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云无相张开手, 七幻锁雷塔落于手中。
“空阵,左位, 转。”
正在拆家的两只鬼被分别传送到了两个地方。
云无相张开手,精准捞到宋倚楼的衣领,手腕一甩将人拉到身后。
宋倦雨悠悠飞落在地,扫过两人的姿势,眼底闪过一丝微妙的神色。
朱唇张开,话音未起先被一声自带冷感的音调打断。
“塔灵,送客。”云无相说完,身侧飘着的七幻锁雷塔开始转动。
灵光闪烁间,阵法产生调度, 宋倦雨眼前景色骤然一变,耳畔几声飞鸟惊鸣作响, 振翅空音入耳。
环顾四面八方的苍翠古木,宋倦雨对着空气喃喃道:“我这是被扔出来了?”
“呵呵,哈哈哈哈。”宋倦雨手指点在唇瓣上,像是要压住那有些放肆的弧度:“这可真有意思。”
“让我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啪嗒
一枚白子掉落在棋盘上, 滚动间撞歪了另外几枚棋子。
“怎么连枚棋子都握不住了, 白皎?”影魔君看向自己失神的道侣, 他竟是从这张脸上看到了失态两个字,影魔君蹙眉:“又出什森*晚*整*理么事了?”
白皎立起来:“无碍……不,我们回鲛人领地呆一段期间。”
刚赶到秘境的影魔君:“你不是说, 这里将会是最安全的地方?难道这里也……?”
“不。”白皎叹息一声苦笑道:“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没错。”
“但是观主扔了一个大麻烦回来。”
白皎习惯性仰头看天,扫过天上的繁星,忽地倒吸一口凉气:“嘶,这星象, 什么东西?”
……
宋倚楼从云无相身后探头张望:“观主,你把她传哪儿去了?”
云无相:“九尊秘境,助她升一升修为,免得下次与凝夜对上输得太快。”
对方有违规系统在,能给种下天道病毒,逼得天道投胎转世,天道誓言也未必牢靠。
世界意识在云无相的印象里,一直挂着一个“不靠谱”的标签。
云无相:“你想她继续留下?”
“我都在午饭的食材上下好毒了,就等着她吃呢。”宋倚楼手指绕着云无相一缕头发转圈,颇为惋惜道:“能试毒的劫君可不多。”
两人身后,塔灵立刻通过扩音阵法,开启广播式传声:【所有人听着,今天的食材不要动!宋倚楼在上面下了毒!】
“嗷!”一只巨大的火麒麟仰天长啸,口中喷出的火束直冲天际,将半边天空映出红色。
吼着蹦哒了两下后,火麒麟就地打起滚来,庞大的身躯将本就七零八落的房屋彻底压进了地里。
宋倚楼轻笑一声:“百毒不侵?”
塔灵:“……”受害者已经找到了。
深吸一口气,塔灵:“观主,丘明山的建筑已经损坏了三分之二,剩下的一部分会阻碍隐天大阵构建,需要拆除。”
云无相拍板道:“直接重建吧。”
宗门重建第一步,卡在了设计稿上。
不是没有人制作设计稿,而是提意见的人太多了。
塔灵的跨界群聊大阵又拉了起来,一群人在群里商量了数日也没个结果。
沈澜卿:【新宗门的建筑风格,自然是师尊喜欢就好,藏风岛当初的风格就很好,温馨自然。】
云新阳:【我这里有华夏五千年建筑大全,还有西式风格,无相要不我们建几个大厦吧?只有古代建筑多单调啊。】
重明鸟:【泥丸之地也做不出多么壮丽的建筑,暂且先把屋顶铺上一层彩色琉璃瓦。】
宋倦雨:【用蚀骨木,白天是白色,遇到月光变红色,阴魂最喜欢住在里面。】
重明鸟:【塔灵,她为何会在这个通讯阵内?】
塔灵:【观主放进来的,你去问他。】
重明鸟:【他人呢?】
塔灵:【不知道,宋倚楼也不见踪影好几天了。】
云新阳拉出惊恐的高音:【你是说他们两个一起失踪了?!】
重明鸟:【汝怎地现在才说?! 】
塔灵:【观主只说他要独自清净一段时间,余也不知他到何处清净去了。】
沈澜卿:【宋倚楼把我师父带到哪里去了?!】
宋倦雨:【小两口出去玩,你们急个什么劲儿?】
白皎:【诸位稍安勿躁。】
重明鸟:【汝知晓他们去了何处?】
白皎:【观主的天机已经被我隐匿,就连我自己也找不到他的命星。】
【但仙界的星象很乱,非常乱,近日之内,仙界必有大祸,绝不可去。】
宋倦雨:【哎呀,好像很有意思。】
白皎:【……】
宋倦雨:【早知道我就晚点再进传承遗迹了,这鬼尊传承强买强卖,不接受完还出不去。】
众人:【幸亏你进去了。】
沈澜卿:【当真去不得仙界?】
白皎给出忠告:【劫君之下莫去。】
劫君,沈澜卿看着玉玦上浮现出的文字眉心夹起一道川字:“师父怎么会不告而别?”
“澜卿小师叔!”身穿鹅黄色短打的少女摇着一只手跑向沈澜卿:“青帝大殿的门有了动静,我师父是不是要出来了?”
沈澜卿远远看向青帝大殿的方向。
金虹七终于要出来了。
……
“我是百灵宗赤日长老独孙,你敢杀我试试!”
冰冷的弧光闪过,方才叫嚣着的头颅飞起,血色喷涌,在地面的坑陷中积蓄出赤色水镜。
血坑之中倒影出一道白衣墨袍的白发身影,手中的赤色长剑散发着无尽的煞气,血珠在剑尖汇聚,滴入血坑,扰乱平静的水面。
重物落地,正是那位赤日长老独孙的脑袋。
虚幻的流光自这位独孙的天府中飞出,仓皇逃窜,还未飞远就被坠着长链的剑刃穿透。
凄厉的惨叫只存在了不到半秒便被彻底搅碎。
剑尖转向在场剩余的修士。
求饶声,哀嚎声,接连响起,连成一道绝望的短曲小调。
云无相只觉得这声音甚是聒噪。
松开手中的剑柄,长剑浮空,一化二,二化四,眨眼间,数道相同的剑刃浮空,开始替主人清理噪音。
耳边很快安静下来,云无相站在一片横七竖八的修士中,对着赤日长老独孙的尸体道:“细想来,我似乎许久没有杀过什么东西了。”
从被天青道尊留下道印起,杀念淡去,好多送上门找死的人他居然都留了一命,成为青帝观的苦力。
青帝观的人,不能杀。
“百灵宗长老独孙,修邪术,可杀。”
“其余修士助纣为虐,可杀。”
云无相又点了一遍地上的尸体,语调浅淡:“怎么只有这么点该死的人?”
想杀人,但不能随便杀。
他是在云新阳对杀戮的恐惧中诞生的心魔,云新阳越是惧怕杀人,他这个心魔便越是喜欢。
云新阳知道这件事,哪怕在当初绝望到不想面对这个世界时,也不敢直接把云无相放出来,而是用自己的记忆与执念困住了他,让他在混乱中度过了数十年,直到宋倚楼出现,一点点把他挖出来。
不论是想杀人,还是克制自己不去杀人,似乎都是被别人影响。
所以,我到底想不想杀人呢?
那日他问天青道尊:“可有办法让情蛊多活一段时间?”
天青道尊笑容饱含深意:“有啊,情蛊以情为食,放大情绪的功效不过是它在养育食物,什么时候你对那小子的喜欢能多到让情蛊被杀死之前就吃饱,它自然能活下来。”
“情丝未显就和人结为道侣,还是恕己那脉的,活该你现在头疼。”
云无相:“我不头疼,只是宋倚楼很急。”
天青道尊靠在椅子上,无奈地瞥他一眼:“你啊,看似强硬独断,实际上很很容易被亲近的人所影响。”
“因为云新阳,你觉得自己应该是个人,便以人类的身份约束自己。”
“在小天地里,因为我想要看到一片康和盛世,你就用暴君的行径,成了一个明君。”
“有我的道印在时,你明知道印会压抑情感,也安之若素,完全没想过去除。”
“如今解除道印,是因为宋倚楼想给你种情蛊。”天青道尊数完这一道道例子,不禁摇头道:“徒儿,你总在因为别人做出决定,没有一个是因为你自己想要做什么。”
“有。”云无相这斩钉截铁的一声有引来天青道尊的注目。
“我要宋倚楼永远留在我身边。”
“哪怕我永远长不出情丝,永远种不成情蛊,他也不能离开。”
“这是他自找的。”
天青道尊听后一脸牙疼胃也疼的表情:“怨不得他成天想着给你种下情蛊。”
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云无相额头:“我问你,为何要选他做道侣,留他在身侧?”
云无相想了想,回道:“因为他想当我道侣,一直在闹,宋倚楼小心眼且善妒,我想养他,就不会与旁人成为道侣,既然如此,让他当道侣也无不可。”
天青道尊当时的眼神里带着一份特殊的怜悯,也不知道是冲谁去的。
“再好好想想,什么时候想明白了,情蛊说不定就能种上了。”
“别去问宋倚楼,那鬼东西自己都没有脑子,问他只会把你的脑子带歪。”
对于宋倚楼没有脑子这件事,云无相再清楚不过,于是为了不被宋倚楼打扰自己的思路,他给对方找了点事做,自己出来找点该死的人杀一杀,散散心。
漫无目的地屠了几处邪道的老巢后,云无相靠着那些人的口供挖到了这里。
云无相思绪放空,他还是没明白,天青道尊让他再想想是什么意思。
他想养宋倚楼,必须要有一个理由吗?
宋倚楼,在做什么?
应该是在找我。
想到这里,云无相满心杀念里多了一丝愉悦,像是一片由刀剑,血色,残肢断臂拼凑而成的腐败世界里,钻进来一只张牙舞爪的毒蝎子。
有毒,有坏心眼,但……是个活物。
想养。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翻涌着,云无相面上没有一丝波澜,像绘制着山水画的屏风,将内里所有思绪都遮挡的严严实实。
“大人。”一道细小的声音响起,云无相侧目扫去,木头制成的笼子里,脏兮兮的瘦小孩童正扒着门框看他。
那小孩头顶的发丝里夹着一个缺了个口的蘑菇,脏兮兮的脸看不出来是男孩还是女孩,眼睛里却满是期待:“我知道哪里还有该死的人,就是被他们卖到这里来的。”
云无相:“何处?”
小孩道:“紫云宗。”
紫云宗……莫阳的宗门,他们竟是还做这种事,莫阳大约不知。
“那便去看看吧。”云无相轻声自语,随后转身离去。
那动作干脆果断,长袍拂动,背影潇洒飘逸,令人神往。
小孩傻了眼,透过笼子缝隙对着云无相伸出小手:“大人,大人您等等,把我们放出去啊大人!”
稚嫩的呼唤声没有让云无相的脚步停留片刻,小孩眼睁睁看着他那冷漠的背影彻底从眼前消失。
小孩愤愤敲打木笼:“这是什么人呐!只杀坏人不救好人。”
拉了拉笼子上的锁,又踢了几脚木头栏杆,粗壮的实木根本不是他一个小孩子能动摇的。
“这怎么出去啊?”
一阵阴风吹过,小孩搓了搓胳膊,突然感觉有点冷。
“又来晚了。”轻飘飘的笑声在堆满尸体的空间内作响,一只脚踩在了某个尸身的后背。
“观主,你来杀人怎么不叫上我呢?”
沸腾的阴气让温度极速下落。
小孩被冻得缩成一团,和笼子里的其他孩子们挤在一块。
“阿嚏!”小孩忍不住发了个喷嚏,
阴森诡谲的视线扫来,小孩立刻捂住嘴巴,低头与同伴们挤在一起。
孩子们聚在一起,大气不敢多出,幼崽的敏感让他们本能畏惧着,一个个都和吓傻的小鸡仔一样。
对着云无相招了半天手的小孩尤其大胆,其他小孩都恨不得躲进地缝里,他却主动开口和宋倚楼搭起话来:“你是在找那位白头发的大人吗?”
“把我们放出去我就告诉你。”
宋倚楼歪了下头,下一瞬突然瞬间出现在小孩面前,蹲着身子,隔着笼子往里看:“观主这是给我留下个什么?”
小孩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满脸纯真道:“这位大人,能不能先把我们放出去?”
“开笼子?”宋倚楼敲了敲木头问道。
小孩不断点头:“对对对。”
宋倚楼笑得比他还单纯,无辜:“我不会开锁耶。”
小孩呆若木鸡:“……”你那出场方式会不会开锁重要吗?
多大一个人还装可爱。
这什么人啊?
“观主去哪了呢,你不说,就和地上那些人作伴去怎么样?”宋倚楼弯成月牙的眼睛张开,血染的鬼曈望着他。
“说谎的孩子,会烂舌头呦~”
小孩终于感觉到了害怕,双手捂着嘴巴,闷声道:“紫云宗,他去了紫云宗。”——
作者有话说:小孩:我是什么暂且不论,他们俩绝对不是人。
第102章
“阵主, 你看,我刻成了!”虞河拿着一个阵盘献宝般给塔灵看, 满脸写着兴奋。
作为原丘明山的客卿长老,现投诚失败的俘虏,他绝对是俘虏里心态最好的那个,成天往塔灵身边凑,硬是凑了个眼熟。
塔灵不知道他在高兴些什么,不过是一个最简单的阵盘,刚入道途的人都能照葫芦画瓢弄出来,虞河一个天仙刻了上千次,次次失败, 直到现在拿过来的这个完成品也简陋极了。
虽然不论过程还是结果都堪称惨不忍睹,念在这人的执着, 塔灵还是敷衍的点了下头,予以肯定:“勉强能用。”
就是太过勉强了点。
虞河的心态却很好:“能用就好,这是我成功做出的第一个阵法,有了第一个就有下一个,我要继续努力, 迟早有一天我能刻出更加高级的阵法!”
塔灵很想劝他住手, 你废了上千份阵法材料才做成这么一个破烂。
但偏偏这家伙是真心喜欢阵法, 端着阵盘跑来的时候,那闪亮眼神竟是让他想到了弥书道尊。
在它诞生的时候,弥书道尊也是那样看它的。
这点相似让塔灵对虞河多出一份宽容。
可这人都阵法天赋实在太差了!它就没见过阵法天赋差到这种程度的人!
塔灵不忍直视地看着那套阵盘, 忽的察觉到一股暴烈的气息。
凝神寻望而去,它看到了缓缓走来的云无相。
“嗯?观主,你回来了?”塔灵诧异地望着云无相。
紧接着微微皱眉,观主身上的煞气又变重了。
“嗯。”云无相抬头蔚蓝的天上飘着几朵白云, 宁静祥和。
“隐天大阵在运转,有人在渡劫?”
塔灵摸不准他现在的状态,煞气增加,气场却很平静。
平静才有问题!那么重的煞气怎么看都不对劲。
它一边打量着人一边回复道:“是啊,金虹七从青帝大殿出来了。”
“金虹七。”云无相语调轻慢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观主找他有事?”塔灵警惕询问。
“无事。”云无相说出此行的目的:“你的阵奴随便给我一个。”
塔灵:“观主要阵奴做什么?”哪个阵奴最没用来着?
一个人选瞬间蹦了出来——虞河,那家伙空有天仙的修为,连最简单的阵法都能刻错。
塔灵余光瞥向抱着破烂阵盘撒欢的人,把他支出去就不会有人抱着垃圾来残害它的眼睛了。
云无相:“去紫云宗杀点人。”
塔灵听后心里有点打鼓,有些不放心地问道:“观主能把人完整的带回来吗?”
云无相的神情镇定如常,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说出来的话却叫人无法安心。
“我不确定。”
塔灵:“……”
算了,虞河虽然烦了点,笨了点,但罪不至死。
“给你这个。”
塔灵手一抓,一个小玻璃瓶出现在空中:“这人肉身被宋倚楼的毒药毒烂了,只剩下神魂,勉强能用来处理一些特殊材料,但是很吵,还在那里威胁其他阵奴,观主拿去随便用吧,带不回来也没事。”
“放我出去!”玻璃瓶里的神魂发出尖叫:“我是百灵宗赤日长老的后代,你们敢这样对我,我太爷爷定会找仙君做主,把你们全部——啊!”
又是赤日长老,这位长老似乎生了很多的样子,云无相心道。
塔灵操纵瓶底的阵法电了神魂一下,冷酷似久居大牢的狱卒:“闭上你的嘴。”
云无相:“既然没用了,我直接搜魂就是。”
神魂终于意识到自己大难临头,慌乱求饶:“不要!我带路!我……”
修长的手指点在瓶身上,霎时间空气一静,瓶身中的神魂不再吵闹,神情在痛苦与呆滞之间来回转换。
神魂的记忆一点点挖出,总结下来就是一个有点天赋的修真界权二代,仗着靠山仗势欺人的一生。
仙界修士大多亲缘寡淡,越是修为高的越不会轻易诞下子嗣,徒增因果。
但也有例外。
比如百灵宗赤日长老,百灵仙君的心腹,一个非常爱生且能升的老登,第一批子嗣都已经儿孙满堂,位列高祖了,他在不久前才又有了一个刚出生的小儿子。
说他重视子嗣吧,生了那么多,他其实也不太记得过来,只有天赋好,修为高的能入他的眼,瓶中神魂赵长老就是其中比较得宠的一个。
赵长老少年时尤为张狂,仗着有靠山各种为非作歹的事没少做,年长后日渐惜命,意识到这样容易给自己招惹仇敌,反而给自己披上一层看似平易近人的假面,黑心肠子都裹在了内里。
他在丘明山明面上是一个普通长老,实际上是百灵宗派来的监视者。
骗修士租借地契,在契约上做下手脚,表面是租地契,实则是卖身契,租借多少年的地,就要为丘明山卖身多久,和没有工资的苦工没有区别。
丘明山的客卿长老大部分都是这般被诓骗过来,比如虞河。
这人只剩神魂还嚣张的对着丘明山其他修士咒骂,就是因为卖身契给了他底气。
不过虞河的卖身契快要到期了,他是个少有的天阶植修,有他在全宗的灵植产量能增加五成,丘明山自然舍不得将他放走。
虞河以为是自己主动混进这次外出的队伍,实际上他本就是名单上的预订人选。
若不是遇到云无相,让整个队伍都成了阵奴,接下来,他们的队伍就会“意外”遭遇强敌,或者其他危险,让虞河陷入生死危机,从而趁人之危,要么续契,要么没命。
类似的手法还有很多种,偶尔他们也会放走几个幸运儿,当做大萝卜吊着其他修士。
这些幸运儿们要么寿元将近,没有了利用价值,要么离开丘明山后不久,就又会被其他宗门套路,再度卖身。
仙界上层串联一气,仿佛凡间王朝末期时,官官相护的腐败官场,偏偏修真界有着各种禁制,修为压制更是悬殊,连模仿凡人的掀杆起义都做不到。
赵长老的记忆翻看到这里,云无相已经给这人贴上了可杀的标签。
随即搜魂的手法不再收敛,粗暴的撕扯着赵长老的神魂,找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后,云无相收回手,瓶身一抖,里面破破烂烂的神魂彻底如一缕青烟般消散。
虞河抱着阵盘蜷缩着肩头,那畏缩的模样哪有半点天仙的意气风发,完全就是一个被压榨久了苦工。
云无相淡淡扫过他一眼:“你随我去紫云宗。”
“我?”虞河呆滞了一瞬,左右望望,其他阵奴早就避开了这里,他的周围空荡得很,连个让他自欺欺人的余地都没有。
“那个,能不去吗?”虞河向塔灵投去求救的目光。
他刚才可听见了,跟过去可不确定能完整回来。
塔灵:“观主带他去做什么?”
