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没有宋倚楼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普通的, 由凡人组成的世界,一切按照他所规划的模样发展, 偶尔有奇人异士做出些惊世之举,能让云无相高看一眼,也只是一眼罢了。
退位之前,云无相便是玄安国的天,小天地里唯一的主宰。
天下大事尽在执手,世人欢苦一念之间。
世人敬重,百姓歌颂,奉为神明。
这便是权利的顶端。
没有宋倚楼的世界,云无相站在万人敬仰的高处, 有人爱他,想要接近他, 又不敢接近,或者不知如何接近。
有人恨他,想拉他跌下云端,又没有这个能力做到。
不论爱恨,他都想是在旁观一场他人的表演, 自己却感染不了分毫。
小天地的几十年似乎只让他想明白了一件事, 宋倚楼貌似真的很稀有, 稀有到找不到第二个。
云无相拉动手中的红绸,将身后的人扯到面前。
大红的衣衫撞入眼中,衬得那张冷白的鬼脸多了分诡异的喜庆之色。
长发披肩, 但不凌乱,每一根发丝的走向都仿佛精心设计过一般,让那张本就不俗的脸更加精致俊美。
云无相对化妆打扮的技巧并不精通,换个人来他怕是都看不出对方在身上鼓捣的小细节, 但是他熟悉宋倚楼,眼前这只明显是用心收拾过自己了。
再看对方的衣服,妥妥的鬼新郎。
余光中扫见自己的衣袖,同样是一片大红。
闭眼前看着自己的棺材,睁眼后身上穿着一身婚服,还有一只怨念深重的鬼蛊在抱怨:“无聊观主还在里面呆了那么久,让我们的圆房日又推迟了好长时间。”
宋倚楼说着整个人都缠到了云无相身上,他此时用着小天地中成年后的体型,看似只有一条胳膊揽在云无相腰间,实则阴气弥漫在四周,一层又一层地将云无相包裹在其中。
云无相感知到一股空间波动,转眼间两人便出现在了一个被红色占据的房间里。
不等云无相看清,视野旋转,背部陷进一片柔软的被褥。
手腕一紧,那条红绸将他的两只手腕缠绕在一起,束缚在床头。
云无相不习惯地动了下手腕。
“观主,这条牵巾是我的鬼核所化,我还有一口气,它就不会解开,就算是你,挣脱它也要一段时间。”
至于鬼核损坏他不死大概率会变成傻子,这谁在乎?反正宋倚楼自己不在乎。
宋倚楼勾唇一笑,虎牙露出一角尖端,展露出雄性生物的攻击性。
目光灼热到要将人烤化,凶性十足,像饿了八百年的大型食肉动物,终于在忍耐度达到极限的时候,抓到了猎物。
“我已经把婚房收拾好,双修功法我也学会了,观主。”宋倚楼低头靠近云无相,轻柔的语调里带着丝丝裹不住的偏执:“今天,这个房我圆定了。”
云无相抬眸与低头看来的鬼瞳对视,将其中孤注一掷的癫狂收入眼中。
“我觉得你现在这个状态不适合双修。”
撕拉!
一句话的时间里,宋倚楼上手撕开了他的衣服,胸膛腹暴露在繁复的衣衫中,手指毛燥的乱摸着。
他现在听不进去任何反对他圆房的话。
云无相并非要反对,合欢在他看来不过是生物本能的一种,当做给宠物的奖励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他对宋倚楼的实际操作水平并不是很信任,比如现在,这家伙爪子到处乱碰,双修功法和世俗话本里描述的□□焚身,过电一般的酥麻感通通没有,云无相只觉得宋倚楼在不断扒拉自己的痒痒肉。
他觉得宋倚楼的操作有问题,这家伙文盲加功法白痴的形象在云无相心底深深扎根,虽然有故意逗弄宋倚楼的想法,但那些双修功法他也是看过的,云无相自认自己做的一定比宋倚楼更好。
“你这手法不行,松开我的手,我来主导……嗯!”云无相隐忍地闷哼一声,头不自觉后仰,修长的脖颈扬起优美的弧度。
宋倚楼一口咬在云无相的喉结上,手指向下延伸,插入腰部间的层层衣物之中,直击要害。
“你来主导?再和我讲一晚上的经脉运行吗?”宋倚楼从牙缝里磨出这句话来,想到之前学习功法时的情景,张口又换了个地方,在云无相脖子上磨牙,宣泄怒火。
“观主,今日洞房,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听。”
宋倚楼说到做到,唇齿堵住云无相道话语,舌尖搅乱口腔,如狂蛇乱舞,毫无技巧,唯有彻骨的疯狂,累积的欲望,尽数宣泄在这个吻中。
双手同样没有闲着,四处煽风点火,将自己挤进一片陌生的区域,不顾主人的推拒继续向前,宛若破门而入的强盗。
在将云无相点燃前,宋倚楼便早已成了一团猛烈燃烧着的癫火,不知疲倦地舞动着躯体,势要拉着对方一起滚动沸腾,在欲望的极点炸响烟花。
陌生的感触遍布全身,云无相终于将身体上的反应与那些书籍描述中找到了对照。
身体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失控感,云无相本能发出呵斥:“停下!”
这种时候的宋倚楼是最不听话的宋倚楼,他非但没停,反而动作更加过分,伴着喘息的音调吹过耳畔:“观主,忘掉你脑子里那该死的功法和经脉吧,你现在只需要感受我的存在。”
宋倚楼的存在就像脱轨闯入别人家大门的火车一样,蛮不讲理的力道与体积,强烈而突兀的存在感侵犯着神经,想忽视都难,不,是根本无法忽视,因为他并没有停止运转。
司机发了疯,车轨失了控,热气蒸腾,朦胧了双目。
撞击到某处时,云无相同样动了口,咬在宋倚楼颈侧,牙齿深陷近皮肉里,阴凉的口感怪异荒诞,齿尖触碰到坚硬的骨头也不见一丝血色。
鬼没有真实的血肉,但宋倚楼突发奇想,自己拟化出了血液,鲜红的液体顺着云无相的嘴角流下,从下颌滑入脖领,沿着肌肉的轮廓,在颠簸中四处滚动蔓延。
宋倚楼吃痛间笑意扩大,舌尖卷走滚动的血珠,却在动作间将更多的血珠落在云无相身上,越舔越多。
血珠四溅,洒落在屋中的各个角落。
……
昼夜轮转,青帝观的人已经进三个月没有见过他们观主了。
大部分人和魔认为这很正常,修真无岁月,失联几年都是常事,更别提只是几个月。
“老师,无相还没回来吗?我找他有急事,真的很急!”云新阳围在重明鸟身侧焦虑不已。
“急什么?天塌了也轮不到汝去顶着。”重明鸟头歪向白尾鲛人询问道:“应该差不多了吧?”
白皎:“我最近修身养性,看不得星象,以观主的性子应该不会惯着他太久,应当是差不多了。”
这一鸟一鲛一个是从上古时期存活到现在的老古董半尊,一个是可观天象,窥天命的鲛人族当代最强占卜师。
宋倚楼在青帝观折腾婚房的动静瞒得了别人瞒不住他们。
只有云新阳听得满头雾水:“你们在说什么?无相惯着谁啊?”
重明鸟冷哼不语。
白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什么,就是我们青帝观大概要举办一场大典了。”
云新阳更迷惑:【统子,你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吗?】
3339:【呵呵。】
【这是什么语气,你知道?】云新阳不解,到底什么事只有他自己不知道?不应该呀,系统和他一直都是共享感官的啊。
【是的,我单纯的宿主,这里有一个不幸的消息告诉你,宋倚楼有90%的概率已经正式成为了你的哥夫。】
【奥,我还以为是什么呢,不就是他俩成了吗,要举办婚礼是吧。】
3339:【……】
你为什么能如此轻易接受这件事?
“老师,按照这里的习俗,我作为无相的家里人在婚礼上有什么戏份?”
系统还在纠结的时候,云新阳快速接受了这个事实,并兴致勃勃开始打听相关事宜,他还没参加过同辈的婚礼呢,有点子激动。
重明鸟:“汝刚刚不是很急,现在怎有心情问这些?”
云新阳:“您不是说天塌了也轮不到我顶着吗?”
“我觉得您说的很有道理,”
这般菜鸡发言招来了一击翅膀扇头,重明鸟恨铁不成钢,一下又一下地挥舞着翅膀:“轮不到汝顶,那还不如因为汝,不!争!气!”
“檀云因汝而生,如人之影,映照本体,他能做到的汝自当也能做到才是。”
云无相表现的越是出众,重明鸟就越是看云新阳不顺眼。
“老师,我做不到啊!我绝对做不到和一只鬼谈恋爱!太可怕了。”云新阳抱头逃窜,只是以他的修为再怎么跑也没用。
“吾是说这个吗?汝当鬼蛊是什么常见物不成,汝就算想找同样的都找不到第二只!”
“他还挺稀有的。”
“不及汝将心魔许愿成守护灵。”
就是因为云新阳做出过这种连道尊都为之侧目称奇的壮举,重明鸟才对他报以厚望,并收下这个徒弟。
结果他就死过卡在心结里出不来,只剩重明鸟在这里干着急。
在师徒两个的吵闹声中,白皎怡然自得地编织着鲛纱,鲛人族传信说影三醒了,再恢复一段时间就能来找他,他要多织一些鲛纱,把洞府装饰好,让道侣住得舒服。
白皎忽地抬头,头转向某处,闭合的双目仿佛透过眼皮看到了来人的身影:“观主回来了,小新阳有事找你。”
云无相身披墨色纱织长衫,质地与白皎手中的鲛纱有些相似,右手提着一个鸟笼,笼子里的黑蝎砸着栏杆,不住地发出噪音。
“刚巧,我也有事找你。”云无相在石桌旁入座,用力摇晃了几下笼子,将里面的黑蝎子摇的东倒西歪。
云新阳见到他来抱着头跑了过来:“无相!我有事要告诉你!大事!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私聊。”
“不必,我有个好去处。”云无相抬起左手,缩小版的黑白浮生花悬浮于掌心上方。
红眸扫过一人一鲛一鸟,眉宇间多了一丝不甚明显的慵懒意味,小世界几十年里养成的轻慢语调缓缓流出:“你们都摸一下花瓣。”
重明鸟飞落在云新阳肩头:“吾也要入?”
云无相:“师叔是青帝观目前修为最高的存在,有些事自然要让师叔知晓。”
“再说,师叔就不想见一见故人?”
“哼,糟心的故人,不见也罢。”重明鸟高抬着下巴,撇开头,不去看那朵花。
“哎呀老师,无相让你去你就去呗。”云新阳拉着它的翅膀尖就往花瓣上一碰。
白皎收起正在编制的鲛纱,随后触碰花瓣。
小天地里,等的花都谢了的天青道尊察觉到有人进来,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背对着来人,有种万事皆在掌控的潇洒从容:“我就知道你还会回来。”
什么都不问急着出去找情郎,这不还是回来了。
回头一瞥,一二三四。
怎么这么多人?
第92章
“大胆逆徒, 竟敢擅自替为师做主。”重明鸟扇着翅膀抽打云新阳。
“无相救命啊!”云新阳跑到云无相身后,上演秦王绕柱。
天青道尊被他们的动静吸引注意, 看清那黑乎乎的鸟后,眉头一挑,哎呀,发现一个熟人,欧不,是熟鸟。
“呦,这不是彩团吗?”
“吾乃魔刹狱!”重明鸟听到那个愚蠢的名字后立刻炸毛。
“彩团,鸟儿就是要五彩斑斓才好看,瞧瞧你非要把自己弄得和死凤凰一样乌漆嘛黑的。”
天青道尊一拂手, 重明鸟身上包裹着的黑雾像是被一阵狂风吹走,绚丽的彩色羽毛流光溢彩, 灿然夺目。
被夸赞了羽毛的彩团并不高兴,睁开眼皮,四个瞳孔齐齐瞪着她:“当初说绛紫原型威武霸气,华贵若天神亦是汝。”
“我也没说错啊。”天青道尊轻佻地捏住它的一根尾羽:“论威武霸气你又比不过绛紫,还把好看的羽毛遮住了, 做鸟应该有自知之明, 不要总去追求不适合自己的风格。”
“巧舌如簧, 强词夺理!”重明鸟转身拿屁股对折天青道尊,转到一半被天青道尊手里的握着的尾羽牵住,转身失败。
回首, 天青道尊嘴角勾着戏谑的笑,风流肆意,看得让鸟火大,尖锐的鸟喙照着对方的手啄了过去。
这边两个老熟人会面, 云新阳溜到了云无相身旁,拉着人说起悄悄话来。
“无相,这地方你确定够隐蔽吗?”
云无相:“嗯,此处是先天之物所化的小天地。”
云新阳听系统在脑海里认同小天地的隐蔽性,拍拍胸膛道:“那就好,无相你再设个隔音结界呗。”
余光扫过另外三只,两个境界高,手段莫测,一个能掐会算,云无相觉得这个隔音结界意义不大。
抬手一挥,立下结界。
“好了。”
云新阳点点头,一开口就是重量级消息:“三九说,世界意识投胎转世了。”
云无相诧异地抬眸:“嗯?”天道还能投胎?
世界意识没事投胎做什么,必定是出事了,里面的问题恐怕还不小。
云无相:“细说。”
“这事,有点不好形容。”云新阳组织了一下语言:“大概情况是这样的,三九设立的防火墙破了,违规系统投放的病毒溜进去一点。”
“然后世界意识早就中过一次病毒,溜进去的这点新病毒把旧病毒给复活了,世界意识在升级,然后杀毒程序自己运转,手段有点粗暴,把新旧病毒逼到一块,然后消除,也算是刮骨疗伤了。”
“但是病毒不甘心死啊,它就带着那部分世界意识一起,顺着投胎通道进入了一个还未被世界意识投放的剧本里,成为了里面的气运之子。”
云无相消化了一下这些信息,得出结论:“这个气运之子在哪儿?我去杀了他。”
本来就是要死的,和病毒一起杀了便是。
“呃,不能杀。”云新阳抬手放到嘴边,小声道:“世界意识开启一个剧本也是要能量的,相当于一个项目的前期投资,完成剧本就能让本金翻个几倍,完成一部分也能回本,一点都完不成就纯亏。”
“你也知道,世界意识原本已经亏了三个剧本,前不久才被6669宿主回收了一部分,现在这部分又被病毒撬走,走的还是合法程序,追不回来。”
他话没说完,云无相已经猜到了后续:“所以我又要开始帮它走剧情,给世界意识打白工?”
云新阳举手替系统发誓:“三九说事后它会去和世界意识掰扯补偿与奖励,绝对不让哥你吃一点亏,做不到就让它穷一辈子。”
云无相扫他一眼:“你也就在有所求的时候,才会喊我一声哥。”
“咳咳咳,哥,我的亲哥,孩子真的想回家。”云新阳揪住云无相的衣摆,小幅度摇晃,把八百年前磨着老母亲要玩具的夹子音都飙了出来。
他们都是意识进入了小天地,此时云新阳脸上没有白雾遮挡,表情一览无余。
云无相眼里流露出轻微的嫌弃:“别用我的脸做出这样的表情。”
云新阳反驳道:“这分明是我的脸,你不是说要换脸吗?过去这么久怎么也没见到你变了半点?”
“我用习惯了。”小天地几十年不能用法术,天天见这张脸,当真是习惯了。
云无相展现出当皇帝时染上的霸道自我,扯出自己的袖袍,命令道:“还是你变吧,回现代以后再变回去。”
“宋倚楼这样和你撒娇你就纵容他在弟子饭菜里下毒,到我这里就让我换脸。”云新阳啧啧两声,继而开始八卦:“你们两个到哪一步了?”
云无相眼尾轻抬:“你很好奇?”
