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听到这个要求的曲无容眼神十分一言难尽,并且不想答应这个要求。
她沉吟片刻,道:“沙漠夜晚寒冷,让他们这样躺在沙地上怕是不妥,不如先将他们带入谷中安置。”
安蓝想了想,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于是答应下来,随后曲无容又去叫了几个人过来,将昏迷的六个人送进了山谷。
石观音一死,谷内顿时人心惶惶,石观音的那些弟子们大多筹谋着出路,也有一些野心勃勃的想取代石观音成为这山谷的新主人。
曲无容虽然是石观音现有弟子里辈分最高,实力最强的那个人,但对她恭敬的却没有几个。毕竟曲无容不玩男人不磕药,还冷若冰霜一副清高自傲的模样,在这里简直是个异类。
在安蓝跟着曲无容入谷后,一路上已经遇到好几个神色嚣张开口就喊她“丑丫头”的女人了。
安蓝觉得很不可思议,这些面容比路边的石头野草还平凡甚至有些难看的女人,是哪来的自信喊曲无容丑丫头的?
光曲无容那双眼睛就比她们美一百倍。
而曲无容冷漠地看也没看那些人一眼,似乎对这些人的嘴脸已经习以为常了。
“你不生气吗?”安蓝奇怪的问,他听了都有种不高兴的感觉,怎么当事人却无动于衷,好像那些人说的与她完全无关一般。
“无关紧要之人罢了。”曲无容淡淡回答道。
安蓝更不解了,“既然是无关的人,这么没礼貌,更应该上去教训一顿呀。”
要是个熟人,下手还要顾虑些,被无关的人挑衅到脸上,不反击回去,不就代表了软弱可欺?
何况谁喜欢凭白受气?
曲无容沉默良久才用平静无波的语气说:“只因她们说的都是事实,我确实是这世上最丑的女人,别人不过实话实说,又有什么错?”
“怎么会?”安蓝皱起眉头,“你的眼睛很漂亮呀!”
有这么一双眼睛,哪怕其他五官再平凡,这人也绝对丑不到哪去。
曲无容不说话了,将宫九等人安置好后,安蓝还是不想放弃之前的打算,于是问她石观音的尸体在哪里,他准备自己搬过来,一定要给九公子这个惊喜。
曲无容道:“还在她自己的房间里。”
安蓝便找了过去,石观音的屋子大敞着,里面一片狼藉,似乎被人疯狂地砸过,地上散落着无数镜子碎片,石观音便躺在这一地的碎片里,身上地上没有半点血迹,却睁着眼死不瞑目。
石观音的死讯已经传遍了山谷,可竟没有一人来为她收尸,任由她凄凉地躺在这里。
安蓝看着眼前这具微微干瘪的、宛如六十老妪的尸体,充满不解地说:“我还是不懂她为什么要自杀。”
生命才是最重要最本质的东西,其他所有外在的美丽不过都是锦上添花,怎么会有人为了那些点缀放弃本源?
曲无容沉默良久,忽然开口,“因为你不仅毁了她最珍惜、最重要的美貌,你还毁灭了她的爱人。”
“嗯?”安蓝愣住,他什么时候毁灭石观音的爱人了,他连对方的爱人长什么样都没见过呀?
曲无容脸上露出一种淡淡的复杂的情绪。
“镜子里的自己就是她的爱人。”
安蓝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震惊地看着石观音的尸体,在他目前短短的一百零三年鱼生中,还从未听过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
须知爱情与其他感情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它在渴望着彼此亲近的同时,还伴随着最原始的欲望,也就是说石观音自我迷恋到了对自己产生欲望的程度。
噫,这……
不过这样一来他就能理解石观音的行为了,他们人鱼族也有许多失去了灵魂伴侣的人鱼会选择殉情。
失去了引以为傲的美貌,又看到了镜子里面目全非的爱人,确实会受不了巨大打击选择死亡。
不过安蓝猛然想到一个问题。
就是还在岛上的时候,他曾看见九公子住的房间也有一面一人高的大镜子,而且还曾亲眼见到九公子对着镜子专注地顾影自赏。
难道九公子也……?
不会吧……不会吧!
安蓝咬着指甲,内心有些纠结,即便是他也觉得这有点重口了。
九公子喜欢挨打,他只是觉得这爱好有些奇怪而已,但自恋到真爱上自己就实在有点病态了。
倒不是他嫌弃这样的九公子,只是如果真这样的话,他很难再跟九公子像以前那么亲近了。
毕竟九公子的爱人实际上就是他自己,他要是和九公子太过亲近算什么呢?第三者插足?
一边沉重地想着,安蓝一边将石观音的尸体搬到了宫九所在的房间,特意搬了把椅子让尸体坐在床头,务必让宫九醒过来的第一眼就能看到。
曲无容也走了过来,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为石观音整理了一下遗容,整理完毕后才缓缓说了一句话。
“之后这具尸体能否交给我?”
她对石观音的感情有些复杂,仇恨是毋庸置疑的,但也有些尊重,毕竟她现在的这一身武艺都是对方教的。
不论如何,人既然已经死了,仇恨便全都一笔勾销,她纵然不能给石观音这个曾经的师父兼仇人一个体面的葬礼,但至少挖个坑埋了还是可以的。
“这个你还是等九公子醒来问问他吧。”安蓝没有一口答应下来。
“这可是我送给九公子的战利品,只有他才能决定要不要让你带走。”
说完他还精心地调整了一下石观音的坐姿,让她看上去更加端庄,估摸着石观音杀了大公主以后就是这么做的。
曲无容:“……”
半夜,宫九蓦然睁开了眼睛,他迅速回忆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不过随后他就察觉到了床边有人,定睛一看,一个面目狰狞扭曲的老女人正坐在床头死死瞪着他。
他瞳孔一震,然后猛然挺身坐起,一脚扫了过去。
砰的一声巨响,连椅子带女人一下被他踢翻在地,那女人一声不吭,倒在地上后更是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般。
等宫九再仔细去看便发现那女人不是好像死了,而是真的就是一具尸体。
这女人是谁,又是谁把她的尸体放在了他床头?
“九公子,你醒啦?”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也吵醒了一旁沉睡的安蓝,他打了个呵欠坐起身,看到地上被踢飞的石观音后愣一下。
啊这,九公子是不喜欢吗?
看到他宫九冷厉的神色缓和了下来,“你还好么?”
安蓝点头,“我没事九公子,你们之前突然晕过去了,都是石观音搞的鬼。”
宫九自然知道是石观音,除了她还有谁有如此狡诈,如此让人防不胜防的手段?
宫九也是拥有百毒不侵体质的人,然而罂粟制成迷.香严格来说并不算是毒,所以他才同样中了招。
确定安蓝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后,宫九下了床拿起剑,然后温声对安蓝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杀了石观音。”
“等等。”安蓝连忙出声喊住了宫九,“九公子,石观音就在你面前呀。”
宫九一怔,然后倏然看向那具丑陋的尸体,“那是石观音?”
“嗯嗯。”安蓝连连点头,“她可坏了。”
说着他将之前的事情具体跟宫九说了一遍,包括石观音那对自己病态的爱恋。
最后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宫九,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吞吞吐吐地问,“九公子……你是不是也喜欢照镜子呀?”
宫九:“……”
他眯着眼向那不知死活的小东西看去,“你想说什么?”
一个过于优秀的人,一个天纵奇才,自我欣赏岂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因为他根本找不到能够与他比肩的人,以至于寂寞骄傲到只能孤芳自赏。
这不是自恋,这是清楚的认识到自己有多优秀且绝不妄自菲薄!
而听到宫九回答的安蓝顿时心里一沉,九公子果然也喜欢照镜子。
他怀抱着最后的希冀看着宫九问道:“那我和镜子一起掉进水里,九公子你先救谁?”
宫九缓缓道:“……你是不是忘了你是条鱼?”
这小东西跟了他这么久,怎么一点没变聪明的样子?
安蓝叹了口气,因为他是条鱼所以九公子会先救镜子?看来九公子的自恋程度真的不轻啊。
人类真是个神奇的种族,竟然在异性、同性相恋间又硬生生开辟出了一条自性恋。
“虽然有点奇怪,但是九公子喜欢就好。”安蓝迅速接受了宫九的与众不同。
他怎么会因为九公子有一点奇奇怪怪的性向就嫌弃对方呢?
看他的神色宫九就猜到这小东西多半又想到了什么奇怪的地方,淡淡开口,“我不是石观音那个疯子,更不会爱上镜子里的影子。”
他冷嘲道:“假的就是假的。”
听到他这话安蓝心中先是一松,然后又莫名有些开心。
这时宫九又问,“是你把她的尸体放在我床边的?”
“是呀!”安蓝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宫九,“我想让九公子一睁眼就看到,我为你报仇啦!”
宫九默然半晌,然后对他招了招手,“过来。”
安蓝立刻颠颠地跑了过去。
“你做的真好。”宫九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然后拎起他就离开这间有尸体的屋子,“我要好好奖赏你。”
说完一脚踢开了旁边无人的房间,带着人进去后重重关上了房门。
第52章
第二天清晨所有人全聚到了一起,对于昨天才到门口就中招的事,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之下都露出了苦笑。
他们到底还是低估了石观音的阴险狡诈。
幸好石观音还不想要他们的命,否则他们昨晚也许就全军覆没了。
“小公子不必担心,石观音应该暂时还不会杀我们。”楚留香微笑着温声安抚了安蓝一句。
实在是这个小家伙看起来太蔫了,无精打采的模样像是丧失了希望,看起来怪惹人怜爱的。
好一会儿安蓝才迟钝地抬头看过去,“你在和我说话吗?”
楚留香失笑点头,“石观音既然将我们带了回来,在没有达成目的之前便不会杀了我们,我们静观其变就是。”
安蓝眨了眨眼,可是石观音已经死了啊,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但他不想说话。
安蓝再次颓丧地低下头。
但是东方不败和王怜花却觉得这一幕有种似曾相识的微妙感觉,咳,懂的都懂。
只是他们都身陷龙潭虎穴还一来就被迷晕了,这两人不至于这种情况下还风流快活吧?
宫九看着安蓝勾了下唇角,然后轻描淡写地对还不知道石观音死讯的众人说:“石观音已经死了。”
这一消息自然是石破天惊,对安蓝真正实力一无所知的楚留香等人都面露惊色,昨晚这谷里难道发生了什么大事,他们到底错过了什么?
东方不败和王怜花则若有所思地瞧了萎靡不振的安蓝一眼。
“是谁杀了她?”什么都没做,一夜过去这个女魔头就死了,楚留香非常没有真实感。
宫九反问,“楚香帅觉得呢?”
鬼使神差的,楚留香下意识竟看向了安蓝。
宫九没再说什么,他也不喜欢和无关紧要的人解释太多,这时曲无容走了进来,看到这么多人在这怔了一下,这些人里她目前与安蓝最熟悉,于是对安蓝微微点了下头。
“我已经全部处理好了。”
她已埋了石观音,算是全了那点师父情分,那些还在忙着争权夺利的同门则被她赶了出去。
石观音门下弟子大多心术不正,被她这么一清理,偌大的山谷竟一时变得冷冷清清了。
安蓝强打起精神看过去,恹恹地对曲无容笑了笑,“那你接下来准备去哪里呀?”
曲无容语气淡漠地回答,“我哪里也不去,就留在这里,或许……以后我也会收养几个孤儿,教她们习武练功。”
并非她对这里有多恋恋不舍,而是这张鬼怪一样狰狞丑陋的脸让她本能地不想去接触外人,加上她本就性情孤僻,想来想去还是在这鬼谷里了此残生算了。
这……安蓝看向宫九,他记得九公子说过想把这山谷变成他的新地盘来着。
宫九面无表情地打量了曲无容片刻,倏然问道:“想治好你的脸么?”