“你很钟意他?”云无相问道。
塔灵:“看着还算顺眼。”
“我知道了。”云无相抬手,指尖在空中轻点,一道符文生成,符文分裂成两部分,一半落在七幻锁雷塔上,另一半落在虞河的手背上,形成纹身一样的纹路。
“这是?”虞河看着自己手背上的符文,说是符文,看着又有些像阵图?
云无相:“传送符文,我管不到你的时候,遇到危险,自己传送回来。”
虞河看看手背,再看看塔灵。
塔灵点点头:“既然如此,你就随观主走一趟吧。”
紧随其后,虞河耳中多出一道传音:【替余看着观主,别让他乱来。】
虞河:“……”
阵主你开玩笑的吧,我看着是能看住这位的吗?
我果然做不到啊!!!
几个时辰后的紫云宗宗门后山某处密室中,虞河抱着一个乌龟壳,看着大开杀戒的云无相,心中发出尖叫。
云无相到达紫云宗后直奔此处洞中密室,二话不说见人就杀,干脆利落。
等虞河反应过来的时候,赤色锁链遍布这处空间,乍一眼看去,仿若一株舒展着花瓣的曼珠沙华。
而每一条锁链的尽头,都挂着一具尚且鲜活的尸体。
接下来,虞河见证了一场屠杀,鼻腔里的血腥味经久不散,耳边回荡着零碎的惨叫。
修真界打打杀杀再正常不过,可观主杀的太随意了,仿佛那些人不是修士,而是一颗颗会流血的白菜或者土豆,在面对那袭来的赤色长剑时,毫无还手之力。
他们甚至称不上待宰的羔羊,因为羊会跑,羊角也能顶人,而他们只能在一声利刃穿透皮肉的顿响后,连同神魂一起被搅碎。
修为的差异在云无相手下,仿佛没有意义。
血水弥漫,脚下很快变得湿润,云无相迈步前行,脚下是血水铺成的红色地面,他行走在其上,滴血不染,又好似被赤红的煞气包裹着。
虞河喉咙发干,低头摩挲着手背上的传送符纹方才感到心中安稳了些,他不知道观主这样算不算是在乱来,但他知道自己现在绝对不敢出声去阻止对方。
再说这山洞这密室,明显有问题,观主应该是从赵长老脑子里知道了这个地方,和他玩在一起的能有什么好东西,这些人八成死有余辜——虞河说服了自己,抱紧乌龟壳,跟在云无相身后继续前进。
一路砍人如切瓜,走到深处,他们看到了许多笼子,里面关着的人神色麻木或惶恐不安,唯有在见到云无相杀穿此处看守者时,纷纷露出一抹快意的笑,有的人更是直接拍手叫好。
“虞河!虞河是你吗?”笼子里的一人忽然唤道。
叫我?虞河转头看去,看清那人的脸:“老钱?你不是回老家了吗?”
老钱露出一抹沧桑的苦笑:“说来话长,能不能先把我放出去?”
虞河看看云无相,见他伫立在原地没有继续走动的意思,才对老钱道:“好,你等等。”
“说来倒霉,我老家在紫云宗地界内,回家路上被人阴了,醒来就到了这鬼地方。”
“有人在修炼邪术,拿我们这些散修的根骨去提升天赋,这些天每天都有人被拉走,我原本以为自己也要死了。”
老钱被放出来后小声和虞河大吐苦水,说完有些畏惧地看了眼云无相:“这位大人是?”
虞河哪敢多说什么:“别多问,和你没关系,你要是没事就赶紧走吧,以后有缘再见。”
老钱死死抓着他的袖子:“我们知道了大宗门的丑事,离开了也会被抓回来,哪有活路啊,虞河,你帮帮忙,带我们一起走吧。”
虞河安慰道:“别担心,紫云宗估计很快就没了。”
按观主的杀法,紫云宗变成死人宗估计都用不了两天。
老钱半点不信:“虞河,我没心思与你开玩笑。”
虞河一脸认真:“我没开玩笑啊。”
“哎,你这性子,在新宗门怕是也没什么权利,我不该强求你。”老钱只当他不愿意帮忙,深深叹息一声。
虞河讪讪摸了摸鼻头,阵奴确实没什么权利,但是不用没日没夜的去照顾灵植,还可以随便雕刻阵盘,这多幸福啊!
“老钱,信我,观主绝对可以把紫云宗杀干净。”虞河现在举双手双脚支持云无相继续杀下去。
许是他的神情太过笃定,语气是那般的恳切,老钱眼中露出几分迟疑,接着他摇摇头:“我只想活命,大宗门之间的事我不敢掺和。”
“你们要是继续走下去的话,会有一个通往三个方向的岔路口,我听守卫闲聊时说过,左右两个岔路都是陷阱,只有中间的才是……”
老钱的声音戛然而止,尾端连通着赤色锁链的长刃插入老钱的眉心,穿透头颅,下一刻剑身拔出,几滴血液落到虞河脸上,震颤的瞳仁里倒映着老钱倒下的尸体。
“观主……”虞河声音发哑:“为什么要杀老钱?”
云无相回了他四个字:“为虎作伥。”
“他是紫云宗留在人群里的眼睛,在这些人逃跑时,将他们带回来。”
“我给过他机会。”云无相杀人时没忘记搜魂收集信息,他早就知晓老钱的身份。
一个受害者被迫成为帮凶,那么他该死吗?
老钱卡在了云无相判定一个人是否可杀的模糊区域,但他给云无相指出了一条错误的道路,自己跳出了模糊区域。
想害我的人,皆可杀。
老钱一死,剩下那些本欲跟上他们的人也没了动静,他们脸上尽是迷茫。
云无相没有理会他们的意思,他只是来杀人的,不打算捡一些散修回家。
虞河最后同他们说了一句:“你们快离开这里吧。”而后动身跟上云无相。
不多时,两人走到了老钱所说的岔路口,云无相径直往中间的道路走去。
虞河:“中间的路没问题?”
“我走没问题。”
云无相脚下传来破碎的声响,一片片破碎的阵纹发出绯红色明光,而后彻底崩坏。
虞河看不懂那是什么阵法,但红色阵纹,九成九是杀阵。
碾碎阵法,眼前出现了一扇石门。
石门之后,白雪皑皑,一道人影被锁在冰冷的石壁上。
是个熟人。
“莫阳!”虞河快步来到莫阳身前,焦急道:“你怎么样了?我早说过不让你回来。”
莫阳双目紧闭,怎么叫都没有反应。
虞河想先把他放下来,结果根本拿那锁链没有办法:“这锁链用什么做的?这么结实。”
“让开。”云无相看他都打算上牙咬了,把人赶到一旁,自己上手研究了下,发现这锁链材料真不是一般的结实。
云无相后退两步,凛冽的剑光闪过,刺耳的爆破声响起,伴随着一阵轰鸣。
莫阳身后的石头碎了一地,锁链固定在石壁上的那一端,只剩下一块碎石。
锁链斩不断,山石可没锁链结实,只不过是加了一层阵法,破掉阵法后,在天阶修士面前,这面石壁与豆腐块无差。
虞河刚把莫阳从地上捞起来,手忙脚乱地收着锁链,又听一声巨响传来。
忽的眼前一亮,石壁上破了个洞,另一面的光透了过来。
通过大洞,他们看到了一间空荡的房间,桌椅排列整齐,桌上的香炉中升起阵阵紫烟,在空中萦绕盘旋。
“这,好像是紫云宗的内府主殿?”虞河不确定道,他背着莫阳从洞口迈了进去,一落脚便踩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
低头一看,一张狰狞的面孔正狠狠瞪着他,那面孔主人的手正在他的脚下。
“抱歉抱歉。”虞河立刻缩回脚,往旁边退了几步,又是相同的脚感。
“这怎么也有一个?”虞河又换了处地方,这下他彻底看清了殿中的情景,地上躺着的哪里是两个人,分明是一地人。
主位上,制造出这幅场景的罪魁祸首歪头向洞口看来,笑意盈满了眸子,两个眼睛下方的五颗小痣仿若细小的珍珠,妆点出几分异样的风情。
他张开口,语调轻快而亲昵地唤道:“观主,你终于来了。”
云无相静默两秒,迈过洞口,踏入殿中:“久等了。”
“我可真是等了好久呢,都快无聊死了。”宋倚楼斜眼看向虞河:“观主这是带着个什么在身边?”
你带这种东西都不带我?
“背莫阳的人力车。”云无相道。
虞人力车不敢反驳,默默把背上的莫阳提了提,彰显自己的作用。
“你又带了个什么?”云无相扫过宋倚楼座位扶手下蹲着,悄咪咪朝宋倚楼翻白眼的小孩,感觉有点眼熟。
“蘑菇头,观主不认识你,原来你不是观主留给我的玩具吗?”宋倚楼惊讶地低头看向小孩。
小孩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云无相扫过一地的紫云宗长老,便知晓为何自己在后山暗穴里杀了那么久,也不见一个高阶修士过来。
整个紫云宗最顶层的战力,全都半死不活地躺在这处大殿的地板上。
第103章
莫阳是个孤儿, 他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记忆的最初, 他跟着一只瘸腿的老狗到处找食吃。
仙界也有普通动物,他们有一定几率生出灵智来,老狗虽然没那么聪明,但也是个有灵性的,被莫阳抢了几次吃的后,它把莫阳带到了一户人家门前。
可惜莫阳没有被收养,因为人贩子看到他比那户人家早一些,顺手就把他捡走了。
后来他也没被卖掉,这人贩子半路就倒霉的遇到了两个高阶修士斗法, 死的很草率。
人贩子死后,莫阳又被捡走了, 不是打斗的那两个修士,而是在一旁躲着的紫莫真人,一个小小的真仙,也就是他后来的师父。
莫阳小时候觉得,他师父虽然弱了点, 穷了点, 抠了点, 但是人很好,师父会拿针给他缝被子,事后死不承认是自己缝的, 因为缝的很丑。
在他生辰时拉着整个宗门一起给他唱歌,宗门长老们来的时候满脸写着不情愿,但每个人都唱了,一人摸了一森*晚*整*理下他的脑袋, 给他塞了一堆小玩意。
紫莫真人还会带着他去逛庙会,给他买拨浪鼓,虽然他更想要拨浪鼓旁边的那把小木剑,不过那时候他还不会说话,只能拿着拨浪鼓。
莫阳小时候说话晚,大概七八岁才开口,在那之前,紫莫真人都怀疑他是个小哑巴,还带着他看过医修,结果当然是白费力气,因为他不哑。
到了十岁,紫莫真人给他测了天赋,这一测就测出来个天才,整个紫云宗都欢天喜地,每个人都轮流来摸他脑袋,那一天,莫阳觉得自己少了很多根头发。
莫阳是个修炼天才,紫云宗众人当时并不明白这个天才的含金量,直到某日他们发现,莫阳已经是紫云宗修为最高的人,短短十几年,他就超越了他们苦修上百年的成果。
紫莫真人先是高兴,后来越发沉默,某日,他对莫阳说:“你走吧,去其他大宗门,紫云宗已经跟不上你了。”
莫阳没走,不止没走,他还把紫云宗带到了仙界百宗榜里。
后来他有时会想,如果那时候他走了,紫云宗的师长们是不是就不会变成后来那副陌生的模样。
但对那时候的他来说,没有这种可能。
他把宗门当家,把紫莫真人当父亲,把宗门里的人当亲人,不论旁人说什么,哪怕他的诸多友人都劝他离开紫云宗,他也从未想过要走。
他可以把自己的家建设的更好。
他以为带回来足够的资源,紫云宗就会变得更好。
可为什么?师父要把他的仙骨灵根给别人?
“为什么?”紫莫真人听到这话并不意外,他的表情里带着怜悯与惋惜,他伸手摸了摸莫阳的脑袋,和儿时一样,又叫莫阳觉得十分陌生。
“阳儿,你太傲慢了。”
“我早就说过,紫云宗跟不上你,是你硬要紫云宗一直跟着你,我们跟不上。”
“我早就说过,你的性子会给宗门招惹来祸端,叫你收敛着点,顾全大局。”
“可你不听我的,你什么人都敢动,眼里只有那所谓的正道,我明明没教过你这些,真不知道是从哪儿学的,掰都掰不回来。”
“我以为你只是性子古板了点,万万没想到你连仙君的邀请都敢拒绝,紫云宗不敢,我们不敢,我们……只能舍了你。”
紫莫真人的语气里甚至有些解脱般的轻松。
太久了,他们担惊受怕太久了,终于可以解脱了。
莫阳一贯不懂看人眼色,这时却看懂了他的意思,但他还是忍不住反驳:“抽取别人灵根仙骨是邪道!师父你们就算舍弃我也不能走邪路啊!”
紫莫真人当时的脸色十分精彩,看向莫阳的眼神里写着“这人的脑子是真没救了”。
莫阳没看到,抽仙骨很疼,他昏过去了。
再度醒过来后,他觉得自己还在梦里。
空虚的内府传来一股股阵痛,身体前所未有的沉重,好像回到了在凡间界快要饿死的时候。
或许更差点,至少那时候他还能提起来剑,用劳动换取一日三餐。
一串烤肉被举到他面前。
“莫阳给,我保证这串一定烤好了,你看它的颜色多么富有食欲。”虞河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莫阳看着焦黑的烤串,不是很明白,虞河从哪里来的自信。
“不劳烦,虞兄,我自己烤就是。”说着他伸出被裹成粽子的手臂伸向虞河串好的肉串。
虞河按下他的手臂,像按下了一根翘起来的芦苇杆:“那怎么行?你仙骨灵根都被挖了,我怎么能让伤患动手,来,我喂你。”
烤串递近,焦味涌入鼻腔,莫阳再度拒绝:“当真,不……唔。”
在他张口之际,虞河动用自己天仙的修为,精准而迅速的将肉串送近了莫阳嘴里:“这可是天等灵兽肉,吃了对你伤势回复有好处。”
“味道怎么样?”
莫阳:“唔唔……”糊了。
“还不错?那我再多烤几串,保证让你吃够。”虞河撸起袖子继续在火堆前奋战。
莫阳:“……”停手把虞兄。
远处传来一声巨响,头顶的房梁与地面齐齐颤抖。
莫阳望着从天上打到地下,把房屋打成废墟,化身拆迁队的两个身影,问出了从醒来后就一直感到困惑的问题:“观主他们,为什么会打起来?”
他记得上次见面,观主和宋倚楼感情已经很融洽了,眼下着怎么又打起来了?
虞河:“不知道啊,他们说着什么情蛊啊,骗子啊,分身碎片啊,总之是一些我听不懂的话就打起来了。”
“哎呀,不用管,我一个植修,你一个废人,也管不了他们。”虞河说着动手给烤肉加上调料。
莫阳眼睁睁看着他撒了半包盐晶在肉串上:“虞河,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
虞河满脸微笑:“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想?”
所以你是真的认为洒半包盐晶很正常吗?而不是在故意折腾我?
莫阳不愿意把自己好友往坏处想,出言提醒道:“我觉得烤肉的盐……”放的太多了。
“又好一串,快尝尝。”虞河热情地把盐晶肉串送进了莫阳嘴里。
虞河再度问道:“味道怎么样?”
回应他的是连串的咳嗽声。
一杯茶水送到莫阳嘴边,有些苦涩的茶水冲淡了咸味。
虞河冷不丁道:“茶里有毒。”
莫阳喝茶的动作一顿,望着茶杯看了一会儿,又喝了一口。
“还喝?你是不是觉得我在骗你?”虞河阴测测的问道。
语气有点耳熟,莫阳抬头扫过天上还在打架的两个人,嗯,像宋倚楼,但是没有那种原汁原味的阴邪鬼气。
再喝一口。
没死,果然没毒。
不止没毒,莫阳还感觉自己身体里有一股暖流划过,隐隐作痛的丹田和筋骨都仿佛泡进了温泉里,比之前舒适了许多。
虞河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声音里夹杂着不满:“莫阳,真打起来,整个紫云宗也拦不住你逃走吧?”
“而且,我不是早就提醒过你,小心着点,你就是这么小心的吗?”虞河温吐平和的褐色眸子里是藏不住的怒意。
他提醒过了,他明明提醒过了,这家伙还是让自己落到这般凄惨的处境。
莫阳盯着茶,身上披着虞河打着补丁的外衣,紫云宗地势不低,内府主殿的气温对修士来说不算什么,但能把现在的莫阳冻死。
“师门对我有恩……”
“有个屁!”虞河忍不住破口大骂,并在脚边躺着的尸体身上踢了一脚,恨铁不成钢地戳着莫阳的脑门:“你的资质到哪里去不是被供着?紫云宗捡到你才是捡了大便宜,莫阳你这个大傻子……”
“我已经还清了。”
虞河嘴上的输出停下,双眼盯着莫阳,半晌后咬牙切齿道:“别告诉我,你原本能跑,为了报恩没跑,心甘情愿给别人当提升天赋的材料?”
莫阳不吱声,虞河更气了,你倒是反驳我两句,让我知道你还不是傻的无药可救。
虞河气的肝疼,连带着头疼:“你怎么就这么无私呢?圣人都没你能奉献自己。”
“说你大傻子都是在夸你,大傻子都知道护着自己的东西不让别人抢,疼了知道跑,你呢?你连白给啊,被挖了灵根仙骨都不带动的。”
莫阳一声不吭,任由他骂。
一个头发上顶着蘑菇的小孩蹲在了莫阳身前,问道:“挖灵根和仙骨疼吗?”
哪里来的小孩?莫阳脑子里闪过这个问题,随后就被小孩的话唤起了之前的回忆。
“疼。”
小孩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和脑袋,嘟囔道:“还好遇到了那两个疯子和颠趴。”
最后两个字他说的很小声,但是逃不过修士的耳朵,只有莫阳没听清。
虞河刷地捂住他的嘴:“小朋友,有些话可不能乱说,自己知道就行了,别惹事啊,你才几两肉,都不够宋倚楼塞牙缝。”
小孩睁大眼睛,虞河认为他被吓住了,松开手轻声安抚了两句。
结果就听这头发里插着个蘑菇的小孩道:“五点怪还吃人?”
小孩手半捂着嘴,一副和他说悄悄话的模样,虞河把他手压了下去:“比吃人还可怕,别捂了,他听得见。”
这小孩胆子是真大,还敢给宋倚楼取外号。
天空一声巨响,三人抬头望去,见到了一场光辉灿烂的流星雨。
其中最大的一颗落下,越来越大。
“我去!”虞河一手一只抓着两人飞起。
“咳咳咳……”
“咳咳咳咳!”