轻柔的语调,一点都不凶,却让云新森*晚*整*理阳感受到了莫名的压力,不敢再问下去。
低头看地,嗯,地上的花纹真……地上没花纹。
若无其事地岔开话题:“那个,三九说,新剧情在仙界,我们现在过去没有主场优势。”
云新阳眉心夹起,正色了许多:“而且这个剧情本身就是大坑。”
“这个故事里,天道是反派,结局是主角战胜了天道,吞噬原本的天道,成为新的天道。”
云无相轻描淡写道:“走两个剧情再把他宰了就是。”
云新阳顿了一下,诚恳道:“哥,你这发言有点像个大反派。”
“龙傲天文里的很多准备利用主角的反派都是这么想的,然后他们都被反杀了。”
“反杀?”云无相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违规系统坑死了三个气运之子,夺走他们的气运,你见到有哪个反杀成功?”
云新阳被问得哑口无言。
3339也陷入沉默。
好像确实是这样。
云无相:“世界意识本身就不太聪明,被暗算了那么多次也不长个记性,它转世成的主角……”
话语末了以一声似有似无的轻笑结尾,比任何嘲讽都更加清晰明了。
“世界意识转生体在哪里?我先去给他下两个禁制,再让宋倚楼种几个蛊,经脉上也可以做点手脚。”
“在仙界一个小世家里。”云新阳道:“我们现在过去仙界有点危险。”
云无相:“那就先让宋倚楼去种个蛊。”那家伙的分身遍布各界。
“观主,可否听在下一言?”白皎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两人身侧,云新阳登时吓了个激灵。
“你!”
这人什么时候过来的,他听了多久?!
云无相一只手按在云新阳肩头,将他吓到跳起的小心脏按了回去,通透的红瞳看向白尾鲛人:“阁下算到了什么?”
白皎摇摇头:“在下什么都没算到,有气运之子降世一事,星象毫无预示,这位气运之子的存在已经被天机隐藏起来,如今前去寻人,大约是找不到的。”
“天道投胎,真是有意思。”天青道尊的声音在几人身后响起。
“我记得当年渡封道大劫的时候,它劈我那几万道天罚可不轻啊。”天青道尊眼底闪过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徒弟,收了这个天道,我要当全天下辈分最高的道尊。”
云无相听出了些别的含义:“师尊的意思是,不杀?”
“毕竟是天道的一部分,杀了就真得有人去祭天合道了。”
天青道尊指尖摆弄着一只长羽,像持着一把羽毛扇一般给自己扇风:“有漏洞的天道,就算进阶成功也依旧有漏洞,刚进阶的世界,灵脉复苏,物资丰厚,加上道尊皆死,缺乏顶尖战力。”
“真是好一块无人看守的肥肉,说不定,他们就盼着你这样做呢。”
“斩杀天道,听起来就是一件干了之后会被天打雷劈的活儿,檀云,为师可就你这一个弟子了,就算真要去杀,也别自己动手。”
天青道尊活得久境界高,她的话,没人敢当耳旁风。
云新阳快听糊涂了:“那这到底杀不杀?“
怎么好像杀不杀都对敌人有利。
天青道尊:“杀了,找人祭天,修补天道,按现在的局势来看,最适合当补丁就是你了,我的徒弟。”
云新阳:!!!
云无相眼皮都没眨一点:“师尊,别玩了。”
“师侄的表情比你丰富多了,你看看你,成天端着个脸和死凤凰一个德行。”天青道尊对云新阳的反应表示满意,然后对着没有反应的云无相指指点点。
“师尊。”云无相又唤了一声,隐隐含着些许无奈。
这是还为小天地里的事生气呢,他那时候出去都让宋倚楼有了借口胡来,回忆起不久前那漫长的洞房花烛,蚀骨的痴缠仿佛仍在骨髓里躁动。
宋倚楼最疯狂的那段时间,云无相感觉自己的骨头与灵魂都要被他啃食入腹。
清心诀对宋倚楼没什么用了,还是要再改良一下,天青之气效果似乎不错。
天青道尊不满的轻哼唤回云无相游离的思绪。
青衣道尊手中羽毛一甩,视线落在云新阳身上:“你所知道的未来里,这位气运之子修炼的是什么功法?”
正在和系统说话的云新阳猛然回神,像是课堂上开小差突然被老师点名的学生,不思索的回答:“无情道。”
接着补充:“然后修炼到后面道心破碎,转了多情道。”
“他有很多情人。”
天青道尊拉长语调,意味深长:“嗯?”
重明鸟冷笑:“情爱误事。”
白皎微微表示这样不好:“很多情人,怎能般花心,不像我,只对我家影三一心一意。”
云无相:“又是爱情故事?”
他那乖巧懂事的大徒弟险些被剧情绑架成恋爱脑,现在世界意识要自己去当恋爱脑了吗?
众人注视下,云新阳讲述了一个,绝世天才一路顺风顺水修炼到仙君,然后收获一群爱慕者。
在这些情人细水流长且坚持不懈的感化下,主角终于领悟了何为世间真情,突破功法限制,反杀天道,找回感情,由无情道转为多情道,最后与诸多的爱人幸福美满生活在一起的故事。
重明鸟做出批判:“荒谬,天道岂能生情。”
“天道无情?我记得它用雷劈我的时候很活泼。”云无相记得最初渡雷劫拿符收雷的时候,雷云还冲他冷笑来着。
“没错,天道就是个小心眼。”同样被天雷针对过的天青道尊先是认同,然后话音一转:“天道有灵,但也至公至明,它不会像凡人一样偏心某一个存在。”
白皎:“嗯,这位多情道的主角,更像是那所谓的病毒。”
云无相:“那就在他无情到破碎之前,除掉病毒,让气运之子回归天道。”
“便是如此,徒儿,你那外世之灵可有方法。”重明鸟问道。
云新阳一脸清澈的迷茫:我不知道哇。
【统子,有吗?】
【……】
【统?】
【我只是个初级系统,虽然我有正规的营业执照保护,违规系统的等级可能比我高。】
3339真的不想承认自己这个正规军有可能打不过对面的盗版,它有身为正统军的骄傲!
但架不住对面能量是真的多呀。
【如果要清理对方的病毒,我还需要升级。】
【宿主,帮我给观主传个话,求金色传说啊!】
云新阳揉着耳朵给云无相复述3339的心愿。
事情绕到最后回归了原点,修炼,干掉百灵仙君。
“观主放我出来就是为了让我找个小屁孩?”宋倚楼一出笼子就挂在了云无相身上,照着脖子就是一口咬了上去,留下一个牙印后黏糊糊道:“我要报酬~”
刚开过荤的雄性生物全身上下都充斥着发情的气息。
云无相:“找到了再说。”
白皎说天道转世被天机隐藏了,大约是找不到的,不过也不一定。
先天之物不受天道约束,以黑白浮生花掩盖自身气息,未必不能在剧情开始前找到气运之子。
“通知你在仙界的分身,给百灵仙君找点事做。”
“他们可不会听我的。”宋倚楼舌尖在牙印上舔过,笑得张狂得意:“他们嫉妒死我了,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
“双修后我也能感知到你那些分身,你用不动他们,那就换我……”云无相嘴唇一疼,鬼蛊的牙咬在了上面,舌尖紧随其后撬开闭合的牙齿,钻入口中扫荡。
“别理他们。”宋倚楼恨声磨牙:“我迟早把他们都杀干净。”
云无相手指抚过唇角,治好被咬出来的伤口,一手扯过宋倚楼后脑勺的长发,抓着他的头让人面对自己:“不久后我要带青帝观一部分人去仙界,别给我添乱。”
“让其他的你去和百灵仙君对上。”
宋倚楼眼珠子里微光闪动:“好啊,他们干活,奖励也是我的。”
“我要预支奖励~”
云无相按着他想要靠近的头,两条锁链从的衣袖里伸出,抓向某人两只在探索自己衣袍的爪子。
一道灵光飞射而来,插入宋倚楼的脑袋里,是把浅绿色的双刃柳叶刀。
“狗贼,离我师父远点!”
云无相转头看去,沈澜卿正死死瞪着宋倚楼,看向他时又变成了不解与质疑:“师父,你真要娶他当我师母吗?”
“他哪点配得上你?”沈澜卿不是没有尝试过寻找宋倚楼的优点,因为他相信自家师傅的眼光,但是他真的找不到!
宋倚楼和他想象中的师母没有半点关系!
云无相把宋倚楼头顶的柳叶刀拔下来:“新武器?对付鬼,应该先找鬼核,扎脑袋没用。”
单手按住宋倚楼伸过来的脑袋,锁链一拽,黑蝎子再度被扔进了囚天笼里。
云无相对徒弟招手道:“过来。”
沈澜卿大步走近,暗戳戳向笼子里飞去一个眼刀,抬头面对云无相时又是一副好徒弟面孔:“师父。”
“宋倚楼修为比你高,他要真心想要杀你我也拦不住。”云无相说这句话的时候,手里还拎着关鬼蛊的笼子,沈澜卿视线忍不住飘了过去。
真的拦不住吗?
师父不会骗我。
两个念头在沈澜卿脑子里打架。
“伸手。”沈澜卿伸出手,冰凉的柳叶刀落入手心。
云无相的声音随之响起:“你敢对他动手,是因为有我兜底,什么时候你有了能够在不牵涉任何人的前提下,也能把宋倚楼杀死的实力,再来对我们之间的关系发表意见。”
沈澜卿抬头,唇瓣抖动几下:“所以,师父是看中了他的修为?可是强大的人不止他一个。”
“修为算什么?不过是随着时间自然增长的东西。”若非想打下更坚实的基础,云无相随时都可以把自己的修为拔高到劫君。
“我杀了宋倚楼不下百次,若换做他人,我还没见到过第二个在我手下复生的存在。”
魔界的红日落在白发间,仿佛给发丝披上了一层红纱。
云无相勾起一抹浅笑,日光坠入魔瞳,风仙道骨的皮囊终是压不住魔的灵魂,露出几分若有若无的魔妄。
“为师只是想告诉你,我现在和宋倚楼玩的很愉快,不要来干涉我们之间的游戏。”
沈澜卿呆若木鸡,某些观念破碎成渣,在此刻崩塌重组。
原来,是这样吗?——
作者有话说:云新阳(左顾右盼):你们慢点儿,节奏太快,我跟不上。还有系统的存在难道不是秘密吗?怎么这都公开了呢?你们这些土著讨论剧本和天道都这么随便的吗?
沈澜卿(陷入沉思):有什么东西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思考完毕)嗯,师父高兴就好。
第93章
“你来这里是要找师叔还是白先生?”云无相回来的事还没有其他人知晓, 沈澜卿来这里只能是来找重明鸟或者白皎的。
云无相的问话让沈澜卿从恍惚中抽离:“我是来找太上长老,但师父回来了和您说也一样。”
沈澜卿从储物戒里取出来一块卷轴, 刷一下展开直接垂到地面,还向一旁滚动了十几米。
视线随着卷轴移动,云无相顷刻间回忆起小世界里当皇帝的那些年,永远批不完的奏折,每天都在刷新,就像杀不死的宋倚楼,总会再冒出来,占据他的时间。
“师父,魔族在这段时间共发生一百三十五次五人以下小型打斗, 三十次十人以上中型打斗,以及三次百人以上大型混战, 名单我已经记录下来,毁坏财务损失如下……”
“这段时间,魔族共挖掘魔晶矿十万八千三百一十四斤,狩猎地等以下魔兽数量达到整个秘境的十分之一,太上长老已禁止他们继续狩猎。”
“仙界那些人在祖师的道场里采摘灵植, 具体数量和种类记录在赵四海那里。”
“七幻锁雷塔塔灵来访多次, 询问师父是不是要抛弃器灵, 您还想不想要护宗大阵?并声称自己是太上长老的同辈,理应同样成为太上长老。”
云无相听着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务,嘴角并不明显的弧度拉平, 心中生起了一丝想离开青帝观去外面流浪的念头。
他明明只有两个徒弟,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和事?
沈澜卿正看着他,那表情和眼神都在说一句话——您看我在你离开的时候把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我做的怎么样?
从容端庄中暗藏着一丝邀功之意, 像是做完家务等着家长回来夸赞的小狗。
云无相神识一扫,那长长的卷轴上所写内容一览无余。
不得不说沈澜卿做的很好,很有条理,是他当皇帝时会喜欢的臣子。
云无相伸手揉揉徒弟的头:“澜卿,如果你不是我徒弟,我会很高兴自己有了一个好用的下属。”
“我的徒弟只需要做自己喜欢的事,亦或者专心提升修为,其他任何人和事都用不到你去耗费精力,我把赵四海留下不是让他吃干饭的。”
沈澜卿笑了笑:“师父,我心中有数,修真界实力为尊,我自然不会将时间浪费在琐事上耽误修行,只是赵四海管不了高阶魔族,我和他们说话也要去找师叔祖撑腰才行。”
云无相:“是吗,那就去提升实力,把修为最高的那个打服。”
沈澜卿:“嗯!”
许久未曾与师父单独相处过的沈澜卿口中话没断过。
云无相静静的听着,时不时应上一声,至于笼子里不断发出噪音的黑蝎子则被师徒两人一起无视了。
于是,不久后,一个脖子挂着毒蛇的身影出现在两人身前。
沈澜卿皱眉,对来者报以不欢迎的态度:“柳环肆,你来做什么?”
柳环肆冷着一张充满异域风情的俊脸:“观主,主人要我传话。”
云无相低头看向笼子里安静下来的黑蝎子:“倒是忘了你还有手下在外面。”
黑蝎摇了摇尾巴,在云无相打开笼子后,顺着那只手爬上了云无相的肩膀,继而膨胀成一团鬼气,将站在云无相身边的沈澜卿挤到了一边。
在沈澜卿冒火的眼神刀中,宋倚楼环住云无相的腰身,向其投去一个得意的笑眼。
所谓传话不过是围魏救赵让云无相放他出来的借口。
云无相在沈澜卿爆发咒骂前将人支走。
柳环肆很有眼力的主动消失。
两人相继离开后,宋倚楼拍了下云无相手中的笼子,笼身左摇右摆的晃动着:“观主,下次关我,你也要一同进来,这样我才能心甘情愿在里面久住。”
“我不需你心甘情愿,也不会弄混惩罚和奖励。”云无相抬手勾住身后人的下巴,将那颗脑袋连着身子一同端到眼前:“宋倚楼,你要让其他人插足我们的游戏吗?”
宋倚楼神色微动,双目自发丝遮挡住出的阴影下看着云无相:“观主就是在护着他们。”
以为这样说他就不会对那些家伙下手了吗?
“宋倚楼,作为一个想成为我道侣的人,你很失职。”云无相突兀道。
“失职?”宋倚楼矢口否认:“我明明有好好配合观主双修,运转功法也没有出过错。”
只是有几次到了兴头上就忘记还有功法这回事了而已。
咚!
一拳锤在宋倚楼的头顶,云无相在某人虚假且浮夸的嚎叫声中收回手,眺望远方。
双修之后,云无相偶尔能感知到宋倚楼的想法,比如现在。
这笔账以后再算。
云无相视线落在青帝观的牌匾上,继续自己的发言:“青帝观是我的,你我若是成为道侣,那么青帝观也将是你的,我的弟子也将是你的弟子。”
哀嚎声戛然而止。
云无相:“刚才澜卿所说的你也都听到了。”
“没有。”
云无相按住他摇晃成拨浪鼓的头,微微一笑:“宋玄帝陛下,你在小天地里将宋玄国发展的很好,所以,还请继续努力。”
“青帝观将会是我们第二个宋玄国。”
“当皇帝不好玩,我已经玩够了。”宋倚楼抓住头顶的手,一口咬在云无相的手腕上,尖锐的虎牙陷入皮肤,越陷越深。
云无相收回手,没有挣动,宋倚楼咬的太死了,像是要将他的手腕咬断。
魔气凝聚成的身体没有血液,宋倚楼就算死将云无相的手腕咬碎也只能咬到一口魔气。
而云无相也只需要将躯体虚化成魔气就能从宋倚楼口中挣脱出来,然而谁也没动。
红眸里闪过一抹迷惑,云无相静静注视着撕咬自己的人,半晌后开口,带着些许诧异问道:“宋倚楼,你在生气?”
宋倚楼松开了口,暴虐与戾气交织的鬼彤在云无相看来意外的纯净,其中一闪而过的茫然仿若错觉。
“嗯?我在生气?”
就是在生气,云无相收回自己凄惨的手腕,治好上面的牙印:“你在气什么?因为我把你关起来?”