曲无容浑身一震,哑声开口,“你……你怎么知道?”
安蓝倾了倾身体,脸?脸怎么了?
宫九:“你不是第一个,这并不难猜。”
即使曲无容遮得只露出一双眼睛,但那双眼睛,那双露出袖口的纤纤玉手,以及一身如空谷幽兰般的气质风华,即使看不到脸也会让人觉得这定是个绝色美人。
石观音哪能容忍这样的女子整天在她眼前走动,就算曲无容不如她美,可还比她年轻呢。
楚留香也忍不住坐直了身体,他可是亲眼见过秋灵素容貌的,那真是一张看了能让人做噩梦的脸。
他看向曲无容的目光顿时多了几分同情和怜惜。
曲无容声音嘶哑冰冷地笑了两声,“知道又怎么样,这世上绝没有人能治好我的脸。”
宫九慢条斯理地说:“有没有,你说了不算。”
“谁说了算?”曲无容冷冷地看着他,“你么?”
“他。”宫九轻轻一指身旁的安蓝。
“嗯?我?”安蓝惊诧地睁大了眼睛,然后抓住宫九的袖子小声说,“九公子,我不会治病的!”
能治伤不代表能治病。
宫九将他的手握进掌心,“先看看她的脸。”
“……好吧。”
安蓝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答应下来,他其实对曲无容印象还不错,如果能帮上她,他也愿意试试。
面对安蓝清澈真诚的目光,曲无容僵立许久,最后还是手指微颤地伸向了脸上的面纱。
在这么多男人面前摘下面纱,对她而言是一件痛苦难堪的事情。
这时楚留香突然起身,对着曲无容和宫九等人微微一笑,“在下有些事要和我的两位朋友单独说。”
说完他便带着沉默的姬冰雁和疑惑的胡铁花离开了屋子。
楚留香是个怜香惜玉的人,这点不仅仅只体现在他撩拨女人的时候,还因为他几乎不会让女孩子们陷入难堪的境地。
只这一点他便比世上大多数男人都可爱得多,也难怪无数女人为他神魂颠倒。
果然,屋子里少了三个男人,曲无容的状态瞬间就镇定了不少,她摘下面纱,露出一张让人窒息的脸。
那面纱下的脸像是被什么腐蚀过一样,简直没有一块好肉,宛如岩浆肆虐凝固后的地表,坑坑洼洼,粗糙不平,对比着那双秋水盈盈的眼眸,实在是触目惊心。
安蓝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然后对宫九摇了摇头,“我的……那个东西只能用来治伤。”
不管老伤新伤,总要有个伤处,而曲无容的脸严格说来已经是愈合的状态,就算给她人鱼之泪,最多也只能让她脆弱的皮肤变好一点,不能让她凹凸不平的脸长回原样了。
宫九听完后沉吟道:“若是将她的脸重新再毁一遍呢?”
既然已经愈合了,那就毁掉重新再长。
安蓝眨了眨眼,神情有些茫然,“还能这样吗?”
他也没试过,他也不知道啊。
宫九抬眼看向曲无容,“你敢试试么?”
曲无容默然片刻,然后平静地回答,“好。”
她已经是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了,就算失败也只是变得更难看而已,根本没什么区别。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了屋子,过了一会儿再回来时手中便拿了一只小瓷瓶,不过她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凝视着宫九问,“你想让我做什么?”
宫九为她的聪明露出一丝赞赏的神色,“我需要一个在沙漠里为我经营势力的下属。”
石观音这个据点太好了,他实在不想放弃,但外面的迷宫又太险恶,他考虑过后还是觉得最好找一个熟悉此地的人管理,曲无容看来是目前唯一合适的。
“你想让我在沙漠里为你做什么?”曲无容再次问。
宫九:“敛财。”
虽然他已有庞大的势力和财富,但宫九依然想方设法攫取着更多的财富,因为他要做的本就是这天底下最烧钱的事。
曲无容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多问,她打开瓶塞,伸出一截手臂,将瓶子里的淡黄色液体倒了些在手臂上,淋到液体的那块皮肤顿时变红,然后越来越红,接着被腐蚀出血红的肌理,看上去令人毛骨悚然。
曲无容已疼得满头冷汗。
安蓝立刻掏出一把自己昨天晚上才哭出来的眼泪,然而举目四顾却没有找到水,只能着急地向宫九求助,“水,九公子,这里没有温水。”
宫九看向东方不败,东方不败只能认命的去找,然而这谷里刚遭逢大变,基本看不到什么人,他对这里又不熟悉,去了许久才回来。
曲无容手臂上的伤口已经是血淋淋一片。
安蓝立刻倒了一大碗水,又往里面扔了三四颗眼泪,端着碗对着那让人不适的伤口就淋了上去。
几乎是立竿见影的,伤口沁出的血止住了,伤口表面也好似结出了一层薄薄的膜,周围一圈红肿也消了下去,让伤口看起来小了许多,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安蓝将碗塞进了曲无容手里,憋了一会儿敬佩地说:“你真是太勇猛了。”
他看着都觉得特别疼!
而曲无容看着手臂上的那个伤口愣愣地出神。
好一会才哑声问,“这个伤口多久能愈合?”
安蓝看了眼那个伤口,然后就忍不住移开了目光,有些不太确定说:“大概明天……或者后天?用的药越多好的越快吧。”
“好。”她眼中多了些明亮的光芒。
“我答应你的条件。”
曲无容看向宫九,她之前并不相信宫九所说的那个办法,纯粹只是一试,现在既然已经证明了确实可行,她便一定要抓住这一丝希望。
没有人会不在乎自己的脸,尤其对一个曾经无比美丽的少女而言。
不过具体什么时候在脸上动作,还要看手臂上那个伤口的恢复情况,但是宫九却不愿在这山谷里继续停留了。
他一开始就是带着目的来沙漠的,来杀石观音是恰逢其会,也是节外生枝,他虽然看好曲无容,却也没有到愿意为她浪费时间的地步。
为了不耽误治疗自己的脸,曲无容只能跟他们一起暂时离开山谷。
安蓝点了点人数,笑着对宫九说:“九公子,我们怎么越走人越多啦?”
宫九闻言不禁露出一抹冷笑,“难道不是因为你太会招人?”
安蓝茫然,他有吗?
第53章
一行人离开山谷时依然是曲无容带路,只是这次他们不必再蒙上眼睛了,只是越走宫九的神情就越冷漠。
若不是曲无容出现,这个地方他宁愿不要了。
快走到出口时宫九忽然想起了什么向曲无容问道:“石观音的那两个儿子没回来吗?”
曲无容一怔,然后摇了摇头,“我从不知道师……她还有子嗣。”
石观音认回南宫灵和无花也就是这两年的事,而且主要目的是为了利用他们杀死丐帮帮主任慈和少林寺天峰大师,然后继承这两大中原武林势力。
但她几乎没有为这两个儿子提供任何援助,只是告知他们身世,让他们以为任慈和天峰大师是他们的杀父仇人,剩下的就任他们兄弟两人想方法复仇。
而知道他们关系的人也很少,只有石观音最信任的人,比如长孙红,或许还有已经离开的柳无眉,但显然不包括曲无容,石观音对她总是有着一种戒备。
这时楚留香有些黯然地开口,“他们都已经死了。”
宫九听了微笑道:“楚香帅果然没有令我失望。”
楚留香一时不知该做何表情,他摸着鼻叹息道:“那天晚上你果然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宫九神情淡然,“助香帅早日查清真相而已。”
楚留香顿时语塞,虽然对方利用他肯定有自己的目的,但也确实帮了他大忙,不然他还不知要花费多少时间才会怀疑到他那两位知己好友身上。
走出那片错综复杂的戈壁后便是一望无际的沙漠,四周全是连绵起伏的沙丘,一不小心便叫人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宫九面无表情地站住了。
众人也跟在他身后停住了脚步,安蓝疑惑地问,“九公子,怎么不走啦?”
难道是忘了什么东西在山谷里?
宫九不说话,他们都是跟着石观音来的,原来的向导自然还在之前的绿洲里。
但,绿洲在哪呢?
“你的船呢?”沉吟片刻后宫九问曲无容。
曲无容没想太多,本来茫茫沙漠里用船肯定比走路快速舒服,于是回答道:“停在一处石坳后面了,我带你们去。”
宫九淡然颔首,牵着安蓝跟着曲无容朝停船的地方走去。
安蓝赞叹道:“我都忘了还有船可以坐呢,还是九公子聪明!”
宫九神色自若地摸了摸他的头。
一行人刚走到船边,曲无容倏然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天空,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十几个黑色小点朝这边飞过来。
片刻后曲无容收回目光对所有人说:“应该是长孙红回来了。”
“长孙红?”
众人显然都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除了大师姐,她是师父最信任的弟子。”
顿了顿她继续说,“之前她奉师父的命令和一个叫吴菊轩的中原人去了龟兹国办事,所以近日恰好不在谷中。”
说话间天边的那群鹰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近,远处也已能隐隐看见另一艘船的影子了。
“等他们过来。”
宫九向来是个做事不喜欢留后患的人,在决定占据石观音的地盘后,他怎么会还留下对方一个得意弟子?
万一是个特别忠心的,等着对方过来报仇,或者给他找麻烦吗?
雄鹰拉着船风驰电掣般朝这边而来,没一会儿就到了他们面前,随着一声清脆的唿哨,十几只鹰纷纷从空中落下停在船上,船立刻在他们不远处停了下来。
一个身穿红衣的少女从船上轻盈地跳了下来,她梳着两条乌黑的长辫,面容秀丽中还带着一丝娇媚,明眸善睐,眼波流转间满是灵动狡黠。
她脚步轻盈地走了过来,声音如清脆的银铃,“曲师姐,这些是什么人?”
曲无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觉得呢?”
长孙红目光在所有人脸上扫了一圈后,露出一种明了的神色,娇笑道:“我明白了。”
随后她话音一转,又问,“师父回来了吗?”
“昨日就已经回来了。”曲无容神色镇定的回答。
长孙红笑着点了点头,然而下一瞬两道银光向曲无容袭去,她出手已是极快,可曲无容也并非没有防备,而且长孙红并不是她的对手。
锵的一声,她的手中多出两把银光闪闪的小刀,抵住了长孙红的两把银刃。
长孙红一边攻击一边冷笑道:“师父她老人家怎么说也将你养大,还教会了你一身武功,你便这样背叛她,投靠自己的杀师仇人?”
曲无容闻言动作顿了下,然后淡淡回答,“她老人家与我也有灭门之仇。”
长孙红顿时哑然,然后倏然收了刀,轻笑道:“反正我也打不过你,还是不要自讨苦吃了。”
曲无容脸色稍霁,却又听长孙红说:“我虽然不是你的对手,其他人可未必了。”
说完长孙红转头朝船上喊道:“你还不下来么!”
船上无人应答,好一会儿才有一个男子从船上下来,此人身形修长挺拔,却有一张丑陋猥琐的脸,他缓步朝这里走来,那姿态却又有几分优雅,让楚留香生出些许熟悉感。
还不等他仔细打量,那丑陋男子便伸手朝地上扔了两颗弹丸样的东西,瞬间一阵紫色的烟雾升腾弥漫开来,遮挡住了众人的视线,而丑陋男子随即转身就跑!
紫色雾气出现时众人便立刻闭气后退,暂时也顾不得那个丑陋男子的行动,等雾气被风吹散后已不见那男子的踪影。
长孙红愣愣瞧着空无一人的地方,“他……”
“他是谁?”曲无容皱眉问。
长孙红抿着嘴不说话,即便那人毫不犹豫的弃她而去,她也不愿出卖对方。
“我倒是想到一个人,只是有些不可思议。”楚留香喃喃道。
“你说的那个人是无花?”宫九轻轻拍着安蓝的后背冷冰冰地问。
刚才紫色雾气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第一时间闭气,只有安蓝好奇地深深吸了两大口,然后被那个又香又怪异的味道刺激得打了好几个喷嚏。
宫九屈指敲了一下他的额头,“好闻么?”