两只手上的挂件开始狂咳,一个是被风呛得,一个是被领子勒的。
砸下来的流星从地坑里爬起,宋倚楼身上破破烂烂的,手上抓着一条赤红的锁链,用力一拉,将天上的人拉了下来。
狂乱的风流吹乱尘烟,赤色锁链好似纤长的游龙,在凌乱游离的硝烟中游走,追逐着对手的身影。
煞气凝成的红链与阴气铸就的长刀相撞,迸溅出形同火花似的光点。
长刀冷白色的侧刃之上,映出两人对视的脸。
“观主,你想杀我。”
宋倚楼清楚感知到云无相的杀气,自从云无相同意让他当道侣后,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感受到云无相这般尖锐的杀气了。
真是有点怀念啊。
云无相:“你确实该死。”
不论是从什么角度去判断,宋倚楼都属于可以杀的那类人。
“但我会包庇你。”
我会把你踢出待杀名单,你在我这里享有特权。
相对的代价是:“你要听话一些。”
只是一些,云无相从未想过让宋倚楼做出什么改变,或者压抑自己的本性。
宋倚楼要是变了性子,就不是宋倚楼了。
这种可能本就不大,小天地里记忆全失的宋玄帝不依旧是那副任性妄为,无法无天的模样。
可见某些人的本性不会因为外在因素而发生太多改变。
但一点点应该还是可以的。
“听话?”宋倚楼笑了:“我只在床上听话。”
云无相嘴角一抽,手下多出两道锁链照着宋倚楼抽了过去。
胡扯,双修的时候才是你最不听话的时候。
不然还是先把宋倚楼吃了吧。
就像在魔界时他刚被填补好的时候,宋倚楼的灵魂留在他的灵魂里,等他什么时候想通了,能种上情蛊的时候再把宋倚楼放出来。
虽然没有绛紫师尊帮忙了,但云无相自信自己也能做到这件事,只是需要一些时间研究。
“不许,我不会让你和其他碎片一起活着。”两人离得很近,加上云无相本来就没隐藏,宋倚楼当即便通过道侣契感知到了他的想法。
他对死在云无相手下没有意见,但是!他不能在情敌没死绝的时候先死!
绝对不能!
道侣契的感知是相互的,宋倚楼能隐约知道云无相的想法,反过来云无相也能知晓他的情绪。
云无相收手,满天锁链收束消散:“那就全找齐了,一起杀吧。”
“我来杀,你不许动手,不许和他们说话,不许理他们。”宋倚楼把长刀随手一扔,长刀离手后不久便化作一团阴气消散。
“那个多管闲事的黄蛾子的破花呢?”
云无相转瞬反应过来,他是在说6669宿主和他给的定位宋倚楼分身器,那株黄色山柳兰。
在他放弃杀宋倚楼后,这东西已经在储物戒里呆了很久,宋倚楼的分身碎片之间存在感应,他们彼此提防着,每一个都想着怎么干掉其他的自己,这份感应自然早就被屏蔽了,没有定位想找到其他全部碎片确实有点困难。
要是以前,宋倚楼和他要,云无相就给了,反正到最后,总会有一个宋倚楼回到他身边。
不过云无相最近手痒,总想杀点什么,这活他不打算分给宋倚楼,于是他道:“那就抢吧,你努力在我下手之前把自己杀死。”
宋倚楼哼了一声,凑到他身边,照着那曲线优美,修长白皙的脖子啃了一口。
……
不远处的屋顶上。
虞河拎着一幼一残的衣领防止他们掉下去,眼睛往殿中看去:“不知道里面那些人还活着没?”
莫阳手指动了一下,目光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孩指着宋倚楼和云无相的方向,仰头问道:“他们为什么抱在一起了?”
虞河:“这个问题,等你长得比莫阳高了再来问我。”
小孩扭头看看莫阳在看看他,一脸天真:“可是你都没他高,为什么你知道?”
虞河:“这是我的个人爱好,我喜欢这个高度。”
莫阳忍俊不禁。
刚笑出声就收到了友人的斜眼。
上扬的弧度压了下去,努力抿平。
虞河突然又拉紧了两人的衣领,把他们拎到身后,对来人道:“观主。”
“嗯。”云无相身上挂着一只大块的宋倚楼,越过虞河看向莫阳,没什么寒暄或者嘲讽的前奏,干脆直接地发出第三次询问:“来青帝观?”
莫阳扶着虞河站直身体,往日如同利剑般英挺的身形单薄了许多,但依旧挺拔,似被锈迹侵蚀的名兵,同样的干脆明了:“好。”
自此刻起,这把剑属于青帝观。
第104章
云无相和宋倚楼打架时把紫云宗内府大殿给拆成了平地, 一众长老被埋在下面,那么他们死了吗?
正在废墟里挖人的虞河表示:并没有, 多少都是修士,不至于被房梁砸一下就奔赴轮回。
“又找到一个,莫阳,这个是谁啊?”虞河在废墟里挖出来一只手,抓着那只手和拔萝卜似的拽出来一个灰头土脸的人。
莫阳仔细看了看那泥人的脸:“应该是我二师伯。”
虞河把人和听过的八卦对上号:“奥,就是那个想让你娶他女儿的二长老,听说他女儿后来也跑了,去了个大宗门,二长老要人的时候没要出来。”
“周师妹去了梵音居当佛修。”
“女孩子家家去当佛修, 八成是家里父母关系不好。”
“二长老的道侣已经改嫁很多年,他去找过李伯母, 伯母不理他,后来修为高了打算强抢,我觉得此举不妥,就把他带回来了。”
“难怪他记恨你。”
“仗着修为强迫他人本就不是君子所为。”
“他本来就不是君子吧?”
“那也不能成为恶徒。”
二长老面色比之前更加扭曲,不知道是因为毒药还是被两人的对话, 或者两者都有。
虞河也有些发愁, 余光偷瞄着一旁树荫下靠在一起的两个人, 谁能想到他们两个刚才还打得天昏地暗,出手毫不留情,全是杀招。
这两位不论从哪里看都不是正义之士啊, 观主会搜魂,宋倚楼会下毒,莫阳那倔脾气迟早会和他们打起来吧,一定会吧, 就算那是一宗之主和宗主的道侣,可紫云宗掌门莫阳又不是没打过。
话说回来,紫云宗上下都被莫阳管着,莫阳这人有个毛病,越是亲近的人越是要管着,比如那个仗着修为抢人反被拎回来的二长老。
天底下像莫阳这样正到一根筋的人实属少数,大多数人在道德上多少都有些瑕疵,就算本人没有,对亲近的人也难免护短一二,但莫阳不是,他脑子里仿佛没有徇私这两个字。
被莫阳这样硬管着,紫云宗有人看他不顺眼也是正常,可不论如何也不至于把人灵根仙骨都挖了啊。
莫阳现在的情况,也只有加入青帝观才有挽回的希望,可他那倔脾气,顶撞紫云宗上下就算了,他修为高,紫云宗拿他没办法,青帝观可不是。
就他见过的青帝观成员里,观主,阵主还有宋倚楼,算起来已经有三个能把莫阳按着锤的人了,听说他们宗门还有几个修为更加高深的长老,底蕴如此雄厚的宗门他之前居然从来没听说过。
虞河越想越觉得不妙,莫阳在青帝观呆下去迟早会出事。
等到莫阳把在二长老脸上画王八的小孩拎起来的时候,虞河脑子里的剧本已经发展到莫阳试图管教观主和宋倚楼未遂,惹烦这队道侣后被他们追杀,而他悲催的抱着阵主大腿求情,并冒着巨大的风险给莫阳通风报信。
唯一的问题是阵主的大腿小了点,没事他也变小就能抱了……很好,前途一片灰暗。
“虞河,这孩子是?”莫阳问道。
虞河:“宋道友带来的我不清楚。”
莫阳听后皱眉,低头问向小孩:“虞兄,你看看这孩子,应该就是一个普通小孩吧?”
“为什么你要这么问?”虞河仔细打量过撅着嘴瞪他们的小孩。
气性大点——指被他撸了把脑袋就一直在瞪他。
胆子大点——指被宋倚楼拐来到现在都没哭过,还拿那口小乳牙咬过宋倚楼的腿和他的手指头,当然他谁也没咬到,然后更气了,像个吃饱气的小炮仗。
除去这两点以外怎么看都是一个普通小孩……吧?
虞河不敢肯定,普通小孩能引起宋倚楼的注意,被他带在身边吗?
其实最快知道答案的办法就在旁边的树荫下面,虞河再次偷瞄一眼树荫下粘在一起的那对道侣。
不对,人呢?
“莫阳,观主和宋倚楼好像不见了。”虞河语气发飘好似在做梦一般。
“什么?他们两个在一起做出什么事来都有可能,快去找他们!”莫阳急切道。
虞河幽幽地盯着他:“你让我去?”
先不说他能不能找到人,就算找到了,跟上去,他又能做什么?
喊两声给那两人当伴奏吗?
莫阳讪讪摸了下鼻头:“抱歉,一时情急,忘了你是个不会打架的植修。”
虞河冷笑:“植修怎么了,植修活得久,看看你现在,呵。”
“咳,你不能去找他们,我现在姑且是个废人,还有谁能去找观主他们?”莫阳说着看向了在场第三个人,准确说是小孩。
虞河也看了过去:“崽,你是不是什么大能转世,有着前世记忆,即使身体年幼也有着无上神通,或者某种神兽妖精的幼年体,刷一下就能变身,让后找到观主他们,把人带回青帝观?”
被两道暗含期待的眼神注视着的小孩:“……”
小孩抖了抖嘴角,送给两人一个充满鄙夷的白眼。
紫云宗一阵地动山摇,兽吼声响彻天际,两大一小闻声望去,滚滚烟尘犹如呼啸而至的海浪,奔腾而来。
烟尘中,数不尽的黑影卷起硝烟。
虞河瞳孔放大,三个人里只有他能看清浓烟中的黑影,那是无数只充斥着杀气与愤怒的妖兽。
“妖兽潮?!”
……
云无相和宋倚楼还真不是自己跑走的,两人看似亲密的在树荫下挨着靠在一起,实则一个在下蛊,一个在给人身上刻阵法。
大家都很忙,忙着忙着突然就换了地方。
“又见面了两位。”一道声音响起,开口说话的人并不陌生,疑似弥书道尊转世,现百灵仙君座下仙使,洛岳。
洛岳说完开场白后看似气定神闲,实则警惕地注视着两人。
空气安静而凝着,几个呼吸后,依旧没人理他。
云无相和宋倚楼还在各忙各的,在看不懂他们手法的外人眼里,这两个人一个在给对方扎小辫,一个在对方衣服上画花纹。
洛岳:“……?”
什么情况?他被无视了?
你们突然被传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就一点反应都没有吗?
洛岳不信,他觉得其中有诈,脚下不自觉的后退两步,挪动到在场第四个人的身后。
第四个人:“洛岳。”
“在,仙君。”洛岳口上恭敬应声,人却还在其身后。
“你手下没人了吗?就带着他来见我。”云无相在宋倚楼身上落下最后一道阵纹,方才抬眸看向对面两人。
忽略洛岳,在他身前被当成防护墙的男子有着一副好样貌,如春日和风,夏柳拂絮,见之便叫人新生好感。
云无相第一次见这个人,只觉得他十分的面善:“你的光环不错。”
宋倚楼折腾了那么久都没给他种上情蛊,这人却能让他看一眼就新生好感,这好感未免也太过突兀可疑了些。
系统说过的主角光环吗?
“借我用一下如何?百灵仙君。”带在宋倚楼身上,他说不定就能种上情蛊了。
百灵仙君似乎真的脾气很好,说话的语气也很温和:“此乃天赐,不方便外借,阁下想用的话不如来我百灵宗。”
“好啊。”云无相这般干脆的应下反到让百灵仙君心下一愣,因为他从云无相脸上看不到半点虚假,仿佛他是真心要去百灵宗。
“百灵宗有什么好玩的?”宋倚楼兴致勃勃的问道,那阳光明媚的笑脸看得洛岳一阵胃疼。
两个时辰后,洛岳一脸沧桑地看着坐在百灵宗会客大厅里同百灵仙君下棋的云无相,再看那边把药鼎推翻,往花池里扔蝎子,在灵树上挖洞的宋倚楼。
“喂!住手!不许挖柱子上的天心石!”
洛岳追在他屁股后面收拾了半天烂摊子,短短一个时辰,他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
他们宗门,绝对不能把宋倚楼招过来!绝对不能!
不久前,他与百灵仙君传音。
【仙君,您不会真信他们要加入百灵宗吧?】
【当然不,回到宗门,我们能做的事更多。】
【况且,宗门里有凝夜在。】
没有什么比这个理由更让洛岳信服了,在百灵宗,凝夜就是安全与强悍的代名词。
【我已经给凝夜传信,让她暂停转移天道誓约,先行将青帝观主拖住,等凝夜出关,将他留在百灵宗。】
回忆至此,洛岳心底的火气硬生生又压了下去。
他告诉自己:洛岳啊,再耐心点,忍一忍,等凝夜出关,他定要把那个把百灵宗开山祖师灵牌扣下来放嘴里的宋倚楼——等等,这混账玩意在啃什么?!
“住手!不对,住口,放开师叔祖的牌位!”洛岳陡然清醒,一个飞扑过去试图从宋倚楼手里抢走牌位。
宋倚楼是会听人话的性子吗?当然不是,除了云无相他谁的话都不会听,而云无相不会阻止他。
笑话,百灵宗的灵牌哪有他的蛊开心重要,云无相十分昏君的在脑中闪过这个念头。
于是在洛岳一个扑空不止没救下灵牌,还差点撞上摆放灵牌的长桌后,他听到了某个昏君助纣为虐的声音。
“冥河沉阴木,你喜欢?”云无相看了一眼便认出灵牌的材质,这种木材阴气过重,连鬼都会避开,宋倚楼却吃的很欢快。
“味道不错。”宋倚楼说话时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来,一副意犹未尽没吃过瘾的模样。
云无相点头,接着看向百灵仙君:“换一批灵牌吧,我们青帝观可以供应新的材料,剩下的冥河木也用不上了,都换了吧。”
不换我们也可以直接抢。
百灵仙君从他的眼神里看出这句话来,他活了上万年,什么事没见过,这点动静还不足以让他失态,只是难免有些波动罢了。
抢劫抢到他头上,多少年没人敢这么做了?果真是年少轻狂。
嘎吱嘎吱……
宋倚楼啃木头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回荡。
百灵仙君悄悄碾碎一枚棋子,竖子竟敢吃他的宗门灵牌,那都是他亲手刻的!
他错开眼不去看宋倚楼,目光转向云无相:“阁下是来挑衅的吗?”
云无相反问道:“还不够明显?”
百灵仙君:“……”
真的,太久没人敢这样怼他了,他该怎么还口才不会有损形象?
一旁的洛岳惊了,他不理解,怎么能有人在别人的地盘上这么嚣张?
云无相落下一枚黑子,杀入一片白子之中,他并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对:“我们难道是什么能友好相处的关系?”
“我若是你,就绝不会邀请敌人来自己家。”
百灵仙君:“小友敢孤身前来,我岂有闭门谢客之理?”
“我可没有孤身。”云无相道。
宋倚楼脑袋挂在他的肩膀上,嘴里还叼着啃了大半的灵牌,话音含糊不清:“他眼睛有问题。”
洛岳快忍不住了,他咬着后牙槽看向百灵仙君:“仙君?”
我们还不能动手吗?
这俩人太嚣张了,太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了!这可是百灵宗,他们的地盘,怎么能让两个外人这般放肆!
就算凝夜没出来,他们联手也能给这两个家伙一点颜色尝尝!
百灵仙君要是这都能忍……他是真能忍,这位仙君很是慈祥地摆摆手:“童言无忌罢了,两位小友年纪都不大呢。”
洛岳的怒气一顿,童言无忌四个字像是一道雷劈在了他头顶,思路都被劈歪了,他表情古怪,眼睛上下打量着对面两人。
这两个人到底多大?
他悄悄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块测试年龄的水晶石,对准宋倚楼。
水晶上展示出四个数字,九,十九,二,三十三。
鬼修会有两个年龄,生龄和鬼龄,可四个年龄是什么意思?
十九和三十一就算了,那个九和二是什么鬼?十九也很离谱,最大的三十三也都还没他的零头大!
洛岳满脑子问号,再将水晶石转向云无相,水晶石开始抽风,各种乱七八糟的数字乱闪不定,最后仿佛摆烂了一般,定格在了“一”。
洛岳闭眼再睁开,揉揉眼,怎么看都是那个奇幻的数字。
他将水晶对准自己。
一千六百七十九。
呼,太好了,水晶石还是是正常的……正常才更有问题啊!那两个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洛岳看着水晶百思不得其解,决定再试一次。
彭!
水晶炸了。
棋桌也炸了。
一道空间门在空中拉开,云无相从其中走出,肩头的黑蝎摇晃着尾巴,尾钩闪烁的幽光与云无相眼底匆匆闪过的红芒彼此辉映。
目光落在百灵仙君身前的紫衣身影上。
凝夜,绛紫仙尊的转世,距离道尊仅一步之遥,抛开不能离开九尊秘境的重明鸟,她便是当前所知,此世修为最强者。
这位劫君如今面色阴沉,一脸要把云无相和宋倚楼暴打一顿的雷霆怒相。
云无相眼底同样带着象征怒火的暗光,这是他师尊的转世,却在这里维护两个外人。
天青印在时他不在意这件事,转世而已,又不是本人,但现在,这件事让云无相感到了不快,他不开心,总要做点什么让自己开心一下。
无数条赤色锁链自云无相身后升起,宛若一只只射向天际的拖尾长箭。
凝夜冷嗤一声:“雕虫小技。”
一掌扫去,飞来的锁链尽数崩解成灰,只是这灰有点多,犹如大雾降临,叫人迷了方向。
洛岳突然大喊:“不对,是幻阵!”
他以最快的速度破开阵法,转眼却发现,四周只剩下了他与百灵仙君。
洛岳与百灵仙君对视一眼:“凝夜呢?”
百灵仙君:“好像是被带走了,年轻人就是花样多。”
“您这么淡定,凝夜一定没事。”洛岳微微松了口气:“我知道了,您是故意让凝夜放水被他们带走的,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等凝夜的消息,然后里应外合,将青帝观铲除?”
百灵仙君摇头:“不是,我没有让凝夜放水。”
洛岳呆若木鸡:“啊?”
“所以说年轻人花样多啊,本以为凝夜能把他留下,结果反被带走了呢。”百灵仙君老神在在地说道。
洛岳:“那您怎么还这么淡定?我们真没后手了吗?”
百灵仙君:“有。”
洛岳期待道:“什么?”
百灵仙君神秘一笑道:“等。”
等他系统能用了再说,自从被那个天外来客拆了一部分后,系统就时灵时不灵的,卡的和月末阴雨天即将欠费的网线一样,关键时刻掉链子。
好在,最关键的步骤都已经完成了,天道被拉入剧本,剧本走完,病毒就会彻底代替天道,走不完,世界晋升失败,同样对他有利。
不论剧本成与不成,他都会是赢家。
只要主角不出什么大问题。
这次的主角可不是天道之子,而是天道本身,规则庇佑比其他主角强了不知道多少倍,能有什么什么问题?
百灵仙君这般想着,抽空查看了一眼主角的情况。
果然一切正……不对,主角呢?
他那么大一个主角呢?
青帝观那两个天杀的做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洛岳:仙君!百灵宗被拆了!
百灵仙君:淡定。
洛岳:仙君!凝夜被妖怪抓走了!
百灵仙君:等。
系统:主角已不在服务区。
百灵仙君(炸裂)(破防)(扭曲)(发出尖锐暴鸣):那两个杀千刀的混账玩意做了什么?!!!