“不。”宋倚楼嘴角弧度拉大,欢快中带着癫狂的笑意回到了脸上:“观主,我的情蛊又死了一只。”
鬼蛊冰凉的手指贴在云无相心口,指尖微陷,掌心悬空,仿佛下一秒,这只手就会化成利爪插进去,挖出他的心脏。
重复的话语在耳边回荡:“观主,我的情蛊,又死了。”
云无相明白宋倚楼在生气什么了,也明白自己的话为什么没有让宋倚楼安分一些,还起到了反作用。
“爱很重要?没有那种情绪,也不妨碍我认可你作为我唯一的道侣。”
“哈,哈哈哈哈哈哈……”宋倚楼笑得捂着肚子打颤,然后一把抱住云无相,在他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对,不重要,所以观主来双修吧,道侣之间就是要经常双修的。”
……
数日后
“无相,你终于出来露脸了,澜卿和白先生都在找你。”仗着有白雾遮挡,云新阳光明正大地打量着对面的人。
常年身着黑白两色衣衫的云无相今天披了一件红色外衣,似拔出剑鞘的利刃,锋锐灼目的火凤,近一步,便会被焚烧成灰。
那红色披在云无相身上,过于鲜艳了些。
云无相手中拿着一个符纸包裹成的圆球,视线定格在符球上,云新阳打量了两眼符球,视线挪动到一旁空荡的鸟笼。
“宋倚楼不在?”
云无相:“宋倚楼疯了。”
“……嗯?”云新阳惊悚且迷惑地睁大眼睛:“他还能疯成什么样?”
“你们不是都已经那啥了吗?他还疯?”云新阳大胆猜测,压低声音询问:“难不成是你们的那啥不太和谐?”
“到底怎么回事?”
云无相指尖转动着符球,轻声道:“宋倚楼要我爱他。”
云新阳惊愕:“你不爱他?”
“哥,你不爱还和他上床,不对,他又是怎么知道的,你说漏嘴了?”
云无相一脸认真:“我会把他当做道侣,与他双修,纵容他,管束他,与他一同活下去,这还不够吗?”
云新阳在这一刻恐慌极了,他仿佛看到宋倚楼疯狂大笑着举着火把将青帝观点燃,平等的拉所有人一起陪葬,补脑完毕,云新阳声音都在发颤:“所以你真的不爱他?”
“与宋倚楼对等的爱,我做不到。”宋倚楼的感情和他这个人一样,危险,偏激,放纵,充满攻击性,且不知收敛。
云无相回忆着上次情蛊生效时的感觉,那时候,宋倚楼不管说什么他都不会拒绝。
“我爱上他的话,就会太过纵容他,我们很快就会一起走向灭亡。”
或者把整个世界玩坏。
“等等,你是怎么知道自己爱上他之后发生的事,你又没爱过他。”云新阳发现了盲点:“我懂了,你爱宋倚楼,但是怕自己太过纵容他,所以克制自己不去爱他,对不对!”
云无相:“不是。”
云新阳:no!!!
云无相想了想又道:“我觉得爱并不重要,不论有没有,宋倚楼都不会离开我,我也认可他作为我的道侣,我们现在的相处模式很好,之前也一直这样,为什么他这次生气了?”
“可能是因为你们上床了。”云新阳道出真相,你都和他上床还不爱他,宋倚楼那样的能不疯吗?
云无相打开符纸封印,将里面的黑蝎子甩到地上,黑影瞬间拉长,魔瞳映照出对方的身影:“他说对了?”
“对。”宋倚楼扯开嘴角,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这都是观主的错。”
云无相:“嗯?我有何错?”
“你在纵容我呀。”宋倚楼弯下腰,靠近云无相:“纵容到愿意同我双修,连道观和弟子都分给我。”
“纵容到这个份上,我的情蛊还是死了。”
浓稠如污血的鬼曈注视着清澈理智的红眸,许下恶鬼的祈愿:“云无相,再多纵容我一点,让我种活一只情蛊怎么样?”
云无相点点头:“等我先做一些准备。”
这下轮到宋倚楼面色古怪地看着他,准备?这种事情,准备了就能成功?
“我建议两位去仙界再做这个尝试。”白尾鲛人诚恳的建议道。
重明鸟在一旁落下,云新阳从角落里移动到它身旁,躲在老师身后方才松了口气。
从宋倚楼被放出来的时候,他就给这两位发了求助传信,可算是来了。
白皎微笑面对转过头来的二人:“根据星象推演,二位去仙界能够得到更加圆满的结果。”
“正巧金虹七应当快青帝大殿里出来了,仙修在魔界渡劫总是不好的,到时我与太上长老会将他送到观主身侧,请观主在到达仙界后寻一处可供修士渡劫之地。”
重明鸟不耐烦道:“塔灵没日没夜的烦吾,将它一同带走。”
两个长老你一言我一语,给云无相塞了一堆任务和随带品之后,将他与宋倚楼送出了秘境。
两人走后,重明鸟看向满脸微笑的白尾鲛人:“你不是透支严重,最近都不能进行卜算了吗?”
白皎:“是呀,不过我应该做的都已经在之前便做好了,观主如今去仙界虽说早了些,实则并无大碍。”
“那他们两个的事?”重明鸟睁开眼,白皎的心声在他眼中暴露无余。
白皎语气真诚:“两位姻缘已定,结局无论怎样都是天作之合,十分相配。”
【去仙界会有更圆满,当然是我临时胡说的,不把他们支走,难道让这两个人在大本营里瞎折腾吗?一个宋倚楼已经够闹腾了,观主要随他一起闹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我家道侣都快到了,被他们误伤了怎么办?!】
【反正观主本来就是要去仙界了,让他们两个去仙界祸害敌人,不比留下来祸害自己人强?】
【怎么,你难不成还想挽留他们?】
重明鸟默默闭上了眼睛。
第94章
仙界
一个普通的小宗门内, 一只形体酷似老虎的妖兽正肆虐。
“妖物看招!”凛冽的剑光凌空斩来,皮中张开血盆大口对准两个女孩的妖兽。
在周围悲喜交加的惊呼声中, 妖兽脖颈断裂,血水似喷泉般射出数米远的血柱。
莫阳低头看去,与将幼童护在怀中的少女视线相接。
……
“这附近是丘明山的地盘,那只蛇尾虎兽也是丘明山所圈养,故意放出来毁坏小叶宗的灵草田,到了指定日期,小叶宗没有足够的灵草上交,就会自行并入丘明山,成为他们的附属宗。”
“他们就是故意的, 小羽是纯阴体质,丘明山上次的收租人发现了她的体质, 要收她当炉鼎,小叶宗没答应才有了这次灾祸,如今小叶宗已经解散,我准备带着小羽回紫云宗。”
“观主,我来同您辞行。”莫阳带着少女站在云无相面前, 站得笔直, 眉眼间犹带着义愤填膺的怒色
“这些时日多有叨扰, 我莫阳欠您一份情,若有吩咐,莫某必将竭尽所能。”
云无相淡淡应了一声, 抬头看了眼头顶,起身挥手,身前的茶桌整个消失,接着走到窗户旁, 日光洒在他的身上,像是将人拉到了另一个空间,与周围的一切都产生了隔阂。
小羽在莫阳身后好奇地观望着屋中的人,水润明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望着云无相,眸子里是纯粹的惊艳与好奇。
下一刻她身后传来一股巨力,莫阳拉着她衣领拽着人向后退去。
轰隆——噼里啪啦咚当当……
屋顶塌了。
房梁,砖块,破碎地堆砌在一起,烟尘卷起,铺满整间屋子,又被一股凭空生出的清风送走。
云无相放下掐决的手指,看向从屋顶落下来的东西。
“观主,我回来啦~”宋倚楼站在粉身碎骨的屋顶上,张开双臂向云无相扑去,迎头撞上三个净尘术才抱到了人。
云无相撩起他的一缕头发,本就微卷的发尾彻底卷成了乱麻花,入手时还残留着一股炽热的温度:“怎么弄的?”
“有只会喷火的狗咬我。”宋倚楼抬起手,拿出一只角和一颗獠牙,展示给云无相:“观主看,我的战利品!”
云无相接过战利品查看材质,宋倚楼眼光高着呢,一般的东西不会被他拿回来给自己看。
宋倚楼则发现了退避到门后的两个人,视线在两人身上游移过后,开口道:“莫阳生了个女儿?”
莫阳正经解释:“莫要胡言,我与小羽并无血缘关系。”
“虽然我也想要莫叔这样的长辈,但是我们俩根本长得一点都不像。”少女语气里带着点遗憾,想换个爹的意图十分明显。
宋倚楼无视两人,突发奇想:“观主,你想要孩子吗?据说恩爱的道侣会想要和对方有一个孩子。”
说着眼神向云无相的肚子看去。
不行,孩子要在母体里呆很久,怎么能有其他东西呆在观主的身体里呢?
被就算是他的孩子也不行。
云无相正尝试在兽角上描绘阵法,闻言瞥了他的小腹一眼:“你能生?”
“对呀,还可以我来生。这样就不会有其他人进入过观主的身体里了。”宋倚楼笑容灿烂。
云无相只是随口反问一句,没想到宋倚楼似乎真打算生个孩子出来。
他和宋倚楼的孩子?
鬼蛊和心魔的后代。
那会是个什么样的生物?好养吗?应该不好养吧,毕竟宋倚楼就不好养。
况且……
“你确定不会给孩子下毒,把他扔到我看不见的地方,让他自生自灭?”
云无相自我认知很明确,他并不是一个适合成为父亲的人,也没有对另一个生命负责的想法,有宋倚楼在,他的生活就已经足够热闹了。
让宋倚楼当父亲?云无相有点想象不出来那个画面,这对孩子来说大概是一场灾难。
正在摸自己肚子宋倚楼放下了手:“养胎期间不能双修,这孩子不能要。”
他这遣词造句让云无相在一时间产生了一种错觉,就好像是宋倚楼已经怀上了,为了能不耽误双修打算把孩子打掉一样。
虎毒不食子,但宋倚楼说不定真能干出这种事来。
莫阳和小羽此刻都觉得自己有点多余,莫阳再度辞行:“观主,在下告辞。”
云无相摆了摆手,莫阳带着小羽离开,待两人身影彻底远去,云无相才开口问道:“蛊下好了吗?”
“啊,真不想救他,这傻子真是道尊转世?沈澜卿和流烛都没他这么蠢。”
一只蝎子爬上宋倚楼的手背,蝎尾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似是在描绘宋倚楼嘴角讥讽的笑意。
云无相:“他很信任自己的宗门,可惜,他的宗门未必对得起这份信任。”
不然金虹七也不会一直期望他离开宗门,但有些人就是不到黄河不死心的倔种,那就让他自己去撞南墙就是,撞晕了,再捡回来。
云无相拂袖一甩,墨色长袖翻飞,地上的碎石砖瓦一扫而空:“去把屋顶补好。”
“啊呀,观主,你不觉得这样看天空很方便吗?”宋倚楼张开双臂,仰头站在从屋顶大洞漏下来的光柱中。
“我为什么要在屋子里看天?今夜有雨,要是房间里出现雨水,你就去外面睡,阴暗潮湿,是你喜欢的环境。”
“我现在更喜欢观主的床。”
远方响起的剧烈轰鸣中断了两人的对话。
云无相走出门外,看着滚滚热焰自底下冲出,恐怖的温度随风传来,隔着好森*晚*整*理几个山头也能感知到那份热量。
这都不是重点。
吼——
在滔天的火焰中,一只赤色巨兽仰天怒吼,头顶的长角断裂了一只,血水似岩浆般自伤口涌出,流淌而下。
再细看,就会发现它的口中也在滴落着岩浆。
云无相抬起手中的角放到眼前,通过远近透视将角放到巨兽头顶的伤口处,拼图完美衔接。
远处的火焰巨兽似乎感知到了自己的躯体部件,远远投来一个凶狠的眼神。
他知道宋倚楼的头发是怎么变成羊毛卷的了。
“拿好你的战利品。”云无相把兽角和兽牙放回宋倚楼手里。
意外的是,火焰巨兽朝这边瞪了一眼后,朝着另一个方向开始奔跑。
云无相看着它前进的方向,不确定道:“莫阳刚才是向那个方向走的吧?”
“好像是,真巧哇。”宋倚楼虚假且的惊叹了一声。
云无相又把牙和角从他手里拿了回来:“你和那只火兽做了什么交易?”
他确定那只火兽向这边看了一眼,但是却没有冲过来报仇,还往其他地方跑,分明是在有意避开他们。
这里与它有过接触的只有宋倚楼。
“帮它解开了一道狗链子。”宋倚楼咧嘴一笑,眼里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恶劣与兴奋。
“这下丘明山有乐子看了。”
云无相:“嗯。”
前些时日他们两个离开魔界,顺路带上了莫阳——打晕带出来的,这人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去了一趟魔界。
在白皎的指示下,他们从界域之间的缝隙偷渡到了仙界,没有惊动任何仙界人士。
接着,他们遇到了第一批仙界人,一群没事找死的白痴。
“不知道这里是我丘明山的地盘吗?没有路引,你们两个偷渡者,从现在开始就是我的奴隶,给我……”
狠话永远停在了这里,能做出如此找死的宣言,他的下场完全对得起这份莽撞与无知。
宋倚楼踩着人头,将其跺近了地里,在其余丘明山弟子发表炮灰式威胁与惊恐的声音中揉了下耳朵,回头对着云无相露出明媚的笑容:“观主,有丑八怪吵到我耳朵了。”
“让他们安静便是。”云无相说着,脚下一道阵法生成,这群丘明山弟子瞬间失去了声音,嘴巴张张合合,却没有任何声响传出,如同在表演一场默剧。
时间拉回当下,除了宋倚楼脚下完全镶嵌入土地的家伙已经成了投喂蛊虫的饲料,剩下的丘明山弟子则是变成了塔灵的奴隶。
“嗯什么?!”愤怒的塔灵冒了出来,小小一只浮在空中咆哮。
“那只火麒麟要是把灵脉地形破坏了怎么办?方圆千里之内就丘明山宗门所在之地的地形适合构筑隐天大阵。”
“阵法弄不成,金虹七出来后怎么渡劫?靠你们两个地阶拖住整个仙界的天仙和仙君吗?”
塔灵愤怒不已,它辛辛苦苦,指挥着一群朽木脑袋的蠢货打造阵基部件,这两个人还在这里拖后腿!
到底谁才是青帝观的主人?!
“观主你也是,宋倚楼不懂事就算了,你怎么能如此纵容他!”
云无相:“他是我道侣,我纵容他是应该的。”
塔灵暴怒:“你……!”
宋倚楼幽幽地轻语:“观主,情蛊又死了。”
塔灵:“……”怒气值上升进度条中断。
穿着紫色道袍的小人左看看,右看看,最后飘到宋倚楼耳边,小手拍了拍他的耳朵道:“别灰心,观主的未来欲幻境里出现的道侣是你,你们之间还有姻缘线,他只是情丝长得慢,坚持下去,总有一天能种成功的。”
“那只妖兽是火麒麟?长得和传说有些差异。”云无相望着远方遭到修士围攻的火兽说道。
宋倚楼不在乎火麒麟,他只在意自己的情蛊:“观主,你是在转移话题吗?”
云无相继续眺望远方:“情蛊的事先不急。”
“很急。”宋倚楼强调道。
塔灵:“观主,你要正视自己的心,还有,等你情丝长好还要再过一次幻阵,你之前那样通关纯属钻空子!”
“看在天青道尊和绛紫道尊的面子上,余暂且帮你一段时间,但若要成为余真正的主人,你必须完美切正确的通过弥书道尊留下的考验……”
宋倚楼:“观主,你说要做些准备,要什么时候才能做好?你这份通过准备完成的感情,它是你的吗?和别人借的可不行……”
云无相:“……”
好吵,想用绝音阵。
要不然先把听力封了吧。
“观主!”
