额头间,真气快速涌入沈澜卿的全身经脉,开始按着手中的功法线路运转。
刚转动了半个小周天,沈澜卿就全身经脉刺痛,嗓子里无法遏制地发出一声痛吼。
云无相飞速给人刷了一个回春术,沈澜卿感觉全身上下被一股温和的暖流扫过,痛楚一扫而空。
“这本不行。”云无相把手中的功法扔到一旁,再拿起一本新的来,继续之前的操作。
沈澜卿这次不疼了,他开始全身发颤:“冷,好冷。”
云无相:“这本也不行。”刷回春术,再换一本。
“哈哈哈,好痒!”
“不行。”
“啊……啊……麻……”
咻——再扔一本。
沈澜卿记不清自己听到了多少次不行,终于有一个功法在他体内运行了一个大周天后没有产生副作用的时候,他差点喜极而泣:“师父,这个能用!”
云无相又带着功法运行了两周,在途径几处经脉时总感觉到一股细微的阻塞感,眉头微皱道:“不行。”
“师父……”沈澜卿话没说完,云无相已经又换了一个功法。
铜镜不知何时从云无相的袖袍里溜了出去,滚动到一旁看着两人的动作,镜面从一开始的躁动逐渐变得平静。
铜镜里
宋倚楼托着下巴:“观主可真专注,不过你怎么能把真气灌输到别人的身体里呢?”
视线扫过沈澜卿疲惫麻木,痛不欲生的脸。
“不过这次就算了,一个供观主研究功法的辅助品,破坏了观主的成果,会被揪出去杀掉的。”
“观主现在没注意到我,要不要去做点什么呢?”宋倚楼透过镜子看向那一堆功法,接着又远远看到一出高起的石山。
那是另一个碎片吸收黑雾的地方。
碎裂的铜镜找准方向,往前一滚,整面镜子飘了起来落在云无相手中,清逸深邃的眉眼扫过铜镜:“去哪?”
【观主你才发现我掉到了地上吗?我还以为你的眼里只有那个沈澜卿了呢。】
【我吃醋了,你作为我的未婚夫怎么能去摸别的人!观主以后可要注意点,不然会死很多人的。】
云无相听出他话下的意思:“我摸过的人,你就要杀?”
【我很乖的,观主不让动我就不动,但是其他碎片就不一定了呦,比如那半个碎片,我都不知道他还有没有理智。】
宋倚楼装乖卖巧的同时还不忘拉踩一下其他的自己。
云无相听完平静道:“是吗?这可真不错,以后我和谁有仇就去摸他一把,连自己动手都省了。”
【我很乐意帮观主解决仇人哒,不过观主只需要说一声就可以啦,别用自己的手去碰垃圾啊。】
“我这不是已经在碰了吗?”云无相晃了晃手中的镜子:“这么听话,先把自己解决了怎么样?”
【观主,我死了谁给你通风报信,解决其他的我啊。】
云无相心如止水,堪称佛系地说道:“无所谓,太多了,随便吧。”
一个宋倚楼就能搞出来十几个碎片,十几个碎片谁知道还会分化成多少,天雷符用过一次了,这一用,到是让宋倚楼把能躲过天雷符追杀的办法试出来十几个。
等把能量点凑够,再把小徒弟安顿好,他就离开这个到处都藏着宋倚楼的世界,回现代去。
至于他走后,那不是还有世界意识呢吗?
就宋倚楼这样净走歪门邪道还肆无忌惮的家伙,迟早遭天谴。
“师父?你在和谁说话?”已经熬傻了的沈澜卿意识朦胧间听到了自己师父的声音。
云无相的视线从铜镜上挪开,扫过双目无神的小徒弟,道:“你累了,先回去睡一觉。”
沈澜卿恍恍惚惚地点头,摇摇欲坠地站起身,接着听到云无相清浅而冷酷的声音传入耳中:“明天继续。”
扑通——
沈澜卿直愣愣地倒在了地上。
云无相伸手一捞,揪住了沈澜卿的衣领,手下的身体沉甸甸地,没有一点自助意识,双目紧闭,气息平和。
是睡着了。
云无相眼中闪过一丝不解:“才试了三十二本功法,有这么累吗?”
【观主,你以前也这样一个个试过功法?】
云无相理所当然道:“藏书阁里的人族修行功法我全都试过。”
【观主那时候也有人这般助你运转功法?】
云无相:“没有。”
【……】铜镜头一次自己主动消音。
宋倚楼这般反常的动静让云无相意识到自己的做法或许有哪里不对,他敲了两下铜镜,问道:“功法自然要选择最合适的,一个个尝试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就是容易死而已,突然发现观主身上有一个让我讨厌的地方。】
云无相惊喜:“什么地方?”快点说出来,他一定好好把这个特点发扬光大。
【你是个天才。】
云无相:?
【哼,我讨厌天才!】宋倚楼突然变得十分孩子气,像是闹脾气的小朋友。
一直嬉皮笑脸吵嚷着要和他结亲的人突然说讨厌他,虽然云无相本人目前对谈恋爱没什么兴趣,但宋倚楼这表现,到是让云无相生了几分好奇。
“怎么?你这是曾经被什么天才打击过?是谁?”还有这样的人存在?
【我想想,那人活着的时候叫什么来着?】
云无相一听便猜到了对方的死因:“你杀的?”
【意外啦,没人知道是我干的!】
【虽然观主是个天才,但是只要把观主变成蛊,做人时候的天赋就无所谓了,观主还是我最喜欢的观主,我最喜欢的未婚夫~】欢腾的语气里全是一种近乎孩童般天真纯粹的恶。
云无相扫过铜镜上的字迹,声音没有什么波动地说道:“宋倚楼,你不是喜欢我,只是想满足你自己的欲望罢了。”
喜欢,所以要得到,一种十分原始的欲望。
【观主,谁会对自己喜欢的人没有欲望?分不清的人是你,我可是很清楚自己的想法呢,在遇到观主之前,我从来没有这般想把一个人变成同类。】
【而且顺明说我们有姻缘线!我们会成为伴侣,我怎么会和自己不喜欢的人有姻缘线呢?】
宋倚楼越说越肯定自己的结论:【我当然是喜欢观主的。】
云无相:“顺明一个厉鬼,她的话你也当真。”
【和我心意的话,自然要信的,我很期待我们大婚的那一天。】
看到这句话,云无相再次无比清晰的意识到一件事。
不管顺明口中姻缘线的真假,也不管最初的意图是什么,宋倚楼现在的脑子里,已经认定了要和他结婚这件事,除非宋倚楼自己脑子突然抽了,回心转意,选择放弃,否则谁也改变不了。
[系统,我的精神损失费。]
【宿主放心,绝对不会少。】3339安慰道。
云无相:[嗯。]
反正已经被缠上了,那就让宋倚楼多发挥点有用的价值,帮他刷刷精神补贴的金额。
总归,宋倚楼是本色演出,他也不算骗补贴。
第26章
一连几日的功法筛选过后。
云无相拿着最后选出来可以用的五本功法互相对比, 其中三本草木灵修功法,一本鬼修功法, 还有一本魔修功法。
这几本其实都能用,但也都有一点小毛病,达不到令云无相十分满意的程度,评分最高的那本草木灵修功法《繁叶参天》也是略带瑕疵。
云无相拿起那本《繁叶参天》问道:“澜卿,你在运转这本功法的时候觉得哪里的经脉有波折感?”
“没有,不知道,都还好。”虚脱地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云无相视线从功法上挪动到一旁,沈澜卿双目无神,目光呆滞, 灵魂仿佛离开了躯壳。
铜镜里的宋倚楼探头观望着那张麻木迟钝的脸:【观主,他被你玩傻了。】
一本功法落在镜面上将其压住。
云无相看过沈澜卿那副大脑已经停止运转的模样, 轻叹一口气:“你先回去休息吧。”
沈澜卿:“没有,不知道,都还好。”
云无相:!
空气安静了好一会儿,云无相声音拉低,语调柔和地唤了一声:“澜卿?”
沈澜卿继续复读:“没有, 不知道, 都还……”
“睡。”云无相果断一记睡诀让人闭上双眼, 然后将人带回房间安置好,盖上被子。
看着躺在床上的人,眉头皱起, 似乎在看什么无法理解的事物,细看之下,瞳眸深处还有着几分无措。
怎会如此?
铜镜从功法下钻出来:【观主,你似乎不会教徒弟呢, 要不要我帮忙呀?】
云无相:“不用。”
他就算再不会教人,也不会把人送到宋倚楼手里。
让他教,云无相都能想到未来某一天里,他的小徒弟一脸误入歧途的坚定,对他说:“师父,我想当蛊。”
不行!绝对不行!