安蓝眼泪汪汪道:“阿嚏!”
他真的只是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然后又好奇心作祟,再加上人类这些普通药物对自己造成不了伤害的自信,才吃了这个亏。
果然是那个石观音的孩子,都喜欢用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和不太光明的手段。
楚留香点头认可了宫九的答案,“刚才那人是来为石观音报仇的。忽然逃走,我想应该是见到了某个让他害怕的人。而且他的身形和姿态都让我觉得十分熟悉,三样加在一起我只能想到无花了。”
安蓝吸了吸鼻子,艰难问道:“无花?你们刚才不是还说这个人已经死了吗?”
楚留香叹了口气,“他之前应该是诈死。”
想起无花死时自己无比伤心难过,甚至情绪失控,楚留香心情十分复杂。
“装死?”安蓝愣了下,然后感叹道,“好狡猾啊。”
这个技能在海里都是最聪明狡猾的生物才会用的呢。
“我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方法。”
楚留香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无花之前虽然做了许多恶事,却至死都保持着君子般的高傲孤洁。
可现在这形象一下子在他心中崩塌了,彻底变成了一个狡猾阴险的小人,楚留香深觉他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位曾经的好友。
安蓝完全不明白他那一脸失望的表情是怎么回事,纳闷地说:“你这么希望他死掉,当初为什么不补一刀啊?”
楚留香:“……”
“补刀?”胡铁花顿时像听到了什么笑话,“老臭虫从不杀人。”
“那要是有人杀他怎么办?”安蓝迷惑地看着楚留香。
胡铁花哈哈大笑,“那也要打得过他,就算打得过,也要抓得住才行。”
楚留香也微笑,“第一点倒是不难,第二点就不容易了。”
“就算抓住了也还不够。”胡铁花满脸得意,像是在说他自己似的,“还要堵上他那张能把死人说活的嘴!”
安蓝一脸“学到了”的表情认真点头。
楚留香:……怎么感觉有哪里不对。
“曾经的七绝妙僧既然已经死了,便再也无法在中原武林立足,他只能呆在关外。”宫九神情冷酷,“此人绝不能留。”
否则对他来说就是莫大的隐患,连那座山谷也不再安全隐蔽了。
东方不败皱眉,“可这沙海茫茫,上哪儿去找?”
宫九看向那些栖息在船上的猛禽,“让那些鹰去找。”
沙漠这种大部分地区寸草不生的地方,正适合这种目力极强的猛禽侦查,宫九不信石观音养了这么多鹰就光用来拉船了。
曲无容颔首,向不远处的船走去,却被长孙红拦住,“你们要杀他,就先杀了我。”
曲无容蹙眉,“为什么?”
长孙红垂下眼帘,“我已经是他的人了。”
“你……”
曲无容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宫九冷酷而不耐地打断,“不要浪费时间。”
曲无容默然,不等她动手浪费时间,王怜花和东方不败就非常自觉地一左一右封锁住了长孙红的动作。
曲无容绕过他们,去船上捉了几只鹰放飞,几只鹰各自飞向不同的方向,没过多久一声嘹亮的鹰唳从某个方向传来,随后一只苍鹰折返,在他们头顶盘旋了两圈后朝来的方向飞去。
所有人立刻跟了上去。
第54章
众人跟着天上的苍鹰一路追踪,显然被追的目标也发现自己被盯上了,只是鹰飞得太高,一时无法消除这双如影随形的眼睛,他只能用尽全力逃跑,以至于安蓝他们始终追不上那个疑似无花的人。
而追不上的具体原因,除了无花知道自己被抓住后绝対凶多吉少,所以不遗余力逃命外,还有安蓝凭一己之力拉低了整个小队的速度。
胡铁花着急道:“小兄弟,再不快点,咱们就追不上了!”
“対不起……”安蓝比他还急,又急又无奈,还有点拖累所有人的羞愧。
如果把目前一行人做个分类的话,大概能够分成两种。
人类武林高手。
鱼类安蓝。
倘若此刻是在水里,安蓝一只鱼的速度完全能吊打这一群人类武林高手,可谁让现在是在地上,还是沙漠这种対他极度不友好的地方呢?
何况自上岸以来,他就一直处在被宫九娇养的状态,出远门都有各种代步工具,从来也没有过度使用过这双人类的行走肢体,现在一通急追后他只觉得双腿像灌了铅一样越来越沉重。
……人类的双腿一点也不好用,感觉比尾巴更消耗体力。
安蓝无奈道:“要不你们先去追,我等你们回来。”
“不行。”宫九不假思索地否决。
前车之鉴太多,一刻不看在眼里就不知道这小东西会背着他做出什么事,或者跑到什么莫名其妙的地方去了。
安蓝见他一副不容商榷的模样,感到非常苦恼,这时一只巴掌大的沙漠蜥蜴飞快地从众人旁边爬了过去,安蓝灵光一闪,感觉自己受到了启发。
“要不然……我爬?”
四条“腿”应该比两条腿快吧?
宫九:“……”
胡铁花惊了,“小兄弟,追个人而已,不至于不至于。”
然而安蓝已经跃跃欲试,众所周知,水里速度最快的是鱼类,鱼类只有一条腿(尾巴),天上速度最快的是鸟类,鸟类虽然有两条腿,但它们用的是翅膀,至于地上,速度最快的当然是四条腿的兽类。
这说明什么?
说明两条腿走路的方式确实影响了人类行动的速度。
宫九淡然开口,“沙子烫手。”
这世上绝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安蓝,跟他说什么这种行为有损尊严,一条鱼怎么可能理解?只能话走偏锋让他打消主意。
果然,安蓝脸上露出迟疑的神色,而后犹不死心地弯腰摸了把沙子,感受到那热烫的温度后,表情中顿时多了一丝遗憾。
看得出他是真的很想爬了,众人都不敢再说什么,万一真把人逼急了要滚要爬的,他们心里过意不去不说,宫九十有八.九要拔剑杀人。
但这么下去也确实不是办法,楚留香沉吟片刻温声道:“不如在下先行一步,若那人真是无花,我与他还有些旧账,这次绝不能让他再逃走了。”
楚留香的轻功江湖上能比得上的没几个,虽然不是一路人,但此刻他们抓住无花的目的是一样的。
宫九颔首,“香帅请便。”
楚留香的两个朋友自然也跟他一起,看着三人几人纵身迅速远去的背影,安蓝小心翼翼地嘴硬道:“其实我真的可以……”
宫九盯着他,“你不可以。”
安蓝有些沮丧,“……可是我不想拖累九公子啊。”
在他之前短短一百年的鱼生里还从没有这种沦为拖油瓶的经历,就算在幼崽时期,人鱼只要不遇到其他不怀好意的强大种族,不靠近神秘未知的深海区域,在海洋里完全可以当一只横行霸道的熊孩子。
——这也是人鱼们酷爱丢孩子,种群数量却还一直保持稳定的原因之一。
宫九神色柔和了一些,“你乖乖呆在我身边就够了。”
就算这次真放走了无花留下一个隐患,给宫九带来的麻烦也比不过安蓝又出事/不见了,在这关外他的势力远不如中原,没办法像之前那样精准快速的把人找到。
也不知道这小东西是怎么做到既乖巧又不安分的。
安蓝闻言一脸感动,“九公子,你真好。”
被他拖累了不但不生气还反过来安慰他,他真是越来越喜欢九公子了,甚至有点忍不住想把人藏起来,就像以前他藏在海底的那些珍爱的宝贝一样。
放在他认为最安全、最舒适干净、且只有他知道的地方……
站在炎炎烈日下还要被迫吃狗粮的东方不败和王怜花本来满心的复杂,然而看到安蓝眼中那闪动的光彩时,不知怎的心中升起一缕莫名的寒意。
连曲无容都多看了他两眼。
他们都感觉到了,宫九的感觉自然更加清晰,他眯了眯眼睛,注视着安蓝柔声问,“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安蓝笑得眼睛眼睛微微弯起,看上去既美丽又单纯,他乖巧回答,“我在想,我真的好喜欢九公子啊,越来越喜欢了。”
宫九轻轻挑了下眉,“只有这样?”
宫九仿佛天生対人的情绪拥有敏锐的洞察能力,又聪明绝顶,所以很多时候其他人的心思即便不说,他也能明白。
而安蓝这种类型本来是最好了解的,因为他什么都写在脸上从不掩饰,但意外就意外在——他不是人。
不是人就不能用人类的想法来揣度,你就算能看出他的喜怒哀乐,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想什么东西。
安蓝低下头有些心虚地揪着衣袖不说话,他的坏心思怎么敢告诉九公子呢,九公子又不是他以前那些没有生命的收藏品,而是一个活的高智慧生命,要是被他知道自己的想法,九公子肯定会生气的吧?
好奇怪,他怎么会突然生出这样的念头?
宫九见状蹙眉,安蓝的隐瞒让他有些不高兴,他连这小东西不是人都平静地接受了,还有什么是他这个饲主兼情人不能知道的?
“走吧。”宫九淡然收回目光,没有继续逼问。
没关系,反正他总是有办法让这小东西乖乖说出来的。
天上的那只鹰已经只剩一个小黑点,再不追可能就找不准方向了,然而等他们追上去以后却发现情况有些不対劲。
楚留香身旁站着的除了胡铁花和姬冰雁,还多了个一身黑衣的剑客。
他们対面,已经扒了易容的无花微笑着掐住了一个锦衣青年的脖子,左边是十几个骑在马上的壮汉,右边则是十几个同样骑在马上的青年。
气氛凝重,一触即发。
而宫九一行人的出现瞬间打破了僵局。
宫九朝那十几个大汉的方向看了一眼,领头的那人便带着人马靠了过来,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领头人翻身下了马,対着宫九抱拳行了一礼。
“公子怎么来了?”
宫九冷冷道:“你在问我?”
天高皇帝远的麻烦之处不止在于许多事情无法及时处理,还在于手下的鹰犬很容易就忘了规矩,心也野了。
领头人神色一凛,“属下不敢。”
他确实快忘了宫九是一个多么喜怒无常又冷酷无情的人,他的所有举动和命令从来都不容丝毫质疑,只需要服从和执行。
所有人都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这里,安蓝也好奇地看着那些大汉,没想到九公子不但在海上有座岛,在沙漠里还有手下。
“阁下是?”
另一队骑在马上的人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宫九,他们一行十几人,个个都是玉树临风的英俊青年,身上披着藏青色斗篷,斗篷上用金线绣着华丽的花纹,一把长剑负在身后,剑柄上鲜红的绸带随风飘飞,在漫漫黄沙映衬下美丽得如同一幅画卷。
实在太过养眼。
关外大漠,又是这样一队骑兵,他们的身份可谓呼之欲出。
王怜花目光幽深,“急风骑士?”
也只有快活王的急风三十六骑有这样的风姿了。
被认出身份,那些英俊青年们一点也不惊讶,在这关外认不出他们才是怪事,为首的骑士注视着宫九又问了一句,“阁下难道就是‘龙卷风’的首领?”