一道剑光冲了过来,刚刚离去的莫阳带着小羽御剑而至,接着就是一口血水喷出。
“莫前辈!”小羽从剑上跳下,担忧地扶着莫阳。
莫阳满口鲜血,面色隐忍中含着尴尬道:“咳咳,还请您再收留我和小羽一段时间。”
云无相看过他火燎的头发,一身趟过火海的破烂衣服,再瞅一眼伤口,确定了塔灵所言非虚,那火兽当真是一只麒麟。
而眼前这个倒霉蛋剑修正正好撞上那只火麒麟,还和对方打了一架。
“不过,麒麟是天地瑞兽,被麒麟所伤,便会受到诅咒,伤你的是火麒麟,诅咒的显化便是火毒,不拔出火毒,伤势永远不会痊愈。”
“那杂毛狗是火麒麟?”莫阳一脸不可置信:“它哪里长得像麒麟?”
“实力与火焰,你的伤就死最好的证明。”云无相取出一块寒木,扔给莫阳身旁的小羽:“放在伤口上,可以缓解火毒。”
“多谢观主……嘶!”莫阳被寒木冰了一下,最初的剧烈疼痛过后,伤口的灼烧感舒缓下去。
云无相:“别急着谢我,寒木只能缓解,不能解咒,化解麒麟诅咒的方法有三种。”
“它自愿帮你解咒。”
“其他麒麟对你施展祝福。”
“再或者有高出那只火麒麟两个大境界的修士,愿意损耗修为帮你度走火毒。”
三个方法说完,莫阳眼前一片灰暗:“只有这三种办法吗?”
他和火麒麟刚打完,对方怎么可能自愿解咒。
麒麟已经数千年没有出现过,莫阳活到今日也只见到这一只,他去哪儿再找一只?
至于第三个方法,观主应该能做到,可是他们非亲非故,他既然没有加入青帝观的打算,就不能继续劳烦观主,否则他要拿什么还这份恩情。
塔灵提供了一个更遥远的办法:“若是道尊出手,区区麒麟诅咒算什么。”
莫阳仿佛从这条路上看到了希望:“没错,只要我继续修炼,总有一天能够彻底压制住诅咒!”
云无相给他泼下一盆冷水:“身中麒麟诅咒,渡劫成功率下降三成。”
莫阳沉默地握紧了手中的剑。
“寒木可以帮你压制一段时间火毒,看在本门弟子金虹七的份上,此物赠你。”
云无相:“下次,想清楚了再来找我。”
他不会一直无偿帮助一个非亲非故的外人。
下次,他再度帮助莫阳,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对方已加入青帝观,成为他门下弟子。
第95章
“莫叔, 你的伤……我都说了让你不要救那些丘明山的混蛋,他们宗门里没一个好人!他们虐待妖兽, 驱使妖兽压迫其他宗门,我们小叶宗就是例子。”
“我看那只火麒麟头上嘴里都在流血,绝对是丘明山那群畜生干的,人家为自己报仇你管什么啊?”小羽一边帮莫阳处理伤口,一边碎碎念道。
“有好人。”
小羽有些没听清:“什么?”
莫阳脑海中浮现出一段久远的回忆:“之前外出游历时,有位丘明山的修士帮过我。”
“……那你可以只帮那位修士。”
莫阳:“我身后的树林里有两个路过的散修,秋明山最外围的药田里还有很多杂役弟子,他们大部分都是是无辜的。”
小羽沉默片刻:“可我觉得那只麒麟也是无辜的,莫叔, 丘明山里的很多人都该死,麒麟只是在替自己报仇, 你把它打跑不就是了,为什么要拼命把它送回丘明山手里?”
“还是说,莫叔也觉得,只要是妖兽,就都该死?”
少女问这句话的时候低着头, 从莫阳的高度看不到她的脸, 也看不到她的眼睛透过发丝的遮挡, 观察他的表情。
莫阳:“妖兽害人,那只麒麟善恶不明,且怒极之中杀意尽显, 轻易放走难免会伤及无辜。”
“可谁知道你的善举?”小羽气愤地跳脚,指着他的胳膊道:“看看你的伤!你都伤成这样了,谁过来同你道过一声谢吗?”
莫阳:“我并不需要谁来道谢,替天行道, 匡扶正义是我的追求。”
小羽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火开:“你真是……”
“算了,大好人,我们接下来去哪?回你的宗门吗?”
“小羽,你在观主这里先呆一阵子,如果能加入青帝观最好不过,有观主庇护,仙界没人动得了你。”莫阳突然道。
“你要离开?”
“我去找那只麒麟问个清楚,它若从未伤过人,我自会把它救出来,恳求它的原谅。”
小羽在云无相面前复述上面的内容:“莫叔是这样说的,说完他就走了。”
塔灵惊叹:“好一个正人君子,这到底是谁啊?”
云无相:“你觉得他和谁比较像?”
塔灵摇头,迷惑不已:“九尊里没几个好脾气的,性格最好的那位也不追求这个啊。”
差距大到找不出对应之人,转世终究是转世,所以绛紫道尊才留话说,对待没有恢复道尊记忆的转世,不用留手。
她到最后也没去看过那些转世一眼,因为不是记忆里的那个人。
“观主,您能帮帮莫叔吗?”小羽有些焦急地询问道。
云无相低头继续雕刻手里的阵盘,口上道:“不能,他不是我门下弟子。”
小羽举起手:“很快就是了,我保证!”
云无相分给她一个眼神:“嗯?你保证?”
少女看上去比莫阳精明多了:“我知道紫云宗,他们宗门里没有比莫叔高出两个大境界的修士,要是他们真心为莫叔好,就应该让莫叔加入观主的宗门,若是他们不放人,便是自私自利,不值得莫叔留下,无论如何我都会让莫叔离开那个宗门。”
云无相:“那便等你成功后再来找我。”
“观主,成功的前提是莫叔还活着啊!”小羽努力找各种理由劝说云无相,为了莫阳能活下来也是煞费苦心。
“那也是他自己的选择,我门下不差他一人。”
“莫叔若是死了,金虹七师叔想必也会对您产生心结,这不利于宗门团结。”
“你也死了,他就永远不会知道。”
这句话后,屋子里一片寂静,只有慌乱的脚步声远去。
塔灵坐在塔尖上晃脚:“人被你吓跑了。”
“好歹是个道尊转世,虽然不知道是谁,你不会真的见死不救吧?”
云无相又在阵盘上刻下一个阵法,一心二用回道:“宋倚楼过去找麒麟了。”
塔灵震惊:“你居然敢把希望寄托在宋倚楼身上,恕己一脉从来不按常理做事,安排给他们的事情一定会生出额外的乱子。”
“那不正合适吗?”云无相在阵盘上落下最后一笔阵纹,明亮的灵光乍现,在一个呼吸后光华尽敛。
“只要莫阳没有蠢到底,去尝试杀宋倚楼,以他天仙的修为,趁乱自保总不成问题。”
塔灵一眼认出他手中的阵盘:“这是小隐天阵?”
隐天阵可以封锁一定区域的天象,小隐天阵也是同样的效果,不过缺少了些东西,前者是永久款,后者就是一次性阵法,用完即毁。
云无相激活一张符纸,来到一处无人的山谷,扔下阵盘,无形的气场将附近的空间笼罩:“让他们闹去吧,我先渡个劫。”
莫阳是天仙,麒麟血脉不凡,体魄超越天仙,就连宋倚楼都在不知道从哪里吃了补品后,隐隐有了要突破的迹象。
布置隐天阵,宗门大阵,各种符箓,全都需要庞大的法力。
地仙的修为已经不够用了。
那就,渡个劫吧。
风起云涌,暗影落下,劫云笼罩在头顶,一张张符纸浮在身侧,煞气凝剑,高指天穹,长袍在狂风中摇曳,雷光落于曈中。
轰隆!
“你疯了吗?在这里渡劫!下面全是人!”莫阳边喊边跑,途中把一些跑得慢的修士收入袖中乾坤。
火麒麟也顾不上报仇了,四条腿拼命的跑,每一根毛发都在用力,那全是对生存的渴望。
渡劫期间,雷劫范围内每多一个人,雷劫威力就会加强,这是常识。
跑到人堆里渡劫,这是只有怀着生死大仇,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才干得出来的事,还得是彻底无牵无挂的那种。
混乱的制作者坐在半截屋顶上,笑看这群人狼狈逃窜的模样,口中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要打雷啦。”
雷云不断扩大,不出片刻便覆盖了整个丘明山地界。
一众修士近乎绝望地看着头顶的劫云,昏暗的世界中唯有雷光闪烁,恐怖天威诉说着人与天道距离有多遥远。
仅仅是尚未成型的雷劫中泄露出的一丝威力,便让他们呆滞在原地。
那道雷落下来,他能活着吗?不论谁在心里问这个问题,思索出的答案都是没有。
“疯子!就算仙君来了也扛不住这雷劫,都别跑了!去杀了他!渡劫者一死,雷劫就不会落下来!”
莫阳此刻已经跑出雷劫边缘,听到这话回头看去,丘明山的众多长老已经向着宋倚楼发出杀招。
“等等!不能杀他!”
生死关头,谁也不会留手,莫阳的喊声淹没在各种招式制造出的轰鸣声中。
下一瞬,劫云与雷光停止扩散,而后缓缓消退。
劫后余生的欢笑与咒骂陆续响起。
只有莫阳神色凝重,丘明山客卿长老来到他身侧:“莫阳,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刚才你喊话不让动手,难不成是那小子难道有后台?”
莫阳:“我不确定对方会不会迁怒。”时至今日他也多少清楚了一些云无相的真实性格。
虽然宋倚楼在这地方渡劫是他自己找死,但是……
“那位非常护短。”
比如气运之子明明有两个,观主收了沈澜卿为弟子,给他护身符,帮他量身修改功法,离开前也不忘留下叮嘱,相比之下厉王就像是一个顺手搭救的赠品。
“而且,宋倚楼也不一定死了,你最好现在就离开丘明山,带上你认为该带的人。”
莫阳也不是对谁都会出手相助,他有自己的判断能力,丘明山的确没多少好人,他眼前的客卿是一个,他与小羽所说的好人就是这位。
客卿点头,随后欣慰地感慨:“看来去凡间这一趟你经历不少啊,感觉成熟了许多。”
莫阳一怔,他变了吗?
“对了,你现在打算去哪里?回紫云宗吗?”客卿问道。
莫阳给予了肯定的回复后,就见客卿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我收回你变成熟了的评价,你回紫云峰之前还是先打听一下吧,紫云宗现在,可能不适合你回去。”
……
“观主,你也在渡劫啊。”
云无相渡劫渡到一半,一只宋倚楼凭空出现,正向他冲来的雷劫刷地膨胀了一圈,紫色雷光中混入了黑色阴雷,两者相加,雷光产生了异变,混杂出一种独特的银灰色。
奔腾而至的雷光吞没了两人的身形。
雷光淡去,一道赤色符箓悬在云无相头顶,他脚下的土地深陷出一个焦黑的大坑。
云无相的袖袍破破烂烂挂在手臂上,雷光碎屑在皮肤上散发着星光般的亮纹,看上去颇有几分唯美,实则每一道都是带去痛楚的天罚:“我给你的传送符呢?”
宋倚楼同样被劈成了难民套装,肩膀上破着一个大洞,露出锁骨上的黑蝎纹身,摊开手心,一把符箓上闪烁着雷光:“好像不能用了。”
云无相来不及说第二句话,下一道雷劫就落了下来。
混合雷劫宛若吃了兴奋剂,噼里啪啦地往下砸,不论威力还是速度都比之前更加迅猛。
漫天雷光之下,宋倚楼悄悄从黑蝎纹身里抽出一张符来。
正要使用时被赤红的锁链卷走,云无相一把揪住他的头发,操作他体内的阴气,提着某人的手指画出一道阴符,同时左手凝聚出仙气,绘制灵符。
一黑一白两道符文升起,交织相融。
符文炸裂分解,组成一朵半黑半白的花在两人头顶绽放。
银白色劫雷径直撞在花心,花朵开始溃散,云无相唇角流出一道血痕,被不分场合凑上来的男鬼舔去,染血的舌尖愈发猩红。
雷光之下,云无相看不清他的脸,但在如此近的距离下,道侣契将对方的想法一五一十传递过来。
【这样和观主一起死了也不错。】
不错什么?
云无相抬腿对着宋倚楼就是一脚,黑白浮生花的幻影瞬间有了彻底瓦解迹象。
赤色锁链又将人缠住捞了回来。
“宋倚楼。”
云无相没说其他的话,只是唤了他的名字,一股阴气输入黑白浮生花的虚影之中,虚幻的浮影凝实了一些。
这也只是暂时的,按云无相的预估,这虚影最多只能帮他再挡下两道雷劫。
漫天雷光与黑白浮生花的虚影在云无相眼中变换成另一副模样,他松开了撑在花影下方的手,道:“我的命交给你了。”
说罢也不管宋倚楼是什么反应,把花影盾的控制权交给宋倚楼,只留一丝精力向其输入仙气,其余思绪全部用于构筑新的阵法。
宋倚楼瞪大眼睛看向他,却只能看到云无相的脑袋顶。
雷劫从天而降,携万钧之势落下,似银龙咆哮,不断撕扯着花影。
足以将两人身形彻底笼罩的花影不断缩水,磨盘大小,车轮大小,脸盆大小,西瓜大小,最后只剩下拳头大的花朵上布满银白色裂痕,仿佛破碎后又被强行拼接在一起的瓷器。
似是有清脆的破裂声传来,实际上在震耳的惊雷之下,所有其他声响都会被淹没覆盖。
“成了。”云无相说着,宋倚楼只看到他唇瓣动了一下,又是一口血水喷出,落在地上,赤色光华自地面生起,如生长的藤蔓茎条般与黑白花影相接,宛若一体的植株。
只剩黄豆大小的花影瞬间膨胀,再度罩过两人头顶。
花瓣在雷光中轻微摇曳,肉眼可见的结实了许多。
云无相松开手,脱力坐在花下,用剩余的一点力气踢了脚身旁半死不活的鬼蛊。
那点力度连个木头椅子都踢不倒,宋倚楼却开始向一旁滚动,眼见就要滚出去了又被赤色锁链提着腿捞回来。
云无相取出一片从青帝大殿的莲花池里撸来的花瓣,又往宋倚楼嘴里塞了一颗阴性灵草,接着闭上眼睛,调整内息。
“观主,你背着我渡劫。”
“至少我没有带着雷劫去找你。”
“我已经准备离开了,是观主不让我走。”
“这雷劫我没见过,想研究一下。”
云无相睁开眼睛,一双红彤彤的鬼曈正望着他:“观主,我的情蛊……”
又来,云无相抬手捂住他的嘴,商量道:“宋倚楼,我让你种情蛊,你能保证让我一直活着,不和你一起把自己玩死,并在做任何事情的时候,都不牵涉到青帝观,顺便再帮天道晋升,让这个世界继续存活下去吗?”
“这三件事,你若能做到,我就解除天青印的抑制作用,让情丝长出来。”
云无相松开手,示意他可以开口说话了。
宋倚楼扯开嘴角:“哈,观主果然是故意的,我若是不会种情蛊岂不是会被你骗很久,明明没有情丝也能装出一副好道侣的模样。”
话尾,他用一种甜腻的轻柔语调道:“真想杀了你。”
“其实我是在以养宠物的方法对待你,原来这样就算是好道侣了?世人对好道侣的要求真低。”
云无相无视他要杀了自己的发言,不是不信,毕竟宋倚楼刚才生起过拉他一起死在天劫下的念头。
正是清楚宋倚楼能干出来这事,他才意识到,这只鬼蛊牌炸药包已经到了爆炸的边缘,让他种情蛊的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模仿是心魔的本能之一,云无相对伴侣的认知源自于云新阳的记忆,与小天地里的所见所闻,但他与宋倚楼的关系在其中找不到任何可以对照的模板。
于是他只能自己试着构建出来一套程序与宋倚楼和谐相处,从目前的结果上看,他失败了。
比起相处模式,宋倚楼更在乎他的情蛊有没有种成功。
云无相瞳孔深处渗出些许暗红:“宋倚楼,我是魔,你知道魔爱上一个人会做出什么事来吗?”
危险的气息从云无相身上溢出少许,宋倚楼发现这一点后笑得胸膛发颤:“观主,我可太想知道了。”
啪,云无相一巴掌扇歪他的脑袋,扯着他的耳朵道:“别只听你想听的东西,我刚才说过的那三件事,记住了没有?”