云无相在沈澜卿床头挂了一道安神符,接着自己又盯着那五本功法来回翻阅了好几遍。
最后目光定格在那本《繁叶参天》功法里的经脉线路图上。
提笔在一张空白的纸张上勾画起来。
宋倚楼看了一会儿:【观主,你这是在画什么呢?】
云无相勾勒完一条线后,扫了铜镜一眼,眼神轻飘飘的,不含一丝杀气却有着一种别样的杀伤力:“看不懂?”
【这是经脉。】
云无相眉头微挑:“然后呢?”
【……我果然讨厌天才,好想把观主变成蛊啊。】
云无相鼻翼间嗤出一声轻笑:“看来,你那没有脑子的空壳脑袋的确不太好使。”
“宋倚楼,你之前潜入藏书阁,却只找出来一本双修功法拿在手里,该不会是只有那一本能看得懂吧?”
时间过去这么久,他竟然没见宋倚楼用过藏书阁任何一本功法里的术法,现在想来,该不会是他压根就没学会?
【对啊,观主猜中了呢,我为人时资质不行,悟性不行,只有像我这般什么都不会的废物才会被扔到毒窑里喂蛊。】
【不过那又如何?】
云无相:“不如何。”
资质,悟性,这些东西能限制住的只有人,宋倚楼早就不是人了,他创造出来一条只有他自己能走的诡异道路。
活人为蛊,本就有违天和,最后炼出宋倚楼这只毒蛊来,也是毒雾泽的报应。
或许这也是从一开始就注定的事,宋倚楼成为蛊人后来才会成为剧情里的大巫祝,和沈澜卿幼年时莫名啃下一整株五色彩云芝一样,都是为剧情开始做铺垫的命运轨迹。
云无相思绪飞远,被宋倚楼一句话有扯了回来:【那本双修功法我全部看懂了,保证会在新婚之夜观主……】
啪,功法砸镜子,上压千斤符。
把宋倚楼从脑子里扔出去,云无相继续在纸上描绘着经脉图,五本功法的内容在脑海中解析罗列。
日光不知何时渐渐淡去,一道脚步声传来,踩在纸张上发出细碎的响动,随后是沈澜卿迷惑中带着惊讶的声音:“师父?”
云无相从桌案间抬头,入目是满地勾勒着墨色的纸张,铺满了整个房间的地面。
沈澜卿站在门口,被脚下的纸张拦住去路,远远望着他道:“我帮您收拾一下?”
“不必。”云无相笔尖继续在纸上描绘着什么,满地的纸张无风自动,规整落在桌面上。
“过来。”
沈澜卿身体条件反射般的打了个激灵:“师父,还要试吗?”
云无相:“嗯。”
沈澜卿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走了过去,一脸视死如归的坚定:“来吧师父。”
云无相扫过他那即将走向刑场一般的神色,伸手点在他的额头,随着真气在体内游走,沈澜卿只觉得全身一轻,前所未有的顺畅感油然而生,仿佛进入了另一个未知的世界。
待回神之后,他便听到云无相说:“就它了。”
沈澜卿听到这三个字差点喜极而泣:“终于可以了?”
“那五本功法都有些瑕疵,我将这些功法融合修整了一下,规划出一条新的经脉运行图,你先用着,日后再做其他调整。”
云无相说着从那一摞纸张中抽出十几张来,罗列在一起:“这是你的功法,自己去抄一遍装订好。”
沈澜卿不明觉厉,珍重地接过那十几页纸:“多谢师父!”
次日
沈澜卿抱着一本装订好的册子跑到云无相面前:“师父,我这功法叫什么名字?”
名字?云无相随口道:“你自己取一个吧。”
“我有事要先行离开一段时间,你随丹歌一起好好修炼。”
比人还高上一个头的白鹤啼叫了一声,作为回应。
沈澜卿这才发现,云无相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宽袍大袖换做窄袖,仙姿不减分毫,平增几分凛冽的锋芒,似玉兰的花枝化作了凶器,优雅唯美之物染上煞色,夺人性命。
师父他,像是要去杀人。
云无相带着铜镜离开藏风岛,来到一处高山之上,此处屹立着一座玉石雕琢的亭台,洁净无瑕,精巧绝伦,恍若天工雕琢,不似人间之物。
亭台前方,则站着一个熟人,或者说是熟鬼。
披着白铃铛壳子的顺明公主靠在一棵树下的阴凉处,见到他来,唇瓣不张,声音却传了出来:“终于来了。”
云无相落于她身前:“人在何处?”
他在顺明公主身上下了不可伤人的禁制,随后就把这位封尸鬼给放养了,不久前,他突然收到了顺明公主的传音,说是有仙界的人找到了她。
沈澜卿预感的没有错,他就是来杀人的。
“人啊,就在……”顺明公主忽然大喊一声:“你们还不快点儿动手!”
附近的草丛间忽的蹿出了几道人影,一张大网从云无相头顶落下。
大网落地,那些人手中的刀剑也穿透了网格,扎在地面上。
下一秒这些人纷纷捂着脖子失去了平衡,倒在地上。
天色忽然暗沉下去。
云无相站在这些人身后,隔着这些将死之人,看向顺明公主:“你这鬼域的裂缝都还没补好,就不怕彻底碎了吗?”
顺明公主微抬起下巴,双手环胸眼神倨傲的看着他道:“臭道士,今天要遭殃的人是你,还有那个破镜子里的杂碎!”
云无相有点好奇是谁给了她这么大的自信。
一道虚幻的身影出现在云无相身侧:“观主,她骂我,让我去杀了她,你在这里坐收渔翁之利怎么样?”
云无相反手就是一道赤阳灭鬼符贴了上去,被宋倚楼弯腰躲过。
宋倚楼鼓了鼓脸,幽怨地看着他:“观主~”
云无相收回符纸,宛若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道:“去吧,你们打,我看着。”
两秒之后,云无相眸光撩过宋倚楼虚幻的鬼魂,问道:“怎么不动?”
宋倚楼扯了下嘴角,尖锐的虎牙冒出一个边角,眼神沉了下去,露出几分厉鬼应有的凶性来:“因为有情敌来了。”
一道人影从顺明公主身后走出,长身玉立,龙章凤目,一副风流倜傥的俊朗之姿,他看着云无相,自带笑意的狐狸眼尾角上翘,眸下泪痣则为其增添了一分魅色。
那是个长相出众的男子,全然陌生的姿态,看向云无相的眼神里却带着熟悉的灼热与贪婪,他眉眼弯了弯,唤了声:“观主。”
那弧度与神韵与宋倚楼笑起来的时候如出一辙,不,他就是宋倚楼。
云无相看向他身上透露出的仙气,以及腰间的通行令,颇为无语道:“仙界不要命的傻子这般多吗?”
好好的在仙界修炼不好吗?非要下来给宋倚楼送人头。
“观主觉得这张脸怎么样?”
对面的陌生男人问道,说着脑袋小幅度向旁侧一歪,好似无意识卖萌一般的动作,在宋倚楼变成猫的那段时间里,云无相经常看到。
“这种打情骂俏的恶心话能不能等到把他解决了再说?”
白铃铛的尸体已经僵硬,顺明公主虽然能够控制却做不出细微的表情来,只能靠眼神表达自己的烦躁与厌恶。
云无相看向顺明公主:“我确实没有想到,你居然还敢与他合作。”这是还没被坑够吗?
顺明公主有自己的理解:“他的目的我清楚,无非是想把你抓住,然后去仙界,至于你,你的目的,立场,身份,我通通不知道,我又凭什么信你?”
“况且这一次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报酬,帮他也谈不上合作,只是想看你倒霉而已。”
厉鬼的眼中是赤裸的报复欲,与阴毒的恶意,在她看来,宋倚楼空口承诺该死,云无相叫人毁坏她的鬼域,封印她的魂魄更该死!