第105章
百灵仙君很气, 他真的很久没有遇到过这样光明正大挑衅他,扰乱他计划的存在了。
久到他几乎要忘了生气是什么感觉, 现在他重温了这种情绪,真是糟糕透顶。
上次体会到这种感觉,还是道尊们在世的时候,那些道尊们森*晚*整*理,一个个的都不按套路来,还好,最后的胜利者是他,即便是惨胜。
“青帝观主,真是如出一辙的张狂。”不管是当年的天青道尊, 还是现在这个。
数万年的修养让百灵仙君很快恢复了平静,没关系, 他还有后手,他们把主角带走又如何,那是天道转生的主角,有规则庇佑,谁也动不了他, 等到剧情线开启, 天命就会推着他回归仙界。
问题不大。
“仙君, 牌位全没了!”洛岳惊呼。
某位观主离开前也没忘记给自家道侣顺口粮。
百灵仙君平和的唇角下垂,果然还是好气。
“重新刻吧,我们一起, 还用冥河沉阴木,另外刻上隐形诛邪符文,加点散魂菇的粉末,涂上月食草的汁液……”
百灵仙君点了一堆针对鬼的材料, 最后征集了下洛岳的想法:“洛岳你还有什么要填的吗?”
洛岳踊跃参与:“我添几个灭鬼阵法。”
而后又问道:“仙君,我们什么时候去救凝夜?”
百灵仙君:“不急,凝夜不会有事,道尊之下没人能杀得了她。”
洛岳:“万一他们那边有道尊呢?”
百灵仙君微笑:“那我们早就死透了。”
洛岳:!
“安心,如今这个世界,不会有道尊诞生。”唯独这一点,百灵仙君很是肯定。
要是能突破道尊,他又怎会当了数万年的劫仙,不得不另辟奇径。
阴死了所有道尊又能如何,他也永远无法成为道尊,所以才是惨胜。
远方飞来一条流光,落入洛岳手中化作信纸,洛岳快速扫过上面的内容,与百灵仙君转述道:“仙君,妖界打过来了,它们在仙界掀起了兽潮,领头的似乎是麒麟遗血。”
百灵仙君:“不用管,仙界修士还是不少的,杀死泰府麒麟的又不是我们百灵宗,冤有头债有主,让他们和妖界打去吧。”
“我们先把牌位重刻一套。”
洛岳顿时把兽潮抛到脑后:“我去拿材料。”
半晌,百灵仙君再次听到噩耗。
“仙君!宝库里丢了好多东西!”
百灵仙君:“……”
怎么还连吃带拿的?
他们什么时候干的这事?
他到底为什么要把那两个土匪招来宗门?
……
云无相带走凝夜纯属临时起意,明面上他要比宋倚楼沉稳可靠,实际论起任性妄为来,两人旗鼓相当,尤其是在天青印去除后的现在。
拐走凝夜的步骤也很简单,靠黑白浮生花的先天属性将人的意识体拉入浮生小天地,然后就直接闪现走人,遁回九尊秘境。
别看他十分嚣张地往百灵宗逛了一圈,走的那般潇洒随意,实际上天等和劫仙的等级差那不是一星半点,更何况凝液也不是一般的劫仙,以他现在的修为,真要正面打起来,那是找死。
但在九尊秘境就不一样了,这里有着一个从上古时期活到现在的老怪物,就算天青道尊没能托住凝夜让她的意识出来了,他们也不会被对方团灭。
云无相认为这种可能性很小,他相信天青道尊对绛紫道尊的影响力,哪怕那是个转世。
况且凝夜身上不能离开宗门的天道誓言还没解除干净呢,除了百灵宗,她也只能呆在各种意义上都与世隔绝的九尊秘境。
九尊秘境。
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围在一个巨大的木桶前,面面相觑。
“师兄,这样,真的行吗?”流烛看看眼前浸泡在不明液体里的木乃伊,转头望向身旁的人。
沈澜卿:“至少还活着,剩下的等师父回来再说吧。”
一只纯白色玉蟾开口,自带阴气的女声传出:“让本君把他炼成蛊才是最明确的选择。”
师兄弟两个全当没有听见她的话。
沈澜卿:“等师父回来吧,师父一定有办法。”
流烛点头重复道:“嗯,师父一定有办法。”
玉蟾:“你们把那小子当神仙吗?桶里那个灵根仙骨全无,经脉都被压成了碎渣,你们这样裹起来和裹碎掉的瓷器没什么两样,掩耳盗铃罢了。”
“伤成这样居然一点怨气都没有,鬼修都当不了,不如给本君当蛊奴。”
在玉蟾的背景音里,师兄弟两个开启了下一个话题。
流烛:“那个掉到妖界的植修怎么办?”
沈澜卿:“我去找他,你和赵四海看好青帝观和魔族。”
流烛:“啊?我?”
“有师叔祖坐镇,他们翻不出什么浪花来,你的那些法器很好用,有闹事的就多用用,魔族皮糙肉厚还欠打,死不了就往死里打,那样才能让他们听得懂人话,记住了吗?师弟。”
沈澜卿很是认真地同师弟讲述自己看管魔族的心得,语调亲和,任谁来看都是一位温柔体贴的好师兄。
流烛能感受到来自师兄的爱护,只是……师兄是不是忘了,他也是魔族。
魔族的异类流烛眨眨眼,乖巧应声:“记住了,师兄。”
“还有,师父回来后给我传信,师父要是找我一定要和我说,师父问起我就说我马上回来。”
“好的师兄。”
“宋倚楼……”提到这个名字沈澜卿的神色阴暗了一瞬,声音扭曲:“师父为什么会喜欢那么一个东西!”
“师父被迷了眼就算了,他宋倚楼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站在师父身边他就不会觉得自残形愧吗?果然是厚颜无耻,没脸没皮,不知羞耻!”
流烛觉得他那凶残的师父和邪性的鬼蛊其实挺搭的,但这话他绝对不会和师兄说,他明知的保持着沉默。
“宋倚楼要是和师父一起回来,替我盯着他,他要是敢做什么对不起师父的事,立刻告诉我。”
沈澜卿接受了云无相和宋倚楼玩的很开心的事情,但是!他信不过宋倚楼!以及他依旧觉得宋倚楼配不上他师父!
他师父的道侣应该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人,宋倚楼是个什么玩意,要不是师父喜欢……
流烛弱弱反驳:“那个,师父那么英明神武,宋倚楼真有问题,他应该能比我们更早发现吧。”
盯着宋倚楼,这是人能干的活吗?他不想中莫名其妙的毒。
啊,又忘了自己不是人,可炎魔也不行啊。
“师父确实英明神武,但宋倚楼……”沈澜卿说不下去了,再说下去有种宋倚楼把他师父迷惑住的既视感,分明是他师父在溜着宋倚楼玩。
“总之,有异常立刻告诉我。”
流烛:“好的师兄。”
有那群造作欠抽的魔族做对比,眼前的小炎魔师弟乖巧极了,放眼整个青帝观里,流烛也是脾气最好,最乖巧懂事,纯良性善的那一个,简直就是豺狼虎豹里的小绵羊。
原本觉得没什么问题的沈澜卿开始有些担忧,他走了,师弟不会被那些魔族欺负吧?越想越觉得可能性不低。
应该没事,还有个心机深沉的赵四海在他身边守着,那人把师弟当做在青帝观立足的筹码,他想在青帝观好好活下去,就会护好流烛。
还是快去快回吧。
沈澜卿前脚忧心忡忡地走了,云无相后脚带着百灵宗的核武器回到秘境。
流烛:师兄,你走早了一步。
把凝夜连着黑白浮生花一起交给重明鸟看管,云无相暂时不能用黑白浮生花做壳子平衡仙气与魔气,自然也就无法回去仙界。
于是他回到了自己的庭院,发现一桶木乃伊,以及他的二徒弟,和一只蹲在桶边啃果子的小蘑菇头。
云无相站在泡着木乃伊的木桶前,发出疑惑的声音:“莫阳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记得自己给虞河留下的传送阵是送到塔灵身边,而不是九尊秘境。
以莫阳被挖骨刨根的身体状况,同界传送勉强能行,跨界传送那就是在找死。
而且跨界传送阵他也没交给虞河或者莫阳,谁把他们弄过来的?
【是余。】
【你的传送阵法被不明力量扰乱,他们差一点被传送到别的地方,余在仙界没有优势,借了秘境的力量把人抢了回来。】
【在阵法上和余抢人,不自量力。】
塔灵说的底气十足,谁也不知道它差点没抢过对面。
虽然它抢赢了,但是莫阳差点完蛋,抢夺战最后出了点岔子,让虞河掉到了妖界。
反倒是最弱的小蘑菇头安稳到达了秘境,甚至连头顶发丝里的蘑菇都安然无恙地挂着。
【百灵宗有隔断阵法,观主你这次的做法太过冒险了。】
云无相:“嗯。”
【你真的认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么像是在送死了吗?】
云无相:“从结果来看,我没事。”
【……】
“他不敢留我。”云无相笃定道:“活得久的老祸害就是容易多想。”
他不清楚百灵仙君的底牌,对面也不知道他的,越是嚣张,地方就越是小心,这次会面不过是一次试探,敌我双方都心知肚明。
云无相对此有70%的自信,剩下30%那就真是在拿命玩了,只不过他表现的太过镇定,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控,直接把塔灵给迷惑过去,念叨两声后不再计较这件事。
宋倚楼单手拎起蹲在木桶旁边的小不点,晃了晃:“观主,这是个什么?”
莫阳就算现在的状态再惨,曾经也是有过天仙修为,肉身结实程度比这小鬼头强了不知道多少,他都在空间传送的压力下变成喷泉了,这小孩却一点事没有。
黑而沉的眼珠子盯着人瞧,像是好奇的顽童要把感兴趣的玩具拆开,看看里面的构造。
一直胆子很大的小孩像是终于感知到了危险,挣扎扭动着想要离宋倚楼远点:“放开我!五点怪!”
云无相也看了过来,伸出一根手指点在小孩额头中央,仔细探查一番后道:“是人,未修炼者通过跨界传送阵不被压扁的可能性很低,但不是没有,这小孩,纯属好运?”
“怎么是人?”听到是人,宋倚楼对小鬼头失去了兴趣,随手一扔,被流烛慌忙接住。
他不喜欢人。
论变脸速度,宋倚楼是一流的,前一秒兴致浓烈到要把人拆开来看,下一秒就扔到一边,找别的乐子去了。
云无相倒是对小孩的运势生出一丝兴致,不过他暂时也没空研究这个,莫阳这边情况比较紧急,再不处理就真要送人去轮回转生了。
躯体坏的有点严重,不好下手,先把魂魄抽出来吧。
抽魂,塞入养魂玉做的法器玉瓶,简单的像往玉瓶里塞了一朵棉花,扔给流烛:“拿好。”
流烛一手抱着小孩,一手拿着玉瓶,安静充当着打下手的角色。
云无相修理莫阳身体的现场十分血腥,拆皮露骨都是小场面。
流烛从他动刀开始就捂住了小孩的眼睛,直到莫阳脊椎骨被抽出来的时候,颤声询问了一下是否还用得到自己,得到否定的回复后如蒙大赦,匆匆离去。
玉蟾三两下跳到宋倚楼身旁,两个蛊并排坐着。
玉蟾开口:“还没成功呢?”
“是啊。”宋倚楼看着云无相的背影,笑得甜蜜灿烂,仿佛心情很好的模样:“我真想杀了他,或者让他杀了我。”
“不,还是同归于尽更好,观主的小手段太多了,先死的大概率是我,留他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我可不放心。”
玉蟾那头的宋倦雨啧啧两声:“是谁说种不上情蛊也不会放手的,你如今在气什么?”
“我不气啊,观主已经很努力在配合我种情蛊了,我要什么他给什么,我做什么他都纵容,我气什么?”
宋倚楼轻笑一声,浓浓的黑水自眼底流出,仿佛要将生机淹没的毒水。
玉蟾:“他所有的言行都在证明心里有你,偏偏情蛊种不上,不气?我看是快疯了吧。”
“我当初给你爹种情蛊,可是一次就成功了。”
宋倚楼笑容比先前更甜蜜了两分:“我和观主结了道侣契,从认识到现在都没分开过。”
“那不还是种不上情蛊。”
“你人都不在身边,给谁种情蛊?石头还是树枝?”
“我很快就能把人找回来,你那个多久能生出情丝?”
“人心易变,谁知道他有没有变心。”
“你确实不用担心道侣变心,因为他还没动心。”
……
母子两个互相伤害了一阵,把彼此都扎成刺猬后默契停战,不能聊了,在说下去怕是要弑母/杀子。
一阵沉默过后,宋倚楼眼神飘过四周,漫无目的的随意一撇,不知道具体在看什么,又仿佛将很多人都收入眼底:“把这些人都杀了,他能学会恨吗?”
生不出爱来,恨也行啊。
玉蟾:“真学会了你会嫉妒死的。”
自己儿子什么样她还不清楚吗?睚眦必报的小心眼,没有爱恨的道侣不能因为他生出爱来,却因为别人生出了恨,宋倚楼能记恨这些人一辈子,同时用酸水把自己淹死,再化成水鬼淹没整个世界。
宋倦雨很有自知之明,她不是一个慈母,但多少还是有点稀薄的母子情在,她决定开导一下自家快要爆炸的倒霉儿子。
鬼君大人这般想着,开口吐出一串阴阳怪气:“难不成你觉得他们在你那观主的心里比你更重要,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自卑?”
“自卑?你老糊涂了吧?”宋倚楼露出恶心的表情。
啪!
玉蟾一巴掌把宋倚楼锤进了地里,并在其背上蹦哒了一下,吐出一口毒水,她真是脑子抽了才会试图开导这个逆子。
一条魔气弥漫的黑色锁链把地里的宋倚楼捞走,手里拿着莫阳半个头盖骨的云无相分来一个眼神。
以玉蟾的眼为媒介,这个眼神所表达的含义清晰明确的传递给宋倦雨。
苍白的指尖落在唇底,血色的长指甲仿若带血的尖刺,污黑的血迹四溅,白衣上斑斑点点,观音浴血,纯白堕鬼。
“呀,这是在警告我吗?”鬼的笑声再愉悦也是阴冷的,诡谲的,让人听了像是肺腑里灌进了阴风,浑身发抖。
艳红的鬼瞳映照出一片地狱之景。
阴气弥漫,恶鬼狞笑,围墙是鬼,植物是鬼,石头是鬼,水是鬼,火亦是鬼,放眼望去,一切事物皆是扭曲的鬼怪所构成,这才是真正的鬼府迷宫,鬼修的巅峰大成者,恕己道尊的传承道场。
在劫君级别的鬼修开启传承后,鬼府迷宫也活了过来,展现出它真实的样貌。
“有人在和我抢儿子。”这可真新鲜,果然活久了什么稀奇的事都能遇到。
“真不错呢,呵~”鬼君大人是真的很高兴,看来她的儿子确实找到了一个契合的道侣。
她在笑,满天恶鬼在笑,似在附和它们的君主。
“打扰小辈谈情说爱不太好。”宋倦雨自言自语道:“但我又不是什么深解人意的好母亲,果然还是自己开心最重要,对吧?”
“谁让他们这么磨叽呢,我这可是在帮他们。”
玉蟾:“鬼界有一口井,可以预知一段时间的未来,你们要不要去看看?”
云无相与宋倚楼同时向玉蟾看去。
“预知未来?”宋倚楼狐疑地看向玉蟾,他刚和老母亲互相伤害过,其中一定有诈,因为他就会这么干。
玉蟾纯黑的眼珠转动了一下:“我试过了,是真的。”
“我去的时候是一个人,但有传闻说两个人一起就会看到与对方相关的未来呦。”玉蟾没有表情,说这句话的时候却像是在笑着。
鬼界可没什么“好东西”,这口井也不是什么美好的存在。
井里能看到未来不错,但那只是众多可能的一种,而且是最坏的的那种。
去看看吧,看过以后就会发现,原本的世界也不是那么无法忍受。
人和人的脑回路是不互通的,宋倦雨因为井的预知产生的感悟并不会在云无相身上生效。
在他看来,预知不过是和提前看剧本一样的另类剧透。
有着之前剧情线狂崩的经历,云无相本身并不信预言这一类东西,要说预知,他们这里还有个白皎呢。
鲛人的卜算还算是比较可靠的,同时要付出的代价也不低,云无相信奉等价交换原则,看看毫无代价的系统剧透,和现实的差异有多大,未来是有多么的容易改变,再看看白皎的那一套观星术,虽然言辞模糊但都是有用信息。
不过去看看也没关系,反正暂时回不去仙界,找主角也不急,到剧情线开始的时候主角自然会蹦出来。
顺便再去一趟妖界把大徒弟和虞河带回来,塔灵似乎很喜欢后者,那就尽量让他活着。
比起未来的人际发展,云无相更关注一些客观因素,比如说能不能从这份剧透里看到主角是谁?百灵仙君那边有什么底牌?他的仙魔转换功法成功了没有。
至于他和宋倚楼的未来,那需要看吗?不论是生是死,或者一方暂时死亡,他们总会是在一起的,情蛊,爱恨,那些都不会影响这个结果本身。
在他决定把宋倚楼摆放在道侣的位置上时,他们的未来就已经被云无相打上了固定标签。
同生,共死,他们的结局只会有这两种。
云无相把手上的头盖骨扣回它原来的位置。
嗯?有点歪,没扣好?啊,是原来骨头扭曲了,修好的跟原来的对不上。
在把莫阳的躯体拆的七零八落后,云无相看着分尸现场,眉头皱起,难得觉得有着苦手。
不好拼,要修的地方太多了,工程量比制造一个新的躯壳还麻烦。
嗯?云无相看看眼前的一堆破碎扭曲的人体零件,喃喃自语道:“碎过的自然没有新的好。”
让他想想用什么材料合适,从百灵宗宝库里顺手牵羊过来的东西里似乎有几个属性合适的。
第106章
得知自己与师父见面失之交臂后的沈澜卿传回来两封信。
一封是托流烛转交给云无相的问候信。
另一封是对流烛表示歉意, 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个任务不适合交给柔弱的无辜的师弟。
流烛看到这里松了口气:呼——谢天谢地, 师兄终于恢复了理智。
然后再看下一句的意思——让赵四海去。
流烛:“……”赵师兄罪不至此。
再下一句沈澜卿又自己驳回了这个观点,原因是赵四海被毒死的话内务账房就都没人管了,现在青帝观里能正经干活的人还是太少,就他和赵四海。
云新阳勉强算半个因为不会用修为强化自己,这位穿越人士的劳动效率实在跟不上修士的脚步。
再之后剩下的不是惹事的魔族就是辈分高修为高的大爷们,比如重明鸟和某只天天说着养伤和道侣腻在一起的鲛人,这俩当靠山可以,杂务什么的可使不动他们。
赵四海暂时还不能停工,所以这个找死的活不能用他。
你问流烛?
沈澜卿表示师弟还小, 只需要好好修炼就行。
信件最后再度表达了一番对宋倚楼的不满,以及这样的道侣会损害他师父温柔美好, 慈善亲和的形象云云……
流烛呆滞眼,温柔美好,慈善亲和,谁?他师尊?