“好吧,我试试。”宋倚楼勉强道,干坏事他很擅长,但让他保护什么东西,帮助别人……好奇怪。
他从没做过这样的事,感觉不好玩。
云无相捏着他的脸,盯着他的眼睛,严肃道:“是必须做到。”
“心魔不是寻常魔族,我生于魔障,本性为恶,天青印能稳固我的理智,克制住某些糟糕的本能,不去破坏一些脆弱的东西,让我关上它,你就要成为我新的理智。”
“宋倚楼,从情蛊生效的那一刻开始,我们的关系就会发生对调。”
“换你来管束我。”
第96章
“我来管束?”
宋倚楼字典里就没有管束这两个字, 让他管束别人他只会恐吓威胁或者下蛊,然而这些对云无相都没用。
“管束的意思就是, 观主要听我的!”
宋倚楼瞬间灿烂起来,拉起云无相的手,满脸开心道:“既然如此,我们先试试神交吧!”
话题毫无逻辑的跳跃到了成人频道。
云无相面无表情地伸手,盖住这张写满了私心与不可靠的脸。
在理智占据主导的当下,他无法避免地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
“我没有野战的癖好。”
“野战是什么?”手指缝里,一双鬼曈露出勤学好问的眼神。
云无相拒绝讲解相关知识:“忘掉这个词。”
宋倚楼突然兴奋:“我想起来了,云新阳记忆里有……嗯?观主, 你真不想试试嘛?”
“不想。”
“雷劫下野战耶,绝对没人试过!雷劫可不常有, 这次不试要过很有才有机会,来吧来吧~”
雷劫出现了短暂的停顿,两人几乎同时注意道不对,抬头望天——昏暗的劫云撕开一条狰狞的裂痕,宛若巨兽张开嘴巴。
巨大雷柱从裂口中喷出, 悍然劈下, 已经稳定下来的黑白浮生花影再度摇摇欲坠, 无数细小的雷光似寻找仇敌的游蛇般扭曲身形,绕着弯也要劈在两人身上。
这道劫雷不对劲,从未听说过已经打在防御法器上的雷劫还会拐弯的。
事发突然, 劫雷落下的速度奇快,云无相都来不及抽出一张符来,两人便结结实实地挨上了一道天雷。
喷完雷柱,劫云上的裂缝弯曲成两角向下的弧度, 似是在表示鄙夷与不快。
焦黑的土地上,并排躺着两个衣衫褴褛的人影。
宋倚楼眯眼看着正在退散的劫云:“刚才那是什么东西?”
云无相躺在他身侧,在阳光透过云缝照下来时闭上了双眼:“在天上,能够操控雷劫的还有什么?”
晋升期间还分神看别人渡雷劫,一群人忙着帮世界意识保送的时候,它似乎很闲啊。
“不是都说天道无情吗,它是假的吧?”宋倚楼阴阳怪气道。
云无相听他的语气就知道这家伙在记仇,不过天道过于活泼这一点他也认同。
“可能是中病毒的副作用。”
吃毒虫长大的鬼蝎子关注点走歪:“病毒,能吃吗?”
“病毒不是毒,是规则的污染,入侵者的爪牙。”云无相短暂的停顿了一下道:“我也不清楚能不能吃,传信问一下云新阳。”
两只手指夹起一道传音灵符,符纸化作光点飘散。
魔界,九尊秘境。
“无相来信了,我看看……”云新阳读取完传信后,迷离的薄雾遮住了他的表情,只有暂定不动的身影表达着奇异情绪。
“病毒,能吃吗?”
【我怎么知道?从来没人动过这样的念头!那是病毒,谁会想吃那东西?宿主你会吗?】
“我不会,但是宋倚楼会。”云新阳诚恳道出事实。
【……】无法反驳。
云新阳听完传音就知道云无相这问题是替谁问的,他兄弟虽然有时候凶残了些,但脑子绝对是个正常的脑子。
毕竟他兄弟的记忆和大脑模板可是他。
“病毒,也算一种毒?”虽然他对吃病毒这件事敬而远之,但问题本身确实令人好奇。
【系统数据库没有该问题的答案,请自行判断。】
【这里建议,不要作死。】
“给我建议有什么用,我又不打算吃那东西,先给无相回个信吧……要不我再去问问老师和白先生,白先生说不定能算出个结果来。”云新阳摸着下巴思索。
“云师叔,师父给你传信了?”身后冷不丁响起一道声音。
云新阳打了个激灵,回头便见沈澜卿脸上挂着温润柔和的微笑,舒朗清新,似春日翠柳。
“师父都说了什么?”
“就是问了个问题。”云新阳莫名有些发虚。
沈澜卿追问道:“与宋倚楼有关的问题?”
“对。”
“这样啊。”
沈澜卿笑容依旧,云新阳却感觉天仿佛暗了一个度,直觉让他岔开这个话题:“澜卿你找我有事?”
“只是刚巧路过,又有两个魔族闹事,还要浪费我的时间去把他们挂起来示众,我正准备去找流烛师弟拿小太阳球,挂在他们头顶,好让这些魔族长长记性。”沈澜卿温温柔柔地说道。
云新阳:“这两个魔族……该不会是水魔?”
“是啊,我还托师弟炼制关押炎魔的水牢,再有几日应该就能用了,流烛师弟的炼器水准真的不错,不亏是师父相中的弟子。”
沈澜卿笑容柔和,如沐春风:“云师叔有什么吩咐吗?”
“没,你去忙吧,我还有事,对了……下手别太重,那些魔族还要干活。”云新阳担忧地为魔族们叮嘱了两句。
“云师叔放心,我心中有数,不会损伤到师父的财产。”
沈澜卿平静地说到:“魔族,就是一群欠教训的种族,只有打狠了,才会听话,在那之前,任何交流都是浪费口舌。”
云新阳:“……”
大侄子你在一本正经的说些什么不太妙的宣言?
无相,你怎么教的徒弟?
啊,仔细想想,他兄弟的行事风格好像也是这样,能动手决不犹豫,不听话先打服再说,像个没耐心的暴君。
确实是亲师徒没错。
至少澜卿比他爱笑,看看他大侄子笑的多么平易近人和蔼可亲……用这表情说那种话更加吓人好吧!
“云师叔。”
“啊,啊啊?!”
沈澜卿:“师叔不是要去找白先生吗?一起去吧。”
“哦,好。”云新阳感觉哪里不对,与人并排走了一段距离,才反应过来。
“你不是要去找流烛?”
沈澜卿:“不急,我想先听听白先生给师父做的卜算结果。”
云新阳:“奥。”
“顺便问一下,我什么时候能去仙界。”沈澜卿语气随意自然,好似真的只是去顺便问一下。
“……”云新阳手指抽搐了一下。
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吧,你脸上的笑容有多虚假你自己知道吗?
无相,你到底怎么养的孩子?!
……
【无相,三九找不到相关案例。】
【白先生透支严重,近期无法卜算,不过他说了——就算好奇也请等到成为六转劫君再做尝试,那样不会轻易坏掉。】
【我老师建议,在你成为道尊以后更加保险一些,这样宋倚楼发生什么异变也能把他控制住。】
【最后,下次出门能把澜卿也带上吗?当留守儿童不利于孩子身心健康!】
云无相眼中闪过几分困惑,大徒弟是出什么问题了吗?
澜卿一直都很让人省心啊,就连被剧情糊住脑子的时候也是乖巧听话的。
“观主在听什么?”
一颗脑袋突然伸到面前,云无相道:“病毒应该能吃,不过你现在修为不够,成道尊了再说。”
“道尊啊,太久了,嘛,观主,你真的把那个该死的东西关掉了吗?”
宋倚楼打量着云无相的脸:“我怎么觉得你没什么变化呢?森*晚*整*理”
云无相:“耐心些,给情丝一点成长的时间。”
“一点时间是多久?”宋倚楼鼓起脸,成年体的脸型做这个表情没有少年时可爱,但多了两分猛兽撒娇的反差感。
不得不说,自我定位为饲养员的云无相很吃这一套。
“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长这种东西,十年应该够了吧。”云无相不是很确定的估算道。
“十年?”宋倚楼一口咬在云无相颈侧:“十天!”
“那你努力表现,让我在十天之内找到心动的感觉。”
云无相撸着宋倚楼的头发:“别急,不止一个人说过你我之间有姻缘线,早晚有一天会成功的。”
虽然他并不是那么坚信相信命运,不过这样说可以哄一下闹脾气的暴躁鬼蛊。
后院的围墙上,一只兽足踏上墙体,下一秒与墙体接触的地方就生出了一道阵法,一条锁链从阵法中伸出,将对方裹成粽子。
云无相轻抬手指,锁链飞出,卷着一只红色的毛绒团子吊到面前。
小东西长得似狗非狗,全身长着赤色长毛,脏兮兮的,像是从哪里打了几个滚,还有股血腥味,云无相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随即在它身上砸了几道净尘术。
再看它头上断了一只的角,嘴里缺了一颗的牙,这小家伙的品种不难判断。
“火麒麟。”
体型变化到小型犬体型的火麒麟。
锁链一甩,把挣扎晃动着四肢的火麒麟扔向宋倚楼。
“找你的。”
宋倚楼拎着麒麟后腿转了两圈,在麒麟的怒吼声中,丢垃圾一样随手一扔:“不认识,扔了吧。”
“嗷!你!同为妖族你怎么能对本麒麟视而不见!我可是麒麟!”麒麟委屈,麒麟愤怒!麒麟冲上去咬住宋倚楼的腿。
没咬到,宋倚楼从云无相左侧闪现到了右侧,冲麒麟嘲讽地吐了吐舌头:“谁是妖族?我是蛊。”
火麒麟红色玻璃珠一般的眼睛里浮现出迷茫:“你不是蝎子妖吗?”
红毛小狗追着宋倚楼转到右侧,鼻头一耸一耸的,嗅着他身上的气味,而后肯定道:“你就是蝎子妖,死了的蝎子妖也是蝎子妖。”
妖族……
云无相想到了什么,问道:“宋倚楼,你爹找到了吗?”
他记得宋倚楼最开始是为了找爹才想要来仙界。
这人虽然一直在他身边,但灵魂碎片早就遍布各界了,别的事没少干,祸估计也没少闯,例如因为想看蛮荒妖兽去偷鲛人族鲛珠。
哪怕云无相自认也不是什么好人,更没多少良心,还对认可的自己人极度偏心,也不能否认宋倚楼对别人来说就是个祸害。
因为在他决定接纳宋倚楼之前,自己也是这样想的。
“我爹?仙界没这个人,说不定早死了。”宋倚楼碎片之间互不联系,一遇到就是自相残杀的结局,一开始到仙界的那块碎片早让他吞了,碎片的记忆他自然也有。
仙界过去千年间下去凡间又回到仙界的人里,没有一个能和他爹对得上号。
云无相:“寻找血亲的方法我也知道几个,要试试吗?”
“不要,谁管他,我现在要守着观主种情蛊。”宋倚楼把头架在云无相脖子上嘟囔道:“我娘也没死透,她的人让她自己解决去。”
爹没找到,但发现了死去的娘还活着,难怪后来宋倚楼对找爹这件事不上心了。
云无相回想起心魔幻境里所见到的蟾使。
那是一个完美展示了血缘的遗传性与相似性,以及什么叫有其子必有其母的女人。
聪慧,狠辣,错乱的脑回路,神经质的追求,除去不能像宋倚楼一样分裂,单论个体疯魔程度,完全不输给宋倚楼。
现在,就连死而复生也和宋倚楼一样了,真不愧是亲母子。
这么一看,宋倚楼他爹,多少也是个人物。
“你娘当初没给他下情蛊?”云无相问道。
宋倚楼:“下过啊,后来解除了而已,我娘觉得他中情蛊后管的太宽了,不自由。”
云无相腿上被两只热乎乎的小爪子推了推:“喂,蝎子妖和锁链妖,你们什么时候去打丘明山?”
“带我一起,我要咬死那群修士!”小麒麟提到丘明山就开始磨牙。
锁链妖?
云无相原本觉得,火麒麟叫宋倚楼蝎子妖可能是因为他爹是妖族,现在看来,也有可能是这只麒麟的脑子被关坏了。
阵法再度被触动,云无相透过阵法查看来者,是一群陌生又不太陌生的修士,人一个也不认识,但那身衣服很眼熟,丘明山特产校服。
领头的那个手里拿着一把造型古朴,形状如破碎的长片拼接而成的银色长剪,长剪微端坠着两道不明材质的蓝紫色飘带。
塔灵的声音顺着阵法传来:【那剪子有股讨厌的气息。】
丘明山领头拿着银剪,尖端向前,随着银剪的前进,阵法一道道破碎。
不,不是破碎,是所过之处阵法全都被“剪开”了。
破碎的阵纹无法维持平衡,自然崩溃,破损的阵纹彼此碰撞,从断口开始,越碎越大。
专门针对阵法的法器,不怪塔灵会厌恶。
布置的阵法被那把银剪暴力破除,入侵者大摇大摆地进入他的地盘,云无相心中升起一个念头——那把剪子不错。
云无相盯上了敌人法器的时候,宋倚楼把在他腿上扒拉的火麒麟一脚踢开,踢完还嫌弃道:“好沉一只肥狗,少用你那脏爪子碰我道侣。”
“你说谁是肥狗!我是麒麟!伟大的纯血麒麟!”火麒麟体质强悍,一个翻身又爬了起来,对着宋倚楼吼叫,鼻子里喷出两簇火苗。
“你们这些有道侣的妖都是小气鬼,碰一下都不让。”
“咦?”火麒麟又看了看云无相,接着看看宋倚楼,小小的眼睛里是大大的迷茫:“两个,雄妖?”
一条锁链围着火麒麟绕了两圈,火麒麟的视线不自觉跟着锁链一起移动,身后的小尾巴摇呀摇。
锁链似乎被它扑烦了,直接把它困住,吊到半空:“嗷!干什么?放开本麒麟!”
云无相挑开它后腿上的毛,毛发遮挡之下,一道灵印若隐若现。
“你身上被下了追踪咒。”
火麒麟当即暴怒:“卑鄙的丘明山!我去咬死他们!”
宋倚楼起哄道:“必须去!记得咬碎点。”
火麒麟怒气冲冲地一步步跑到门口,在门槛前停下脚步,扭头回望身后的两人:“你们不一起去?”
“我们和丘明山又没仇。”云无相淡淡道。
火麒麟一只耳朵竖起,怀疑自己的听错了什么东西:“没仇?蝎子妖跑到丘明山渡劫,快把那群修士吓死了,各个拿绝招招呼他,这也叫没仇?”
云无相转头看宋倚楼,见到一张无辜欢快的笑脸,脑袋上似乎飘着明媚的花瓣。
是干了坏事之后得意欢快的表情。
“你还做了什么?”只是吓唬人还不足以让宋倚楼笑成这样。
“给他们的灵泉水里下了点毒而已。”宋倚楼笑得更开心了,灿烂到本性冷漠的云无相都不禁为丘明山默哀一秒。
火麒麟对此称赞:“干得好!”
云无相:“麒麟血可解百毒。”
丘明山的人中了毒,自然会更急切的抓捕火麒麟。
“解百毒?”宋倚楼看向火麒麟。
火麒麟敏感地躲到房柱后面,虚张声势地吼道:“你想干什么坏事?!”
宋倚楼对它露出一个恶劣的笑,指尖似乎有妖异的毒芒闪过。
这时,一道空间波动震荡引起几股流风吹过,院落里的迷踪换位阵被破除,一队丘明山的修士出现在院落中。
隔着大敞的门框,丘明山修士们看到了屋中的两人一麒麟。
“天狗!”领头者身后的一名修士激动喊道。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小麒麟双眼冒火,呲牙:“你才狗!你们全家都是狗!”