“龙卷风”是这关外势力最大的一股悍匪,令来往的商队闻风丧胆,而且因为被快活王占领了原本的地盘,所以与快活王仇怨颇深,一直在伺机报复。
而“龙卷风”的首领来无影去无踪,神秘无比,从没有外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然而宫九対他的问话置若罔闻,径自向手下询问这里发生的事情。
原来“龙卷风”的匪徒们看到十几个急风骑士在追着那个锦衣青年,秉持着找麻烦作対的原则出面干扰阻挠。锦衣青年慌乱逃窜中撞上了同样被楚留香他们紧追不舍的无花,无花情急之下就挟持了锦衣青年。
一方面他看到锦衣青年身后那追踪而来的一众人,认出了他们的身份,从而也猜到了这个青年的身份不简单,到时候说不定能让那些人帮他拦住楚留香。
另一方面他対楚留香很了解,他手上握着一条无辜的人命,哪怕楚留香和这人素不相识,也绝不忍心为了抓住他就牺牲対方。
于是就造成了宫九来时看到的僵硬局面。
无花挟持着那个身份不明的锦衣青年,楚留香果然下不了手,急风骑士们似乎対那锦衣青年势在必得,但又有专门与他们作対的“龙卷风”在一旁虎视眈眈……
宫九目光转向那锦衣青年,“他是谁?”
那青年身着华服,看上去细皮嫩肉,容貌还算英俊,只是一幅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模样,加上此刻畏畏缩缩,满脸惊恐,活像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鹌鹑。
“他是……”
手下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青年激动地打断,“我是西方魔教的少主,玉天宝!我是下一任西方魔教的教主,谁救我,我就封他做护法,给他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这个答案有些出乎宫九的意料,而且说出这种话当玉罗刹是死人?
谁知下一秒他就听玉天宝急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爹已经死了,我马上就是下一任教主!”
宫九倏然拧眉,“你说玉罗刹死了?”
玉天宝疯狂点头,赌咒发誓自己说的是真的,看得宫九都忍不住対玉罗刹生出了一丝怀疑。
什么样的“聪明人”能教出这样的儿子?
安蓝也露出诧异的表情,“死了?怎么这么快呀?”
他单知道人类很快就会死去,但这也太快了吧,才过去一个月啊,可惜了那双漂亮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鼓励和等待,目前老爸的情况已经稳定,医生说好好修养就没事了,感谢你们的祝福。
第55章
安蓝暗自惋惜,要是知道那个男人这么快就会死,他当初一定多和对方商量商量,争取把那双美丽的眼睛保存下来。
想到这他又仔细观察了下玉天宝的长相,发现这位少主和他父亲相比差远了,而且眼睛一点也不漂亮,这样巨大的差距甚至让他对人类的血缘传承产生了疑惑。
人类繁衍出来的后代还能光挑着缺点继承?
为首的急风骑士胸前绣着“十一”两个字,想来是他在三十六骑里的排行,他听到玉天宝的话,嘴里勾起。
“所以那东西果然在你身上?”
玉天宝一下噤声了,目光闪烁,俨然是被十一说中了。
这不太聪明的样子让十一目光中多了一丝嘲讽,谁能想到叱咤风云的西方魔教教主唯一的儿子会是这副德行?
有这么个继承人,就算王爷不出手,西方魔教也气数将尽了。
他直接忽略了无花,对玉天宝说:“把那样东西交出来,今日就让你活着离开。”
玉天宝在无花手上挣扎了一下,“这让我怎么说?!”
随后他又威胁道:“只有我知道那东西藏在哪里,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永远也别想找到。”
十一闻言拧眉,沉吟片刻,这才正眼看向无花,“你要如何才肯放人?”
无花脸上始终带着恬静的微笑,此时别有意味的朝楚留香等人的方向看了一眼,道:“在下遇到了一些麻烦。”
十一并不怎么在意地瞧了楚留香等人一眼,并不是轻视他们实力,而是这种因为对方手上有个人质就不愿出手的仁义之辈,此刻的威胁还不如一个无花。
至少无花手里捏着他们想要的人。
他思索片刻,对无花说:“不管什么麻烦王爷都能为你摆平,你就带着这个人跟我们一起回去如何?”
无花扫了眼楚留香和宫九,欣然颔首答应下来,“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完他携着玉天宝一点点退到了那些急风骑士的身边。
这样剩下的麻烦只有宫九和他的“龙卷风”了。
冷眼旁观他们迅速达成合作的宫九神色漠然地说:“说完了?”
十一神色肃穆,准备迎接一场硬仗,“阁下意欲如何?”
宫九表情淡淡的,“带我去见快活王,或者你们全都留下。”
他那毫无半点恭敬之意的语气让一众急风骑士下意识皱了眉,十一冷声斥道:“王爷岂是什么人想见就能见的!”
就算是龙卷风的首领又如何,不过是他们的手下败将罢了。
“王爷?”宫九冷笑,“一介江湖草莽也敢自比王侯。”而后他对龙卷风的众匪徒说:“交给你们了。”
两队人马立刻混战在一起,开始还打得势均力敌,可是很快急风骑士们便占据了优势,他们个个剑法精湛,又能彼此合作结成剑阵,比一味只会穷追猛打的悍匪们有章法的多,越到后面越是在压着龙卷风这边打。
对此宫九一点也不惊讶,龙卷风要是能打得过急风三十六骑就不会被轻易抢走地盘了,只是没想到会输的这么难看。
他的目光落到东方不败王怜花和曲无容三人身上,“你们也去。”
安蓝见状开口,“那我也一起?”
东方不败:“不必了。”
王怜花:“不必了。”
曲无容回想起石观音的死状,也缓缓地摇了摇头。
安蓝瞬间产生了一种被小伙伴们孤立的感觉,类似于一种为什么不带我玩的打击。
幸好还有九公子。
他忐忑地望着宫九问,“九公子,他们是不是嫌弃我了?”
因为他之前赶路拖了大家的后腿?
宫九摸着他的头发温声说:“他们只是觉得若是你也去了,就没他们什么事了。”
安蓝一想确实如此,然后感觉有些纳闷,“这不是好事吗?”
难道他们喜欢打架?
“傻孩子。”宫九换了个说法,“那些人还不值得你出手。”
安蓝似懂非懂地点头,人类打个架怎么还这么讲究,尤其是这种群打群的,不是越快结束越能减少伤亡吗?
东方不败三人的加入很快稳住了岌岌可危的战局,见那边打得难分难解,宫九牵着安蓝朝无花走去。
无花避开了混战,警惕地防备着楚留香等人,见到宫九走过来顿时脸色微变。
他能用玉天宝当挡箭牌阻止楚留香,对这个身份不明的男人就未必了。
楚留香却是眼睛微微一亮,宫九不提,安蓝的本事他却是亲眼见过的,只要他开口,立刻就能解决眼前的困境。
而且抓住无花本来就是他们共同的目标不是吗?
于是他微笑着开口,“九公子,可否劳烦安小兄弟帮个忙?”
宫九自然明白他的想法,安蓝好奇道:“你要我帮你什么忙呀?”
这还是第一次有九公子以外的人让他帮忙,当然东方骗他的那次不算,看在和楚留香有一点熟悉的份上帮他一点小忙也不是不行。
楚留香温声说:“请你唱歌。”
安蓝眨了眨眼睛,“你喜欢听我唱歌?”
楚留香神情有一点点僵,安蓝唱歌当然是好听的,甚至他从未听过那般动听的歌声,只是效果也让人头皮发麻,让人实在消受不起。
不过他还是摸了摸鼻子,硬着头皮回答,“喜欢,你唱歌那么好听,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
他甚至不自觉地就用上了哄女孩子时的甜言蜜语模式。
安蓝静静地看着他,发出了灵魂的质问,“那你上次为什么要把耳朵堵起来?”
楚留香:“……”
这真的不是故意在这等着他吗?
安蓝小声说:“你是个骗子。”
“也不是骗你……”在胡铁花谴责的目光里楚留香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好听是真的,只是有点要命。”
安蓝愣了下,“可是九公子还好好的呀。”
这个世上还有比九公子听他唱歌次数更多的人吗?
楚留香失笑,“那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这两人之间根本没有半点遮掩,楚留香这样的聪明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情人?”安蓝更懵了,“你的意思是九公子是我的情人?”
他那茫然一看就是发自内心,楚留香脸上顿时露出奇异的神色,然后深深地看了宫九一眼。
多丧心病狂啊,竟然如此欺骗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少年。
然后他就发现宫九的神情也非常难看。
宫九语气低沉地问,“你把我当什么人?”
转头对上宫九幽深的目光,安蓝不知怎么感到一丝丝莫名的惊慌,他紧张地后退了一步,弱弱地回答,“朋、朋友呀。”
宫九:“……”
“九公子……”安蓝又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怎么感觉九公子看着他的目光里有杀气?!
事实证明那并不是错觉,一腔又冷又怒的邪火无处发泄,宫九拔剑跃入那仍然打成一团的人群里,冰冷耀眼的剑光比天上的烈日还要刺目,每每鬼魅般闪现便伴随着喷洒的鲜血。
宫九如同闯入羊群的猛虎,以极快的速度完成了清场奠定了战局,随后他一袭白衣提着滴血的长剑缓步走到了安蓝面前。
“再说一遍,我是你的什么人?”
安蓝完全不敢动,小心翼翼地问,“九公子,你是不是生气了?”
因为楚留香说九公子是他的情人,还是因为他说九公子是他的朋友?
宫九幽幽地问,“我们是朋友么?”
安蓝看着他手里的剑和脸上平静却莫名可怕的神色,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艰难道:“难道……不是吗?”
要是九公子说不是,那他会非常难过的。
只是九公子应该不会这么无情吧,他们都已经认识这么久了,难道他连朋友都不配吗?
宫九身上的气息越发可怕,握剑的那只手骨节都用力到发白,好像在竭尽全力克制着什么。
东方不败和王怜花也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这让安蓝觉得自己仿佛犯了什么大错,茫然又有点惊慌失措。
他快急哭了,“我最喜欢九公子了,我真的把九公子当成唯一的最重要的朋友。”
“……”
宫九将长剑归鞘,面色冰冷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几个纵身就消失在了一座沙丘后。
安蓝想去追,却被神色复杂的王怜花劝住,“相信我,这种时候最好让他自己静一静。”
这一路的同行他知道宫九是一个多么冷酷傲慢的人,对待安蓝却是和风细雨,宠爱极深,占有欲又强得令人发指,显然是真的将人放在了心尖上。
可是他的心上人只是把他当成唯一的朋友……
王怜花简直对安蓝刮目相看,从某种方面来说,这小家伙的凶残完全不止那诡异的手段啊。
安蓝听了他的话强行按捺住了,只是满心不安地向王怜花求助道:“我是不是哪里错了,九公子为什么这么生气?”
王怜花微微一笑,“这个我也说不好。”
托这两位的福,他现在还穿着女装呢,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心胸特别宽广的人,打不过不得不屈服是没办法,但现在能看看这两人的好戏,岂不快哉?——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不写真的会手生,简直完全找不到状态了orz。
第56章
安蓝六神无主满心焦躁地咬着指甲,绞尽脑汁地想着九公子到底为什么生气,而被一群人围住的无花也同样不好过。
急风骑士被宫九杀得干干净净,还站在这里的只剩下想抓他的楚留香等人,以及想斩草除根的宫九留下的人。
在这一刻,他就像是一只被群狼围住的鹿,可怜弱小又无助,连手里掐着的人质都无法给他丝毫安全感了。
楚留香看着他叹了口气,用劝慰的语气说:“你还是把人放了吧。”
无花强撑着露出一抹冷笑,“我绝不会束手就擒。”
楚留香神情复杂,“他只是一个无辜的路人,你是少林寺出身,跟随天峰大师学习佛法长大,心中难道真的没有一点慈悲之心么?”
无花神色有片刻恍惚,而后又恢复了冷漠,看着楚留香的眼神带着股无力和愤恨,“楚留香,如果不是你我又怎么会落到今天的境地,苦海无涯,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楚留香无奈摇了摇头,或许在无花毒死了自己的亲弟弟后,他就真的回头无岸了。
“你应该明白,就算我肯放你走,他们也不肯。”
他说无花自然知道,而且和楚留香不同,楚留香就算抓住了他也不会对他下杀手,而宫九的这些手下恐怕正是想要他的命。
真是前有狼后有虎。
默然良久,无花突然看向曲无容问道:“我娘怎么样了?”