“喂,姓宋的,赶紧动手。”
夺舍仙界人士壳子的宋倚楼点了点头,云无相手中扬起符纸,他身边的宋倚楼身形微微前倾。
云无相身前那几具尸体突然暴起,向他冲去。
扬手甩出符纸却发现那道符毫无反应,掐诀的手顿时变成出拳的手,三两下便将几个走尸打倒在地。
脚下亮起赤红的阵法,云无相一脚将倒地后准备再次暴起的走尸一脚踩下,低头扫过阵法的纹路:“禁灵阵法。”
“仙界为我准备的东西,倒是让你们两个捡了便宜。”
禁灵阵法内仙灵之气被遏制,法术无法使用,是一道专克修行者的阵法,且构建阵法时要注入仙灵之气,这东西明显不是对面那两个鬼能搞出来的。
他的影像已经被白铃铛传回仙界了,仙界的人敢下来,必定会有所准备,说白了这阵法本就是用来对付他的。
“观主说对了,我可是特意等着他们把这个阵法搞完才夺的舍。”
狐狸眼的宋倚楼出现在云无相身后,抬起一只手向云无相的肩膀伸去,中途被另一只手迎面袭来,不得不躲。
铜镜宋倚楼满身鬼气,挡在云无相身后,像一只护食的兽类,充满敌意地盯着狐狸眼。
狐狸眼也眯下眸子,凶狠之色不下于对方。
两个宋倚楼打起来的时候,顺明公主闪身至云无相面前。
“他被拖住了,还有我呢。”顺明公主僵硬的脸上扬起一个扭曲的笑,乌黑尖锐的手指向其抓去。
两个宋倚楼同时转头向他们望去,只见一道赤色的火焰燃起,一股恐怖的煞气弥漫开来。
“啊!”顺明公主捂着胳膊退来,鬼瞳渗血,瞳仁惊疑不定地颤动着。
浓烈的赤色煞气之中,云无相睁开一双赤红的眼瞳,手中符箓化作长剑,以往浩然纯正的金色长剑此刻艳丽如血水浇筑而成,煞气逼人。
“烦人。”
云无相眉眼间带着几分倦意,扫过视野那三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都去死。”
一剑横扫,煞气如弯月镰刀般射出,平等的攻向在场每一个人。
第27章
狂暴的煞气无差别攻击之下。
顺明公主发出心痛尖叫:“我的鬼域!”
鬼域结界又碎一次, 白铃铛的身体被拦腰切下,顺明公主在结界彻底碎裂之前抓起自己断掉的下半截身体狼狈遁走。
狐狸眼宋倚楼拿着通行令冲向白玉亭。
铜镜宋倚楼在煞气攻击的空隙里找准机会缩回到了镜子里, 低头扫过自己身上被煞气斩伤的数道伤痕,不甚在意地撇了撇嘴:“观主,好凶啊。”
抬眼看着镜外,赤红的煞火如在狂风中起舞的裙摆,热烈而危险。
宋倚楼一只腿盘着一只腿竖起,胳膊搭在竖起的腿上,手腕托着脸,眼底映出那抹血色之中的人影:“真漂亮。”
云无相一剑斩向冲到白玉亭前的宋倚楼,剑身没入丹田, 狐狸眼嘴角涌出一股鲜血,身体向前一步, 越过剑身拉住云无相持剑的手,另一只手中的通行令发出白光。
光亮吞噬整片视野,狐狸眼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观主,一起去仙界逛逛怎么样?”
【宿主,快松开他!】
云无相抬腿便给了对方一脚将人从剑身上踹飞的同时, 再次抬起手中的剑, 煞气似听到号角的士兵, 携着杀意俯冲而去。
待到白光消散,白玉亭中只剩一片血迹。
亭柱发出一声卡蹦的脆响,云无相耳尖轻动, 身形向后闪退,精致壮丽恍若艺术品白玉亭轰然倒塌。
天上传来一道浩瀚而沉重的注视,像是天地间所有事物的视线都聚集在了他身上。
某种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庞然大物在看着他。
当那股视线离去,云无相紧接着就听到了3339丧气的声音从脑海中响起:【宿主, 你把仙界通道给毁了,世界意识在和我要罚款。】
罚款两个字就像冉冉夏日中的一盆冰水,让云无相心底沸腾的杀意瞬间冷却,意识也从那股被天道注视的压迫感中回神。
[别给,我能修!]
他的能量值才多少,怎么能够因为这种事倒扣进去一笔!
【真的?!宿主你等等!】
系统去找世界意识的时候,云无相围着白玉亭转了一圈,催动术法将整个白玉亭拼了回去。
然后沿着裂缝贴上了一堆符箓,将其固定成原本的模样。
多了一身符纸的白玉亭增添出一份诡异的禁忌感,从仙气飘飘的琼楼玉宇变成了疑似封禁着邪物的鬼亭。
【宿主,我回来了,好消息!世界意识同意你自己修通道了,不过有时限。】
[多久?]云无相看着凉亭,预估了一下自己维修的时间,碎成这样,修复加重塑,至少也要个一年半载。
【百年。】
云无相瞬间不担心了,这时间格外的充裕。
【一开始是十年的,因为剧情走完我们就要离开了嘛,但是我想现在剧情这个鬼样子,宿主维护剧情就已经很费心了,哪里有时间修补这个,所以将时间限制拉长了。】
3339不知道自己宿主原本的心理预期,在谈判的时候可着劲讨价还价。
【宿主可以在剧情完成之后再来修理仙界通道。】
3339压低声音:【其实不用太着急修,世界意识也不想仙界总有人下来捣乱剧情,百年是大致期限,只要世界意识不醒过来我们还可以拖的更久。】
【如果我们完成任务有富足的能量,不修也可以。】
云无相:[谢谢你,三九。]
【不用谢啦,为宿主服务是系统的职责。】
3339在识海里转圈,宿主和它说谢谢欸。
这可不是它以前那些小傻白甜宿主们,既能砍反派,又会修界门,那一身煞气砍人的模样简直帅呆了。
欸欸?一身煞气……
【宿主,你身上这煞气又是怎么回事?】
[早些年杀的人多了些。]云无相轻描淡写地说道。
3339代码错乱式震惊:杀多少才能有那样的煞气啊,宿主你是屠城了吗?
它也不敢再问下去了,因为它宿主还有心魔劫没度过去呢,谁知道这些煞气会不会也和心魔有关。
罚款的事一过,云无相立即想起来另外一件与世界意识有关的事。
[南麟宗主道侣是什么文的气运之子问过了吗?]
世界意识下一次醒来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该问的事情要尽快问。
3339迟了两秒才回复道:【龙傲天升级文。】
还好还好,赶在世界意识睡着前问出来了。
[龙傲天是那个气运之子的名字?]
目前只对狗血虐恋流小说有一定了解的云无相迷惑发问。
【这个,它最初确实是个人名,不过后来就变成了一个代称,宿主你听我讲……】
听完3339对于龙傲天这三个字的一系列描述后,云无相对那个气运之子有了初步认知。
龙傲天才是正确的气运之子啊,谁家气运之子要被虐身虐心,挖心断腿的,他小徒弟怎么就不是个龙傲天呢?
难怪仙界的人都想下来找气运之子,他们认知里的气运之子和他徒弟的剧情命运根本就是两回事。
云无相对赵四海脑子里或许存在的夺取主角光环的方法更好奇了,研究蛊毒的计划暂时往后推,先把赵四海身上的禁制给解开。
【宿主,我们先把这个白玉亭藏起来吧。】
[嗯。]
云无相抬手召出一道隐匿符,动手之前,看着打满补丁的白玉亭,停顿了一下。
虽然白玉亭碎了,但是联通两界空间的核心还在,亭子的作用其实和信号塔差不多。
这白玉亭存在这么多年,还这么容易碎,仙界的人当真一点后手都没有?
想到这里,云无相在隐匿白玉亭前,将亭底最核心的基础阵法符纹修改了一个角。
不影响整体阵法,也不易察觉,却会在关键时刻扰乱空间,把试图传送过来的人传到别处,至于这个别处是哪里,他就不知道了。
这下,在他攒够能量值之前,仙界的人就别想再来凡间了。
还有跑上去的那片宋倚楼,要是他还敢下来,那就提前祝他倒霉。
做完这些,云无相低头看向手里的铜镜:“你和其他灵魂碎片之间还有联系对吧。”
宋倚楼的直觉开始发出不详的预警,口上半点也不心虚地扯谎:【没有啦,他们怕我告密,都在防着我。】
云无相笑了:“我不信。”
一张霉运符贴在铜镜上。
同一个灵魂,只要他们还认为自己是宋倚楼,那么所有碎片的气运理应都是共享的。
找不到人,就给宋倚楼们隔空送上一份大礼好了。
霉运符贴上后只过了不到一壶茶的时间,云无相就收到了来自宣王的通讯。
一只符纸叠成的纸鹤飞从远处飞来,云无相张开手,纸鹤停留在手掌中,随后化作一张信纸。
信上写着——铜镜碎片已寻到一枚,另一枚已有线索,厉王一事已出现契机,可否请观主来王府一叙,细谈。
云无相扫过信上的内容,瞳中的赤色彻底散去,眉眼间的煞气收敛,重新回到安然平静的姿态,心情颇为愉悦地看了眼铜镜上的霉运符。
【观主似乎很开心,那封信里写了什么?”】符纸下方,铜镜绕过纸张遮挡,在可以显露出来的地方发问。
云无相语气柔和道:“有能把你从里面弄出来的东西,高兴吗?”