“阁下何人,难道不知此地是我丘明山地界,此地灵气皆为我丘明山所有,若在此处建立府邸,需要先与我宗租下地契。”
领头者说话还算客气,因为他发现自己看不透屋子里这两个人的修为。
只是他自认谦卑客气的语气,依旧透着股子傲慢。
他也没注意到屋子里两人的眼神,一个冷漠地像在看死物,一个笑得表面天真,内里残忍。
“那只妖兽也是我宗所有,阁下若能将其送上我丘明山,我宗也可以免除一成租金……”
领头者说着说着,胸口突然泛起一阵窒息的痛楚,喉咙一鼓,大口鲜血涌出,手上的银剪掉落,被赤色锁链卷走。
“赵长老!”他身后的修士吓了一跳,惊恐道:“你们做了什么?!”
一道轻灵的风流拂过面颊。
没有攻击,没有惨叫,没有人吐血,只有赵长老刚才吐在衣襟上的血不见了。
“净尘术……”丘明山队伍里一个各方面都很低调的灰袍修士喃喃着,低头检查自己的衣袍,虽然旧了点,还有几个补丁,但不脏。
“应该,还凑合吧?”
莫阳只推荐他过来抱大树乘凉,没说过这颗大树还喜洁爱净啊,他原本准备留着这身衣服卖惨来着。
客卿长老担忧自己会因为衣冠给投奔对象留下坏印象时,他率先听到了目标投奔对象的危险发言。
“宋倚楼,你觉得他们该死吗?”云无相接过链条卷来的银剪,打量一番后收入储物戒。
扫过瘫在地上又吐出一口鲜血的丘明山领头,眸中划过一道晦色。
宋倚楼眨眨眼,歪头一笑道:“观主在问我?”
云无相:“从现在开始,做每个决定之前我都会问你。”
“问我啊,那就做你想做的。”宋倚楼主打一个随心所欲,并推荐他的道侣也这样做。
他像只蛊惑人放纵欲望的恶妖,光明正大的鼓动着道侣放下克制与理性,学会取悦自己:“观主想杀。”
“那他们就该死。”
不需要其他理由。
第97章
“我想做的?”
这不是一个准确的答案, 但很符合魔的本性,云无相看向恶鬼浸透了坏水的鬼曈:“你确定, 要给我这个答复?”
宋倚楼敏锐的察觉到这句话下隐藏着某种濒临爆发的危险,像站在一个无底的深渊的边缘,全身直觉都在叫嚣着远离,而他则是兴奋的,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当然。”
不论是云新阳还是天青道尊,你身上所有被其他人留下的枷锁,都应该消失。
“杀了他们!”火麒麟叫嚣着,别的它没听懂,只听懂宋倚楼在鼓动云无相杀了这些丘明山的人。
“且慢!我投降!”一身补丁的客卿长老震声高吼!
紧跟着, 身后响起数道回响。
“我投降!前辈饶命啊!”
客卿长老愕然回头,你们这群跟风的!
“投降?”宋倚楼笑出两朵小酒窝来:“我最看不起投降的人了, 观主快动手!”
“嗷!”火麒麟已经变大数倍,变成小象大小扑了上去。
客卿长老抬手高声:“我是莫阳的朋友,是他让我来投奔观主!”
身后的复读机们:“我们也是!”
再度被抄袭的客卿长老悲愤不已:“你们是个屁!”
“我……”客卿长老嘴巴张张合合,却没有任何声音传出,他震惊的捂住了嘴巴。
院中升起一道阵法, 将这些不请自来的人们尽数转移到了他处。
“阿呀?”宋倚楼失望地眨巴眨巴眼睛:“观主怎么又放人一马?”
“我从未说过要杀他们。”云无相道。
宋倚楼:“观主有其他主意?”
“没有。”云无相看着他, 忽的露出一抹浅笑, 伸手在宋倚楼头顶揉了一把:“要记得约定啊,我的道侣。”
宋倚楼直觉有哪里存在猫腻,像是一盆大米中混入了一粒小米, 违和感轻微到难以察觉,但又确切存在着。
你在想什么呢?观主。
云无相在想什么?他什么都没想,只是按部就班的进行原来的计划,顺便逗一逗宋倚楼, 看他在那里憋着坏心思胡思乱想的模样,颇为有趣。
至于那些人的死活,云无相并不是很在意,只不过是塔灵说还需要一些阵奴,他就顺手送过去了而已。
【观主,新来的阵奴里修为最高的那个怎么半死不活的?】
修为最高的,奥,是拿着银剪被宋倚楼毒倒的那个。
云无相问道:[他还活着?]
塔灵蹲在赵长老头顶,双手背后,看着地上发出哀嚎的一摊烂泥。
非人的紫色瞳孔里仿若有着无穷无尽的阵法纹路,钩织成一种宏大而冷凝的质感。
【活着,看上去还不如死了。】
[那就送他一程。]
【天阶阵奴就这一个。】
[你很快就会有更多天等阵奴。]
【但余现在就需要用。】
[我会和宋倚楼说,要不要解毒是他的事。]
通话结束,塔灵粉雕玉琢的小脸上呈现出一片老成的深沉:“比之前更加冷漠了一些,对陌生人性命的不在乎显露在了表面上,总体没有太大变化。”
“啊啊啊啊啊!让恕己的后人去管控一个魔!一个褪去理智枷锁的天生魔!这是你用理性做出的判断吗?观主?!”塔灵抓狂地双手抱头,抓着头发:“余不理解!”
抓狂完的塔灵放下手,理顺炸毛的头发,叹息一声:“还是多看着些吧。”
希望余的选择没有错。
主人啊,原谅它明知道观主通过阵法的方式有猫腻还是选择认他为主,虽然都是在作弊,至少,他还是天青道尊与绛紫道尊共同选择的弟子。
况且……
你的阵法根本选不出来人啊!
世上怎么会有人在无情无欲的同时又对苍生抱有无差别的怜悯,还要公正无私,明辨是非,你这是在选的哪里是阵法继承人!天道继承人还差不多。
它守着这么一个根本选不出来人的阵法过了这么多年。
九尊留下的传承道器都有灵物留守,原本秘境里还是很热闹的,随着时间流逝,其他道灵都跑了,到如今只剩下它与无法离开的魔刹狱。
塔灵越想越郁闷,到最后生出一股毛毛刺刺的小情绪。
哼,它就是决定帮观主了,弥书不满意也教训不了它。
塔灵对着虚空游神,脑海中浮现出弥书道尊的身影,眼睛里透出几分思念与哀伤:“你的转世在哪里呢?”
沈澜卿,莫阳,流烛,都不是弥书道尊,他们都不懂阵法。
“咳咳,这位阵主,您认识莫阳吗?”穿着补丁大褂的客卿长老主动凑到阵灵身前,用奇特的眼神偷偷打量着小小的阵灵,那眼神有种古怪的炙热。
塔灵抬了抬下巴:“认识,怎么了?”
灵物,会说话的灵物!好可爱!
客卿长老压下心底的激动,一拍手道:“那可太好了,在下虞河,受莫阳兄指点前来投奔青帝观,但是似乎发生了一些误会。”
“我们也是!阵主明鉴!”
虞河头顶跳出一个井字来,转头狂吼:“明鉴你个头!你们就没有自己的投降语录吗?!”
伸手指着其他丘明山修士,虞河掷地有声地道:“我和他们不熟,莫阳告诉了我一些青帝观的事,我可以自证,他们都是假的。”
塔灵:“奥。”
“就算你是来投诚的,也要在余这里做事,先去把这个阵纹背熟,刻在墨玉上,再用仙气洗炼一遍,做完交给余查验。”
一张图纸和一块墨玉砸在虞河手上。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图纸,繁复的纹路令人眼花缭乱:“这阵法太复杂了,我看不懂啊。”
塔灵:“给错了,那是完整版。”
灵光一闪,图纸换了一份,图案变得简洁了许多,难度从画一整张清明上河图降低到了画一个火柴人。
修士强大的神魂记忆让那道复杂至极的阵法在虞河脑海里挥之不去,闭上眼睛,似乎还能清晰描绘出阵法的纹路。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么精湛的阵法图纸,在一股莫名的感觉驱使下,虞河拿着树枝在地上画了两笔,歪歪斜斜的线条比蚯蚓爬行的轨迹还要扭曲丑陋。
脚尖把地上的土扫了扫,将蚯蚓爬痕毁尸灭迹。
咳,他还是去研究一下怎么画火柴人吧。
虞河没想到,仅仅几日之后,他便在丘明山的宗门上空看到了那道复杂至极的阵法,脱离图纸的,真正运转着的阵法。
覆盖着整个丘明山地界的庞大阵法高悬于头顶,高远,庞大,银灰色的阵纹蕴藏着一种玄妙而深远的威压,叫人生出无法反抗的无力感,仿佛那不是一道阵法,而是上苍降下的神罚。
谁能与天抗衡?
大阵光辉映照在云无相身上,长发于风中轻舞,似披上了一层银纱,如星河晕染,天威加身,天生神明。
一只手托着小巧的紫色灵塔,塔身散发着古拙而厚重的气息,仿若联通着天地,掌控着灵塔的人低眸一扫,自云端向下投下目光,仿若天地的主宰,在审判世人。
“丘明山,降还是死?”
怎么办?
这种时候,丘明山众人自然看向了平日里最权威的决策者。
丘明山宗主则看向人群中的一道身影。
【仙使,怎么办?】
只是过来传个话的仙使:“……”
你传音就传音,看我做什么?就算要看,偷偷给个眼神很难吗?
敌人就在头顶,他藏的好好的准备偷偷做些破局之法,比如在阵法上挖个薄弱点,被丘明山宗主这么一看,他不就跑到明面上了吗?敌人还会任由他慢慢拆阵法不成!
仙使深吸一口气,给丘明山宗主传音:【拖延时间,我来破解阵法。】
丘明山宗主顿时有了希望:“大家莫慌,我已经向仙君请命,救援很快就来。”
拿着武器指向头顶,大放言辞:“妖人等着!今日之事我丘名山记下了,来日定叫你后悔今日的猖狂!”
仙使眼神都木了,叫你拖延时间,没叫你挑衅对面!假意投降和对方唠唠嗑,说些有的没的,拖延一下时间很难吗?
他为什么会和这样的傻子在同一个阵营?
丘明山宗主还想说些什么,刚一张口就喷出一口老血,黑红色的血液从他口中不断流出。
毒!他的毒不是已经解了?
“呐,你是用什么方法解了我的毒?再给我表演一次吧。”上一秒还在云无相身后玩他头发的宋倚楼出现在丘明山宗主面前,一脸好奇地看着他。
他上次在丘明山留下的毒可以算得上是那时候的最新版了,按宋倚楼估算,他们过来攻打宗门的时候,整个丘明山应该没几个能站起来的。
结果,竟是有人解了他的毒。
谁解的?怎么解的?他想看看,于是他给丘明山宗主又下了一次同样的毒。
丘明山宗主满口鲜血,根本说不出话来。
“看来是演不出来了。”宋倚楼面上露出两分失望。
仙使一惊,这人什么时候下来的?
“绕开阵纹从阵法空隙里建立起一个新阵法,寄生的同时连通外界,你的手法很精巧。”
这声音!仙使僵硬地回头,绝望地看到云无相伸手在空中点了一下,自己刚在隔绝阵法上撬出来的缝隙便被赌得严严实实。
这还怎么玩?
丘明山救不了了。
逃!
仙使果断用上了保命手段,一股空间波动包裹住仙使的身体,他的身形快速淡去。
“替我向百灵仙君问好。”仙使心头一跳,逃离前的最后,他看到的是云无相平静的眼神,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一幕。
宋倚楼:“观主怎么放跑一个?”
“那是个转世。”云无相扫过手中的紫色小塔,塔尖上,悬浮的青色光环渐渐褪去光芒。
天青印被他逼出体外后挂在了七幻锁雷塔上,这样一来,道尊转世搜索功能依旧能用。
“强行斩断空间节点,他会被扭曲的空间撕碎。”
宋倚楼:“这个转世似乎成了那个什么仙君的走狗,这样观主也留着?”
云无相:“事不过三,这是第一次。”
“莫阳那个傻子是第几次了?”宋倚楼问道。
云无相:“两次。”
第一次是在魔界,第二次是在不久前。
莫阳拒绝了他的邀请两次。
下次见面,就是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
三次过后,莫阳的选择还是与紫云宗生死与共,那么之后,莫阳在他这里便是一个完完全全的路人,生死皆与他无关。
塔灵自本体中现身,小小的脚尖点在塔顶,眼睛望着仙使离开的地方:“那个人的阵法造诣不错。”
云无相:“是不错,但他不认识你。”
“怎么?觉得他是你的原主人转世,想去投奔他?”宋倚楼两根手指把塔灵提溜起来晃了晃。
“放肆!放开余!你这个无礼的小辈!”塔灵摇晃着向宋倚楼踢着两只小短腿。
“顾左右而言他,你就是对旧主还念念不忘。”宋倚楼看着手里因为心虚而反抗力度减弱的塔灵,露出一抹笑。
“观主,这种有二心的东西就应该扔了。”说着把塔灵扔了出去,接着又把云无相托在掌心的塔也如扔垃圾一般丢开。
金色锁链将塔灵和塔一同捞回来。
塔灵蔫哒哒地坐在塔尖上:“观主,余没想去找那个转世。”
“想也没关系。”云无相对自己人十分宽容,且纵容他们的个人意愿:“你想要他,那就抓过来。”
塔灵一愣:“抓过来?”
“既然想要,抓回来就是。”云无相理所当然道,那轻松自然的态度仿佛这就是一个很正常的建议。
“如果他不愿意,或者已经被百灵仙君洗脑了怎么办?”塔灵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没察觉到自己已经在顺着云无相的提议思考了。
云无相回道:“你也洗。”
塔灵:?
云无相微微一笑,端得一副仙人道骨,轻风朗月之姿,语调轻慢:“封印他的记忆,由你亲自看管,培养成弥书道尊应有的模样。”
“这样做对吗?”塔灵有些迟疑道,作为一个没有肉身的灵物,一个活过了漫长岁月的长者,它竟是觉得此刻的云无相,莫名的令人恐慌。
“你不是想要他吗?”云无相反问道。
“余不是,他只是转世,不是余主。”塔灵蹙眉:“余只是,希望他能过得好,过得开心,在不在余身边都不重要。”
云无相分析了一下这种感情,得出结论:“爱屋及乌?”
“余……好像是这样?”塔灵迷糊了。
云无相忽地叹息一声,指尖在塔灵的小脑袋上点了一下,略带愁苦道:“怎么办呢?你都比我更像个人。”
他就不会纠结这些东西。
看了半天戏的宋倚楼一直在饶有兴味地笑着,听到这话脸色骤然阴沉了一瞬,随后笑得令人发毛:“是啊观主,怎么办呢?”
塔灵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太对,迅速缩回了塔里,假装自己不存在。
怎么办呢?
云无相思考了一下,回应道:“你教我。”
“哪怕围观了许多对夫妻,情人的相处,我也依旧无法感知到你想要的那种情绪。”
他看向自己闹脾气的道侣:“不论用什么方式,你要教会我才行。”
第98章
噗通!
水花四溅!几个气泡从水下浮出, 在接近水面时破碎。
一只手挣扎着爬到岸边,狼狈出水。
“噗!咳咳咳, 谁把通道设在了池塘里?”仙使一边吐水一边念叨着。
“是我。”暗紫色纱织裙摆出现在视野中,清灵华美的女音自头顶传来。
“没受伤就出来,别污染了我的池水。”
“凝夜,你可真是,养花都养魔怔了。”仙使无奈地爬出池塘,给自己刷上一道净尘术整理仪容。
凝夜:“连保命手段都用上了,你遇到了谁?”
“凡间那位让仙君记挂在心头的观主。”仙使打了个响指,身上的行头瞬间切换,换上一身新衣后他终于觉得身心舒畅了些。
凝夜神色微肃:“怎样?”
“阵法造诣很高, 手法又古老又新颖的,看不出来路数, 很神秘。”仙使说道。
凝夜又问:“修为呢?”
仙使摇摇头:“我看不透他,唉,那人还说让我替他向仙君问好,有点渗人,好了, 现在我要去给仙君添堵了。”
“他们在哪?”两人错身而过之际, 凝夜出声问道。
仙使扭头看向她清贵绝伦的侧脸, 笑道:“你问这个做什么?仙君不会让你去的,你可是我们最大的底牌,要到关键的时候才能用。”
“话说, 你现在是几转劫君了?真动起手来,仙君都不是你的对手吧?”