曲无容回答,“师父已经死了。”
“你竟还叫她师父?”像是听到什么可笑的话一样,无花面露嘲讽。
曲无容的语气淡淡的,“虽然她是我的仇人,但一日为师终生为师。”
就算石观音与她有血海深仇,但确实也教了她一身本事。
无花再次沉默,然后扫了一眼所有人,知道自己今天是在劫难逃,他再次看向楚留香,眼中流露出一股恶意。
他用力一掐玉天宝的脖子,在他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后微笑着对楚留香说:“都说楚留香从不杀人,不知道我今天能不能打破你这个原则?”
楚留香皱眉,“你想做什么?”
“杀了我,或者我先杀了他陪葬。”无花脸上是一种走到穷途末路后豁出去的疯狂。
他已做好了死的准备,只是死之前还想再报复楚留香一次。
王怜花等人见状纷纷露出了看好戏的神色,除非和楚留香那几人联手,否则无花今天是决计无法离开的,既然如此有好戏为什么不看呢?
玉天宝已经忍不住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了起来,对楚留香哀求道:“壮士你救救我啊,我不想死,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求你救我……”
楚留香发现自己竟然还能对无花感到失望,“你真的要如此吗?”
无花只是冷笑,“选吧。”
不得不说这一手虽然卑鄙但确实有效,楚留香的确感到了万分棘手,正在为难之际眼角余光扫到咬着指甲失魂落魄的安蓝,顿时灵光一闪。
他决定再尝试一下。
而且安蓝长得实在太好了,这副可怜兮兮又惴惴不安的模样实在让人于心不忍,如果既能解决自己的麻烦,又能帮助对方摆脱困境,岂不是一举两得?
楚留香温声唤道:“安小公子,你可想知道那位九公子刚才为何生气?”
安蓝倏然抬头看向他,完全忘了之前被骗的不开心,只想急切地寻求一个答案,“为什么?”
楚留香微微一笑,“如果我告诉你,你愿不愿意帮我一个忙?”
“可以!”安蓝不假思索地答应。
王怜花和东方不败等人都向楚留香投去一个略带鄙夷的眼神,还堂堂名满江湖的盗帅呢,连一个单纯的小少年都利用,还是趁火打劫。
楚留香脸上依旧带着从容的笑意,不管是盗帅的美名,还是劫富济贫的义举,说到底他都是在做贼。
偷东西本身自然是不好的行为,但只要心正行仁,一切问心无愧,便不违侠义之道。
他一指玉天宝和无花对安蓝说:“劳烦帮我将他们分开可以吗?”
考虑到无花这边的事情比较紧急,而且安蓝和宫九之间的问题也不适合在这么多人的围观下大大咧咧地说出来,所以楚留香决定解决无花后再把安蓝单独喊到一边说。
安蓝毕竟围观了这么久,也知道那个无花就是九公子之前一直追的人,如果他把这个人抓住了,九公子会高兴吗?
这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楚留香一再想用他来对付自己?无花警惕地打量着安蓝,可无论他怎么看,那都是个弱不禁风的漂亮少年,甚至似乎都没有内力在身。
就在他惊疑不定时忽见那个少年向他看了过来,那目光仿佛在是在看一件选中的礼物,透着股期待,但那期待不是对他的,而是对即将收到礼物的那个人。
——所有送出礼物的人都期待收到礼物的人会喜欢。
这目光让无花心中一凛,“楚留香……”
他连忙开口想让楚留香阻止这个少年接下来的任何举动,然而已经晚了,悦耳动听的歌声传来,他顿时一懵,眼神渐渐迷蒙起来……
在诱食之歌下所有人都朝他聚拢而来,安蓝的眼里却只看到无花,那是他要送给九公子的礼物。
但是这个礼物好像不太听话,也有一点点凶猛,而且好像还很会逃跑,该怎么办呢?
不能送死掉的,死掉的活物都不新鲜,人类应该也是一样,安蓝的目光缓缓下移,最终落在无花的双腿上……
等无花清醒过来后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漂亮的脸,只是这张俯视着他的脸离得有点近了,乍一看到让他忍不住惊了一个哆嗦,定了定神后才认出是之前那个用奇怪眼神看着他的少年。
“你醒啦?”对待礼物,尤其是准备送给九公子的礼物,安蓝的态度还是很不错的。
然而无花并没有感觉到丝毫温暖,因为他很快发现他被绑了个结结实实,腿上被绑了三四道,连分都分不开,就连双手也被拉到背后捆了两道,而绑他的绳子似乎是他的衣服。
现在他身上只清凉地穿着一套里衣,连腰带都没有。
无花脸色发青,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栽了。
这时陆续清醒的其他人也围了过来,楚留香看到无花的造型先是惊讶,随后又变成了同情。
他只让安蓝将无花和玉天宝分开,安蓝却特意将无花绑了起来,说明他要无花有用。
“小公子,你为什么要将他绑起来?”
楚留香还是决定问个究竟,即便到如今他还是不希望无花死的。
安蓝笑了笑,“这是礼物,九公子想抓住他,我要把他送给九公子。但是他很会逃跑,我本来想把他的腿弄坏,可是……”
可是他最后没下得了手,毕竟人类的双腿就相当于他们人鱼最重要的尾巴,而且他现在也是人类形态,代入感有点强,所以最后还是决定把这人绑起来,不过要多绑几道防止他再逃跑。
东方不败和王怜花对他这副模样已经见怪不怪了,甚至还觉得他这次“犯病”的程度跟以前几次比算是轻的了,毕竟无花的腿还好好的不是吗?
第一次听到他用这种单纯的语气说出这种话的其他人却有些发毛,看他的眼神都发生了一些变化,无花更是僵硬住了。
他在考虑自己是不是该自我了断,毕竟他之前就做好了死的准备,但用这种姿态死去又太难看太没有尊严了。
至少要衣冠整齐死得从容有风度,现在这种快衣不蔽体仿佛被人凌.辱过的样子一点也不符合他的想象。
正在无花天人交战时安蓝已经应楚留香的要求脱离人群跟他单独去一旁说话了。
“可以告诉我九公子到底为什么生气了吗?”安蓝期待又迫不及待地问。
楚留香笑了笑,不答反问,“你是真的只把九公子当朋友吗?”
只?安蓝觉得这句话有点奇怪,疑惑地说:“除了朋友还能当成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楚留香感觉有些窒息,眼前这个少年到底是不懂情为何物,还是根本没想过两个男人也能不只是朋友?
这问题不是一般的大,就这样两人还能在一起简直神奇。
他只能耐心地引导,“那你喜不喜欢那位九公子?”
安蓝立刻不假思索地回答,“我最喜欢九公子了。”
楚留香像对待孩童一样,循循善诱又尽量直白,“你有多喜欢?”
这个问题有点难以形容,安蓝想了想才说:“现在对我而言,这个世界没有比九公子更重要的人(类)了。”
楚留香笑了,这都不算爱什么才算?
他含笑看着安蓝,准备帮他捅破那层窗户纸,“那你想不想一生都和他在一起?”
楚留香虽然是个浪子,但是对于那种一生一世的深情也十分向往,不过这对他来说太难了,能有缘撮合一对有情人也不错。
这次安蓝愣了一下才缓缓点头,“这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人类的一生匆匆百年,很快也就过去了,只是想到九公子几十年后就会消失,安蓝突然感觉非常非常难过,心口闷得厉害,恨不得立刻见到九公子。
这时他听到楚留香笑道:“你既然如此喜欢他,将他当作这世上最重要的人,又愿意一生一世和他在一起,还当他只是朋友么?”
这话里的意思听起来有点熟悉,安蓝苦思冥想了一会呆住了,怎么像极了所谓的爱情啊?
他,对九公子,爱情?
安蓝有些不可置信地说:“这怎么可能,九公子他是……”
人类啊!
第57章
同为富有感情和智慧的生命,人鱼与人类相爱这种事自然也是发生过的,但是结局都并不怎么好,甚至曾给族群带来过灾难。
与人类结为灵魂伴侣人鱼要付出极大的代价,首先一般寿命会直接减半,因为灵魂伴侣契约中包括“生命与灵魂的绑定、承担”之类的法则。
人类的生命太短暂了,一百年只够人鱼族成年,陷入爱情的人鱼们自然无法容忍爱人这么快死去,所以他们会借由生命与灵魂的绑定,与短命的人类伴侣分享生命。
其次与人鱼相反,结为灵魂伴侣后,人类与人鱼反而无法再繁衍出子嗣,即便之前有过孩子,可是人鱼混血的寿命也只有两百年左右,大概率会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结局。
可即便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还是有很多难以跨越的鸿沟,比如人类不能适应在深海生活,没有尾巴和美妙的歌喉难以被人鱼族群接受,无法忍受漫长岁月里没有同类的孤独等等。
而人类的风评开始在人鱼族真正变得极坏,就是因为一个和人鱼结为灵魂伴侣的人类。
这个人类得到了长久的生命和巨大的财富,开始野心勃勃想要攫取更大的权力和地位,于是说服自己的人鱼伴侣和自己一起去陆地生活。
后来他拥有了自己想要的一切,每天面対无数诱惑,开始无法忍受人鱼対爱人强烈的占有欲,也越来越无法忍受没有子嗣承欢膝下。
爱情很快消磨殆尽,面対痛苦又心灰意冷的人鱼,那个人类害怕人鱼单方面斩断灵魂契约从而失去长生,便联合一群人类法师将曾经的爱侣囚禁,让那些人类法师拥有了第一个活体人鱼作为研究材料。
从此,以人鱼身上各种材料制作的珍稀药剂出现了,人类开始用尽各种手段肆无忌惮地诱骗捕捉人鱼,尤其是幼崽。直到愤怒的人鱼族联合掀起了一场席卷好几个国家的海啸,才让贪婪的人类学会畏惧。
人鱼本来就是一年12个月有11个月都在X冷淡的生物,同族之间找灵魂伴侣都困难,何况跟风评已经坏到家的人类,出了那件事后,已经至少千年没出过人鱼爱上人类这种事了。
安蓝缓缓地缓缓地用斗篷裹紧了自己,并没有轻易下定论,而是严肃地看着楚留香问,“你确定你対感情的事很了解?”
楚留香露出一抹看似谦逊实则自信的微笑,“感情的事是这世上最难解释分辨的,不过在下确实很少有情场失利的时候。”
沉默片刻,安蓝忍不住又向他确认了一次,“你确定我対九公子是……爱情?”
楚留香:“喜欢一个人便想时时刻刻与他在一起,不想分离,看见他便会觉得欢喜愉悦,看不见就会思念牵挂,舍不得他伤心,舍不得他生气。”
“安小公子,你难道没有这样的感觉吗?”
安蓝:“……”
怎么会没有呢,简直是全中啊。
可就算是九公子,他怎么会爱上一个人类呢?
难道是离开海域太久,脑子缺水了?
安蓝默默蹲下抱膝,“楚留香,你看我还有救吗?”
连最崇高真挚的灵魂契约都能背弃,人类的无情和善变实在令鱼心惊。
如果还能抢救一下,他还是想和九公子做纯洁的好朋友,趁着现在他还没痴迷到想和九公子直接缔结灵魂契约。
回应他的是楚留香好笑却又残忍的回答,“爱情本就是这世上最无药可救的东西。”
安蓝双目渐渐失神,楚留香看他模样可怜,发出一声情场浪子的叹息,“你若真的不能跟他在一起,就早些和他分开吧,也许时间一长就放下了。”
“你靠谱吗?”安蓝咬着指甲,听到这话心里产生的第一感觉竟然是不舍,而且离开九公子,他能去哪里呢?