“流烛,你带来的这个小孩是观主的新弟子吗?”赵四海的声音将流烛从离奇的混乱感中拉出。
流烛闻声看去, 吃得满脸都是果汁的小孩正要赵四海的衣袍擦嘴, 赵四海后退一步, 叫小孩抓了个空。
手里拿着把扇子摇呀摇,看上去风度翩翩,人模狗样的, 只是眼底多了些疲倦的沧桑和修真者身上不应该存在的乌青之色。
自从担任了青帝观内物大管家一职后,赵四海肉眼可见的变老了,不是指脸,而是一种感觉, 具云新阳同志所说,这是社畜的气质,流烛不太明白社畜是什么,但应该和矿场里日夜劳作的矿奴差不多吧。
赵四海知道宋倚楼回来之后立刻回到了住处,从四处奔波的大管家变成了蹲在房间里工作的宅男。
在宋倚楼离开前他都不会轻易走出这扇门,这样能减少中毒概率。
“师父没说。”流烛道。
“没说吗?那就不好办了。”赵四海再度向前一步,躲开某只小脏爪子,优雅且快速地来到流烛身侧。
“我看过了,这孩子资质不错,但是还没开始修炼,需要一日三餐,这个有熊兄在倒是能够解决,就怕宋倚楼在饭菜里下毒。”
说到这里,中过毒不止一次的两个人同时陷入沉默。
流烛由衷认为:“我觉得我们宗门不适合养孩子。”
赵四海委婉道:“话虽如此,还是要看观主的想法。”
他们两个说了不算,这个宗门是以云无相的意愿为宗旨。
流烛看看小孩,小孩脏兮兮的,但是眼睛透亮澄澈,毫无阴霾,是生长在阳光下的生物。
作为青帝观目前为止最有良心的弟子,流烛深吸一口气,一脸豁出去了的坚定:“我去问问师父。”
“一路顺风,平安归来。”赵四海拍着他的肩膀送出祝福。
流烛点头,带着迈着勇者的步伐走了。
勇者到了云无相面前,对方淡淡扫来一个眼神,一腔勇气瞬间漏了个干净,软声轻语,弱弱询问:“师尊,您带回来的那个孩子是我师弟吗?”
“那小孩?”埋头炼制莫阳躯壳的云无相从一堆天材地宝中抬头,被术法填充的脑子空出一小部分来思考,从不久前的记忆里找到了流烛所说的对象。
奥,是那个运气很好的小乞丐。
那小孩一开始就在笼子里关着,后来被带着到处跑,风尘挂满全身,头上还挂着蘑菇,可不就是个小乞丐模样。
云无相转头问向嘴里叼着一块灵牌的宋倚楼:“你还要吗?”
“不……”不要两个字没说完,宋倚楼眼珠子转了一圈,脑子里瞬间多了个新主意:“那小子运气很好。”
云无相:“是很好。”
“那把他变成蛊应该也能成功吧。”宋倚楼随口道,那灵光一现兴致突发的模样让流烛冷汗乍起,他不是来害人的啊!
云无相:“幼童体质很弱,成功率不大,我记得除你以外的蛊人没有一个是幼年体。”
“你要是想要他,我也可以帮你把他的体质变强一些再试。”
宋倚楼歪头看他:“改造体质好玩吗?”
云无相:“你想玩?”
鬼没有肉身,做出个躯壳倒是也可以当做一层防护。
“要什么体型?成年,少年,孩童?”
宋倚楼兴奋地描述:“我能长出来十颗头,八条腿,二十个胳膊吗?”
云无相微妙的迟疑了一下:“……可以。”
流烛惊恐,那是什么怪物?我以后要在观里看到宋倚楼披着怪物的壳子到处下毒了吗?!
云无相:“材料需要准备一下,先看井还是先做八条腿?”
“先看井!”
“好。”
流烛感觉自己非常多余,但是他的问题还没收到回复。
再提起来万一宋倚楼又想拿小孩炼蛊了呢?那岂不是他的罪过。
“接着。”云无相随手把一块圆滚滚的不明球体扔给流烛。
流烛看向手里的球,软乎乎的,但是又有种冷兵器的触感,冰凉,锐利,颜色像青铜,上面还有金黑色纹路。
这是什么?
云无相侃侃而谈:“这是莫阳的新身体,用他的骨灰加上万剑木的果实,战魔的角,煞鬼的鬼魄,澜卿的血,我的头发,宋倚楼的一颗眼睛,重明鸟的尾羽,天青大殿的一截墙砖……”
流烛:……这堆乱七八糟的材料中间是不是有个不太妙的东西混进去了?
“等莫阳的魂体在养魂瓶里恢复人形再让他进去,融合完成后就能重塑肉身,到时候不论仙气魔气他都能使用,两界穿梭也很方便。”
云无相说着还有些艳羡,他本体魔气太重,一般材料遮不住,更不能让他自如的使用仙气,莫阳重塑肉身后可比他方便多了。
“那小孩随你安排。”
“好的师尊!”流烛竟是有些感动,原来师尊还记得他的问题。
“我和宋倚楼要出去一段时间,有问题去找师叔或者白皎,实在没办法了再来找我。”云无相拍了下流烛的头,流烛愣了一下,头顶的手就被人劫走,放到自己头上。
云无相看着手下的宋倚楼脑袋瓜,毫不客气地揉了两把。
流烛目睹两个人拉拉扯扯地离开了秘境,抱着青铜球返回住处。
观主和宋倚楼走了!听到这个好消息,赵四海瞬间感觉天晴了,雨停了,整个世界都明亮了。
而后一大一小一魂看向流烛手里托着的青铜球。
赵四海:“这东西,气息有点奇怪,怎么好像仙气魔气妖气鬼气都有?”
流烛沉痛道:“师兄别问了,你不会想知道的。”
在玉瓶里游荡的莫阳魂体一头撞在瓶壁上。
碰撞声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
赵四海怜悯地看向玉瓶:“节哀,莫兄。”
流烛表示同情:“节哀,莫师弟。”
小孩选择跟风:“节哀,莫球球?”
莫阳魂体落在了瓶底,蒙上了一层灰暗之色,仿佛认命了。
……
另一边,有宋倦雨提供的坐标,云无相带着宋倚楼直接跨越空间,到达井的周围。
“井”坐落在一处荒芜的土地上,造型没什么特殊之处,就是一口普普通通的青石井。
倒是井里的水,黑沉如墨,凝实厚重,宛若晶石。
云无相看到这井水后就想弄一点上来瞧瞧,心动了就要行动,魔煞之气凝聚成的锁链探入井中。
然后……他看到了未来。
或者说意识静进入了未来的自己身上,他的好徒弟沈澜卿正在一旁说着什么。
“莫阳抓到金虹七带弟子去逛花街和赌场,把人抓回来训了一顿,金虹七联名魔族所有弟子以及七成妖修弟子,五成仙修弟子抗议他的行为。”
宗门里多了妖修云无相不意外,不过,鬼修呢?
他们没抗议?还是他青帝观未来也没有鬼修加入?
有宋倚楼在好像也不是没可能。
“凝夜又一次偷渡到凡界试图把上辈子的尸体炼化,走火入魔后被天雷劈了,师尊打算什么时候去一趟凡间把她带回来?”
凝夜还在青帝观,他师尊果然挖墙脚成功了?
魔凤尸身,凝夜要那个有什么用?
“虞河的阵盘少了一份太阴水,炼化时发生意外,炸毁一座行宫,根据调查,那份太阴水是宋倚楼拿去浇蚂蚁窝了,所以行宫的损失两人平分,虞河之前欠债十三亿三百六十五万极品仙晶,加上这份刚好十四亿。”
“宋倚楼。”沈澜卿发出一声嘲讽的低笑:“呵,我可以花钱送他走。”
云无相:“……”
这未来可真热闹。
沈澜卿也清楚,就算他花钱也送不走宋倚楼,真正能决定宋倚楼去留的人只有云无相。
未来的沈澜卿只是发一句牢骚罢了,没打算得到回应,随后说话的音调低了些,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忧虑:“师父,鬼君毕竟是宋倚楼的母亲,真的要让他去吗?”
“他想去就去。”云无相终于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平淡,空洞。
“宋倚楼不会手下留情,他想要一家团聚的话,只会拼尽全力把宋倦雨打残,然后绑回来。”
“我担心的是他也中了病毒,流烛被病毒同化,师父你也差点中招,要不是有天青印在……”
沈澜卿说着不自觉地摸了下脖子,这个动作将高耸的衣领向下压了一些,云无相这才发现他的脖子上有着一道水平的红色细痕。
“抱歉。”未来的云无相出声道歉,但缺乏情绪的音调让这份道歉听起来很没有诚意,比起道歉更像是嘲讽:“我会杀了百灵仙君,在那之前,离我远一些。”
沈澜卿:“您不如先让宋倚楼离您远一些。”
【云无相】:“他不会听。”
沈澜卿:“我也不会,云师叔给我设了防护,我不会被病毒传染,也不会被你杀死,宋倚楼能靠近您,我也可以。”
【云无相】:“别和他比这个。”
说完肩头一沉,一颗脑袋从身后绕到面前,眼底的一排小痣在这样的距离下格外清晰。
“你们在偷着说我坏话?”
微卷的长发随着对方的动作扫过云无相裸露在外的皮肤,微微泛痒。
【云无相】轻声道:“在夸你。”
宋倚楼扬眉欢笑,亲昵地靠近,将距离拉倒一个暧昧的角度,在云无相唇上狠狠咬了一口,刺痛与血腥气一同灌入感官。
再抬头时,鬼瞳显露,笑意癫狂,一滴血迹从锋利的小虎牙上滴落在唇瓣上,艳红刺目。
那是他的血。
宋倚楼又在发疯,云无相对他发疯的模样并不陌生,见得多了他还能分辨出来这鬼东西是真在生气还是故意吓唬人。
现在这样明显是真的,而且气的不轻,处于失控的边缘。
根据经验判断,这时候他应该和宋倚楼打一场,软硬兼施,问出来这家伙又为什么在生气。
话说宋倚楼嘴上那滴血快掉了。
云无相这样想着,未来的他低下头,卷走那滴血珠,一股剧痛从舌尖传来,瞬间扩散。
他又被咬了一口!为什么?
云无相情欲寡淡,一贯是宋倚楼喜欢做这些亲密的举动,他最多是纵容宋倚楼的行为。
主动亲人还被咬,未森*晚*整*理来的他到底怎么混到这一步的?
他养得好好的,听话了不少的鬼蛊兼道侣怎么像是复苏了野生兽类的凶性?
透过未来的眼睛,云无相注视着宋倚楼甜蜜而扭曲的笑脸,森然可怖的瞳仁中映照着白发人疑惑的神色,轻薄而虚假的疑惑犹如落在石油中的火星,轻易将漆黑的液体点燃,爆起熊熊烈火。
沈澜卿说过的话在脑中快速分解消化。
百灵仙君那边的系统搞出来一种病毒,“同化”是指流烛成了对方的人吗?还有宋倚楼他妈,貌似也叛变了。
未来的自己也差点中了病毒,不,应该是已经中了,或者没有清理干净,所以需要天青印压制。
天青印回到他身上,效果似乎比之前更强,以前的天青印只是会压制情绪,让他保持冷静,未来宋倚楼眼里的自己就连疑惑都像是个假人在表演。
他把天青印去掉就是因为宋倚楼抗议这东西妨碍他种情蛊,那么未来的自己在拿回天青印之前,宋倚楼的情蛊种成了吗?
要是种成功过,宋倚楼只会把大部分怒气撒在下病毒的仙君身上,然后对他的状态表示不满,应该不会发疯到这种地步。
要是没种成……
宋倚楼疯成什么样都不奇怪。
未来的云无相身处在一处青白色玉石铸造的大殿中,他仿佛被固定在了这处空间,从未离开过这间空荡的大殿。
除他以外会来这里的只有两个人,沈澜卿和宋倚楼。
前者会和他讲外面发生的事,大部分是一堆乱七八糟的幺蛾子,由青帝观现存其他人热心提供,宋倚楼在其中出现的比例颇高。
后者会不定时刷新,阴晴不定地在他身上留下几个牙印,位置随机。
如此渡过了一段枯燥的时间后,某日一睁眼,腿上有点沉,某人的脑袋压在他的腿上,一双手臂圈住他的腰。
发现他醒来后,宋倚楼抬头向上看来,笑道:“观主,睡得好吗?”
这个角度看去,宋倚楼显得格外乖巧,像是在和主人撒娇的大型宠物,粘人又可爱,前些时日那股阴暗要发狂的气息一扫而空,仿佛只是一场幻觉,他一直都是这般乖顺。
若不是云无相发觉自己的双手双脚都被被捆在了椅子上,不论是魔气还是煞气通通无法使用,他或许真会认为宋倚楼今天心情不错,有心事装乖卖巧。
很好,宋倚楼终于开始搞事了。
事情变成这样云无相真是一点都不奇怪。
只是他暂时没想到宋倚楼要搞什么事,总归不会是小打小闹。
宋倚楼笑出一对小虎牙,心情颇为愉悦的模样:“我吃了几份病毒,味道不错,就是有点辣嗓子。”
“……”
吃了,几份,病毒?
“我吃完本来想伪装成中病毒,去找百灵仙君把他宰了,结果他居然主动给我解开病毒,把我扔回来了,好过分的!”
宋倚楼发出谴责,好似在外面受了委屈,实际上受委屈的绝对另有其人。
云无相脑子里回放起大徒弟的话来——“我可以花钱送他走。”
他大徒弟就算了,百灵仙君凭什么嫌弃宋倚楼?
【云无相】:“你吃了谁身上的病毒?”
宋倚楼笑出一口白牙,吐出三个完全不在云无相猜测范围中的人:“虞河,莫阳,沈澜卿。”
“我留了一点没有吃完,不然会被他发现。”
“观主,你的徒弟都被小偷打上了标记,那家伙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道尊转世。”
“这个世界上你能相信的人只有我。”
鬼语低吟,宛若自九幽冥地传来的诅咒。
又或者是来自恶鬼的告白——
作者有话说:沈澜卿:赔钱甩卖宋倚楼,有人要吗?
云无相:我。
沈澜卿选择性失聪,继续寻找有缘人:有人要吗?百灵仙君你要不?你看他都吃了你家的病毒,户口都变了,你赶紧带走吧。
百灵仙君光速收回病毒,连夜把户口迁回去:便宜没好货,免费的都是最贵的,倒贴钱的能是什么好东西?但凡是个脑子正常的都不会要。
云无相:我要。
百灵仙君对沈澜卿发出邀请:……你师父眼光不太好,要不要来我宗门?
沈澜卿麻木脸:谢邀。
……
某日,沈澜卿终于凭借自己优秀的语言能力把宋倚楼捐赠了出去,放了一天一夜的烟花庆祝。
转头看到云无相也在看烟花,肩头的黑蝎子怎么看怎么眼熟。
第107章
“观主, 你原来的计划行不通了,换我的吧。”
宋倚楼留下这句话, 云无相的眼前便再度坠入黑暗。
他原来的计划?那又是什么?
宋倚楼又要去做什么?
一片黑暗中,云无相的心情不太美妙,他自看到这片未来之后就没有听到过一件好消息。
令人恼火。
未来的自己被困住腿脚,宋倚楼在疯狂边缘扭曲躁动着,眼下终于成了脱缰的疯狗。
所有的道尊转世都被下了黑手,他竟是孤立无援到被宋倚楼藏了起来。
宋倚楼跑出去与全世界为敌,他却要呆在这里等待结果?
何等无能!
未来的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怒火与杀意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滋生,膨胀。
赤红的眸子在黑暗中睁开双目,惊人的煞气升腾扭曲, 宛若实质的血色利刃炸裂开来,撕碎万物。
【云无相】醒了, 带着复苏的愤怒与狂躁。
他从座椅上起身,束缚手脚的绳索一寸寸断裂,消融,如焚烧后的灰烬般散落。
滔天的魔气冲破不知名的黑暗空间,刺目的明光从裂口涌入, 大片青白色映入眼中。
他还在那处大殿里, 只是被塞进了另一处空间。
一脚踏出, 踩在一块酷似墓碑的黑石上,墓石发出骨折般的呻吟,刺破耳膜的厉鬼惨叫声直冲云霄——“啊啊啊!要死了!”
【云无相】声音冰冷:“鬼府冥碑, 他在哪?”
墓碑:“我不知道!真不知道,他跑到哪里怎么会告诉我?”
“啊啊啊!痛痛痛,别踩了!你是他道侣,有道侣契在你会不知道他在哪儿吗?问我做什么?”
【云无相】踩得更重了。
要是道侣契能用他还问这破墓碑做什么?
把没用的墓碑踢到一旁, 径直走出大殿。
高耸恢宏的大门开启,【云无相】头也不回地离开,魔气在他脚下拉出长影,煞气萦绕周身,将白色长发映出赤色。
他从仙气浩荡的大殿中走出,恍若一尊从神明的镇压地里破封而出的魔神。
【云无相】撕开空间,抵达仙界。
要说云无相所在的时间里,仙界是濒临爆发的火山,平和下隐藏着数不清的隐患。
那么未来的仙界就是已经被点燃的战场,仙与妖在拼杀,鬼与蛊在撕咬。
战火的硝烟与血煞混合成的污浊之气弥漫在整个仙界,清澈纯净的仙灵之气也变得混杂起来,天空蒙上一层压抑而不详的阴霾。
狂躁暴乱,一言不合血溅三尺的氛围好似另一个魔界。
在进入仙界后,【云无相】便感受到了一种十分熟悉的气息,那是他曾仔细分辨,四处追查,试图将其毁灭,后又日日伴在身旁的气息。
是蛊,到处都是蛊。
这些蛊操纵着仙修,妖修,鬼修,杀戮,吞噬,掠夺,如同贪婪的蝗虫,卷走一切资源,供养他们的王。
黑化暴动的宋倚楼会做什么?
他会为了自己的目的,拿整个世界炼蛊,一如在凡间时,为了打开仙界封印曾想过拿一个国家炼蛊。
宋倚楼从来都是这样,他的世界里没有道德伦常,人性善恶,他以蛊自居,不认为天下生灵是自己的同类,仙魔也好,妖鬼也罢,都是活着的炼蛊素材。
他喜欢一个人的第一反应,就是把人炼成蛊。
只有成为被他认可的同类,才能被他放在同等的位置,走进他的世界。
云无相当初但凡弱上一点,或者底牌少上一些,他都会被宋倚楼代入没有尽头的深渊泥潭。
不论宋倚楼后来如何在云无相面前装乖卖巧,他的底色从未改变。
【云无相】淡淡扫过这些被蛊操控的修士,直接奔向百灵宗。
不论宋倚楼打算做什么,他一定会去杀了百灵仙君。
等他到达百灵宗的时候,那处只剩下了一片废墟,大地撕裂,焦土混杂着血水,融入烧灼过后的气味杂糅出一片混浊的死气。
大战已过的场景告诉【云无相】,他来迟了。
某处焦黑的土地突然动了一下,一只手臂伸了出来,艰难地带动着一具躯体从地下拔出。
那人背对着【云无相】,踉跄着站起身,发出劫后余生的欢笑:“哈哈哈,我还活着,天不亡我,大命不死必有……”
转身,一个满身魔煞之气的白发大魔正看着他,那双魔瞳里情绪写着“我心情很不好,要大开杀戒。”
这眼神他见过,在不久前的某只发疯的鬼蛊脸上。
洛岳:“……”话说早了。
“我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云无相】:“百灵仙君在哪?”