【观主,我们刚刚还在并肩作战,就这么不念旧情吗?】
云无相语调轻浅:“你我之间的旧情,不就是如此吗?”
“森*晚*整*理宋倚楼,我绝不会接受他人想法凌驾在我个人意志上,只要你还有一天没有放弃你那充满个人欲望的想法,你在我这里,永远都是一个需要被杀死的敌人。”
【可我是蛊啊,观主,不把你变成蛊,你永远不会理解我的世界。】
云无相:“我本就不需要理解你的世界,宋倚楼,你的世界对正常人来讲是畸形的,不说人,你觉得其他蛊人就能理解你吗?”
【他们都是残次品,半人半蛊,只有我才是真正的蛊,我没有同伴的,观主,来陪我吧,我会在婚后乖乖听话,做一个合格的丈夫。】
“宋倚楼,一个合格的丈夫应该在婚前就听话,你的步骤错了,告白追求,磨合,确定对方真的适合自己,想要与之共度余生,之后才是求婚与结亲。”
云无相这次开口没有半分愤怒与杀意,他情绪出奇的平和,他似乎透过这些字看到了一部分真实的宋倚楼。
一个由人与蛊为基石杂糅而成,以蛊自居,自行脱离人籍,不通人理,不懂人情,却会利用人性的异类。
他的世界,有一套属于自己的逻辑,独立且坚定。
【那是人类的步骤,不是蛊的步骤,我们蛊都是先结亲再培养感情的!】
看吧,这个固执的家伙,又在拿他那套自创的蛊的逻辑来反驳自己的话。
云无相:“哪里来的你们?世界上还有第二个你这样的蛊吗?”
【现在没有,等观主变成蛊就有了!】
话题又回到了原点,云无相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因为这注定没有结果,就像人不能教会狗说人话一样,宋倚楼连个人的脑子都没有,他懂个屁的人伦情理,懂个毛的喜欢。
云无相换了个问题:“你是几岁变成的蛊?”
思维逻辑怎么能偏离人的轨道那么远?
【十岁吧?还是十一岁来着?不对,那是我进入毒窑的年纪,我变成蛊,毒窑里没有太阳,我也不知道自己在里面呆了多少年,算不出来啊观主。】
云无相微微蹙眉:“10岁才几两肉,他们扔你下去做什么?”
毒雾泽真就不干人事!拿活人喂什么蛊?哪怕先杀了再扔下去呢?
【因为我把看守我们的毒师给弄死了,谁让他克扣我的伙食,结果那群傻蛋查不出来是谁干的,就把我们这群毒师身边的人都扔毒窑里喂蛊了。】
云无相:“……”好一个自食其果。
行吧,这家伙就算作为人长大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观主若是想要体验一下被追求的过程,我也可以去做呦。】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没机会把观主变成蛊。
铜镜里,宋倚楼郁闷地鼓了鼓脸颊。
铜镜外,破损的镜面上浮现出许许多多的红色花瓣,组成了几个大字——观主,结亲吧!
云无相沉默两秒,然后讥讽地轻笑了一声:“你管这叫追求?”
【这样不对吗?】
“幼稚粗拙。”
云无相目光略带嫌弃地扫过镜面,将铜镜收起来,奔赴宣王府。
宣王在信件发出后就在书房内来回踱步,脚步声在寂静的房间内回响,十分清晰。
屋檐下的风铃无风自动。
闻声回首,他所等的人已经出现在屋内。
刚要开口,一股血腥气传入鼻腔,宣王刚要抬步上前的脚停顿了一刹,开口道:“观主稍等。”
他转头走向书架,从书架上取下一个木盒,木盒打开后,里面是一片不规则的铜块:“这是本王寻得的铜镜一角,观主请看。”
云无相张开手,镜片自动飞入手中,拿出铜镜,找到对应的裂痕放置在其上,拼图只剩下了最后一块。
【观主在找碎片?找齐了我是不是就要完蛋了?】
【别啊观主,给我个机会,我情愿去和别的碎片同归于尽,这样还能在死之前干掉一个情敌。】
云无相放好镜片,贴上封印符,让世界重回宁静,开口问道“另一片,在哪里?”
宣王道:“在愿安城,那里是大俞的禁行地,我的手下也不敢贸然前往其中,不过对于观主而言,想必这世上没有您去不了的地方。”
云无相听到愿安城三个字的时候在铜镜边角无意滑动的手指一顿,眼睫轻微眨动了一下。
宣王与云无相之间隔着几步远,以他的目力看不到云无相这些细微的小动作,便还在继续描述着下属传递回来的信息。
“原本我的人已经买通了愿安城附近的住民进入里面,就是那个人说在一个石人族手里看到了铜镜碎片,但说让他想办法拿到碎片,那个人却说什么都不肯答应,其他的住民也同他一样。”
“他们说,再多的钱也没有命重要,石人族的也叫吃人族,那些人都是会吃人的怪胎,我至今不理解父皇为何不将这些危险的人清理干净,反而让他们占据着一座土地肥沃的城池。”
云无相抬眸看向宣王,问了一句:“那处土地上种出来的粮食,你们敢吃吗?”
宣王不解:“为何不敢?那里长出来的植物有毒不成?”
云无相扫过他的脸,一个年轻的王爷,也对,当年那那些人都让他杀的差不多了,自然无人告知他那些事。
“无毒,不过是长在尸骨之上罢了。”
愿安城,在十几年前遍地腐尸,那里的每一寸土地上都有着人类的骸骨与血肉,入城后的每一步,都是踩在他人的尸骸之上,整座城就是一处巨大的坟场。
第28章
在宣王讶然的目光里, 云无相暂时略过愿安城的事,问道:“厉王那里出了何事?”
宣王一早打好了腹稿, 他一问就开始道:“您斩掉乾坤殿的穹顶之后,隆嘉皇叔在带刀侍卫统领的拥护下继位,朝臣们对此略有微词,加之无人见到父皇的遗体,近来一段时间朝堂颇为动荡。”
“厉王那边有人建议他迎娶镇南将军家的女儿,那样他便有了大俞四分之一的兵力支持,趁新帝尚未坐稳王位,发兵来京,眼下那位将军府的千金正在厉王府上做客。”
宣王说着眼睛向云无相看去, 不说厉王那边,他这边同样有不少人鼓动他发动政变, 趁机继位,都被他给压了下去。
九五至尊又如何,他父皇连个尸骨都看不见,而杀死皇帝的人正在他眼前。
厉王怕是也知晓此事,隆嘉亲王是这人选定的皇帝, 在知晓云无相的意图之前, 他们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云无相听到镇南将军家的女儿, 便知道第二个剧情点到了,这位小姐将门虎女,还与厉王儿时的青梅竹马。
或许是从小生长在兵营里的缘故, 这位小姐已经看腻了威风凛凛的硬汉,就喜欢文质彬彬有才华的美男子。
于是乎,她一到厉王府上就相中了身为探花郎的主角受……
原著第二个剧情点和春日宴之间相隔数月,眼下这般快, 多半是他把老皇帝弄死的缘故,皇位动荡,让这位将军府的小姐也提前出场了。
这边宣王说完见云无相没有反应,掂量再三还是问了出来:“您选择嘉隆皇叔,是我与厉王皆无帝相?”
云无相扫过宣王眼底藏不住的忧虑与不甘,明了这人是在担忧他插手皇位的事,回道:“时候未到罢了。”
“皇位之争我不插手,杀了皇帝不过是因为他走了歪门邪道,然而他本不该死于此刻,命数未绝,隆嘉上位无事,你们这些小一辈的继任,便是承父命,损阳寿。”
让你们现在就开始争皇位,剧情直接就崩没了。
一句损阳寿让宣王彻底断了一些想法,随后皱眉:“可皇叔继位,下任太子人选存疑啊,您这不算更改王朝命数吗?”
