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第31章夏日炎炎对一把扇子而言,二十美元,已是天价。
最起码在中国,这样的手工艺品,卖不上这个价格。
说出三十美元,杜克斯没有撒腿就跑的时候,沈盼睇心里有了数,这事还真可能成。
对国人来说的天价,对洋人来说或许只是洒洒水。
她提的价格,让杜克斯觉得还能有商量,这个价格能定在二十、三十美元之间。
不会高过三十美元,但也不会低于二十美元。
按照他们国家的最低工薪,工作八九个小时,就有三十美元。
对一个硕士生来说,是工作两个小时。
而一个商人眼中的三十美元……不算是什么事。
杜克斯能够继续跟沈盼睇谈下去,她心里有一个价格,这个事情就有商量。
生意不能够一次谈成是常态:“我想通过商量,我跟沈都能有一个满意的结果。”
其实沈盼睇的外语水平,不足以她更深刻地跟杜克斯聊下去。
托杜克斯的福,沈盼睇进了为洋人服务的餐厅。
里头的服务员,比国营饭店的热情多了,那周到的笑容,令人恍惚。
进过国营饭店跟没进过国营饭店的都得恍惚。
从餐厅出来,薛宣第一个问起的不是沈盼睇跟杜克斯在说什么而是:“那些是人吃的么!”
最主要的是,那怎么吃的呀!
入乡随俗懂不懂!
不过杜克斯就没有给他点菜,是等菜上了不经意说忘了点他的了,把菜单给他让他自个点。
薛宣记住杜克斯点的菜,瞧了一眼……
有一点点窒息,如果是自己付钱,不想吃,如果是杜克斯付钱,吃不来。
不过他们也不是来吃饭的,薛宣尽量漫不经心将菜单放在一旁。
菜单上是他不认识,或者觉得自己不认识的食材。
没有一样的价格是低于他们一天的伙食预算费用的。
在餐厅里,薛宣担心自己出不了那扇门。
杜克斯像认定两个人不会用西餐一样,给沈盼睇点的是蛋糕跟饮料,而他自己是一份煎牛排,一分马赛鱼汤,配上红酒。
至于薛宣,更是被他给遗忘了。
薛宣很庆幸,他们还是走出了那扇门,没有花一分钱。即使在里头,心里有多么焦躁,其实多么坐立不安。
动作上没有逾矩,可会不会僵硬?
不安会不会从眼神中透露出来?
从最初的愤怒,到后来的是,薛宣自己也说不上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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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看¨书¢屋!……首′发曾经觉得天也不怕,地也不怕,也没什么事情能难得住自己。
一次远门,让人觉得天也大,地也大,一切跟他想的学的很不相同。
那牛排还能看见血丝,那么一块有半斤么?
价格可不是半斤牛肉的价格。
还有什么鱼汤……价格有些不可思议。
相比之下,沈盼睇吃的蛋糕,价格还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总之,这对薛宣来说不是一次美妙的体验。
西餐厅内富丽堂皇,自青羊来的他们从未见过。觉得不自在也寻常,毕竟广州的本地人也没有机会到这儿来。
一方面,里头的消费,不是普通劳动者能够接受的;
另一方面,他们也进不来,这儿招待洋人香江人,并不招待没有外汇券的内陆人。
薛宣出来之后还心有余悸,像是鱼儿终于入了水。
里头再好的氛围,也只是让他浑身不自在,像是一只滑稽的猴子。
杜克斯给沈盼睇留了联系方式,这笔生意算是谈成,不过两个人都对对方没有多少的信任,他们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杜克斯只用担心自己得不到一把喜欢的扇子,并不影响他什么。