凝夜:“仙君神通莫测,受天道庇佑,不是可以比较的对象。”
“不过, 最近在仙界作祟的观音鬼君,可以一战。”
仙使:“我见过那观音鬼君,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在规则封锁下迈入劫君境界,但也仅是一转劫君,自然不是你的对手。”
他说话时,凝夜眸光一凛:“洛岳,别动。”
仙使疑惑间耳根下方便被开了个洞,一只五彩斑斓的毒虫被挑了出来。
冷光划过,闪出一道残影,形状酷似羽毛的飞镖穿透了毒虫,狠狠钉死在石壁上。
凝夜收回发动攻击的手:“好了。”
仙使抹了把脖子看着手上的血迹,再扫过奄奄一息的毒虫,寒流自脊髓中流窜,直冲头顶。
“毒蛊,这是什么时候下的?”
凝夜:“走,我同你一起去面见仙君。”
仙君随即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你也终于可以出去活动一下筋骨了。”
没有任何人发现的才叫底牌,已经暴露的底牌也就没有再隐藏下去的必要了。
……
“仙界还藏着别的劫君,还杀我的蛊。”
宋倚楼揉了下耳朵,从屋顶跳到地上,蹲堆起一个小土堆,把一根树枝折成三段插在上面。
云无相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的动作:“在给你的蛊虫搭坟?”
“在给死人立坟。”宋倚楼站起身,一脚把刚堆起来的坟头踩扁,看着云无相风轻云淡的脸,舌尖抵了抵后牙槽,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从身前盯到身后,围着他绕起圈圈来。
在他第三次从眼前绕过的时候,云无相拉住他的后衣领:“转了半天,看出来些什么?”
从他和宋倚楼说了让他教自己后,这家伙的举动和眼神就开始变得古古怪怪。
他是不是逗过头了?
让宋倚楼教人谈恋爱,的确是强人所难了些。
云无相极少反思自己的行为,或者说,在此之前,他的字典里就没有反思这两个字。
可看着有些举止莫名失常的宋倚楼,他离奇地生出一丝微弱的……心虚?
这可真是新奇。
手下的衣领抽了出去,另一只手牵起他的手,贴上一片微凉的皮肤,手感有些像从冷水中刚刚拿出来的玉石,或者丝绸?
宋倚楼拉起他的手,摸上自己的脸:“观主喜欢我的脸,对吧?”
云无相:“嗯。”
“那就再多喜欢一点。”宋倚楼伸出舌尖在云无相内腕间的敏感地带舔了一下,一举一动都透着两个字——勾引。
“除了脸呢?观主还喜欢我什么?”
云无相陷入思考,宋倚楼除了脸还有什么优点?
一秒,两秒,三秒……
一片沉默的寂静中,宋倚楼笑意逐渐变得虚假且阴暗。
看他这样,云无相却是笑了:“喜欢你的眼睛。”这双眼睛里全是我。
“和你的小心思。”云无相的手顺着宋倚楼的耳间向后,虚虚笼住他的耳朵:“是谁在给你当军师?”
宋倚楼冷笑:“一群废物。”
军师们:“……”
临时用阵法加术法搭建出的远程聊天群里,军师们开始刷屏。
塔灵:【放养吧,观主太敏锐了。】
白皎:【我早说过,顺其自然就好。】
重明鸟:【情爱误事,如今是什么时候?他们竟然还在纠结这些,哼。】
云新阳冒头:【咦,老师你原来也在啊。】
听到他的声音,重明鸟瞬间炸毛:【汝又在偷懒!】
云新阳:【冤枉,我这是在关心自家兄弟的感情问题。】
重明鸟:【汝的关心有甚用处?滚去把天青录抄写一百遍!】
云新阳:【不要啊!老师!盲目抄写不可取!嗷,怎么还带追到线下来的,老师别!别打头!嗷!】
塔灵:【魔刹狱恼羞成怒了。】
白皎:【被徒弟发现自己在看热闹,对它来说确实尴尬,毕竟是注重形象的神鸟。】
滋啦——
[这里好热闹。]
云无相顺着宋倚楼身上的阵法切入了聊天群,发出礼貌的问候:[请问,你们都教了我道侣一些什么?]
鸦雀无声。
空音落耳,阵法断联。
塔灵果断将这个多人通讯阵法掐断。
云无相:“跑了,这个反应,看来他们确实交给你一些不方便让我知道的东西。”
军师全部跑路,徒留主将在前线孤军作战。
宋倚楼盯着他张张合合的嘴,直接上去亲了一口,并把军师们卖了个干净:“他们让我勾引你,雄性都会对自己的道侣产生占有欲,占有欲多了,就有可能转变成情。”
云无相轻挑眉头:“你是只森*晚*整*理听进去了这个吧?”
“其他的都是废话。”宋倚楼嫌弃道:“我觉得他们都是蠢货,一群没道侣的老光棍也有自信来教我。”
他可是有道侣的蛊。
“呵~”云无相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白先生有道侣。”
“那又如何?他道侣又不是观主,他的经验对我没用。”宋倚楼嘲讽过后又生一计:“观主,我把情丝挖给你怎么样?”
云无相纵容道:“随你。”
“只要你不在日后又不满意,想着挖出来就行。”
宋倚楼要是真想挖情丝给他根本不会说出来,而是直接找个机会就把自己情丝割了塞到他身上。
指尖一疼,有人在拿他的手指出气,血瞳森森沉沉地看着来,那眼神像永远填不满的深坑,看久了就会被拉进去,沉进深不见底的血色深处。
连鬼相都冒出来了,看来是被他说中了。
云无相:“松松口,手指要被你咬掉了。”
“真想吃我给你削一截下来。”反正很快就能长好。
宋倚楼眼睛微微睁大了些,圆溜溜的眼型让那份阴森的鬼魅相都多了两分可爱。
至少在云无相看来是这样。
换个人来都会觉得这是恶鬼要吃人前兴奋的前奏信号。
宋倚楼松开口,鬼瞳缩了回去,又用那种奇奇怪怪眼神看了他两眼,口中嘟囔了一句什么。
到了云无相这样的修为自然不会听不清这点声音,但是他没听懂,宋倚楼说的不是这个世界的通用语,音调有些弯弯绕绕,似乎是某种方言。
“在说什么?”
宋倚楼幽幽道:“骗子。”说完化作一股阴气遁走。
看着空荡荡的空气,云无相迷惑,他怎么就又成骗子了?
思索片刻后伸手召唤出七幻锁雷塔,敲了敲塔身,问道:“你知道什么吗?我听到你叹气了。”
塔灵:“情蛊又没种上呗。”
小小的身影用一副老成的语气道:“有没有可能,他每次给你种情蛊,都是觉得你对他有意思,结果……哎。”
“看你们相处余都觉得你已经对他生情了,希望落空是谁都会生气吧。”它都有点同情宋倚楼了。
云无相:“我没有骗他。”
“我的所作所为皆是顺从自己的心意,没有情丝,就不能这样做吗?这是谁规定的?”
塔灵先是思索了一下,随后陡然惊醒,它差点又被云无相给绕进去了!
“没有情丝就是没有情啊,和你做了什么无关。”
云无相:“既然无关,为何说我是骗子?”
“我之前也并未拥有情丝,是宋倚楼非要呆在我身边,做我的道侣,他既然喜欢没有情丝的我,为什么不能一直喜欢下去,非要我生出个情丝来。”
“万一生出情丝后的我,就不再喜欢他了呢?”
“没有情丝,我只会有他一个道侣,生出情丝来,我就有了喜欢上其他人的可能,到时候他又会闹,所以,保持现状才是最好的选择。”
塔灵被绕得脑子蒙蒙的,好像是这么回事,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观主,你真的把天青印去了对吧?”阴气膨胀,宋倚楼在云无相面前现身,怀疑的目光死死盯在他身上。
他压根就没走,云无相刚才那通话他越听越不对。
云无相淡定自若地回答道:“真的。”
宋倚楼眼尾轻轻夹起一个危险的角度:“那你也没有再设下其他封印禁制之类的东西,代替天青印?”
云无相:“……”
短暂的沉默中,塔灵震惊地看向云无相,不是吧?!
“呵呵,哈哈哈哈哈。”宋倚楼先是挤出一声冷笑,而后笑声越来越大,吐词清晰,一字一顿,语气坚定道:“骗子!”
云无相亡羊补牢式找补了一下:“我只是封印了一部分,没原来那么彻底。”
唇上一疼,云无相的眼睛被一只手遮住,灵巧的舌钻撬开他的齿贝,像捕食的蛇一般缠绕住猎物,将那些惹人不喜的声音通通吞下。
在他的舌尖都被咬木了的时候,身前的人终于退开了些耳边是宋倚楼堪称凄厉的晦暗鬼语:“我不管那些,我只知道,我的情蛊又死了一只。”
覆盖在眼睛上的手掌挪开,眼前的人已不见了踪影。
云无相感知了下周遭的阵法与空间:“这下是真跑了。”
塔灵单手捂脸:“你为什么要承认?”有没有封印,还不是云无相一句话的事。
现在直说,明摆着是火上浇油啊。
云无相:“说谎,就真成骗子了。”
塔灵张大眼睛,你现在这样就不是骗子吗?
云无相似是知道它在想什么,继续道:“我只是隐瞒了一些东西,原本打算循序渐进,这样稳妥些,再者试试看能不能让宋倚楼放弃那个念头。”
“现在看来此路不通,之后,还请你们做好准备。”云无相说着,身上原本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愈发强烈。
塔灵心生一股不妙的预感:“……要不然,我们再去劝劝宋倚楼,循序渐进挺好的。”
云无相眼底划过红芒,伪装成纯黑的发色从发根开始渐渐变淡,声音也变得更加冰冷无情:“没有必要。”
……
坠阴井
“原来你是和道侣闹别扭了才想起我这个老母亲。”一袭白色轻纱加身,头纱倾斜,遮住半张脸,剩下半张温婉随和的观音面。
只是这观音既不慈悲,也不纯善,口中更是淬了毒:“难得有眼睛不好使愿意被你缠一辈子的大冤……圣人出现,你就收着呗。”
倩倩细指托着下巴,眼神飘远:“情蛊种上了又能怎样,那东西还能种一辈子不成?”
宋倦雨看向对面比她高了一个头的高大男子,屋子里突然出现一个鬼没什么大不了的,但看清这张脸后,可是把她吓得不轻。
不好,多年前扔下的小包袱讨债来了——这是宋倦雨第一时间生出的念头。
那一刻,在仙界搅弄风云的观音鬼君大人差点拔腿就跑,生怕跑晚了又要养孩子。
结果这小子开口第一句就是:“娘,你是怎么让我爹喜欢上你的?”
宋倦雨:???!!!
她中幻术了?
第99章
不, 幻术编不出这么离谱的东西来。
这是宋倦雨在听自家旷别已久的儿子说完他的“爱情史”后最强烈的想法。
但是!
不管怎样,她儿子有道侣了!
她有儿媳了!
这倒霉东西终于有人接手了!
再看眼前为情所困的儿子, 宋倦雨那颗向往自由的心里终究是挤出了那么一点稀薄的母爱关怀,调笑着宽慰了他两句。
甚至挑起了一些久远的回忆。
“你爹当初说对我一见钟情,哪怕被毒的七窍流血,半死不活的时候,也拉着我的裙摆说要留在我身边,还用他断掉的小手指做了一个短笛给我吹曲。”
那曲子什么音调宋倦雨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那个男人吹曲时一双透亮的眼睛总是在偷偷看她。
“吹得难听死了。”
“净说一些没用的。”宋倚楼不关心父母的爱情故事,他只想知道怎么教自家观主生出情丝来,他娘说的这些半点可以借鉴的地方都没有。
“你怎么是被追的那个?”
“嗯?你在惊讶些什么?追你娘我的人多了去, 不过我都不喜欢,送他们下地狱了而已, 我在鬼界还看到了几个老熟人呢。”
不过都早就移情别恋了而已。
宋倦雨说着,似笑非笑的眼眸轻轻一扫,带着几分嫌弃道:“追人都不会,白瞎了你这张脸。”
说起脸,宋倚楼顿时自信:“观主喜欢我的脸。”
宋倦雨手指轻抚了下自己的脸, 自信比宋倚楼更胜一筹:“那也是我底子好。”
“话说回来, 小畜生, 你怎么死的?”
“观主杀的!”宋倚楼笑得愉悦道。
宋倦雨能看出来他是真高兴,心头刚升起的杀意都化作了泡影,轻叹一声, 手指拂过眉心:“我居然忘了这茬。”
果然是太久不见了,她都忘了自家儿子脑子一直有点毛病。
他嘴里说出来的东西和真相绝对存在着不小的误差,还是要见见真人,听听别人的话才行。
“你那位观主在哪里?娘要见见人才好帮你。”
宋倚楼听见这话脸上招牌式的明朗笑容都淡了:“你?算了吧, 不用你管。”
“你那是什么眼神?”宋倦雨眯了眯眼,闪身出现在宋倚楼身后,一脚照着人屁股踹去:“小畜生,敢嫌弃我?”
宋倚楼化作阴气散开,再出现时向后退了两步远:“不许靠近观主。”
同样离别多年,身为儿子的宋倚楼也才想起来,他娘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糟糕性子,让她去见观主,谁知道这个女人会做些什么?
“哎呀,你这在威胁我?”宋倦雨眉眼一弯,抬手就是一道阴气凝聚成的长鞭握在手中。
那鞭子不需要甩动,宛若有意识的长蛇,自行向宋倚楼袭去。
哐啷。
人没打中,屋顶被撕裂出一条缝隙。
母子两个短暂的和平宣布告罄,房屋炸裂,阴气膨胀。
两个高阶鬼修的打斗中,四周房屋在顷刻间粉碎瓦解。
驻扎在此处的鬼修与妖修们感受到两股恐怖的威压悬在头顶。
“君上我们来助您!”几个天等准备去帮宋倦雨,被她一掌拍飞。
“本君在教训儿子,你们滚一边去。”
几个天等修士爬起来面面相觑,仰头看着正在打斗的两人,嘴上开始八卦。
“那是鬼君的儿子?”
“长得是挺像。”
“想不到鬼君居然有儿子了!”
“那个男人是谁?”
“吾辈楷模。”一个曾经尝试过追求观音鬼君结果反被虐出心理阴影的修士如此说道。
短暂的安静之后,此话得到了诸多同伴的认可:“言之有理。”
“所言甚是。”
……
彭!
宋倚楼第一次与劫君对上,结局是被母亲抽了一顿后锤在了地上。
宋倦雨:“情蛊种不上又怎样?你会放手不要这个道侣?”
宋倚楼没说话,身为母亲兼养过他一段时间的饲主,宋倦雨一眼看出这家伙就连头发丝都在表达一句话——绝对不会!
鬼君大人菩萨般的容颜上勾起一个称得上猖狂邪妄的笑,生生让菩萨化作了九幽厉鬼:“小畜生,想要的就抓紧,别让他跑了。”
宋倚楼抬头,唇角的笑意与她如出一辙:“不用你说。”
“倒是你,抓住他了吗?”
宋倦雨瞳中染上血色,暴露的鬼瞳中流转着阴暗的真实:“快了。”
两个恶鬼对视间,尽是贪婪的恶欲,与偏执的情念。
看着宋倚楼眼中的意图,宋倦雨发出嘲笑:“都这样了,还种什么情蛊?你真在乎这个?”
宋倚楼从地上爬起来,眼睛斜着朝宋倦雨一瞥:“你懂什么?观主愿意让我种。”
“那可真是稀奇。”宋倦雨拢了拢散开的头纱。
“情蛊能让一个人失去理智,蒙蔽自我,沦为另一个人的傀儡,失去自我,哪怕是感情醇厚,晴瑟和鸣的夫妻,也不会同意伴侣在自己身上种下情蛊。”
“如果不是你的情蛊种不上,我还真会以为他对你一片痴心,但他居然没有情丝。”
宋倚楼那颗生来就坏掉的脑子她无法理解,但性格还是有部分随了她,如果对方真的无情到感知不到半点真心,宋倚楼根本不会生出给对方种情蛊的念头。
有期待才会失望,才会愤怒,才会不断在这个地方重复。
没有情丝,种不上情蛊,却能让宋倚楼一直产生“他喜欢我”的错觉。
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宋倦雨挑了挑眉:“我可真想见见这位观主了。”
她儿子到底是好运的得到了真爱,还是被一个狡猾的无情之人哄的团团转?