云无相:“隆嘉亲王命中无子。”
原著里提过一句,嘉隆亲王年轻的时候被其他皇子算计了,一碗毒药下腹后便彻底失去生育能力。
他看到嘉隆亲王后就选了这个人继任皇位自然是因为他最合适,无论从能力,还是对剧情的影响度来说,他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宣王听后安心了,一张符箓落到他面前。
“护身符,可在生死关头救你一命,这是镜片的报酬。”
宣王接过符箓,在风铃作响声中抬头看去,身前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再看向手中的符纸,忽而一笑:“一张保命符啊,这可得收好了。”
“其实,我还挺想去试试修仙的,可惜了。”
一剑斩皇宫,哪个男人见过乾坤殿上那平整的切口后不会对此心生向往?幻想自己也能拥有这般强大的力量。
可惜了,他生来就是皇子,身后背负的东西太多,争夺皇位不仅仅是他与厉王之间事,还是他们背后母族以及一众支持者两房势力博弈,只要厉王不退,他便不可能退。
再说了,观主似乎也没看上他。
还是继续争皇位吧。
……
云无相回到岛上,先是研究了几天赵四海身上的禁制,发现这东西要想解开必须先把修为再提上去一个阶层。
不然他的真气在禁止解到一半的时候就会耗尽,然后解禁失败,到时候赵四海直接死翘翘,他什么信息都挖不出来。
提升等级,就要渡过心魔劫。
云无相渡不过心魔劫,一半原因是想留着心魔,看自己过去的模样,另外一个原因是有些东西他还没有放下。
扫过只剩一块拼图的铜镜,愿安城,他或许真的该去一趟了。
做出决定后,云无相找到沈澜卿,随便扯了个理由就把人带回了京城。
沈澜卿如今的修行主要是先吸收体内的阴气,不在岛上也能修炼。
带人回京之后,云无相又掐着时间让其去玉石商铺里买一块玉回来。
沈澜卿也不多问,师父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加上可以修行的兴奋劲还没过,乐呵呵地就去了玉石铺子。
然后又撞上一朵桃花。
沈澜卿精挑细选出来一块质地上乘的玉石后,正准备去结账,脚下突然一滑,身体连忙调整姿势保持平衡。
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女声:“哎呀!”
“小姐小心!”
沈澜卿腰身一转,身体勉强稳住后顺势伸手捞了一下向自己砸过来的黄衣女子,不想对方一个下腰回起,自己站稳了跟脚不说,还向沈澜卿伸出手,那架势看着起来也是要捞人的动作。
两个人的手在空中一撞,彼此都愣了一下。
“抱歉,失礼了。”沈澜卿收回手。
“哈哈哈,不好意思啊。”黄衣女子笑容爽朗地说道,那笑脸看得沈澜卿一愣,看得女子随行丫鬟两眼一黑。
“小姐,笑不露齿,笑不露齿啊!”丫鬟拉着女子小声说道。
黄衣女子闻言收起笑容,对沈澜卿露出一个假得可以的微笑:“抱歉啊,刚才差点砸到公子。”
沈澜卿:“不,是我差点冲撞了小姐,还好小姐身手敏捷……”
“那当然,我可是从小跟着阿爹……”黄衣小姐一开口丫鬟就开始小声叮嘱:“大家闺秀,大家闺秀。”
黄衣小姐面色扭曲了一瞬,硬生生将习武两个字换成了:“学舞蹈。”
这三个字一出,沈澜卿不禁失笑。
走到门口的厉王脚步一顿,目光扫向自己身旁脸色铁青的魁梧男人。
隐身在一旁看剧情发展的云无相莞尔一笑,与系统道:[这女配,到是有趣。]
沈澜卿一出门他就跟过来了,刚才两个人脚滑也是他干的,不想后续会如此滑稽。
【是啊,她爹脸都青到发黑了。】3339发出吃瓜的感慨。
“南君旋!”
南君旋一转头就看到了自家亲爹难看的脸,脸色飞快扭曲一阵后挤出一个僵硬的淑女微笑,夹着嗓子娇滴滴地喊了一声:“爹爹~”
镇南将军一个魁梧的壮汉硬生生被这声爹给雷得抖了一下,目光扫过周围的人,脸上同样挂起了虚假的慈父微笑:“乖女儿。”
南君旋眼皮一跳,镇南将军嘴角一抽,父女两个看向彼此的眼神都嫌弃的很。
厉王则是与沈澜卿一阵尬聊:“你不是随观主修行去了吗?”
沈澜卿:“对,回来暂住一段时间,你最近身体可还好?”
“还好,管家的事,我代他向你道歉。”
“不必,你的人,担心你是应该的。”
相顾无言一会后,厉王看到他手中的玉石,问道:“你来买玉?”
沈澜卿:“对。”
厉王:“我买单吧,当做赔礼。”
“不必。”沈澜卿拒绝道,他给师父买的玉,厉王掏钱算什么?
“你们两个认识?”南君旋探头看着两人。
厉王:“认识。”
沈澜卿:“有过一面之缘。”
南君旋看看两人,扫了一眼厉王后就望向了沈澜卿,重点是看着他的脸,眼神都亮了几分:“小女南君旋,这位公子贵姓?”
“在下沈澜卿。”沈澜卿也就只在云无相面前更加孩子气一些,出门后面对谁都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温润公子模样。
一张条件优越的脸,一个流畅优雅的行礼,再加上温柔的微笑便足以让南君旋的眼睛挪不开视线,开始沈公子长沈公子短的没话找话。
而这成功让镇南将军的脸色由青转紫,眼神像是要拿起军棍,在某人屁股上来上几下。
出于礼数,沈澜卿自然不会让一个姑娘落了话,觉得尴尬,南君旋的每一句话他几乎都有所回应,让在场某位王爷也开始变了脸色。
注意到气氛不太对后,沈澜卿随口找了个理由结账告辞,南君旋也追了出去:“沈公子,你家在哪儿啊,我以后能找你去玩不?”
“男女有别,南姑娘还是去找其他贵女一同玩乐为好。”
说完,沈澜卿看到南君旋脸上那效果不佳的淑女笑容,最终还是忍不住委婉地劝告了一句:“其实,南姑娘你还是开怀大笑的模样更好看。”
南君旋呆呆地望着他的远去背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好看吗?”
这还是她来京城以后,第一个不觉得她行为举止有失体面,还夸她笑起来好看的人。
“黄毛丫头,在这里愣啥子呢?”镇南将军走出来,一巴掌拍在女儿肩膀上。
接着他就见到自己不省心的女儿笑着转头,指着沈澜卿离开的方向道:“爹,我能抢那个沈澜卿当压寨夫君吗?”
镇南将军瞬间暴躁地给了女儿一巴掌:“滚犊子,还没成婚呢你就想给厉王带绿帽子,我怎么有你这么个闺女!”
南君旋呲了呲牙,揉着被拍疼的肩膀道:“啧,厉王有啥子好的,我就看他不顺眼,要不是他我至于到这破京城来当个劳子的大家闺秀。”
“小点声,这地方是京城,别啥事都胡咧咧。”
父女两个背着厉王小声嘟囔了几句,转头恭恭敬敬地陪着厉王一起选玉,只是每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滴,女配南君旋对主角受一见倾心剧情点已完成。】
云无相看完全程,感慨他徒弟还有几分当海王的潜质,听到系统提示后,问道:[我现在还差多少能量?]
【开启时空隧道共需10万点能量值,现已累计41672点能量值。】
还差六成,云无相皱了皱眉:[再过几个剧情我能凑够能量?]
【除去一些细碎的小剧情点,剩余大剧情点五个。
大约一年后,宣王与毒雾泽联系上给厉王下毒,导致毒性加重,性命垂危,沈澜卿挖心入药可获得3万点能量值。
挖心后第一次死遁可获得2万点能量值。
死遁期间厉王被赐婚,沈澜卿听闻这件事可有1.5万点能量值。
七年后被厉王找回,囚禁在皇城里一年,后皇城失火,第二次死遁可获得3万点能量值。
最后便是厉王带其寻找仙岛,请世外高人救治的剧情,可获得1.5万能量点。】
【宿主再完成三个大剧情点就能凑够能量了。】
云无相双臂交叉,手指在胳膊上打鼓点,三个剧情点,挖心,死遁,赐婚。
挖心入药,也就是沈澜卿的体质有着五色彩灵芝改造,换成旁人,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还是给徒弟再修改一下功法吧,鬼修功法融合草木灵修功法的恢复力,应该可以让他徒弟让变成低配版宋倚楼,到时候怎么砍都死不了。
只要不动情,挖个心,少个腿都不是什么大事。
于是,沈澜卿在将买回来的玉石交给云无相两天后,他便收获了一本新功法和一个玉镯。
“师父这是?”沈澜卿看着手中的镯子,和他曾经那枚青龙玉镯一模一样。
云无相道:“青龙玉镯,带上吧,遇到险境将它砸碎,可保命。”
沈澜卿看着镯子却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喜悦:“师父,我就没什么能帮到你的地方吗?”