洛岳诚恳地表示:“不知道。”
【云无相】没说话,他准备直接搜魂。
见他抬手洛岳知道自己八成要完蛋了,虽然死到临头了但还是要多少挣扎一下:“那个,我觉得我们还可以再商量一……”
洛岳身体向前一震,瞳仁骤缩,低头,一把长枪出现在胸前,穿透了整个身躯。
他缓缓抬头,眼前是面色冷漠如初的【云无相】,他身后,一道声音响起:“找到了,果然还活着。”
短暂的停留后,身后的人猛然将长枪拔了出去。
洛岳身形摇晃了两下,捂着喷血的伤口转头看去,眼里带着出乎意料的恍惚:“你……”
【云无相】看向袭击者:“虞河。”
虞河手中的长枪一甩,在空中划过一道干脆利落的轨道后斜侧指地,枪甩落的血珠在地上连成一条细长的红痕。
“稍等片刻,在下尚有私事要解决一二。”这话是对【云无相】说的,他本人却没有往云无相所在的方向看上一眼。
手中长枪竖直,向下一戳扎入地面,捂着伤口,半死不活地瘫坐在地上的洛岳像是又一次受到了重创,胸膛震动着喷出一口血水。
【云无相】扫过长枪捅穿的地面,细一瞧便看出来虞河刚刚做了什么。
洛岳没认命,一边说着废话一边偷偷构建阵法,刚才那一枪粉碎了正在构建的阵法核心,阵法的主人遭到反噬。
未来的洛岳阵法造诣更高了,这么短的时间内悄无声息地构建出阵法,他差点都忽略了过去。
虞河低头看向洛岳,一个简单的动作里透着说不出的古典韵味,眼神轻轻地细细地扫遍洛岳的全身:“竟是与我有血缘关系,所以才能成为寄存的容器吗?”
洛岳胸口破着大洞,修士没那么容易死,但被通了个贯穿,重伤是跑不了了,他满头冷汗,咬紧牙关,目光警惕地在虞河与云无相身上来回游荡,眼底出现几分真切的绝望。
虞河伸出手,对准洛岳的胸膛,虚虚在空中做出个抓取的姿势。
地上本就重伤的洛岳痛苦地蜷缩成一团,某种无形之物从他的身体里抽取出来,落入虞河的掌心,逐渐凝聚出一道十分虚幻的银紫色阵纹浮影。
幻影只出现了一瞬便钻入了虞河的掌心,迫不及待的姿态仿若倦鸟归林,游子归乡。
做完这些,虞河再度看了不知是死是活的洛岳一眼:“活在谎言中的戏偶,何等可悲的存在。”
【云无相】站在原地,打量着眼前这个有着虞河外表,行事作风大相径庭的人。
语气变了,神情和气场也变了,就像是壳子里换了一个灵魂,但又没有任何夺舍的痕迹。
作为一个被压榨多年又缺乏战斗力的植修,虞河身上有着挥之不去的愁苦之色,人也像一株无害的植物。
而现在这个“虞河”,简直就是从古典画作里跑出来的世家公子,一身被书画笔墨,锦衣玉食养出来大家气度,哪怕最朴素的衣衫也遮不住那典雅中伴着疏狂的独特气韵。
他绝不是云无相记忆里的那个虞河。
思及他刚才从洛岳体内抓出来的阵纹,【云无相】开口唤道:“弥书道尊。”
“虞河”侧目看来,五官还是原来的五官,眼神比原来深邃了许多,仅是这一个微小的转变,就让一株野草般的修士拥有了尊贵高雅的气度。
“难怪天青和绛紫会选你。”
【云无相】本该有很多事情询问这个恢复前世记忆的道尊,但他现在没心情,他只想知道一件事:“你知道宋倚楼在哪儿吗?”
“你就只问我这个?”弥书道尊目光古怪地扫过云无相的脸,不知想到了什么,眸中闪过追忆之色:“真是和她们一个样。”
他感概似的又重复了一遍:“难怪她们会选你。”
两句相似的话,说的是不同的东西。
【云无相】不在意这些,也没有追问的想法,更不打算继续和弥书道尊一起感慨过往,浪费时间,他果断给地上的洛岳来了一套搜魂大礼包,得到想要的信息后转身就走,背影干脆利落。
弥书道尊跟了上来:“你准备去哪?”
【云无相】:“找蛊。”
前行的动作一顿,【云无相】忽然抬起头看向天空,急促的流风吹起长袍,白黑渐变的长发在空中舞动,宛若展翅的鹤羽。
赤红魔曈中映照出天空的倒影,浮云汇聚,遮天蔽日,云层制造出的阴影迅速蔓延,很快便将【云无相】与弥书道尊笼罩在其中。
天黑了,世界仿佛堕入黑暗之中,唯有云层中闪过的雷芒发出凌厉的光,威势骇人,恍若末日天谴。
雷劫,比劫君破阶还要恐怖的雷劫,每一个活着的生物都能感知到那股宣誓着毁灭的气息。
这阵仗就连弥书道尊都为之侧目:“天谴之劫,这是出了什么逆天之物?”
【云无相】面色一沉,化作一道光影冲向雷劫中心所在之地。
“且慢,你去不得。”
弥书道尊张手就是几道法阵拦截在【云无相】身前,千层饼一样的阵法只让【云无相】短暂停顿了一下,随后空间裂缝在他身侧拉开。
眨眼间,视野范围内已经没有【云无相】的身形。
“空间领悟这么高吗?”弥书道尊看着已经闭合的空间裂缝若有所思,收回手,看着空荡荡的手心自言自语:“转世后的修为还是低了些。”
“天青,不是我不帮忙,只是你选的后人和你一样不要命,冲到天谴之劫下面去送死。”
半晌,他又从此世的记忆里想起了些什么,低不可闻的喃喃自语:“鬼蛊?魔?”
再三确定自己的记忆没有出错,弥书道尊不淡定了:“这两种东西竟然在同一个时代出现,天道是要灭世重开不成?”
……
由于宋倚楼肆无忌惮的发疯,满世界下蛊炼毒,挑起战乱的行径太过反派。
成功让百灵仙君竖起了替天行道的大旗,收拢仙界所有幸存的高端战力,一同围剿宋倚楼。
战况持续了数日,中途阵亡的人和建筑不计其数。
宋倚楼的身上伤势不断增加,修为却在一步步上涨。
这个过程中参与围剿的众人从自信满满,到怀疑人生,再到惊慌恐惧。
“仙君,怎么办?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在他手里,或者成为他手下的傀儡!”
百灵仙君永远是那副气定神闲,我还有办法,天真塌了也能能顶住的淡定模样,象征性安抚这些人几句。
“安心,我们能赢的。”
“大家再试试,我这里还有几件宝物可以助诸位一臂之力。”
“邪不压正,天道会站在我们身后。”
“我们不能输,想想那些死去的人们,还有被蛊虫操纵,身不由己,不得解脱的人们,你们想变成那种模样吗?”
在百灵仙君的鼓舞下,这些人又重新燃起了斗志,决定与宋倚楼殊死一搏。
这场战斗注定壮烈激昂,闪烁着信念与人性的光辉!
如果不是打到一半,宋倚楼修为又拔高了一截,头顶飘来的劫云像是要把他们全灭了的话。
“天谴之劫,快跑。”百灵仙君的声音还在现场回荡,人早就跑到了八百里外。
修真者谁没渡过雷劫,挨过雷劈,不要跑到别人雷劫里是每个修士的常识,哪怕不知道天谴之劫是什么,也拼了命的往雷劫范围外跑。
可惜有人不想让他们走。
一个个被蛊操控的人将他们团团围住,就像在不久前,他们把宋倚楼团团围住一样。
宋倚楼用行动诠释什么叫损人不利己,大家不开心我就很高兴,他笑的欢快,话音里带着活泼的小钩子:“别跑啊,阴天了,大家一起淋雨吧~”
此起彼伏的咒骂声响起,悲愤而绝望。
他们骂的越狠,宋倚楼笑的就越开心,就像看到了一场有趣的表演。
直至一道空间裂痕出现在身旁,【云无相】从中走出,红瞳看向宋倚楼,嘴角带着一抹嘲讽的弧度:“这就是你的计划?”
“被雷劈死?”
“……”
宋倚楼扭头45度角望天,伪装深沉失败,撇了撇嘴道:“其实,我原计划里没有这片雷。”
【云无相】:“你只是在雷劫出现了之后没打算跑,继续找死。”
躲避雷劫的方法当然有,最直接快捷的就是回到九尊秘境,那里不受天道管辖,相当于一个自成一界的半未面。
同时,【云无相】也知道,宋倚楼不会回去,哪怕真的死在天谴之劫下,他也不会回去,比起只能在秘境里苟活,拉着全世界一起陪葬才是宋倚楼会做的事。
正是清楚宋倚楼的想法,【云无相】才更加恼火:“你是觉得我解决不了这区区雷劫?”
轰隆!
区区雷劫发出雷鸣,展示自己的威能。
然而没人理它,魔瞳与鬼蛊对视,宋倚楼看着眼前俊美无双,长着一张风仙道骨的神仙面,却满身煞气的魔,他发现自己还不是那么想死。
毕竟道侣还活着,要死也得拉着观主一起,不能给他找第二春的机会。
不对,让我不痛快的家伙还没死干净,我凭什么先死?
宋倚楼眸子里弧光一跳,那股子癫狂劲收了回去,缩回骨子里,姑且藏了起来。
表面上神情一改,眉眼低垂,扯了扯【云无相】的衣袖,可怜兮兮道:“观主,天道针对我,我不就是下了点蛊吗?它就要劈我。”
“还有这些人,他们都欺负我一个,我当然要找点帮手。”宋倚楼手指往周围的人群里点了好几下,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地,仿佛他真的是个饱受欺凌的小白花。
在场其他人:面色扭曲,五官狰狞。
我呸!
扭曲事实!厚颜无耻!
真特么的恶心!
第108章
宋倚楼在某些方面对云无相有着绝对高标准的信任。
【云无相】说区区雷劫他能解决, 宋倚楼就无忧无虑地站在原地挨雷劈。
什么,先回秘境避难?
他才不要, 回去有什么好玩的,观主都出来了,他当然是要和道侣一起为非作歹,继续祸害修真界。
然后他就被天谴之劫劈成了狗。
这期间,【云无相】在一旁弄出了好几个不同效果的阵法符箓。
等宋倚楼被劈到半死不活,还剩一口气地时候,【云无相】一巴掌把手里刚画好的符箓贴在了宋倚楼脑袋上。
符箓瞬间变大,像包袱一样把宋倚楼整个包了起来,团吧团吧变成一个圆润的球形, 随后缩小,再缩小。
最后缩到黄豆大, 被一只手捏起来,扔到嘴里。
没错,【云无相】把宋倚楼吃了。
和他曾经说过的那样,把宋倚楼吞回肚子里,等他解决完一切再说。
不想回秘境好说, 回他身体里就好, 相信宋倚楼会喜欢这个关禁闭的地方。
带宋倚楼一起玩?呵, 他的火还没消呢,敢自作主张把他关起来,自己跑出来找死, 要不是有天谴之劫出现,把宋倚楼削成球这件事就是他亲自动手。
宋倚楼的灵魂气息被【云无相】封在自己魂体中,半点不漏,找不到目标的劫云徘徊了一会儿, 开始消散。
劫云消散,天依旧是一片昏暗,仙界的灵气彻底乱了,就连魔族都能直接进入。
风声掠来,【云无相】抬首,一道人影缓缓走入视野,在百米开外的位置停下脚步。
对方那张亲和力十足的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仿佛一位脾气很好的长者,在看着犯错的孩子,不论你做了什么,他都会予以包容和帮助。
真是虚假的表情。
【云无相】只抬了下眼皮,毫不犹豫地发动攻击,锐利的血色红芒射向百灵仙君,在即将命中他的要害前夕,被一旁飞来的攻击打断。
赤色锁链被弹开,更多的锁链悬浮在【云无相】周身,像是凤凰的尾羽,又或者是形状奇特的尾巴,环卫着本体。
与云无相通常用作束缚的锁链不同,未来的他凝聚出的锁链充满了攻击性,那几乎已经不算是锁链了,通体带着尖锐刀片,宛若身体两侧长满刺刀状片翼的长蛇,轻轻碰一下就会被挖走大片的血肉,绕着全身轻轻一搅,便能将敌人切成碎片。
这是一种完全为了杀戮而存在的形态,一旦发动攻击,便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出手便是为了将敌人置于死地。
第一次攻击被阻拦,几道人影从百灵仙君身后走出。
最左侧宋倦雨白衣破损,衣衫浴血,鬼瞳森寒,宛若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罗刹。
她的旁边,沈澜卿披着绿色长衫,也是同样的破破烂烂,像是遭遇了劫匪的文弱书生,手上却是拎着一把斧子,沉重,粗放,使其多了一股开山破石的狂莽之气,两种截然不同的人与武器组合在一起,产生了一种极度的割裂感。
右侧莫阳手持长剑,与云无相记忆中的没有太多变化,只是眼睛变成了金色,气场更加凛冽,比起人,更像是一把剑,不会变通,不懂退让婉转,一往无前。
最右边则是一个有些陌生的人。
一头红色长发张扬明艳,如燃烧的烈火一般,头顶的一对长角锐利而威武,五官端正,自带一股君临天下的威仪,神似世人口中所说的圣明君主应有的模样,那是长大后的流烛。
四人无一例外,都是一副经历过恶战的模样。
随着几人走出,【云无相】神色愈发冷凝。
百灵仙君微微一笑:“看来是我略胜一筹,你又何必非要站在那边,立场于你这样的人而言应该毫无意义,待我功成,世界依旧是这般模样,你我之间,本无深仇大恨才是。”
“恨?你还不配用上这个词。”
爱与恨对【云无相】来说都是最高标准的感情,即便被算计至此,他也依旧没有恨意,只有无尽的杀意。
百灵仙君,当死。
剑拔弩张的氛围下,剑鸣声起。
莫阳和沈澜卿的武器一左一右架在了百灵仙君的脖子上。
【云无相】能清楚看到,百灵仙尊那一顿瞬间的懵逼,即使那神色消失的很快,也还是让他看到了。
百灵仙尊:“……”
什么情况?这对吗?
莫阳好心与百灵仙君解释了一下自己叛变的原因:“观主对我有恩,我帮你斩杀宋倚楼是他做错了事,观主没有。”
沈澜卿:“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会帮你对付我师父?”
百灵仙君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们应该还记得我们的目的?”
病毒失灵了?
“恩情就是恩情,与立场无关。”莫阳斩钉截铁道,挖骨抽根都没能让他的执着改变分毫,更别提区区宗门立场。
沈澜卿:“我只信我师父。”立场不一样又怎么了,我师父说的才是对的,有问题他师父会解决,自己只要相信师父就好。
“……”百灵仙君隐隐有些开裂。
看来不是病毒没生效,而是对于脑子有问题的人来说,病毒也拯救不了他们的三观。
百灵仙君不禁看向剩下两个人。
流烛正面对着前方的空气,神色严肃,但除此之外毫无动作,疑似发呆。
宋倦雨已经跑到了【云无相】面前:“我儿子这次真没了?”
【云无相】语调冰冷:“不是你的。”
说完没有再看她一眼,径自从她身边走过,手指在虚空一抓,一把煞气深重的骨质长枪从肉眼看不到的地方被捞了出来。
从【云无相】握住骨枪的一瞬,自他手指与枪身相接的位置为起点,整个长枪被魔魅幽深的墨色浸染。
锐利的枪尖抬起,【云无相】的身形从原地消失,再出现时人已经到了百灵仙君面前,枪尖直奔对方心脏穿去。
一枪洞穿目标,【云无相】拔出枪身,身上破了个大洞的百灵仙君表情很是无奈,乃至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轻嘲的语气不知是在对自己还是对某些人:“我成不了道尊是因为脑子太正常了吗?”
堪称麻木的语气,其中的心酸与疲惫令人怜悯。
【云无相】没有怜悯这种情绪,眼底也没有任何除了杀意之外的东西,他冷眼看着眼前的百灵仙君变化成一具塑料假人般的人偶。
不是本体,当真难杀。
上次有这种怎么杀都杀不干净的恶心感觉,还是在凡间追杀宋倚楼的时候。
宋倚楼玩心上头后不要命,想杀他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但不是杀不了。
百灵仙君可比宋倚楼惜命多了。
不论如何,他在【云无相】眼中,都已经预定了死人的标签。
接下来云无相看着未来的自己上天入地地追杀百灵仙君,硬是将四界都翻了个底朝天,直到以天道为主角的剧情线正式开始前夕,方才抓到了百灵仙君的本体。
弥书道尊不知道用什么隐藏手段暂时恢复了一些修为,构建出一整座由阵法组成的城池,作为囚困百灵仙君的牢笼。
然而百灵仙君还有后手,他拿出了个防御法器,坚实程度堪比乌龟壳,充分向【云无相】展示了什么叫做——“我有的是后招与道具”
“活得太久,我的攒下的底牌多到你无法想象。”
“祸害遗千年说的就是我。”
烦人的家伙。
时至今日,百灵仙君也没什么好装的了,他隔着乌龟壳开始了自己的演讲,无比真实地对【云无相】道:“我真的很烦你们这些魔。”
“不论是天赋还是力量都是那么的不讲道理,好像有了执念就什么都能破坏,只要开始发疯就能践踏一切规则,哪怕是天道都管不了你们。”
“还有那些该死的道尊,每个人都从天道那里取走一条规则道纹,然后直接转世了,害得我还得四海八荒地寻找他们的转世,一个个的夺取规则道纹,补全天道,我也很累的好吗?”
“这里的天道也是个傻的,规则道纹那么重要的东西都随便给出去,那些道尊带着道纹转世了,道纹不全,它拿什么晋升更高一层的境界?连带着害我浪费这么久的时间。”
“一百三十六万七千五百八十四年,我从来到这里已经过了这么久,几乎每一天都在等,这些道尊就像是阴魂不散的影子,每次在我快要大功告成的时候都要挑出来一两个蹦达几下,我刚坑死这个就要去封印那个,然后又发现下一个,没完没了!没完没了!”
百灵仙君像是把多年来的积攒的怨气全都一股脑地发泄了出来,情绪非同寻常的激动。
“到如今,我好不容易几乎解决了所有道尊转世,又冒出来个你和宋倚楼。”
“我怎么就忘了,他们还能收徒弟和生孩子。”
百灵仙君长舒一口气,转眼又恢复了往日平静如老僧般的淡然,又或者是麻木:“多么可怕啊,他们那样的怪物还能繁衍和传承。”
“这个世界上的疯子太多了,道尊都有病,生出来的玩意居然还能更胜一筹,连带着天道也不是什么正经天道,本就该让我这个正常人来代替他们,维持世界的运转。”
这句话,百灵仙君说的情真意切,每一个字都是发自肺腑。
作为旁观他演讲的观众,【云无相】只觉得百灵仙君废话太多了,作为一个把天道与道尊阴了个遍,活了上百万年的老阴比,反派死于话多这种事根本不会出现在百灵仙君身上。
如果百灵仙君是这样随意森*晚*整*理发泄情绪的人,早在百万年前他就该死了,真当道尊们都是好惹的吗?
但他没有死,还活到了现在,依旧搅动风云,在暗处兴风作浪。
追杀这么久,【云无相】除了愈发膨胀的杀意外,同样对百灵仙君心生厌烦。
要不是他触及了自己的底线,【云无相】或许早就懒得杀他了,就像当初发现宋倚楼碎成了成千上万份,跑的满世界都是,杀也杀不干净之后,他便暂时放下了斩草除根的想法。
弥书道尊神色复杂地看着百灵仙君:“你到底还有多少后手?”