楚留香还是第一次受到这样的质疑,但他依然十分宽容地笑道:“我靠不靠谱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心中是如何想的。”
安蓝有些恍惚,他当初上岸的初心是深海太寂寞了,他需要有能够与他交流的生物,他想上岸交很多很多朋友,看一看人类的世界。
可是骗子和坏人太多了,只有九公子是最好的,他只要九公子这一个朋友也够了,但是现在他又対九公子产生了超越友谊的感情,可和人类相爱风险太大了,说不定就会变成药剂材料……
害怕。
安蓝满心纠结,手指无意识地在沙子上画着圈,突然他动作一顿,猛地抬头看向楚留香。
“不対呀,你还没回答我九公子为什么生气?”
只告诉他他対九公子可能是爱情,这明明是答非所问吧,跟他问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呢?
楚留香:“……”
他都忍不住要同情那位九公子了。
他叹息道:“本以为是两情相悦,你却只把他当朋友,他如何能冷静?”
“九公子喜欢我?!”安蓝震惊道。
楚留香:“……”
天天亲密无间如胶似漆,这位安小公子是不是対“朋友”两个字有什么误解?
安小公子没有误解,并対楚留香的话充满了质疑,“你是不是骗我,还是误会了什么,九公子根本没说过他喜欢我。”
楚留香:“……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将所爱诉之于口的。”
这安蓝就不能理解了,不说出口対方怎么知道自己的感情呢,而且为什么说不出口?
“你们人……这里的人都不求爱吗?”
能不能被接受是另一回事,追求总要追求一下的吧,连把喜欢说出口都做不到,岂不是要注孤生?
楚留香低头摸了摸鼻子,已经无话可说了,他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因为他发现安蓝的认知与自己完全不同,就像中原人与西域人,文化习俗不一样,思考问题的方式自然也不一样,要互相认可理解实在很难。
半晌后他微微一笑,“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不过如果你愿意対九公子求爱的话,我想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听到问题又绕回到自己身上,安蓝顿时萎靡,他也已经意识到,自己対宫九的依赖和不舍实在严重得有些不正常,楚留香说的是対的,他喜欢九公子,不止是友情。
但爱上人类的前辈没一个有好结果,又让他不敢去步这后尘。
见他心事重重陷入沉思,楚留香不再出言打扰,有些事情只能自己想明白,有些选择也只能自己决定。
天不知不觉暗了下来,可是宫九依然没有回来,要是之前安蓝恐怕早就忍不住去找了。只是现在他的心绪实在乱得很,就算宫九现在出现在他面前,他恐怕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対宫九。
篝火旁,东方不败的脸色有些沉重,“倘若九公子一直不回来,我们该往何处去?”
他们本来就是跟着宫九来的,対沙漠了解的也不多,这么恶劣的生存环境总不能一直等着。
王怜花看了魂不守舍的安蓝一眼,才用似笑非笑地语气说:“看来九公子这次确实很生气,不过放心,他是绝不会将自己的宝贝扔在这里的。”
以宫九所表现出来的性格和行事作风,捧在手心里的东西要么强占,要么摧毁,绝无可能就这么放手,他会离开这么久,已经很超出王怜花的预料了。
这时玉天宝觍着脸凑了过来,神色痴迷地看着王怜花,笑道:“宝贝?姑娘想要什么宝贝?我是西方魔教的少主,不管什么奇珍异宝都能为你寻来。”
王怜花神色一冷。
因为宫九曾强调过要一个侍女,加上穿着女装用男人的声音说话又有点变态,还不如干脆完全扮作女子,所以王怜花一直是变声用的女子音色。
虽然已经猜到这西方魔教的少主玉天宝八成是个废物,却没想到这酒囊饭袋的纨绔竟然才死里逃生就起了色心,还将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
夜色遮掩了他眼中的杀意,王怜花冷笑一声,“听说西方魔教有一样至宝——罗刹牌,玉少主能不能为我寻来?”
玉天宝失声道:“你也想要罗刹牌?”
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后他猛然噤声,用警惕怀疑的目光看着所有人。
“也?”东方不败拨弄火堆的动作倏然停下,“那些急风骑士无论如何都要得到的东西是罗刹牌?”
玉罗刹死后,谁持有罗刹牌,谁就是西方魔教下一任教主。
他握着木棍的手紧了紧,一个教主之位,而且是比日月神教不知强大了多少倍的西方魔教教主之位。
王怜花饶有兴致道:“你说你爹是暴毙而亡,而你又孤身一人出现在这里,难道是西方魔教大乱,你带着罗刹牌趁乱逃出来的?”
玉天宝目光闪烁,紧紧闭着嘴不说话,不过从他的神色便能看出王怜花说的多半就是真相。
王怜花看了他片刻,突然幽幽地叹了口气,神色充满了同情与怜悯,仿佛在看一个时日无多的将死之人。
玉天宝被他看得发毛,终于忍不住问,“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王怜花:“因为你快死了啊。”
第58章
玉天宝听到王怜花的话顿时十分不悦,身为西方魔教的少主,他从来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世上让他惧怕的唯有亲爹玉罗刹一个。
而玉罗刹虽然与他不怎么亲近,却对他非常放纵,哪怕他学武不精纵情享乐,也从不苛责,想要什么都能得到,加上所有人的奉承讨好,他觉得自己可以为所欲为,天生就比别人高贵。
尤其是这次趁教中大乱孤身一人带着罗刹牌偷偷离开,他觉得自己有勇有谋,简直是全天下最聪明的人,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没有罗刹牌做梦也别想当教主。
虽然遇到那群急风骑士有点倒霉,但他不能忍受有人质疑他的聪明才智,还危言耸听说他命不久矣,如果不是看王怜花美丽动人恐怕已经忍不住翻脸了。
他有恃无恐地说:“我是玉罗刹的儿子,也是西方魔教下一任教主,谁敢杀我?”
只要等教中的风波平息,他再带着罗刹牌回来,届时召集教众,以他的身份和罗刹牌,完全可以名正言顺的登上教主之位。
不论怎么说他都是玉罗刹亲子,他不信这世上有谁会不忌惮西方魔教的势力,能够承受魔教中人疯狂的报复。
东方不败面无表情地盯着跳动的火光,想起了任我行的独女任盈盈,那真是一个聪明伶俐的小姑娘,可惜,玉天宝怎么不是任我行的儿子,不然他应该能少奋斗不少年。
王怜花笑道:“玉少主,急风骑士死了这么多人,你觉得快活王会善罢甘休吗?再者,西方魔教中定然有想要篡夺教主之位的人,发现罗刹牌不见后一定会追寻,你孤身一人逃出来虽然隐蔽,可一旦被找到,他们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你。”
“玉少主,你已经危在旦夕了啊。”
玉天宝脸色微变,下意识问,“那该怎么办?”
王怜花微笑越发柔和,“玉少主不如与我们一道,九公子的实力你刚才也看见了,而且令尊与九公子也算是旧相识,他一定会愿意照顾故人之子的。”
这么一只蠢羊送到嘴边有什么理由放过,天与不取,反受其咎,宫九曾和玉罗刹有过合作又如何,人走茶凉,何况人已经死了?
他相信就算宫九本人在此也绝不会放过这等好事。
看着他的笑颜,玉天宝顿时色令智昏,本就不多的脑子被色字头上的那把刀刮得一干二净,觉得王怜花说什么都对,“好好好,都听你的!”
东方不败听完嘴角露出一抹带着淡淡嘲讽的微笑,抬起头看向安蓝的帐篷,也不知道和楚留香说了什么,傻乎乎的小家伙回来后就更加失魂落魄了,一头钻进帐篷里就没再出来。
他想了想,拿出一份干粮朝帐篷走去,轻轻掀开垂落的帐帘,光线昏暗的帐篷里却空无一人。
安蓝气喘吁吁地翻过了两座沙丘,实在走不动了,便靠着一棵枯树喝水休息,不时回头张望一下,发现没有人追来才放下心。
和楚留香一番长谈后他满心纠结,不知该如何选择,直到他想着想着睡着了,然后做了两个梦。
第一个梦是以前族中长辈为他讲人鱼族史诗,第二个就可怕了,他被用铁链绑着钉在墙上,九公子一脸冷酷地从他尾巴上剜下一块肉,放进旁边面容模糊之人端着的盘子里。
“听说人鱼的血肉能让人长生不老……”
安蓝顿时从梦中惊坐而起。
胡说,人鱼的血肉根本不能让人长生不老!
啊不对,是梦里的九公子真可怕!
安蓝害怕极了,虽然只是一个梦,但却正好戳到他心中最忌惮最恐惧的那点,他惊魂未定地在帐篷里转了好几个圈,喝了半壶水才平静下来。
九公子那么好才不会做出梦里那种事情,安蓝一边安慰自己,一边感觉自己的尾巴好像还在隐隐作痛。
可人鱼的梦很多时候都有启示作用,并不像人类那样做梦就是单纯的做梦。
他本来就在纠结人鱼相恋没有好结果的问题,加上从小受到的“靠近人类会带来不幸”的教育,这个梦就像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决定试试楚留香的办法,是不是和九公子分开一段时间后就能放下对九公子的非分之想。
安蓝怅然地抬头看了看天上璀璨的星辰,难怪话本里的那些狐狸精最后都会离开书生了,说不定也是害怕书生在一起久了没有好结果。
但是那些狐狸精都很能干,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能帮书生考状元,还能帮书生娶到美丽的妻子,而他只会靠九公子养着啥也不会,前段时间还吸了九公子的阳气。
然而书里那种只会吸阳气的妖精一般都是坏的,最后一定会被打死。
凡事不能细想,现在一细想安蓝才发觉自己有多没用,完全达不到人类心目中对其他种族期待的平均水准,和优秀的狐狸精比起来,他只是一条懵懂、能吃、还白吸阳气的鱼。
这么一想果然还是和九公子做朋友比较好吧。
安蓝越想越心情低落,只能强行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如果说第二个梦可能预示着有一天他与九公子会变成那样,那第一个梦又有什么意义呢?
人鱼族史诗,顾名思义,是专门记载歌颂人鱼族的传说和各种重大事件的,而梦里那位长辈跟他讲解的是人鱼族的起源。
传说人鱼族的始祖是海神的第三个儿子安尔兰提斯,他拥有无与伦比的美丽容貌,却也无比的风流……且渣。
他追求一个又一个美丽的女神,如愿后又很快弃如蔽履,朝三暮四,玩弄感情,不知被多少伤心的女神诅咒,说他终有一天会受到报应。
安尔兰提斯对这些诅咒不屑一顾,那些女神爱上他是他的错吗?他又没有许下任何承诺,怪他太有魅力?
都是神怎么还玩不起了?
然后那些被她辜负过的女神就联合起来设计了一场阴谋,她们利用各自的人脉布好局,在一场神界的盛大宴会中让可恶的渣男喝得醉醺醺,并轻薄了一位高贵的神祇——生命之神。
这位神祇非常古老,掌控一切生命的出生死亡,权柄中也包括生育,所以也有尊称祂为母神的,可事实上祂并没有性别,有时是女性,有时也会以男性形象出现,因为生育能力本就不是某个性别独有的。
神志不清的安尔兰提斯被生命之神带走,所有被他伤害过的人都在讨论他会受到什么严厉的惩罚,然后在万神期待和八卦中传出了安尔兰提斯怀孕的消息。
虽然和大家想的不太一样,完全出乎意料,但是大家还是非常开心。
根据史诗记载,安尔兰提斯生下了一个人身鱼尾的孩子,生命之神觉得人鱼的形态非常美丽,完全值得发展为一个新的种族。
于是之后的几百年,很少再有神看见安尔兰提斯的身影,海域中却多了一个不断壮大的新种族。他们的容颜如精灵般完美无瑕,动听的歌声让诸神都为之侧耳……
说实话当初听到这段史诗时安蓝想的完全是“啊这,始祖好像有点可怜,但这也是活该吧”。
而且也因为如此,每当那些可恶的羽族嘲讽他们继承了海王血统,所以肯定也人均海王的时候,安蓝虽然心里不服,但反驳的时候也难免会少那么几分底气。
如果史诗属实,他们一族确实继承了风流渣神的血统。
可是现在他做了这个梦有什么启示呢,难道是预示着他会变成一条渣鱼?