“嗯?”宋倦雨忽地抬眸看向某处,身形从原地消失,转眼出现在坠阴井上空。
挥手间澎湃的阴气如巨浪冲天,与另一股强大的力量撞击在一处,发出巨大的轰鸣。
阴气与仙气交接卷起异色云烟,弥漫在两人中央。
宋倦雨看着自云烟后现身的紫衣人影,朱唇轻起:“我记得百灵仙君是个男的,阁下又是哪位?”
“百灵宗,凝夜。”紫衣华裙的女子带着面纱,一双上挑的凤眼,用这双眼睛看人,像是高贵的鸟儿在看地上的蝼蚁,高人一等的视角,带着天然的威压与挑衅。
“我没有与对手寒暄的习惯,不过你是劫君,有这个资格让我多说两句。”
宋倦雨笑了,语调里带着些许新奇:“居然还有人比我更嚣张。”
“可真是碍眼。”话尾长鞭已向凝夜甩去。
两个劫君打起来的阵仗堪称天崩地裂,日月无光,整片天空都成为了他们的战场。
坠阴井的其他妖修与鬼修自行避开这片战场。
修真界活得久的修士都知道,高阶修士打斗时能跑多远跑多远,要是被人家战斗的余波扫到一下直接玩完,那死的多憋屈啊。
但他们很快发现,自己居然没法逃命了。
“哪个杀千刀的设了结界?!”跑得最快的妖修狠狠撞在看不见的结界壁垒上,被弹飞后破口大骂。
“这是阵法,还有其他敌人!”
“阵法师呢?快破阵!”
远处的一坐山崖上,仙使洛岳在身前的棋盘上落下一个棋子,结界中,鬼修阵法师刚刚破开的一道阵纹,眨眼间又生出一道更加复杂的阵法补上原来的空位。
看着水镜中气的跳脚的阵法师,仙使大人悠哉地举起酒壶,给自己满上一杯仙酿,浅酌一口,惬意地咂咂嘴:“这才是我该过的日子。”
“那鬼蛊和鬼君居然是母子,怪不得我之前觉得那鬼蛊有些眼熟。”
洛岳喝完杯中酒,再给自己续上一杯:“要是在这里把那鬼蛊抓住,下次面对青帝观主的时候,就能让对方投鼠忌器,或者在鬼蛊身上留些东西,再放回去,前途一片明亮啊。”
“哇,真是好主意。”赞叹随着两声鼓掌响起。
洛岳谦虚礼貌地回应道:“谢谢……”
不对,这山头分明就他一个人!
冷汗刷一下冒出。
见鬼了!
宋倚楼笑盈盈地将一只手按在他肩上:“抓住你,那个叫凝夜的就会投鼠忌器,我想想,放你回去前,该在你身上留下一些什么呢?”
“给劫君的见面礼总不好太寒酸。”
洛岳抬起手:“有话好说。”
阵纹一闪,洛岳的身影消失,宋倚楼手下一空,密密麻麻的阵法将他围困在原地。
“一个有准备的阵法师,在阵法范畴内,就是主宰。”
洛岳自宋倚楼身旁走过,捡起掉在地上的酒杯,用手帕轻轻擦拭起来。
“正面打斗我不擅长,轮阴毒手法我也比不过你。”
洛岳拿着擦拭干净的酒杯,对着宋倚楼举了举,露出一个胸拥有成竹的微笑:“但不该踏进我的阵法。”
他笑,宋倚楼也笑,笑得比他欢快多了。
洛岳笑容一顿,这鬼玩意在笑什么啊?笑得这么瘆得慌,难道他还有后手?
哒……
墨色袍角浮动间,一只修长的腿踏进阵法,脚下的阵法瞬间破碎,又在下一瞬重组,变幻成另一道阵法。
云无相自虚空中走出,走到宋倚楼身侧,抬手在他肩头轻扫而过,像是在拂去散落的尘埃。
这简单随意的动作过后,洛岳彻底笑不出来了,他的阵法叛变了。
不精通阵法的人根本看不出刚才发生了什么,云无相出现后的每一个动作,都是在破坏他的阵法节点,然后改换成自己的。
短短几秒,洛岳事先布置好的阵法就有大半落入云无相的掌控之中,最先落下的那一脚更是直接踩断了他逃跑用的传送阵核心。
洛岳梅开二度,举手投降:“两位有话好说。”
并肩而立的两人谁也没理他。
宋倚楼敏锐地察觉到云无相身上那细微的变化:“观主,你又在自己身上弄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云无相在他身上设下新的空间传送锚点:“如你所愿,都去了。”
宋倚楼望着他,手指一动,片刻后,嘴角塌了下去。
云无相看着他变换的脸色,便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又失败了?”
宋倚楼闷闷不乐,可不就是又失败了嘛。
“不应该啊,我现在分明很想把你关起来,放到笼子里,随身携带。”云无相很是疑惑:“这不是喜欢吗?”
见没人理他,正偷偷尝试逃跑的洛岳耳朵一动,这算什么喜欢?这不是恶癖吗?
“可我就是没种上。”宋倚楼抬起手,掌心托着死去的情蛊尸首给云无相展示。
洛岳:等等!你是不是默认了什么不应该的东西?
“应该是其他地方出了问题,我们稍后去找师尊问问看,她或许知道些什么。”
云无相得出结论,挥手间把洛岳刚挖出来的漏洞补上,在其小声哀嚎中附加一个牢固的补丁。
“这个之后再说,现在,我能把你关起来吗?”云无相说着,从储物戒里提出囚天笼来,态度十分认真且真诚。
“我把笼子都带来了。”——
作者有话说:凝夜:高等级输出,一人包围整个敌营,打嗨了完全忘记自己还有辅助。
辅助—洛岳:请求支援!
对面带了解控,还会摇人,请求支援!
请求支援!!!
请求……不用来了,对面带着我去找你了。
凝夜:?
第100章
坠阴井
两个劫仙制造出的战斗余波宛若天灾落世, 散落的攻击随机洒落在各处,祸及池鱼。
池鱼们绝望地四处逃窜, 整个结界内部乱成了一锅粥。
又一次交锋后拉开距离,两人远远望着彼此,衣衫如旧,裙摆轻荡。
凝夜开口:“作为一转劫君你的修为很不错,但还是太过稚嫩了些,轮阅历的厚度,你不是我的对手。”
“你在为自己比我生得早而暗自庆幸吗?”鬼相状态,宋倦雨艳丽似血染的唇瓣张开一个嘲讽的口型:“老妖婆。”
凝夜:“明知道修为差距的情况下还试图惹怒我,这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玩闹该结束了。”凝夜抬起手, 一股极为恐怖的力量在指尖凝聚,压缩成一片轻薄的紫色羽毛。
宋倦雨面色沉了些, 下一刻人已经绕到了凝夜身后,长鞭伴着毒雾飞去,划出凛冽的破音之声。
打空了。
宋倦雨立刻收回长鞭,阴气环绕周身,紧接着无数羽毛似箭雨般从四面八方袭来。
毒雾不断膨胀成巨蟾, 张开大口, 将羽毛全部吞入腹中。
巨蟾发出一声长鸣, 随后整个炸开。
紫色羽毛泯灭成沙,在爆炸掀起的滚滚风浪中将整片天空染成紫色。
宋倦雨胸膛轻微颤动着,隔着紫色沙雨看向对手。
“还不认输吗?我本不打算杀你。”凝夜再度抬起手:“刚才那种程度的攻击, 我还能用很多次,而你,已经快到极限了吧。”
宋倦雨轻笑:“你这个人当真是喜欢自言自语,想杀我, 话可不要说得太满。”
“虚张声势对我没有用。”凝夜单手掐诀,又是满天羽毛浮空。
宋倦雨面不改色,心中暗骂:这老怪物的仙力是怎么回事,无底洞吗?
“结界没了!快跑!”下方传来一声叫喊,自天际向下俯望,妖修鬼修的身影如同一个个蚂蚁大的黑点,这些黑点四散而逃,瞬间便有几道失去了踪影。
凝夜皱眉,阵法怎么会破,洛岳出事了?
念头刚从心中浮现,一个空间通道在宋倦雨身侧拉开。
一道人影从通道中走出,白发披肩,发尾染墨,仿若鹤羽化作长发,轻柔娴雅,贴近脖颈的肩头,一只黑蝎摇晃着尾巴,半边身体藏在发丝里。
云无相身后飞着一个小塔,塔下坠这一个笼子。
凝夜的视线向笼子看去,里面一个缩小到麻雀大的洛岳抬起一只手,苦笑着打了个招呼:“嗨,凝夜,我被抓了。”
凝夜:“……”
“噗——哈哈哈哈,呀呀,真是笑死我了,出门打架还带个累赘。”
宋倦雨笑开了花,抬手遮住半边上扬的唇角,似翩然的蝴蝶般飞落到囚天笼旁,手指对着笼身一戳,让笼子颤抖着打起转来。
转头对刚打过一场的对手问道:“这小东西,你还要吗?”
凝夜静静扫过对面三人一塔,目光在云无相与七幻锁雷塔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面纱浮动,似乎是面纱下的人长舒了一口气:“他的价值有限,你们想要什么?”
云无相:“换你加入青帝观。”
这要求在凝夜听来太过荒唐,以至她愣了一下才道:“阁下在说笑?”
云无相余光扫过塔尖上正在闪烁着青光的天青环,那青芒前所未有的明亮,亮到难以忽视。
他看向凝夜的目光里多了些异样的情绪,说不出的古怪,细一看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只是再度开口道:“真的不来我青帝观?这世上最适合你的功法,在我这里。”
云无相道:“那你现在那套功法,永远不可能助你突破道尊。”
“不劳阁下费心。”凝夜冷声道:“有话直说便是。”
云无相:“那便是第一次了。”
凝夜莫名:“你在说什么?”
云无相:“十五年,这个期限内,你不得离开百灵宗。”
“立誓之后,人给你。”
凝夜同意了这个要求,发下天道誓言后人质到手,立刻带着洛岳离开,像是再也忍受不了在这里多呆一秒。
他们走后,塔灵显出身形,坐在塔尖上望着两人离开的方向。
“观主认识那个凝夜?”肩头的黑蝎发出声音。
云无相眸光发寒:“应当是绛紫师尊转世。”
天青印都快亮成白炽灯了,在此之前从未有过这般激烈的反应。
“那个百灵仙君在和我们抢人?”黑蝎子语气不满。
他不喜欢其他人总出现在云无相面前是一回事,有人和他们抢道尊转世又是一回事。
一连两个道尊转世都在百灵宗座下,说是巧合谁信?
“贤侄啊,你似乎知道很多有趣的事呢,来和伯母仔细说说。”宋倦雨插口道,一双眼睛在云无相身上上下打量。
云无相转头看向她,蟾使?
“观主别搭理她。”宋倚楼化作人形,双手揽在他的肩头警惕地盯着宋倦雨:“我们回去。”
“嗯。”云无相再度打开一扇空间隧道,被宋倚楼拉着走了进去。
宋倦雨眉头轻挑,眸子里闪烁着玩味的诡异弧光,兴致勃勃地追着一同进了隧道。
“加我一个啊~”
……
拿着笼子走出去老远,凝夜把洛岳放出来,两人相顾无言半晌,凝夜先行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洛岳抹了把脸,神很是沧桑:“别提了,那两个人都有病!”
“你见过两个道侣都想把对方关进笼子里当鸟养的的吗?这样有病的话他们居然煞有其事的商量了半天,最后决定把我关进去,因为他们要呆在一起。”洛岳说着整张脸都在抽搐。
凝夜微妙地迟钝了一下,掐指给他用了一道静心决。
洛岳脑子陡然一清,脸上的表情都被抚平了,神色甚是安详。
“好些了吗?”凝夜关怀询问道。
洛岳一脸平静:“清醒多了。”
“事情是这样……”洛岳描述了一遍自己被抓的经过。
“我现在觉得自己身上一定被他们下了什么东西,你快帮我看看。”
凝夜仔细检查了一遍,摇头道:“没有东西。”
看着洛岳抓耳挠腮,神经兮兮的模样,她又道:“不放心的话,回去让仙君再给你检查一遍。”
“只能这样了。”洛岳双手搓着胳膊,他还是觉得身上毛毛的,像是有看不见的小虫子在爬。
“我听他们谈话还知道了一件事,青帝观主还有一个师尊。”
“你说这位师尊,是什么境界?”对面还有高手,洛岳想想就发愁。
“总归不会是道尊。”凝夜笃定道。
“道尊之下,对手自然是修为越高越有意思。”
洛岳:啊?
抬眼一看,他看到凝夜在笑。
那个笑怎么形容呢?好奇中带着兴奋,像是独自在一个山林里称王称霸了许久的凶兽,无敌到有些佛性,终于在某一天发现了另一只同等级凶兽的存在。
“青帝观主修为未必多高,他与仙君同样,是天道眷顾之人,仙君修为就没我高,但和他打斗,我总是会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输掉。”
“和这种人打架太没意思,倒是他的师尊,我很期待。”
凝夜回望坠阴井的方向,按压着心中涌起的激动,她已经无聊太久了。
“回去,请仙君解决这条天道誓言。”
这种时候,她怎么能龟缩在宗门内再呆十五年?
……
黑白浮生花内部小天地
“绛紫的转世,长什么样?”一身摄政王行头的天青道尊坐在中式檀木椅上,满眼好奇地看着云无相。
云无相用术法拟化出凝夜的形象:“只是猜测,我并不确定她真的是绛紫师尊。”
天青道尊看着浮影,语气比他肯定多了:“绝对是她,这欠揍的眼神,可真让人怀念。”
云无相:“既然如此,下次我便把她请来与师尊聊聊天。”
“和一个什么都不记得的转世有什么好聊的?”天青道尊笑了笑,并没有太多的兴趣,这点上她的态度和绛紫道尊一样。
不是记忆里的那个人,便没有见面的必要。
“不,是我需要师尊去和她聊聊。”云无相:“凝夜的修为已经到了多转劫仙,接近道尊。”
换而言之,他暂时打不过。
天青道尊了然,改口道:“逗逗绛紫的转世似乎也蛮有意思。”
“不过,徒儿啊,我在你身上留下的道印呢?”
天青道尊看着云无相,手指在扶手上轻点:“你现在的情况可不太妙,杀气太重了些。”
简直像个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凶兵,用水洗干净刀刃也压不住那股锋芒,随时都可能暴起噬人。
偏偏凶器自己不这样觉得,云无相:“我近来没有杀人。”
只是想了想而已。
天青道尊瞪眼:“我没问你这个,道印呢?”
云无相:“放到别的地方了,没扔。”
“宋倚楼想给我种情蛊总是失败,您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你就是因为这个把我道印摘了?你就由着宋倚楼瞎折腾吧!”
天青道尊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还能有什么原因,你是魔,心魔,诞生之初就是为了抢夺本体的一切,就算现在脱离本体独立了,你的本质依旧是魔。”
“情蛊放大情绪,以爱欲操纵他人,和你的本能同宗但互斥,你体内魔性觉得它是来抢地盘的,别说生效,不死都是奇迹。”
原来如此……
云无相本来打算同宋倚楼一起来问这件事,但最后进来的只有他自己。
与此同时,宋倚楼在外面与他拖后腿的娘进行博弈。
云无相意识回归的时候,这两个鬼刚把他的屋顶掀了。
字面意义上的掀了。
日光自头顶洒落,暖洋洋的,却不适合出现在室内。
屋外的喧闹声不绝于耳,惊呼阵阵,热闹非凡。
一只屋脊兽从头顶的大洞飞进屋里,在地上砸出一声响亮的冲击音后,轱辘辘滚到云无相脚前。
云无相低头,对上屋脊兽有些喜感的抽象大眼睛,唇瓣开合道:“拆家?”《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