他真的很想知道这件事。
百灵仙君谦虚一笑道:“不多了。”
不多的意思就是还有,弥书道尊瞬间变了脸色,对【云无相】道:“快动手。”
【云无相】只是用那双魔性深刻的眸子看了他一眼:“别废话。”
能动手【云无相】早就动了,百灵仙君的乌龟壳异常坚固,在百灵仙尊吐露心声的这段时间,他都在砸这个该死的乌龟壳。
“绛紫的徒弟比她还要凶。”
弥书道尊顾自呢喃了句,转头又看向百灵仙君,指着【云无相】道:“天天被这样的人追杀,这暗无天日和过街老鼠一样的日子你怎么过的下去?”
接着苦口婆心地劝导他:“早死早超生不好吗?活了这么久,你早该活够了。”
百灵仙君油盐不进:“你早就超生了,现在还不是作为道尊在和我说话,可见超生和转世都没什么意义。”
弥书道尊:“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是吗?这么多年都不能画出一道完整的阵法,你真觉得很不错?”
都是多年的老对手,百灵仙尊对道尊们的秉性可都太熟了,比如弥书道尊是个一天不画几道阵法就浑身难受的阵痴。
一开口就往弥书道尊肺管子上戳。
弥书道尊也还能笑出来:“那不都是拜你所赐吗?没你插手我转世的人生一定过得风生水起,畅快如风。”
两个老年人在这里隔着乌龟壳谈笑风生,只看脸上的神情颇有几分老友闲谈的意味。
【云无相】在一旁专注的拆着乌龟壳。
砍一层,再砍一层,砍砍砍砍……!
咔嚓——
防护罩达到极限后碎裂的一霎那,三个人同时从原地消失。
大量阵法笼罩在这片空间,整座城池都是弥书道尊构筑的牢笼。
【云无相】的长枪又一次刺中了目标,百灵仙君淌血的唇瓣动了几下。
一片混乱中,虚幻到有些失真的声音在空中中扭曲。
“下次,还是得先把你解决掉。”
随后,一切静止,像是被剪去了一大段时间,云无相眼前的景象毫无征兆地切换到了满目青白色的大殿之中。
沈澜卿站在他面前,温润清朗的声音传入耳中:“莫阳抓到金虹七带弟子去逛花街和赌场,把人抓回来训了一顿,金虹七联名魔族所有弟子以及七成妖修弟子,五成仙修弟子抗议他的行为。”
“凝夜又一次偷渡到凡界试图把上辈子的尸体炼化……”
云无相听着这些熟悉的话语,自记忆里找到上次听到它们的时间。
是他刚通过“井”来到这里的时候。
幻境?
正当云无相观察着眼前的一切时,宋倚楼从身后冒了出来,如过去那般咬了【云无相】两口。
与未来的自己感同身受的云无相再次体验了一遍被咬的钝痛。
不是幻境,他的蛊还在外面蹦哒。
时间倒流那吗?
这就是百灵仙君口中所说的下次。
有这样的底牌在,怪不得在更早的时候,百灵仙君能一个人阴死所有道尊。
对方先你一步了在多次交战中解了你全部的底牌与弱点,而过去的你对他知之甚少,甚至有可能根本没听过他的存在,更别提做出防备。
何等阴险。
云无相异常冷静地看着接下来的发展。
同上次一样,他被宋倚楼关入鬼府冥碑,再从里面出来,奔赴仙界。
这一次,仙界没有乱成一锅粥,活下来的人明显比上次多了太多,宋倚楼也没达到会被天谴劈的程度。
仙界的灵气也没有浑浊到可以让【云无相】以魔的身份进入,于是他披上了黑白浮生花拟化而成的躯壳。
找到宋倚楼的时候,他不出意外的正在被围攻。
【云无相】的到来让战局出现了凝滞,一直在划水的沈澜卿当场倒戈,莫阳倒是坚定的要杀了宋倚楼,但绝不对【云无相】出手。
宋倦雨和流烛都没有出现。
百灵仙君幽幽地看着那两个道尊转世再度叛变,摇头叹了口气,带着几分不解地自言自语道:“我人缘应该挺好的才对。”
他可是有着亲和力光环在身上,怎么就拉拢不过来几个已经被病毒同化了的人呢?
必定是他们的脑子有问题。
百灵仙君坚信自己是健康的,稳健的,再正常不过的正常人。
心中的杂念半点不妨碍他的行动,他可没有在战场上分心的毛病。
百灵仙君手中多出一物,对着【云无相】精准投掷,速度极快,任谁都觉得这是把暗器。
【云无相】挥动长枪将其刺穿。
彭!
无比精纯的魔气从中爆出,大片黑雾四散开来,又很快聚集在一起,向【云无相】飞去,似一只漆黑的幽灵魔兽,要将其吞没。
【云无相】正准备后退,两道意料之外的攻击突然袭来。
长剑被宋倚楼挡住,而沉重的利斧则在他肩头砍出一道见骨的伤痕。
骨枪挑开重斧,【云无相】向斧头的主人看去,对上沈澜卿无神的双目。
“百灵!”杀机深重的两个字从牙缝里挤出。
“别吸收这些魔气!”凛厉的女声宛若一道惊雷从远方掠来。
已经迟了,黑白浮生花拟化的躯壳被捅开了两道裂缝,魔气顺着缝隙感知到云无相的本体,完全用不着吸收,它们就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找到合适宿主的寄生体,迫不及待地顺着那道缝隙钻入【云无相】体内。
宋倚楼被魔雾弹开,面色阴鸷地盯着那片深不透光的黑暗:“那是什么?”
一身紫衣的女子此刻已经从远处掠来,落在他们附近。
恢复了部分记忆绛紫道尊记忆的凝夜望着魔气中的人:“那是魔道中的一条混沌道纹,我当年就是因为它才会失控。”
“然后一连杀了半数道尊,没有天青道尊在的话,应该还能再杀几个。”
百灵仙君说出她未道尽的话,而后笑容温和地说道:“这次也请诸位努力,在青帝观主手下,保住自己的性命。”
“或者,将他杀死。”
第109章
百灵仙君的发言引来宋倚楼的一刀劈头。
紧随其后的是凝夜的羽刃飞刀。
兵!?!
两声脆响在空中炸裂。
刀刃与紫色飞羽悬浮在百灵仙君头顶不足半米的位置, 被看不见的屏障挡住,刀锋之下甚至可以看到些许火花。
下一瞬, 阻力消失,百灵仙君也已经不见了踪影。
两人顾不上去追逐百灵仙君的去向,一股强大的魔气自他们身后爆发,满是利刃的锁链带着骇人的血煞扫向凝夜的要害。
轻微的脚步声在此刻犹如平地惊雷般,无比清晰的传入两人耳中。
视线望向魔气中心,那些魔气已经稀薄了许多,犹如一层色调并不均匀的暗色薄纱,隐隐约约可以看到被包裹在其中的人影。
一双猩红的眸子在黑雾之后若隐若现,那双眼睛红得可怕。
同样是红色, 之前【云无相】的眼睛像晶莹剔透的石榴,或者红水晶, 而现在,那红色暗了许多,像沉积了无数尸骸的血海,暗沉而浓稠,不见一丝明光。
唯有杀意。
赤裸的, 原始的, 不含任何杂质的, 最纯粹的杀意。
凝夜抹去嘴角的血迹,凝重地看着【云无相】:“怎么会融合的这么快?!我当初分明……”
一句话未尽,更多条长满利刃的长链袭来, 一条又一条锁链挤满了视野范围内的所有空间,像是疯长的巨型彼岸花,占据了整个世界,又仿佛死神的触手, 拉人进入地狱深渊。
“不行,得先离开……”凝夜准备先行撤退,走之前没忘记捎着宋倚楼。
只是,宋倚楼人呢?
她在躲避攻击的空档里寻找宋倚楼的影子,一个转头间,她找到了目标,人却愣了下神,以至于躲避慢了一瞬,后腰瞬间多了道口子。
那头,七八个宋倚楼正从不同方向冲进刺刀锁链的丛林里,奔赴锁链最密集的源头。
锁链丝毫没有攻击他们的意思,完全无视了宋倚楼的存在。
而这些宋倚楼靠近【云无相】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自相残杀。
每当有哪一个宋倚楼靠近【云无相】就会被其他的自己集火攻击。
【云无相】不攻击宋倚楼,代表所有攻击都奔着凝夜袭来,如暴雨般密集,狂躁,蛮不讲理。
双标的不公平待遇让凝夜寒了脸,手指在腕上的串珠上悄悄摩挲了两下,压下心头的火气。
天青,我想你了。
不想继续在这里白白被打的凝夜准备走人,她随便捞了个离她最近的宋倚楼,当即撕开传送符回到九尊秘境。
捎回来的某只鬼正睁着那双阴森的鬼眼瞪她。
瞪什么瞪?没礼貌的小辈,真和恕己一样无礼。
“檀云现在什么情况?他怎么不攻击你?”她当年都对天青动手了,虽然没下死手,不过架还是没少打。
宋倚楼理所当然道:“我和观主是自己人。”
凝夜凤眸微眯:“他不把我当自己人?我可是他师尊!”
宋倚楼满是不快的脸上勾起一个堪称阳光明丽的笑,下巴都抬高了几分:“我们是道侣,我身上全是他的气息,谁会攻击自己?”
凝夜:“……”
“对了,你们身上有道侣契。”
道侣之间,无法攻击彼此,无法伤害彼此,他们的修为可以互通,神魂可以相融。
而已经神魂双修过的道侣,身上的气息是基本一致的,在没有了理智的【云无相】的感知中,宋倚楼就是他的一部分。
居然还能这样!
“我当年应该也和天青定下道侣契。”
凝夜有些懊恼,道侣契这样可以在失控时都不会伤害到对方的好东西,她怎么就没想到过和天青搞一个呢?
真是失策。
宋倚楼突然神色一变,咬牙切齿的模样活像是家被偷了:“快回去,观主不会再攻击你了,快点!”
凝夜:“……那边的你做了什么?”
宋倚楼脸色愈发阴郁,如同暴雨来临前的阴云都挂在了脸上。
“他上观主的身了。”
凝夜恍然,差点忘了,鬼还有附人身的能力。
那头。
在“杀死自己”的比赛中获得优胜的宋倚楼来到【云无相】面前,凶狠地咬住他的唇瓣,整个人仿佛流动的气体,自唇舌交接处钻入【云无相】体内。
【云无相】暗红的双眼逐渐加深,最终化作黑泥般的墨色。
他嘴角上扬,勾起一个从未有过的灿烂笑容,手指抚摸着自己的侧脸:“哎呀,我在观主的身体里。”
“这感觉可真是,妙极了。”
“哈哈哈哈哈哈!”
被顺回去的宋倚楼碎片随着传送回来的凝夜一落地,就看到【云无相】抚摸着自己的身体,发出宋倚楼式的鬼魅狂笑。
这画面好怪。
再看一眼……更怪了。
“该死的!在她身侧的宋倚楼磨着牙根咒骂一声。
凝夜眸光一扫:“怎么?你也想进去?”
“我当然想进去,那可是观主的身体。”宋倚楼阴恻恻地盯着附身【云无相】的自己,嫉妒的面目扭曲。
“那个蠢货,他被感染了。”
宋倚楼皱眉,阴森的眸子中多了份躁动的杀意。
“想杀人。”说着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看向在场除去他与【云无相】之外唯一的活物。
凝夜:“……”
“忍下去,一旦见了血,混沌道纹的融合度会飞速加剧,多杀几个檀云就彻底醒不来了。”
凝夜刚缓和下来的面色再度冻结:“天青当年给我用的封印需要至少四个道尊一起动手。”
“檀云还没到道尊的层次,至少也要半步道尊才行。”
“你撑住,我去找人帮忙。”
她找的自然是其他道尊转世。
然而找帮手的结果并不理想。
百灵仙君再度证明了自己在阴谋算计方面的顶级天赋,有着知晓未来的剧透加持,他能把所有人都给算计得明明白白。
除去凝夜以外的所有道尊转世都出了问题。
弥书道尊转世体虞河失踪,疑似被已经被百灵仙君坑了,生死不知。
沈澜卿和莫阳身藏着病毒,有潜在的关键时刻叛变的风险,只能暂时回到九尊秘境,自我封闭,封印自然也不能让他们上场。
宋倦雨行踪不定,宋倚楼找到她的时候,对方正处于发疯的边缘,据说是他那只在传闻中存在过的爹出了问题。
流烛去了妖界,刚开始还联系的上,后来直接失踪。
“天青……我到现在都不是很确定她到底有没有转世,百灵找了我们数万年,从上古时期到现在,他也从未找到过一次天青的转世。”
“彩团不能离开九尊秘境,你一旦脱离檀云的躯体,他定然不会老实让我们完成封印。”
“我们没有其他帮手了,就算你母亲过来,我们也凑不够四个半步道尊。”
这就是他们如今的现状。
事情到了这种独步,宋倚楼依旧在笑,只是全身上下都充斥着一股压抑的气场,越发膨胀的杀意如针芒般露骨,凝夜站在他身边都要时刻警惕对方对她出手。
“不需要帮手,观主是我的。”
凝夜皱眉,她想不出来宋倚楼还有什么办法:“你要做什么?”
宋倚楼轻快道:“当然是找观主。”
“别乱来”三个字到了嘴边,凝夜又将其咽了回去,这三个字由她来说毫无意义。
能让宋倚楼听话的人不是她。
快要按耐不住杀心的宋倚楼来到【云无相】面前,看着那双漆黑邪狞的鬼曈,脸上掀起一抹张狂的冷笑:“这双眼睛放在观主脸上丑死了。”
附身在【云无相】体内的宋倚楼同样看自己不顺眼,又带着些许的优越感:“那又如何,在里面的人是我。”
“带着嫉妒去死吧。”
两个宋倚楼厮杀起来。
他们两个是最后剩下的宋倚楼了,很快,胜负便有了定局,宋倚楼也只剩下最后一个。
将所有同级的蛊王全部吞噬殆尽,宋倚楼身上的气息猛然拔高一截,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那气息,竟是与道纹有着几分相似。
宋倚楼用着【云无相】的脸,发出一声狠戾的冷笑:“混沌道纹算什么东西?也敢和我抢人。”
蛊的本能是吞噬,吞噬一切来成就自己。
宋倚楼一口咬在道纹上,无边的杀意涌入大脑。
一口,两口……宋倚楼的魂体像是由无数肉眼看不清的细小蛊虫组合而成的雾瘴,死死的黏着在混沌道纹上,无数张细小的口撕咬着。
直到被啃出了一个大洞,混沌道纹才迟缓的发出震颤,向【云无相】魂体深处钻去,试图躲开这些虫子的侵扰。
然而没用,作为神魂相交过的道侣,宋倚楼在【云无相】魂体里来去自如,就仿佛一杯水,融入了另一杯水,而混沌道纹则是水杯中的异物,不管怎么躲,都清晰可见。
识海内部,【云无相】在一片若有若无又十分喧闹的咀嚼声中苏醒。
睁眼便是宋倚楼的背影,他手里抓着一片黑漆漆的东西正往嘴里送。
“宋倚楼,你在吃什么?”
没有回应。
【云无相】来到宋倚楼面前,看到了一双只剩杀意的森寒鬼眸。
“宋倚楼?”他伸出手,宋倚楼机械性的咀嚼着混沌道纹,对云无相的呼唤没有任何反应,直到他的手伸到面前,宋倚楼猛地抬头,一口咬在他的手上。
像是眼神不好的冷血动物,只能看到会动的猎物,然后发起进攻。
神魂遭到攻击的痛楚自手上传来,【云无相】像是完全没有感觉到一般,保持着那个姿势,定睛看了宋倚楼半晌。
安静的神魂空间内传来不轻不重训斥声:“乱吃什么脏东西?”
……
外界,风声再起,劫云聚拢。
远在八百里外的百灵仙君站在高处仰头看天:“来了啊,天谴之劫。”
“虽然算漏了他们之间的道侣契,不过还好结果都一样。”
“天道都容不下的东西,我可对付不了。”
“果然还是要让你们自相残杀才是最稳妥快捷的方式。”
百灵仙君是个很有自知之明且不失理智的人,不论过了多少年,积攒了多少底牌,他都绝不会选择和这帮疯子硬碰硬。
能杀死这些疯子的只有同类,他可是个正常人,不多用点脑子怎么胜得过这些怪物?
“活到最后的才是赢家。”劫云掀起的凉风中,百灵仙君露出一个稳操胜券的微笑。
接下来,天谴之劫会帮他处理掉那两个无法掌控的祸端。
轰鸣作响,似是在附和百灵仙君的心声。
贯彻天地的巨大雷柱奔腾而下,炽白的雷光扫射大地,一切黑暗吞没。
百灵仙君面带舒和的浅笑,像一位和蔼的长者,满是欣慰地注视着远方的雷光,不知道的看了,怕是以为他在为渡劫的后辈撩阵护法。
震耳欲聋的雷鸣声中,百灵仙君立在高地,吹了好半天凉风,唇角的弧度随着时间流逝缓缓拉平,眉心微皱,狐疑望天:“怎么还没完?”
上次这个时候应该已经结束了,这次的时间都快是上一次的三倍了,就算有偏差,也不该差这么多。
不会又出什么岔子吧?
不会吧?
不详的预感愈发强烈,百灵仙君眼皮开始跳动,在有些抽搐的视野里,异样陡然出现。
百灵仙君瞳仁骤缩,震惊地看着远方的雷柱:“什么鬼?”
他眼花了不成?不然怎么会看到雷柱变色了?
没有眼花,也不是错觉,天谴之劫真真切切是变了颜色。
自地面为起始,冰冷的冷白色雷光像是被注入了混杂着血色的墨汁,暗红的颜色宛若中了毒的血水,自下而上将雷柱浸染,直至冲向云端,没入那看不到终点的云层。
突然,风声静停。
声势浩荡的雷光消失的无影无踪,如同有一只无形的橡皮将其从画面上抹去。
劫云……被抹杀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笼罩了百灵仙君,所有感知都在疯狂的叫嚣着——逃!
可是怎么逃?
在这股气息的威压下,百灵仙君全身血液都仿佛冻结成冰,比石头还要僵硬,好似不属于自己一般。
他的眼睛依旧看着原本雷柱存在的方向。
劫仙的目力让他远在万里之外,也能隐约看到那片被雷劫清空的地域中,站着一个人。
一双血色的魔瞳穿过遥远的空间,锁定了百灵仙君。
那是即将饮血的凶器确定了猎物的眼神。
散乱的白色发丝之下,浅色的唇瓣微张,轻飘飘地吐出一个字来:“杀。”
杀!!!
那声“杀”字仿佛贯彻了整片天地,无形的规则与之共鸣,天地间的所有从杀戮中凝聚而生的煞气都如同听到王令的士兵,为之驱使,满天的杀机指向百灵仙君,世界上的所有事物都在对他散发杀意。
不论是鱼虫,草木,脚下的大地,头顶的天空,甚至呼吸的空气,都在试图杀死他。
被这些庞大杀机锁定的百灵仙君再也笑不出来了,面部僵硬:“开玩笑的吧?”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梦里,荒诞地不能自已。
久远的记忆长河中有条小鱼蹦了出来,似乎是某个闲来无事时所收的弟子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地问着关于天谴之劫的问题。
“仙君,什么样的存在才能引来天谴之劫?”
“被天地所不容之人。”
“若是他渡过了天谴之劫会怎样?”
“没有这样的人。”
没有人能在天谴之劫下活过来,因为天谴就是为了彻底毁灭他们才会降临于世,目标不死,天谴不散。
天谴不散没错,但是没人告诉过他天谴还能被反杀啊!
这对吗?这正常吗?这可能吗?!