安蓝觉得这不能够,情热期都已经结束了,他是既没心也没力,他能渣谁?
非要算的话目前最对不起的人应该是九公子,但是他以前一直将九公子当作朋友,现在发现感情变质也只是想试图退一步,从未心存任何玩弄戏耍之意。
至于其他人,他连那么好九公子都不敢接受,又怎么会再喜欢上别的人类。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呢?
安蓝苦思冥想,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沉在记忆里,但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时他看到远处的沙丘上亮起火光,那应该是有人举着火把。心中一惊,安蓝顾不得再去想那些,立刻爬起来继续跑路。
他照例是朝着水元素最浓郁的地方跑,方向明确,路线曲折,让追在他身后的王怜花等人非常头痛。
夜晚的沙漠可见度非常低,今天又不是满月,星辰倒是耀眼,但天上的星光再璀璨也对照明无益,他们只能摸着黑举着火把跟着沙子上的脚印追,幸好安蓝还没有聪明谨慎到有意将脚印扫平。
王怜花有些咬牙切齿地说:“他以前也这般不省心么?”
东方不败:“这要问九公子。”
王怜花却想起上次安蓝半夜敲他门,强行将他带走,然后半威胁半勾引地要和他这样那样……
简直是巨大的阴影,他再也不想半夜给人开门了,女人也不行。
省心,天大的笑话,他若是宫九肯定会气得想杀人。
不对,宫九已经气得杀人且愤然离去至今未归了。
东方不败又道:“不过他很听九公子的话,一般不会乱跑,除非被人骗,比如上次你……”
王怜花冷冷打断他戳自己痛处的行为,“现在多说无益,最重要的是先将人找回来,我还不想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个梦才是启示,不虐放心。
第59章
安蓝的运气非常好,因为最近的绿洲离他真的很近,沙漠里的每一个绿洲都很珍贵,会有大量的人聚集在绿洲,形成一个集市甚至一个小国,到了那里王怜花等人再想循着脚印追人就不可能了。
这片绿洲很大,绿洲上有用石块粗糙垒起的城墙,有城墙就意味着有城门有守卫,现在城门早就已经关了,就算再急着赶路的商人也不会在这样的黑夜出行。
不过城里倒是非常热闹,灯火通明,丝竹靡靡,关外本就没有什么宵禁的说法,尤其这种每日人员流动特别大的绿洲,晚上反而比白天还热闹些。
安蓝沿着城墙走了一段路,终于在一个特别僻静隐蔽的角落除发现一处被荒草和碎石掩盖起来的洞口,他挪开那些遮掩物,做贼一样爬了进去。
有绿洲就有水源,在沙漠里水源就是命脉,于是就有人做起了无本买卖,独自或者联合其他人霸占绿洲中的水源,然后以极高的价格卖给过来补给的人。
一些生活在周围的人买不起水就会在夜晚来偷,这种情况有的地方会严厉打击,有的地方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生意主要宰的对象还是那些过路的商队。
连接着城墙的是一片小树林,出了小树林就到了湖边,湖岸上围了一圈帐篷,将岸边占得严严实实,偶尔还有人巡视,应该是所谓的守湖人。
看这严防死守的程度,安蓝估计那个洞应该是新开出来不久的,不然早该被发现并堵起来了。
将洞口重新掩饰好,安蓝蹑手蹑脚地靠近岸边,趁着巡视的人回帐篷立刻跳进了湖里,看守的人听到动静纷纷出来查看,然而除了水面荡起的涟漪什么也没有。
那些人惊疑不定地举着火把搜查了许久一无所获,湖里也再没有什么动静,估摸着要是活物不可能在水下呆这么久,这才叽里咕噜地交谈一番后各自返回了帐篷里。
湖心最深处安蓝摸着自己的尾巴满心愁苦,他到底什么时候能走出沙漠啊,鳞片都快没有光泽了,而且天天啃干粮,沙漠里根本没有好吃的食物,这湖里甚至连条鱼都没有。
以后再也不来了。
安蓝可怜巴巴地啃了口湖底的水草,又吐了出来,好难吃,比海里的藻类植物还难吃。
不知道九公子……
不能想九公子,安蓝立刻打住思绪,把眼睛一闭在心里自己哄自己睡觉。
大概是跑了一路真的累了,不知不觉真的睡了过去,又梦到了长辈讲史诗的场景,和昨晚几乎一模一样。
这不对劲,从梦里醒来的安蓝皱着眉头沉思,连着两天做同一个梦那必然是有特殊意义了,他认真思索回忆,脑海中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了什么。
当年讲人鱼族史诗的时候在场的不止他一个,还有一群小伙伴,听完种族诞生的传说后,就有一个和他性别一样的小伙伴天真地问男性人鱼是不是也可以生孩子,毕竟始祖都是男性。
长辈慈祥地回答,“神灵为我们区分了性别,便是让我们各司其职,正如月亮不能代替太阳来照耀万物,男性也不能像女性那样孕育后代,除非……”
他和一群小伙伴顿时被这个除非勾起了好奇心,“除非什么?”
长辈道:“除非族群中的女性都消失,为了种族的延续,会有男性转变为女性,众神归隐的时代我族便是凭此幸存下来的。”
众神归隐的时代,神界与人界分离,灾难频发,法则混乱,各个种族都陷入危机,没想到当年人鱼族已经危急到这种地步了。
可那时候他们还都是一群宝宝,根本无法体会到那段历史的沉重,只觉得这非常神奇,那个小伙伴还好奇地追问,“那如果只剩下我一个,还会变成女性吗?”
那位长辈都被问得愣了下,然后才微笑着回答,“我们不仅是海神的后裔,还拥有生命之神的血脉,受到祂的宠爱和祝福。”
“如果有一天世上只剩下一只人鱼,那么为了更好的繁衍,他/她的情热期将会缩短,从固定变为无序——固定的情热期只是那位高贵的神祇不允许我们像曾经的先祖那样淫.乱。”
“与此同时,女性人鱼将不再受到限制,即便是与非灵魂伴侣交合,也能生下子嗣,而假如是男性人鱼……”长辈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他能通过交合使任何生物怀孕,哪怕是龙族也会怀上人鱼的子嗣,而且对象不论性别。”
哪怕后来长辈强调这样生出来的孩子就不再是纯血人鱼了,安蓝当时还是觉得我族真是厉害坏了。
可以说只要这世上还有一只人鱼,人鱼族短时间内都不会真正灭绝,除非一代代血液稀释直到彻底无法觉醒。
啊这……
如果那位长辈说的都是真的,那理论上来说他现在完全可以无视不同种族之间的生殖隔离,哪怕是雄性他也能让对方怀孕?
比方说让九公子给他生一条小鱼什么的。
安蓝咬着指甲笑了出来,完全无法想象那种景象。
而且就算真生出来也是个混血人鱼,寿命不长,他如果真想在这个世界将人鱼族延续下去,就必须生很多很多孩子。
这不行,他做不到,就算生下来就扔,也找不到那么多愿意给他生孩子的对象啊。
不过有一点非常麻烦,按长辈所说,为了提高生孩子的效率,人鱼将不再受情热期的限制,时间会从固定变为无序,也就是说他随时有可能再次陷入fq状态?
安蓝内心非常抗拒,他好不容易才度过了今年的情热期,怎么又来,做这种事很累的好不好?
真是太让鱼暴躁了,
天色刚蒙蒙亮安蓝便悄悄上了岸,不是他不想多留一会,只是天一亮那些守卫就都醒了,再想离开就不容易了。
而且这片湖虽然很大却并不深,湖心水深也就几米而已,万一有人划个船巡湖,一低头就能透过清澈的湖水看到湖底的他。
还是从昨晚的洞口离开,安蓝本来还在继续赶路和进城之间犹豫,可是当他看到城门不远处站着的东方不败时果断选择了前者。
估摸着东方他们昨天晚上来找他,找到这里失去了踪迹,天色又晚,面前还有个沙漠里可遇不可求的绿洲,所以决定在城外露宿一夜,第二天一早进城去看看。
原来他们这么担心自己的吗?
安蓝一边悄悄贴墙溜走一边感动地想,可他现在是一只为感情苦恼的鱼,暂时只想静静,只能辜负他们的关心了。
这也是人鱼们的常规操作了,但凡遇上失恋了/不想被某人追求/不知道怎么面对某人等等感情问题,人鱼们就会选择去远行,等游过各大海域看遍所有风景,差不多也就想通了。
还想不通的那就继续旅行,几十上百年都不见回来的也不在少数。
安蓝继续上路,可漫漫黄沙他觉得自己似乎越走越深了,路上竟连一支商队都看不见,直到眼前出现了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沼泽。
这里或许曾经是一片无比广袤的水域,只是后来枯竭了,然后形成了这样一处险恶之地。
这地方普通人看了必然是头皮发麻,一步也不敢轻易迈,安蓝却觉得这里舒爽极了,这里到处都是水元素,比干燥的沙漠好不知道多少倍。
可惜,要是这片湖没有干涸就好了,他很愿意在这里多呆几天。
安蓝迈出一步,泥泞柔软的泥沙刚开始迫不及待地吞噬他的鞋子便陡然变得坚硬起来,那一小块瞬间呈现出一种被抽干了大多数水分的皲裂状态,不再继续下陷。
一步一步慢慢朝远处走去,安蓝走过的地方留下一小块一小块坚硬的土地,生生在这片死亡沼泽地带开辟出了一条安全的道路。
虽然也许过几天这些落脚点又会被侵染成柔软致命沼泽的一部分,可现在它只能无能为力的任由安蓝横冲直撞地穿行而过。
只是这样做对安蓝来说消耗有点大,尤其是这片沼泽实在太宽广了,一两天也未必走得出去,周围又没有什么可以入口的食物,就算铁打的鱼也会受不了。
好在没过多久安蓝就发现了脚印,在沼泽这种地方脚印可以留存很久,而这些脚印不只是人,甚至还有骆驼和马的,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这确实说明已经有人探索出了安全通过这片沼泽的道路。
接下来他便不再出力,直接按着那些脚印的路线走,虽然有些绕但确实没有任何危险,甚至跟着脚印还能在这片无边无际的沼泽里找到适合过夜的地方。
走了两天后前方突然出现一片林立的怪石和无数倾倒枯死的树木,树木是自然形成,那些怪石倒像是人工布局的。
安蓝迟疑地停下了脚步,却听远方突然传来一阵嘹亮的呼喊声,有人喝道:“万丈高楼!”
安蓝:?
他下意识地转头朝四周看去,然而根本没看到什么楼。
迟迟等不到答案,那人又重复了一遍那四个字,安蓝迷惑地提高了声音问,“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话音刚落,那枯木怪石交错的林子里便一静,片刻后传来厉声的质问,“你是何人?!”
与此同时二三十人从各处鬼魅般现身将安蓝团团包围,每人手上都拿着一把拉开的弓,所有寒光烁烁的箭头都对准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不生子!真的不生!鱼只能让别人生他自己生不了,但主受文怎么可能让攻生子呢,我自己都会被雷死的
第60章
如此不友好的待客方式让安蓝下意识地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那些人,四面八方都被杀机包围的感觉让他紧张,对一只凶猛的捕食者而言,这种威胁只会越加激发凶性,然后把对自己散发杀气的对象撕个粉碎。
不过安蓝不是一只没有理智的野兽,按捺住攻击的欲望和不开心,他抿着嘴小声说:“我只是路过的。”
“一派胡言!”为首之人根本不信,“此地根本不是寻常人能来的,没有人带路,不知晓安全路线,大罗神仙进来了也必死无疑。”
安蓝有些愕然,“你们的神仙这么弱吗?”