买玉的时候他还以为终于能帮师父做点什么了,结果还是给他的。
云无相:“把你自己照顾好,勤加修炼,就是在帮我。”
“若是有一天,厉王毒发病重,无药可治,寻你治病,你可以给他半颗心脏,让莫阳帮你假死脱身,回岛上养伤,如此,沈府不会有难。”
沈澜卿听着他的叮嘱,握紧手中的镯子,紧紧盯着云无相:“师父,你要去哪?”
你又要离开了是吗?不然为什么要叮嘱我这些事?
云无相:“我要去解决一些事情,归期不定,告知你这些不过是以防万一。”
归期不定,又是归期不定,上次你对我说归期不定就丢下了我十三年!
沈澜卿压了又压,那句我能不能一起去还是没能说出口,最后道:“祝师父一切顺利,早去早回。”
“嗯。”云无相给不了他一个具体时间的期限,渡心魔劫这种事,他也是第一次,没经验。
小徒弟盯着他的眼神,让云无相莫名有种要出远门前,自家养的小狗扒着门槛望着你,也不叫也不闹,眼里却明明白白写着你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的既视感。
但是这事真不能带他。
云无相说完就走,离开沈府,铜镜开始闹腾:【你还给他做镯子!我嫉妒了,观主,小心其他的我去偷镯子。】
云无相淡淡扫了他一眼:“去吧,那镯子里有给你准备的惊喜。”
【奥,是给我的陷阱,不知道哪个倒霉蛋会中招,哈哈哈哈哈!】
过了一会儿,铜镜观察到有些不对:【观主,这好像不是回岛的路啊,我们这是要去哪?】
云无相:“当然是去愿安城把你拼好,凑齐一整面镜子,修复完整的法器之后就可以打上契约,抹杀器灵。”
“期待吗?”
【不期待,别的片片还没死干净呢,干嘛一定要先杀我呀。】
云无相笑道:“因为我现在只看得到你。”
只有你就在手边,其他的片片都在躲着呢。
【哇耶,观主和我表白了!】
云无相:“……”智障儿童快乐多。
周围的景色不断变幻,植被越发茂盛,人烟却越来越稀少。
直至一座爬满绿植的城墙出现在眼前。
愿安城,到了。
第29章
古朴厚重的城墙上满是绿色, 有青苔,有爬藤, 还有一个从城墙上蹦跶的红发小孩。
小孩动作熟练地顺着藤蔓荡来荡去,像个小野猴子般灵活。
在越发靠近地面的时候直接向下一跳,脚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平稳着地,后衣领子被一只手抓住,哇呀叫喊着视线一转,眼前多了一道人影。
小孩望着突然出现的人。
第一眼:这人的衣服好干净,还有山水花纹的。
第二眼:这人长得好高,脸好白,比天星阿姐还白, 是在脸上糊了面粉吗?
第三眼:黑头发?是外乡人!
小孩顿时咧开嘴,像示威的小狼崽子一样呲起牙, 表情凶狠地嚷嚷道:“外乡人!放开我!小心我吃了你!”
云无相刚一进城就听到头顶有窸窸窣窣的声响,寻声转头抬目望去就见这小孩在城墙上爬藤,盯了一会儿后在小孩要蹦下来的时候把人捞在了手里。
小孩一身麻衣上沾满了绿叶,头发也乱糟糟的像个鸡窝,云无相目光落在小孩的一头红发上, 问道:“你父母在哪里?”
小孩眼神茫然了一瞬, 接着就像是被点燃的炮仗一样:“你管老子呢!快点放开老子!”
一边说着眼神朝着云无相手臂上打量, 眼神里透着一股子凶性,像是下一秒就会张开嘴照着皮肉狠狠来上一口。
事实上他真就这样做了,脑袋向前一冲嘴巴长大, 整个人突然被一股力道拎着转了一圈。
转完圈的小孩眼神也不凶了,一张小脸皱巴到一起,眼睛里瞬间堆满了水汽,手捂着自己的嘴巴像是要哭出来一般。
云无相看着他的动作, 推测道:“咬到舌头了?”
“幺尼罐。”小孩瘪着嘴,语气很硬,但是发音模糊,标准的舌头受创音。
小孩突然吸了吸鼻子,眼睛睁大,对云无相道:“快奏!猎户们回来了!”
云无相:“猎户?”
“走啊!你想死你爷爷我还没活够呢!那群畜牲踏马的连同乡都吃!”
小孩骂出那句牲口的时候眼里没有愤怒只有恐惧,估计是从哪里听来的话自己学了去。
成群的脚步声与交谈声渐渐扩大,小孩挣扎地越发强烈,语调着急又不敢大喊出来:“放开喔!你要死自己死,别拉着老子一起!”
小孩只顾着惊慌,也就没看到他说出那句连同乡都吃的时候,云无相棕黑的眼睛里一闪而过的赤红之色。
人言步履声已经近在耳畔,城门之后出现了一批人,手里拎着带血的棍棒锄铲,肩上扛着一个木棍,木棍上串着一个双手双脚都被捆在一起的人,那捆法与捆野猪的方式如出一辙,被这样捆着的,却是一个人,或者说是一具尸体。
这些人见到云无相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脸上出现了一种见到食物自己长腿跑到家门口的喜悦。
“居然有外乡人送上门来了!”
“他那衣服挺好看的,下手注意着点儿,别扯坏了。”
“我也看上那衣服了,咋分?”
“我匀你十斤肉,衣服归我。”
“也成。”
“别笑了,多注意着点儿,这人不对劲儿。”
领头的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男子见云无相站在原地,顿时心生警惕。
其他人有的意识到了事情有些反常,也有的人不甚在意。
“石桥叔,他一个外乡人,进了城就是半个死人,怕什么?”
“就是,在外面小心点儿也就算了,这家伙居然敢进城,哈哈哈,这不上赶着给爷爷加餐吗?”
石桥看着眼前的那道背影,越看越觉得熟悉,心底升起一股止不住的惊挛。
“你是谁?”
云无相转头,视线扫过石桥那张沧桑的脸,与他身后的被串在木棍上尚在滴血的人尸。
“为何?”
石桥看清楚他的脸后,双目大睁,全身都像被冰冻了一般。
而在听到云无相那声为何之后,他双目赤红地喊道:“你问我为什么?因为我想活着!”
石桥抓着自己的头发,面皮狰狞地抖动:“你看看我的头发!自从喝了你的那碗破药之后,我头发就变成了这样!我走到哪里都会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盯着!”
“他们说我会吃人,那我就吃给他们看!”
“我问的不是这些。”云无相平淡的语气与神情让石桥心中发紧。
“你想问什么?”
云无相:“你为何没死?”
石桥满脸激怒,情绪彻底失控了一般狂吼:“我就一定要死吗?凭什么?世界上那么多恶人都还活着,凭什么我就吃了几口肉,就要死?”
“云无相!你也是靠着吃人活下来的!你和这城里的人没有区别,凭什么?!凭什么你就能决定我们的生死!”
云无相手里的小孩和石桥背后的人都被石桥的这些话给惊到了。
捕猎队里,陆续有人认出了云无相,面色瞬间变得煞白:“他回来了。”
哐当,有人丢下手里的家伙,撒腿就跑,刚跑两步身形便猛然一顿,整个人向前扑倒下去。
众人看着那人倒地不起,脖颈僵直地转头望向站在几米远的云无相,他的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金色长剑。
剑尖抬起,逐渐与石桥的咽喉持平,金色长剑转化成赤色,那颜色让石桥瞬间回忆起了13年前的那一天。
石桥不动了,他知道云无相想动手的话,自己根本跑不了,但是他不明白:“你都走了13年,为什么还要回来?”
剑身穿透了石桥的心脏,云无相看着对方苍老了许多的面容,道:“我来前没想过,会在这里见到你。”
心脏被洞穿,失血带来的虚脱感让石桥说不出话来,意识的最后,他神色复杂地看了云无相一眼,随后双目渐渐合拢,最后的神情反倒是平静的,眉宇间甚至有着一份解脱般的释然。
“快跑啊!”
捕猎队的人如惊弓之鸟一般四散而逃。
云无相从石桥的胸膛里抽出长剑,侧剑甩去上面的血迹。
抬眸扫过疯狂逃窜的人们,血煞之气如锁定猎物的苍鹰游隼,电光火石之间穿过几人的身体。
手底下传来一阵颤动,以及小声的弱弱的哭音:“别杀我,别杀我,我还没吃过肉呢,呜呜,别杀我。”
云无相低头,问道:“你没吃过肉?”
小孩已经没了最初皮猴似的张狂,眼泪一滴滴的往下掉,呜咽着说:“没有,阿姐不让我吃。”
云无相:“你阿姐也不吃肉?”