百灵仙君单手捂脸,似乎是被眼前离谱到违背常理的一幕给气笑了,狂乱过后,他突然想明白了什么。
“杀戮道,你走的居然是杀戮道,我竟然把混沌杀戮道纹给了你。”
“精心算计给别人做了助力,我竟是亲手造出一个天谴者……来杀我,呵。”
百灵仙君又笑了一声,自嘲混合着荒诞的无力。
“找到你了,百灵。”凝夜悬在空中,紫色裙摆在空中摇曳,凤眸垂落,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凝夜啊,如你所见,我活不久了。”百灵仙君:“死到临头,我问你一件事。”
凝夜:“你说。”
百灵仙君满脸不解地质疑:“天青道尊是逍遥道,你是多情自在道,你们两个的徒弟为什么会走杀戮道?找传人不传承道统你们收这个徒弟有什么意义?”
凝夜同样回给他一个不解的眼神,似乎在疑惑他为什么会纠结这种事:“你见过走同样道路的道尊吗?”
“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他要是有超越我们的能力,自然不能走与我们相同的路。”
“你居然会问我这个,终于是活的太久,老糊涂了不成?”
她们这些道尊与百灵斗了这么多年,虽然恶心他,想要除掉这个人,挫骨扬灰,但同样的,他们也认可这个人的实力。
凝夜觉得,这样愚蠢的问题不应该从百灵仙君口中问出来,除非有诈。
她瞬间警惕了起来。
百灵仙君低眉摇头:“是啊,大概真的老糊涂了吧。”
“绛紫,你和天青当真是两个混蛋。”
凝夜眼神变得危险:“死到临头还敢骂天青,你要是想死得更凄惨一些,我可以成全你。”
百灵仙君也是彻底不装了,面无表情地从口中喷洒着毒汁:“你们两个不靠谱的东西,怎么能让自己徒弟走这么危险的道统?!”
“我是要死了,你们就能活吗?看看他现在的样子,跟一个活着的杀戮道纹有什么区别?他的意识迟早会被道纹吞没,成为杀戮的傀儡,你们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玩意!坑自己也就算了,还不让我如愿。”
“傻缺道尊!傻子天道,我这辈子最错误的选择就是来这个世界,最倒霉的事就是遇到你们这群混账疯子!”
“你们……噗!”百灵咳出一口鲜血,低头看着从背后穿透胸膛的枪尖,生命,神魂,都在被一股摧枯拉朽的力量抹杀。
逃不开,躲不掉,天谴都被反杀了,他又能躲到哪里去?
到此为止了吗?
他苦心经营了折磨多年,费尽心力,就只能得到这个结果?
“咳!”一口血水喷出,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罢了,我也累了。”百灵仙君疲倦的合上眸子,漫长的旅途终究是走到了尽头,他身上的生机彻底消亡,如被扔进冰水里的烛火,连复燃的可能都没有。
凝夜看着百灵仙君的尸体,竟是有些不敢相信的疑惑:“这次真死了?”
很快她就没心思去管百灵仙君的死活了,因为她看到了【云无相】。
【云无相】身上的衣袍在天谴中破损,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像是披了一块形状不规则的破布。
神情漠然,眸子里撑满了杀意,冰冷的可怕,每一根头发都仿佛由煞气组成。
他的容貌似乎也变得模糊起来,凝夜见到他的第一眼差点没认出来这是自己徒弟,他就像是一个承载着无尽的杀伐与血煞的庞大聚合体。
气息已经盖过了躯体的本貌,对死亡的恐惧将比任何感官都更加直白地切入人的大脑,潜意识中的直觉,生命的本能,乃至灵魂深处的感知,都在告诉她,远离这个人!
不要靠近他,不要靠近危险!
毛骨悚然。
凝夜压下心头的警惕,语气如常地问道:“檀云,宋倚楼呢?”
“宋倚楼……”【云无相】一开口,凝夜身上的寒毛都炸了起来,明明是很正常的语气,凝夜却觉得从他嘴里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对某个存在判处死刑。
【云无相】抬手按在自己心口处,面无表情道:“他在我的身体里。”
“身体里?……咳!”凝夜忽的捂住胸口,唇角流下一道血痕,她怔愣了一瞬,随即低头看向地上的百灵仙君,凤眸中带着恼火:“死了还要阴我一把。”
“我要进入轮回了,檀云你自己保重。”
凝夜不太放心,进入轮回之前之前不太放心地把宋倦雨找了过来,本意是让她盯着点【云无相】,但真找到人后,才发现这人的状态也没好到哪里去。
可她没时间等了,终究是带着万分的忧虑离去。
她走后,天空落下了蒙蒙细雨,两个人依旧是那般安静的站着,谁也没动。
许久,宋倦雨开口:“我儿子还能活吗?”
【云无相】:“我活着,他便活着。”
宋倚楼就在他的身体里,正如这只蛊当初所期待的那样。
他是宋倚楼为自己选择的沉眠之地。
可谁说过他同意这件事了?
拿他的身体当墓地,他同意了吗?
云无相睁开眼,视线正中,黑沉沉的井水表面倒映着两个人的影子。
宋倚楼也醒了,在云无相伸手抓住对方衣领的同时,腰间多出一双手臂,死死搂住他的身体。
唇齿被撬开,一条冰凉的舌宛若发了狂的蟒,凶狠地缠绕住它的同类,在不属于自己的地盘里横冲直撞。
云无相毫不留情地反攻回去。
比起亲吻,用撕咬来形容他们如今的举动更为恰当,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刺痛在此刻让他们更加清晰的感知到对方的存在。
然后,撕咬的更加凶狠!
撕拉!
宋倚楼一把扯烂云无相的长袍,对着他的肩头用力咬下。
云无相手臂绕后,掌心从后脑勺掐着宋倚楼的脖子,手指深深陷进黑蝎纹身所在的皮肤。
他们像两头凶兽在搏杀,在血液与痛楚的刺激下,动作愈发激烈,无形的灼热之气在沸腾。
如同两座即将喷发的火山,用自己的温度,彻底烧毁了对方最后一丝压制岩浆的理智。
……——
作者有话说:插播一条不太重要的消息,我要换笔名了,周五编编通过申请了就会变。
起因是基友发了个根据生辰八字测笔名五行运势的链接,我测了一下现在的笔名,评分30,大凶……
从去年这时候开始到现在,三次元确实出了很多麻烦事,严重影响到了我写文,别管是不是迷信,那个大凶是真的黑漆漆,红彤彤,糟心心。
还是换了安心些。
另外感谢所有追读到现在的小天使,三次元的破烂事就不在这里说出来影响大家心情了,总之我会努力在确保质量的前提下尽量早日完结。
抱歉的是日更暂时还不能保证,因为之前三次元的事导致情绪断了,现在写起来真的很卡,很卡,我从来没这么卡过一本书(面目狰狞!)(挠头撞墙)。
第110章
战火停歇, 云无相身上的衣服彻底报废成一摊烂布。
给自己和身旁的家伙刷上几道净尘术,从储物戒里找出一身崭新的衣裳, 刚拿出来就发现这件衣服有点眼熟。
这不就是【云无相】穿的那件吗?
云无相看了这件衣服两秒,墨色长衣化成了飞灰,自指缝间落下。
他最近都不怎么喜欢穿黑白色的衣服,不吉利。
打算换个其他颜色穿穿的云无相这才发现,他储物戒里衣服基本上全黑白两色。
翻了许久,才从犄角旮旯里找出了两件不同颜色的衣服,一件浅蓝一件浅粉。
他储物戒里为什么会有浅粉色的衣服?谁放的?
云无相的视线在那套浅粉色的衣服上徘徊片刻,换上了浅蓝色的,把浅粉色递给黏在身上的宋倚楼:“换上。”
宋倚楼半睁开一只眼睛, 扫了一眼,伸出手随便抓起衣服往身上一披, 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四肢继续粘在云无相身上,完全没用要离开的意思。
云无相直接掐诀给他套上,随后打量着换了新鲜皮肤的宋倚楼。
一身粉色让宋倚楼那张本就显得年轻的脸更嫩了些,像个未出阁的清纯男大学生, 一旦睁开眼睛, 心灵的窗户中露出混沌邪妄的内芯, 那种感觉便荡然无存。
男大什么的都是幻觉,这里只有一只阴暗造作,张牙舞爪的鬼蛊罢了。
宋倚楼一整个贴在云无相身上, 脑袋搭在他的肩头,如同一个没有骨头的大型挂架,森*晚*整*理说话时吞吐的气息吹过长发,虎牙尖尖在皮肤上摩挲, 微痒。
“观主,百灵怎么杀?”
“不急,井所呈现的未来有问题,我需要再找几个样板对一下思路。”
回去把青帝观里的人全都拉过来,一个一个看。
“这个暂时不重要,宋倚楼,你现在还打算玩到死是吗?”云无相问道。
宋倚楼安静了一会儿,将头扎在云无相的肩膀上,拱啊拱,像是要把自己拱进对方的身体里,不久后他反问道:“不然呢?”
“观主,我喜欢这样活着。”
“我不是人,没办法学会他们的善变,我永远都会是这副模样。”
阴沉晦暗的眸子埋在黑白亮色的发丝间,那只眼睛像是在笑,又仿佛没有。
云无相:“没错,你永远都是这样,自私,自我,卑劣,任性。”
“我选择你成为道侣是个错误的决定。”
“现在后悔早就晚了。”宋倚楼张开森白的牙,在唇下本就缀满梅痕的皮肤上烙印出一颗新鲜的牙印。
“不后悔,虽然麻烦了些。”云无相眼尾还挂着一丝被宋倚楼勾住来的情红,语气却很是沉静:“我是一个合格的道侣,不会因为你很难养就休了你。”
宋倚楼肩头耸动,仿佛被逗笑了一般,,他靠近云无相的耳根,轻笑的气音吹起云无相的发丝,慢声低语:“云无相,你连个情蛊都种不上,还说自己是合格的道侣,分明就是合格的大骗子。”
“什么都不懂,情丝都不全,偏偏要学做人,模仿人类的行为来活动,骗骗那些傻子们也就算了,在我面前也要装模作样,你真要披着这层虚假的人皮过一辈子?”
云无相觉得有点痒,头歪了些,语气清淡如常:“宋倚楼,你觉得我应该是什么样子?”
“一个满手鲜血,发疯失智的魔头?还是变得和你一样,肆无忌惮的满足着自己的玩心,为了当下的愉悦不顾一切,直到把自己玩死?”
“我从未想过要求你做出改变,你却总想改变我。”
“我也不是很喜欢你那些四处找死的游戏,你能改吗?”
肩头又被咬了一口,云无相:“少在我身上乱发脾气,你不会改,我也不会。”
“我现在认可你当初的观点了,宋倚楼,我们确实是同类。”
他们是这片天地中最大,最醒目,最固执的两个异类。
哪怕天地毁灭,粉身碎骨,他们最本质的灵魂也不会发生任何改变。
“宋倚楼,我愿意给自己模拟一套人类的模版,这是我的爱好,就像你喜欢甜食一样,作为我的道侣,你应该配合我的爱好,让我高兴才对。”云无相不止说服了自己,还反手试图说服宋倚楼。
“我喜欢甜食吗?”宋倚楼语气有些诧异,他抬起头,歪着脑袋伸长脖子去看云无相的脸。
云无相语气肯定:“嗯,正常人的食物里你更喜欢吃甜的。”
宋倚楼的食谱很杂,血肉阴魂只是家常菜,冥河木是少有的高档甜品,井所呈现的未来里,他连混沌道纹都敢啃。
下次要不让他试试啃天谴之劫,要是能啃得动,就不用担心某一天这家伙被天谴劈死了。
找机会先让他试着吃几道雷劫看看情况,毕竟宋倚楼迟早有一天会招来天谴,正好莫阳重塑完身躯也该渡劫了。
还有澜卿和流烛。
云无相起身又看了一眼井,井里的水捞出来之后就和普通的井水没什么两样。
只能用一次吗?要不然拆了看看里面?
脖颈一痒,湿润的东西划过皮肤,拉回了云无相飘散远游的意识。
宋倚楼的舌尖从云无相的锁骨向上舔去,滑到耳根,像是一只猫在舔猫草,末了咬住他的耳垂,声音模糊道:“甜的。”
“你说是就是吧。”云无相拍了下他的头:“别咬了,该走……”
噗通!
云无相理论上并不存在的心脏异常剧烈的跳动了一下,那种感觉,像是心脏活了过来,一个浓烈的,炙热的,有些陌生的情绪从心脏里喷涌而出,顺着血管快速流遍全身,占据大脑的主导。
伸向宋倚楼后脑勺的手停顿在半空,然后被一颗毛绒绒的头给撞飞。
宋倚楼的身体不和常理的扭曲着,整个上半身歪到云无相面前,两只不安分的手全都从他身上抽了出来,抱住他的脑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成功了?”
那双鬼魅惊悚的眼睛瞪的浑圆,像是一只被震惊到呆萌的小动物,很可爱。
彻底被主观滤镜蒙蔽双眼,视网膜上糊了八百层滤镜的云无相心想道。
被撞开的手再次抬起,捏住宋倚楼的后颈,手法像是在拎一只猫。
嘴角快勾到后脑勺的宋倚楼突然警铃大震,他察觉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源头就是近在咫尺正对他微笑的人。
绯红的魔瞳里,某种危险的情绪在极速膨胀。
“宋倚楼,回我身体里睡一段时间吧。”
云无相语气轻柔,身侧却是有数条锁链似游蛇般灵巧而迅速的抓向猎物。
“等我处理好一切,再放你出来玩。”
宋倚楼眨眨眼,笑得更开心了。
“哈哈哈哈哈!”
……
沈澜卿找到虞河的时候他正在给一群小妖精当奶娘……奶爹。
身上挂满了小妖崽子的虞河见到沈澜卿后一脸迷惑:“你是?”
带路的母妖瞬间变了脸色,警惕地盯着沈澜卿。
沈澜卿友好的:“青帝观观主弟子,沈澜卿,莫兄和你说过我吗?”
虞河眼睛一亮:“说过说过,你……怎么才玄仙修为啊。”
兄弟你玄仙修为就敢闯进天等一只,地等一群的妖窝里来找我,虽然我是很感动,但你是不是太勇了一点儿?
母妖们将两人团团围住。
为首的天等母花豹妖优雅地露出一口尖牙:“这小子吃了我们一百三十六株鹿活草,那原本是给小崽子们洗练妖身用的,看在他是植修的份上我们才没有直接吃了他,而是让他在这里培育灵草,你带人走了,谁赔我们灵草?”
简而言之,带人走可以,先赔损失。
沈澜卿:“鹿活草,一株可救活濒死之人,两株气血旺盛,洗练经骨,三株过犹不及,虚火旺盛,五株就会气血过剩,七窍流血,吃一百三十六株,他怎么还没爆体而亡?”
你们想讹人?
母妖伸出爪子点了点虞河:“不信,你自己问他吃了多少。”
虞河不语,只是心虚的讪笑。
沈澜卿:“……”
竟然是真的?他们宗门里又招来了个什么东西?
再一想,宗门里奇奇怪怪的物种似乎已经很多了,那没事了,这人确实适合来他们青帝观。
沈澜卿沉稳且淡定地对母妖首领道:“稍等,我联系下宗门,出门时急了点,没带够赎金。”
后续沈澜卿花了一片净世青莲花瓣的价钱才把人从一群母妖精手里赎了出来,从正准备带人返回秘境,就听到一阵巨响由远及近,像高速奔驰的龙卷风,移动的同时给沿路上的所有事物带来一场突如其来的天灾。
他们目前所在的母妖聚集地,正巧就在天灾的前进方向上。
沈澜卿看到制造出这场灾害的两个人,温润沉稳的脸裂开了一瞬。
虞河顶着一身幼崽,望着天,问道:“观主和宋倚楼是你搬来的救兵吗?”
沈澜卿冷着脸道:“不是。”
“那他们不知道我们在这里?”
“不知道。”
虞河瞬间捞起腿边绕圈的小崽子们撒腿就跑,同时还不忘喊道:“快跑啊!沈兄,快去告诉你师父,不要殃及池鱼啊!”
母妖们不明所以,但幼崽被带走了,她们自然也就追了上去。
跑出洞口的下一刻,洞穴塌了。
“哈哈哈哈哈!”
天空中传来刺耳的笑声,愤怒的母妖们瞬间锁定了仇恨目标,奔着在天上大笑的人影张开尖牙和利爪。
虞河在一众幼崽的咆叫中焦急地喊道:“别打了!你们别打了!沈兄你快说句话啊!”
沈澜卿不想说话,他想看宋倚楼被群殴。
但在母妖们冲上去后,云无相出手站在了宋倚楼身旁,场面顿时变成了两人对战一群母妖。
一群在养崽期间攻击性极强,且家刚被拆了,正在暴走的母妖。
宋倚楼被打沈澜卿只会笑着围观,不落井下石都是他道高尚,但自家师父被围攻就是两码事了。
沈澜卿立马上去劝架:“师父,别打了!虞河还在他们手里!”
妖崽子堆里的虞河:啊?我不是已经被赎出来了吗?
两只留守的母妖围住他,呲牙,兽曈里露出威胁之色:“你和天上那两个认识对吧?”
再看她们身后坍塌的洞穴,虞河顿时明悟,奥,他又成人质了。
了解情况后,云无相用两句话解决了纷争。
“你们的洞穴太脆弱,就是普通的山体,一碰就碎。”
母妖们张开獠牙。
“我给你们造个新的,用阵法加固,仙君来了也打不碎。”
母妖们收回獠牙,并用兽脸露出友好的微笑。
一座坚实牢固的洞穴飞速建成,期间沈澜卿黑着脸围观云无相和宋倚楼腻在一起。
完工后,两人又打了起来。
虞河啃着果子,扛着一只白鼬幼崽,见怪不怪道:“他们又打起来了?”
沈澜卿:“一定是宋倚楼的错。”
虞河心道那可不一定,但这些日子里他已经清楚了身边这个人的师控属性,这话自然不会说出来。
过了一会儿,两人逐渐意识到情况有点不对劲。
虞河:“观主怎么像是在下死手啊?他们打成这样没事吗?”
沈澜卿眉头紧锁,双眼注视着云无相,半晌后呢喃道:“是不太对。”
腰间的玉牌传出震荡,沈澜卿握住玉牌,一道自带空灵神秘气息的鲛人嗓音入耳:【澜卿,观主在你身边吗?】
沈澜卿扫过打得正激烈的两道人影:“在。”
【那好,你现在想办法靠近观主,用传送符把他送回来。】
沈澜卿衡量了一下自己和师父的修为战力,坦诚表示:“我应该做不到这件事。”
【我托塔灵在你的传灵玉牌里刻了隐匿阵法,按我说的做……】
“等等,白长老,先给我个理由。”沈澜卿不会盲目的帮别人对自家师父下手,他需要一个足够说服他的理由。
【宋倚楼不是一直想给观主种情蛊吗?】
【我夜观星象,他应当是成功了。】
【星象显示,再让他们两个呆在一起,会有不太好的后果,具体的卦象我还没解出来,总之先分开他们两个比较稳妥。】
“……”
咔嚓!
虞河心惊胆战地看着沈澜卿脚气下碎裂的岩石,默默挪远了些。
【澜卿?】
沈澜卿:“我在,白长老你说怎么做。”
“我立刻把师父带回去!”
低沉压抑的声音像是咬碎了几颗牙齿,碎片还在口中反复研磨。《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