不是吧不是吧,连片沼泽都走不出来还配叫神仙?他走了一路,这就是一片普通的沼泽啊。
为首之人先是一愣,然后便怒上心头,他以为安蓝是在讥讽他,冷笑着一挥手,“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动手!”
这些弓箭手有着士兵般令行禁止的行动力,首领一声令下便纷纷松开了手,蓄势待发的利箭瞬间破空而去,凌厉无匹地射向包围圈中心的安蓝。
安蓝睁大眼睛,立刻闪身躲避,心中懊恼,早知道刚才就先下手为强了,见这群人和自己说话就以为这他们是能够好好沟通的。
他躲得艰难,这些箭矢的速度在他眼中虽然放慢了,可人鱼在水里才是敏捷和速度的王者,在陆地上并没有比普通人类灵敏多少,不断有利箭擦着他的耳畔飞过,让他必须集中所有精神躲避,连半点分神都不敢。
第一轮还没结束第二轮箭雨立刻紧追而至,安蓝狼狈地在地上打了滚,几支箭钉在他身后的地上,抓住时机他一声尖啸刚要出口,一支利箭冷不丁从身后某个刁钻的角度射来精准又狠辣地扎入他的肩背。
“啊!”还没出口的尖啸立刻变成了一声痛叫,那支箭强劲的力道甚至让安蓝踉跄扑倒在地。
弓箭手们纷纷朝箭飞来的方向看去,三个穿着藏青色斗篷的英俊青年骑在马上,其中胸前绣着“五”字的青年正神色淡漠地放下弓弦还在震颤的长弓。
“这是什么人,他怎么来到这里的?”
三位急风骑士的出现让这些人露出了恭敬的神色,一时也顾不得安蓝了,反正那个身份不明的少年也受了重伤,想跑也跑不了,而且看上去身手很差的样子。
“他说他只是路过这里。”弓箭手领队回答道。
听到这个回答,五号骑士皱起了眉头,冷冷道:“不可能。”
“我也这样认为,所以准备先将他擒住再审问。”
急风骑士点头,刚要下令将人抓过来就听到一阵细细的哭声,所有人循声看去,就看到背后中了一箭的娇弱少年抽泣地撑着地缓缓坐了起来。
安蓝艰难地坐起身,每一点细微的动作都会牵扯到背后的伤口,他颤抖地伸出手碰了下背后的箭,剧痛瞬间让他缩回了手,“疼……好疼……呜呜……”
长这么大安蓝就没受过这么严重的伤!
哭泣也会牵动肌肉,所以他越哭越疼,越疼就越忍不住,眼泪像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周围人都震惊地看着他。
这是什么精怪化人吗?
安蓝一边哭一边捡起掉在衣服上的泪珠往嘴里塞,可是箭还插在伤口里,伤口自然无法愈合,片刻后他含泪抬起头看向那些伤害他的人类。
“我好疼啊……”
一箭都已经这么疼了,可这些人类手上还有许多箭,绝不能让他们再有攻击自己的机会了!
……
半个时辰后安蓝坐在大片血泊里,周围散落着些许残肢和一地尸体。
他喉咙酸涩,毕竟刚才哭得有点厉害,抽抽噎噎的非常影响发挥,导致这些人时而自相残杀又时而清醒过来,断断续续反反复复,以至于现场格外惨烈。
小心翼翼地再次将手伸到背后触碰那支箭,他意识到不把这支箭□□伤口就愈合不了,甚至还会越来越严重,可他才用了一点力,钻心的痛就让他松了手,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
休息了会安蓝再次去握箭,这次用的力气大了些,疼得他发抖,箭却纹丝不动,他又脸色煞白地松了手。
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安蓝不敢再轻举妄动,他从面前的血泊里捡起一支箭查看,发现这支箭的造型非常奇特,箭头不仅重还有十分锐利的倒钩,甚至还开了细小的血槽,看着就特别狰狞歹毒。
即使对人类的武器没有多少了解的安蓝也能看出这支箭有多棘手了,光是那个倒钩,硬拔的话恐怕就能让人痛不欲生。
安蓝扔掉箭,不敢再随便去拔背后的那支,不知道前面能不能找到人类的医师帮他取箭。
他艰难缓慢地站起来,一身衣服被血浸透大半,混合着尘土,背后还插着一根箭,看起来无比的狼狈,像是刚从惨烈的战场上逃出来的一样。
安蓝一步一个血脚印,踩着四零八落的残肢哭唧唧地朝那群人来的方向走去。
因为身上带着伤他走得更慢了,黄昏时分才看到人烟。
这里不是一片绿洲,或许曾经是,但现在只剩下荒芜,却还没有完全被黄沙吞没,神奇的是竟然还有人生活在这片土地上。
石头砌成的房子伫立在风沙中,女人、孩子、男人四处走动谈笑着,充满了烟火气,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聚居地。
直到安蓝踏上了这片土地。
目之所及所有的喧嚣瞬间静止,哪怕是幼小的孩子都用一种直勾勾的诡异眼神看着他。
安蓝停下了脚步,红着眼睛与他们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才有一个妇女站出来和蔼地询问,“小兄弟,你这是怎么了,遇到强盗了吗?”
安蓝没有回答,他察觉到这些人有点不对劲,强壮的女人、高大的男人、还有虎头虎脑的孩子,这里看不到一个老人,而且他们身上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煞气。
“小兄弟你怎么不说话?”那女人向他走了过来。
“你别过来。”安蓝立刻出声制止她靠近,“这是什么地方?”
女人看着他回答,“这里是楼兰故地。”
“楼兰?”安蓝觉得这个名字非常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
他绞尽脑汁想了片刻终于想了起来,“那个什么快活王是不是就在这里呀?”
周围人神色微变,那女人眯着眼睛笑道:“小兄弟,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和他废什么话!直接把人抓了送到王爷面前任由王爷处置,你没看到他背上那支箭和一身血吗,这小兔崽子不知道杀了我们多少人闯进来的!”
不等安蓝说话一个大汉就不耐地喝道,然后怒吼着朝他扑了过来,妇女啧了一声骂了句蠢货,继而也抽出鞭子向安蓝甩来,他们一出手其他人也纷纷拿出武器围了过来,就连那些幼小的孩子也从腰间拔出匕首,狼崽子一样凶狠地盯着安蓝。
安蓝吸了吸鼻子,嗓子已经哭得有些哑了,他委屈又茫然地喃喃道:“……为什么又打我?”
他抬手一抓,朝他扑来的壮汉顿时大口大口地喷出鲜血。
“我只是路过……”
转动手臂再用力一抓,向他挥鞭的妇女瞬间开始枯萎,脸上出现道道沟壑。
“真的好疼……呜……”
红肿的眼睛里再次积蓄起眼泪,安蓝抬起的手僵在半空不敢再乱动,那些围上来的人也被他诡异莫测的手段吓退,骇然地看着地上扭动的两个人。
男人很快就因为失血太多晕了过去,可是鲜血仍不停的从他嘴里鼻腔等地溢出,而那个女人则肉眼可见的缩小了一圈,衣服变得空空荡荡,露在外面的皮肤枯黄干瘪。
安蓝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放下抬起的那只手,能不动还是尽量不动的好,嗓子哑了唱不出好听的歌曲,他只能退而求其次,用无声的恐惧消灭这些对他不怀好意的人类了。
会致命的错误不能犯第二次!
“发生了什么事?”
安蓝正准备开口,一道低沉悦耳还有些熟悉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他转头看去,穿着灰袍的高大男人站在他身后,面容丑陋,目光沉静,一只袖管里空空荡荡。
安蓝对这人的长相完全没有印象,直到有人喊了句“财使大人回来了!”他才猛然想起这人是谁。
“是你!”
是那个把他骗进古墓的大骗子,王怜花说过大骗子就是快活王的财使,还准备绑架他问九公子要巨额赎金的。
虽然王怜花也是骗子,但安蓝觉得这点他说的是真的,否则这个财使没有必要把他骗进古墓,当时除了威胁九公子他又没什么用。
对于骗过自己的人安蓝印象都特别深刻,立即想起了对方的名字,“金无望!”
金无望神色也有些诧异,“是你?”
看着安蓝如此狼狈的模样,他顿了顿又问,“只有你一人?”
安蓝瞪他,“对,九公子不在,你就算抓了我也拿不到钱。”
金无望沉默片刻,“我是回来向王爷复命的,不会做多余的事情。”
安蓝依然对他心怀警惕,金无望又道:“你背后的箭最好尽快取出。”
这突如其来的关心让安蓝怔了怔,下意识回答,“我不会拔……”
金无望看着他的目光里多了一丝同情,他当然知道快活王特制的这些箭有多狠毒,中箭之人不是流血至死,就是拔出箭以后伤口无法愈合感染而死,不论怎样都是凶多吉少。
但□□好歹多一线生机,他想了想道:“方圆千里之内只有王爷身边有高明的医师,你跟我去见王爷,或许还来得及救治。”
“真的吗?”安蓝迟疑地看着他。
不是他记吃不记打又轻易相信骗过他的金无望,而是他完全无法抗拒金无望的这个提议,伤口实在太疼了,他真的不想再背后插着一支箭到处走了。
金无望道:“我不能保证,但可以一试。”
他来的时候也看到了那片尸横遍野的地方,快活王虽然是个冷血之人,但也是个惜才之人,安蓝能以一己之力杀了三个急风骑士和那二十多个弓箭手,已经足以入得快活王的眼了,有很大的可能快活王会想要将安蓝收入麾下。
而快活王又喜欢先施恩,换得看中的奇才对自己心悦诚服感恩戴德,然后心甘情愿追随,比如当初的自己。
如果快活王真有意愿,那眼下安蓝的情况就是最好的机会,前提是他能活下来的话。
安蓝思考良久点头,“好,我跟你去。”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谢谢你。”
金无望似乎是淡淡笑了一下,“就当是还你。”
还上次骗他的事吗?
安蓝觉得这个金无望大概也许真的不是个坏人。
虽然他骗人、绑架、勒索,但真的不是很让人讨厌。
奇怪的人类。
随后安蓝跟着金无望去找那位快活王,周围的人也没有再试图攻击,没过多久他们来到了一处地下入口。
安蓝看着那平整向下的石阶问道:“这下面是哪里?”
金无望在前面带路踏着石阶往下走去,“这下面是曾经的楼兰城王宫,被风沙掩埋在了地下,王爷发现后便修缮此地作为了据点。”
总觉得很危险的样子,这种地方真的能住人吗,塌了怎么办?
安蓝忧心忡忡,觉得此地不能久留。
地道尽头是一座金碧辉煌美轮美奂的宫殿,可以看出快活王是真的下了心血和力气复原的。
如果这个世界也有龙族,他们肯定会喜欢这个金闪闪的地方。
金无望让安蓝先在外面等待自己进去向快活王复命,然后等快活王传召的时候再进去。
安蓝对比没有异议,一边等待一边研究着宫殿柱子上的雕花稍稍转移注意力好降低一点疼痛感,直到宫殿里走出一个少女告知他王爷要见他。
怀着期待安蓝跟随少女进了宫殿,正殿没有人,少女带着他转进了后殿,安蓝定睛往上首一看,顿时刷地一下蹿到了立在殿中的金无望身后,小心脏像被鹿疯狂顶撞着,连剧烈动作带来的疼痛都感受不到了。
为什么九公子也在这里啊?!!《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