小孩点头:“农帮的人都不吃肉。”
云无相道:“带我去农帮。”
小孩拼命摇头,一脸视死如归的悲壮:“你还是杀了我吧,我绝对不会背叛农帮的!”
云无相杀人有有些沉郁的心情到是被着小孩的童颜稚语逗笑了一瞬,他放开手,对这小孩道:“那你走吧,告诉他们,一个叫云无相的人在城门口,让他们自己决定要不要来见我。”
“不杀在大灾年后没有吃过人后的人,但从现在开始,凡是离开这座城的人,我都会认为是他们在心虚,然后全部杀死。”
小孩抖了抖,倒腾着两只小短腿飞快跑走,一边跑还时不时回头看看云无相有没有跟上来,见他一直站在原地,才向着农帮走去。
【阿云,你以前来过这里?】
云无相手中召出四张符箓,符纸飞出,落在愿安城东南西北四个角落,立下结界,而后取出铜镜,扫过这句话,道:“我许你这样叫了吗?”
【叫观主太生疏了,还是阿云听起来更亲昵一些,阿云阿云~】
云无相对宋倚楼的称呼不予理会,俯身合上石桥的双眼。
【阿云的厌血症是因为二十年前的大旱灾啊,一群死去的枯骨而已,阿云只要变成蛊,就不会再为这些人而感到困扰了。】
“我要作为人活着。”云无相语气不重,话里却有着一份极端的执着。
“宋倚楼,我永远不会变成你的同类,想找同类不如尽早换个人。”
【可我觉得,阿云就是最适合成为我同类的人。】
【你真的有那么在乎这些人的生死吗?阿云,看看镜子吧,你杀人时候的眼神,与我没什么不同。】
“谁会在杀人的时候看镜子?”
云无相说着扫了眼镜面,从上面看到一双微微泛红的眼睛,煞气沉积,冷漠无情,犹如凶兵化形,血迹点睛。
这就是,现在的他。
和现代的自己没有半分相似之处。
一众尸体的血迹流出,地面上很快出现了大片的血色,那刺目的红看得云无相微微蹙眉。
挥手一片炽热的火焰撒在一众尸体之上,尸体与血迹在极短的时间内被烧灼一空,只剩下一地焦黑之色。
“云大哥,是你吗?”
云无相侧眸望去,只见一个将红发扎成麻花辫的少女在不远处看着他。
扫过少女的眉眼,云无相陷入了回忆里,有点眼熟,但这是谁?
好在少女很快就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她抬手撩起额头的发丝,露出一块碎花状的暗紫色印记:“是我,满天星,我的名字还是云大哥帮忙起的呢。”
通过那个胎记,云无相将眼前的少女和一个哭着说自己想当星星的小女孩重合起来:“小星?”
“是我,云大哥,你这次回来,是有什么事吗?”
听到云无相口出熟悉的称呼,满天星觉得眼前的人比之前亲近了一些,却依旧不敢上前,只隔着一段距离询问。
“我来找一样东西。”
云无相拿起镜子给她看,道:“我的铜镜丢了一块,有人告诉我,那片镜块在这里。”
说着他见到满天星看向镜面的神色逐渐变得有些古怪。
将镜身森*晚*整*理转过来,铜镜上的字迹飞速消失,但以云无相的眼力还是在字迹消失前捕捉到了上面的内容。
【你好,我是你云大哥的伴侣,他现在神智有些异样,千万别让他拿到那块碎片,碎片一但凑齐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
“……”
云无相抬头,便见满天星笑容尴尬中带着一丝警惕与探究,一只腿悄悄向后退了一小步。
云无相面不改色地说道:“你也看到了,这铜镜里住着一只恶鬼,把铜镜凑齐,才能将他杀死。”
“害怕的话可以把铜镜碎片扔到城外,我自己去拿。”
满天星连忙摇头:“不,我当然信云大哥,但是铜镜碎片不在我们手里,在捕猎队的石桥手里。”
云无相低头看向脚下焦黑的土地。
刚刚下手太快了。
“他死了,身上没有铜片,东西应该在他的住处,可以帮我带一下路吗?”
满天星点头:“好的,云大哥。”
“石桥的住处在猎户们居住的地方,他们都还在延续当初的……云大哥会杀了他们吗?”
满天星说着看向云无相,然后听到了一声不轻不重的嗯。
靠近猎户的居住地时,云无相让满天星留在不必再跟着了。
“杀人的场面,姑娘家不要多看。”
满天星有些晃神,突然忆起,似乎很多年前,她就从这个人口中听到过这句话。
这句话之后不到一天的时间里,愿安城的上万难民,只剩下了不到一千人。
那些人活到现在只剩下了六百余人,今日过后,又会剩下多少?
……
石桥的房间内,云无相拿着最后一块铜镜碎片将拼图拼接完成。
【阿云,我能戴罪立功给自己赎命吗?】
【厉王身边有一个我,要不然你先去把那个我杀死?】
云无相早有预料一般,半点也不惊讶地说道:“我知道。”
没点底气厉王能主动和他小徒弟这个救命药材说一别两宽?
这底气还能是谁给他的,厉王身上的毒到底还在不在怕是只有宋倚楼知道。
有一片宋倚楼在厉王身边,别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都会被这只毒蛊干掉,倒也算是以毒攻毒,他对宋倚楼的毒性很有信心。
铜镜里的宋倚楼却不干了:【什么?凭什么观主留着他不留着我?他有什么利用价值?我都可以代替的!我绝对比他乖巧听话。】
云无相扫过铜镜:“争什么先后,反正都要死。”
这一眼看去,铜镜上浮现的不再是宋倚楼的胡言乱语,而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铜镜在拼和完毕后终于发挥了它最基础的功能,映照人面,此刻铜镜上所浮现的正是云无相的脸,只是略有差异。
镜中的人影有着一头现代风的清爽短发,棕黑色的眼睛澄澈见底,眉眼虽有些沉郁之色,气质却很干净舒和,还带着一分沉静的书卷气。
镜中的他微微一笑,语气是大学生式充满礼貌的友好:“你好,我是云无相。”
“可以把身体还给我吗?”
“我的心魔。”
第30章
云无相望着镜子上的倒影:“心魔?”
“宋倚楼呢?你把他吃了?”
镜子里的人影像是有些无奈的笑了一下:“你把自己当成人了吗?这样也好, 我并不想和你发生冲突,只不过, 能不能请你换一具身体?”
“任务完成后我还要完整的回家。”
云无相听完不做回应,依旧是之前那个问题:“所以,宋倚楼呢?”
镜中人表情中多了一丝头疼:“他在吵。”
“你还觉得我才是心魔吗?”
镜中的云无相似乎很苦恼该怎么说服他:“我很感谢你的出现,拯救了即将崩溃的我,虽然你是我的心魔,但我将你视作我的兄弟,现在我已经有了回家的希望,你却被我的记忆与执念困住了。”
“阿云,我想放你自由, 你不应该背负着我的执念与记忆活着。”
云无相耐心等待着镜子里的自己说完,再次开口:“宋倚楼……”
镜中人摇了摇头, 很有耐心的温声道:“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会被他算计,没事的,阿云,你只是会离开这具身体,并不会真的消失, 而且他一直以来喜欢的人都是你, 不是我。”
“心魔本无相, 离开我,你会获得真正的自由。”
镜子里的人伸出一只手,慢慢的, 他整个人都走了出来,双手向前伸去,似要抚摸云无相的脸。
云无相头一歪,直接躲了过去。
镜中人一怔, 随后露出一个有些失落的苦笑:“你竟与我如此见外了吗?”
“没关系,你只是把那些事给忘了。”镜中人的瞳仁中仿佛出现了一道虚幻的黑色曼陀罗花。
“现在,回想起来吧。”
云无相的视线与那多曼陀罗花接触的一瞬间,无数回忆在脑海中浮现。
哐当。
铜镜落地,碎裂的镜面倒映出一双失神的眼眸。
……
“阿云,我找到了两块芋头,分你一块,你带回去给沈先生一起吃。”
云无相在与镜中人对视后眼前一花,再次看清事物的时候,面前是一张不算帅气,但是五官端正,称得上一具阳刚硬朗的脸,只是此时瘦的有些脱相,但那双眼睛炯炯有神。
这张脸在十几年后的模样他还记忆犹新,因为自己不久前才帮其合上双眼。
“石桥大哥,谢谢你!”云无相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如此说道。
“谢什么?没有沈先生当初好心收留,我早死了。”
石桥抬手摸了把他的头,把稍大些的那块芋头塞到他的怀里,小声叮嘱道:“藏好了,别被人看见,快点回去,拿给沈先生吃。”
“这东西我也就只敢交给你了,托付到了别人手里这芋头怕是连沈先生的面都见不着。”
“我这就回去。”视野的主人如此说道,接着便是一阵奔跑的脚步声与急促的呼吸。
云无相想起来这是什么时候了,饥荒初期,沈澜卿的父亲沈岳秋在经商返家的途中捡到了他,没过多久又捡到了饿昏在路边的石桥。
沈岳秋是个真正的善人,他收留了石桥,却不想,石桥仅仅是这场大灾开始前的一个预告。
商队继续前进,不久后便遇到了第一批难民,队伍里的财物货物全部被哄抢一空,马匹更是当场便被刺死。
商队的成员最初还护着沈岳秋这个老板逃难,直到粮食耗尽,所有人都去自己寻找食物,在快要饿死的时候,没人顾得上以前的老板。
这两个芋头的事,发生在粮食耗尽后的第七天。
心魔这是把他带到了回忆里?