沈盼睇要面对的却是金钱精力都打水飘的风险,不过如果杜克斯诚信,这笔生意沈盼睇能大赚一笔。
回去的时候,扛着大包上火车。
抵达鹏城的时候太阳下山,天都暗了。
包里头是是夏天的背心。
次日天未明就去关外,回来后还赶上早市,啃着肉包卖衣服。
背心三块五,短袖四块五。
摸上去光滑,穿起来凉快,价格又便宜,一个早市就卖了五六十件。沈盼睇拿了四百件的货,拿下的价格算是比较低的,背心两块五,短袖三块三。^0加0/小?说!网_¢已……发?布最新加章?节。
他们去广州一趟,来回都没有空走,不辜负一个人十块钱的车费。
到了十点,薛宣去工地,沈盼睇回家烧个菜,给薛宣带饭。
除了头两天,他们的伙食费没有超标过,买了一块八的瘦肉,分两顿烧,中午青椒肉丝盖在饭上,再每人一个蛋。
工地上的背心很好卖,三四块钱他们一天能挣出来,而一件背心能穿许久。
沈盼睇过去的时候,薛宣带的无袖背心都卖完了,短袖还剩了三四十件。
沈盼睇拿来的三十件无袖解了燃煤之急,她也顾不得吃中饭,往回赶拿剩下的无袖,还有五十件的无袖背心。
最后拿来的五十件背心没有卖完,他们只是吃了个饭,就继续做工。
人少了两个人才找了个荫底吃午饭。
理了一理无袖还有三十八件,短袖五十二,卖了一百六十二件背心,五十八件短袖。
男人的购买力也不容小觑……
早市上女人给男人买衣服,多选短袖,到了工地上男人自己买那就是背心。
能卖得快,是因为这衣服确实是便宜,一些外地人拿的批发价也不过如此。
他们就是去广州买衣服,那也是要这个价的,沈盼睇薛宣是挣钱的,可在工人眼里,他们也没亏钱。
晚上去工业区一趟,背心应该能卖完,短袖就不太清楚。
沈盼睇心里有了数,一个人坐火车去了广州,还买好了回程票,来回都只有站票,到鹏城得八点多。
卖掉五六十把芭蕉扇,批了三百件背心,跟昨天一个价,另外还拿了二十五件的确良花衬衫,比单色衬衣贵五角。
“货比三家,发现还是我给的最实惠,我都不蒙你的,给别人我一件要多挣两毛钱是基本的。”
一件一毛五,一百件就是十五块钱,四百件就是让利六十块钱。
这价就是为了挣回头客的,这姑娘就是个中间商,从他这边拿货,又把货卖给外地人。
不过他是一次性就拿出去这么多货,那些外地人可能就买几十件,有的抠门要死,就是试试水的一样十几件的也有,那种的他都懒得招待,十几件的也想要批发价?
“先头我心里就有数,老哥这里拿货,我有赚头。这有赚头的事情就要挣,时间就是金钱,小本生意一天耽搁一天的北边的夏天都给耽搁过去,那哪里还有钱挣。”
“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
这标语,是被总理肯定过的,喊出?来可真亮堂。
姑娘这话说到他心里头去了,一下子被点明方向。那些到他这儿批货的人,要是都懂这个道理,不跟他挣那几毛钱的事就更好了。
这话漂亮得他差点忘了,沈盼睇到他这儿拿的也是底价。
“花衬衣很好卖的,你不多买一些,别的人拿这么几件我最起码要四块五,这个真的好卖。”
小姑娘笑:“实话实说这花衬衫再好卖,接下去也只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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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边卖,那些来拿货的,过段时间要拿秋衣,人家那边不热,短袖衬衫拿去不一定能卖得掉。`比奇……中^文?网/追最新章?节_……”