“阿云,跑这么快是要去哪呀?”两个身穿商队统一蓝色短褂的男人突然从一旁出现,叫住了回忆里的云无相。
“我渴了,去河边喝口水。”阿云小心掩藏着自己怀里的芋头,装出一副很渴的模样:“天太热了,我快渴死了。”
这话也不假,天确实很热,日头毒的很,阿云这个现代人在穿过来前已经算是班级里身体素质比较好的那一批了,依旧难以忍受这份酷暑的热量,每日都中暑的边缘徘徊。
他的表演动作里有着九成九的真实,对面的两个人似乎相信了,他们附和着阿云的话。
“是啊,这邪门的大太阳,都多少天没下过雨了。”
“地面都裂了,今年的收成怕是不用想了,就等着朝廷的救灾粮吧。”
两个人边说边擦汗,逐渐靠近阿云身旁。
“我俩也渴了,阿云,走吧咱们一起去河边。”
阿云不得拒绝,随两人一起往河边走去。
远离人群后,两个男人突然一左一右按住阿云的肩膀。
阿云一路上都在防着他们两个,在两人动手的一瞬间就如同一小泥鳅一般跑了。
然而没过多久,他便被追到了一个死胡同里。
“阿云,我俩也不想费力气,把你怀里的东西交出来。”
“我俩也是实在饿了,不然谁费力气来追你。”
云无相看着渐渐逼近的两个人,他们的名字早就忘干净了,但是那两人脸上浮夸而虚伪的狰狞之色他再熟悉不过,那种在道德边缘逐步坠落的贪婪与狂躁。
“沈先生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再不吃一口食物他会饿死!”
若是往常,阿云不会死命护着一颗芋头,但他怀里这个已经不是普通的芋头了,那是沈岳秋活下去的希望。
“我们谁不是饿了两三天,交出来我们还能给你留一口。”
“别废话了,直接动手!”
两个商队成员原本便是膀大腰圆的体型,眼下就算是饿了一阵子,身上的腱子肉也还没退完,撸着袖子就向阿云伸出手,准备强抢。
这时云无相突然发现自己能动了,余光扫过一块碎石,一只手已经抓住了他的衣领。
电光火石间,云无相动作迅疾狠辣地挥动手臂。
一声哀嚎响起,血水喷溅到云无相脸上,缓缓流下。
坑洼不平的石块一角刺入男人的侧颈,云无相一脚将人踢倒,转头在另一个人还在愣神的时候绕到他的身后,拉着对方的头发手腕骤然一转,只听脖子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便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扭曲到了一侧。
做完这些后,云无相再次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
他看着阿云跑到了小溪边清理血迹。
温热的溪水拍打在脸上,让云无相更加清晰地回忆起来这段记忆。
两个人确实死掉了,他也的确在小溪边清理了很久的血迹,唯一不同的是,记忆里他是在反抗间失手杀死的,不是如现在这般主动杀戮。
阿云对着溪水剧烈的喘息着,衣服上的血色却怎么也洗不下去,他呆愣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我杀人了。”
云无相:“只是杀两个强盗而已。”
他只是随口一说,却见阿云满脸惊慌的站起来,环顾四周:“谁在说话!”
云无相一愣,这心魔搞出来的幻境还能和里面的自己说话?
实验性地问了一句:“听得到吗?”
阿云四处张望:“你是谁?你在哪里?”
还真能听见,云无相道:“你就当自己精神分裂了吧,我是你的第二人格。”
阿云一听瞬间哭了出来:“这操蛋的古代!要人命的穿越,我都成精神病了。”
云无相:“你不是精神病,你是正常人。”
阿云:“我都精神分裂了,你都出现了,我还不是精神病,那我是什么?疯子吗?”
云无相:“……你不是疯子。”我不是疯子,别骂自己。
阿云抹干眼泪:“算了,你说不是就不是吧,我先回去把这个芋头给沈先生煮了。”
他不会喝的,早就知道结局的云无相沉默地看着他回到沈岳秋的住处,将那块只有拳头大的芋头煮了一锅汤。
“沈先生,喝汤了。”
“咳咳咳,阿云,辛苦了,你也喝。”沈岳秋与沈澜卿长得有七成像,只是气质更加温和儒雅,如今患病加饥饿,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病气。
云无相看着沈岳秋的脸,仿佛看到了一个成熟假病弱版的沈澜卿,原著里的沈澜卿或许就是这幅模样。
阿云大口喝着汤,喝完才看到沈岳秋从厨房走了出来。
沈岳秋笑道:“阿云的汤煮的真好喝,让我忍不住给自己续了一碗水。”
阿云不觉有异:“水放少了吗?早知道我煮的时候再多放点儿。”
沈岳秋虚弱地笑着摇了摇头。
云无相:“他把那半块芋头藏起来了。”
明天你就能喝到一碗轻微变质的芋头汤。
他说出这句话后,阿云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继续与沈岳秋说着话,直到沈岳秋表示自己有点乏了,想睡上一会儿。
然后在第二日,阿云果不其然地喝到了那碗变质芋头汤。
云无相心道,记忆不能变,他还是旁观者,却能和阿云在某些时候说上两句话。
心魔这样做的意图是什么?
幻境里的时间飞速前进着,不久后,云无相便再次掌控了身体。
之前阿云洗脸的那条河快干了,所有人都在河水彻底枯竭之前争抢着取水,
一开始是争吵,后来感觉自己取不到水的人开始抢别人的水,抢不到就直接把对方的水也给打翻。
最后,云无相站在几具尸体中央,背后守着一桶没有装满的水。
水源断绝,他们不得不继续踏上行程,寻找新的,能活下去的地方,也是自那天开始,云无相掌控身体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每一次,都是在打架杀人的路上。
阿云一开始还在为了杀人而恐惧痛苦,后来他开始变得沉默,麻木。
在又一次为了半块长毛的萝卜干打跑一个壮汉之后,阿云看着手中的战利品崩溃地蹲下身体,第无数次重复同一句话:“我想回家。”
“我想回家!”
云无相:“会回去的。”
阿云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惨笑:“我回不去了,我已经回不去了。”
“我在干什么啊?就为了半个萝卜干!就为了这么半个萝卜干,我在和人拼命,我在像个疯狗一样从别人手里抢东西!我明知道对方没有这一口吃的也有可能会死!”
阿云在一串歇斯底里的自我质问之后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气,颓然发笑道:“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有什么意义?”
“我不想这样活着。”
云无相看着曾经崩溃的自己,心底却没有什么波澜,他早就过了会因为杀人而痛苦的阶段。
幻境里的自己果然还是一个正常人。
【你就没有一种想要取代他,替他杀人的想法吗?】
云无相:“没有。”
“我为什么要帮一个幻境里的假人杀戮?”
云无相眼神上斜,透过虚空看向某处出现异样气息的方位:“倒是你,终于忍不住出来了嘛?心魔。”
【不,我不是心魔,你才是,我这样问是因为,你当初是这样告诉我的。】
【我那时候真的以为你是我的第二人格。】
云无相:“你说我是心魔?”
【是的。】
云无相发出质问:“你见过谁的心魔会主动保护本体,而不是像你一样试图占据我的身体。”
【虽然我也知道你为什么身为心魔会有这样的想法,但这真不是你的身体。】
云无相冷不丁换了个话题,问道:“宋倚楼呢?”
【你为什么总在提起他?】
云无相:“我不信他会老实待着,也不信你能看得住他。”
【我给他贴了十八张昏睡符,二十张封印符,确保他不会醒过来。】
云无相难以理解的发问:“所以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
【我不想杀人。】
“人设保持的不错。”是他印象里过去的自己会说出来的话。
云无相夸赞了一句,然后催促道:“不过宋倚楼不算人,赶紧杀了,不然你一定会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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