老板不好意思笑笑,确实就是这样一回事,不过看小姑娘拿这么多背心,想来是有销路的,也不知道之前是在谁家拿的背心。他认定沈盼睇,主要就是买卖背心的,把背心批发给外地人。
倒是没有怀疑沈盼睇就是外地人,她说话太顺溜了。
“妹仔是有本事的,这花衬衣再俏半个月没问题的啦,别说二十就是两百件,我瞧妹仔也能卖精光。”
虽然心里头嫌弃批十几件的人,可现在的人批十几件也要讲东讲西,都不一定买,像沈盼睇这样利索的生意,跟送上门的钱一般,也不耽搁他什么生意。
他进货都是千件起批的,别看他一个几平米的铺子,一个月的营业额也是上万的。要是多几个沈盼睇这样的进货商,他就不怕积货。
沈盼睇吃上晚饭,已是晚上八九点。
她吃过中饭后就是赶车批货赶车的,就喝了一壶水,别的没吃。
“下回再去别不舍得买吃的。”
货很好卖,要是都这样好卖,两个人肯定还是要分开行动的。路上要费五六个小时的,车上就是人挤人也都不是安全的。
“不是舍不得,是一开始不饿,后来不想吃,这人一下火车,才感觉到饥肠辘辘。”
“那你这是,累不觉饿。”
这形容挺贴切的,可不就是累到麻木,连饿也感觉不到了么。
薛宣从小有个好后妈,人前憋气人后受气。不过他没有长成一个受气包,而是在跟人打架中,让同龄人都不敢嘴他,说他的是非,这背后说人话都得担心隔墙有耳。
他的脾气不是从反抗家长开始的,而是跟别的人打架开始,然后能骑着老爸的二八大杠卖冰棍。′咸-鱼_看`书??无`错内′容′要是个受气包,他大概是遇不到沈盼睇的,他明白得很。要不是他有自行车,沈盼睇都不会寻上他。
他算起来胆子不小,可沈盼睇的胆子更大。
从一开始遇见她,就惊讶于她小身板大力量,体力上的,精神上的。
两年的时间,沈盼睇与最初遇见已很不相同,她有很大的变化,又可以看见她与两年前的相同。
沈盼睇的胆子真的很大,一个人这样来回广州跟鹏城,不是跟别人说她十六岁,她就有十六岁,她做的事,根本不像是一个十三岁的人回去做的。
带在农村里,十三岁知道什么,可能去的最远的地方是镇上,只有一条街的镇,又或者都没有去过镇上,走过最远的路是学校。
十三岁,跟着爸妈在田里做事,外头找不到活干,家里头一亩或者几分的地又不够种的。
会想什么,想着白色冰棍箱里头的牛奶冰棍是什么味道的,冰砖化开了也好吃么?
想着明天可不可以吃上一碗大米饭,能不能找到一个活干,去搬东西能不能包个饭。
而沈盼睇的十三岁,坐两天两夜的火车从夏城到广州再到鹏城,她可以一个人来回广州鹏城,回来的时候衣服包裹是两个人分着拿的,也不知道沈盼睇一个人是如何将包裹拿到火车站的。
“我坐三轮车到火车站的,包裹是托运的,也花了两块钱。”饿的时候吃饭特别香,蒸肉汤跟饭都是温热的,恰恰好,一口肉汤都是肉的鲜美,很下饭。
薛宣午睡过后也在摆摊,到了七点去车站,在工业区,短袖衬衫比背心卖得好,在建筑工地,还是背心好卖。
背心是卖完的,短袖衬衣还有六十件。
“今天算一次帐,以后再算总帐。”吃完饭,沈盼睇开始分钱,“今天的钱是我出的,你只出力,所以挣到的钱。二八分,三百四十件衣服挣了三百六十,昨天的车费不算,你拿72,我拿288。”
“把没有卖掉的六十件短袖算在今天的进货单里头,今天就是三百件背心,二十五件花衫,六十件短袖,今天得算上车费托运费,成本是1055元。你的72算在成本里头,再拿四百多我们就五五分账。”
薛宣差点磕到下巴:“这怎么可以!我只是你的一个小工,五五分太夸张了。要不是你,我完全想不到买卖衣服。”
沈盼睇似乎挺喜欢挣钱的,可说出这样的话,又觉得她对钱挺不在意的。
他是喜欢钱,也想到买卖东西,可是他想到的还是他的收音机,而且他已经能搞到录音机:“再说,我也拿不出四百多……”
他的四十张大团结,只剩下二十来张。
房租日用就四张大团结(伙食费还未用完),然后就是各种电子器件不知不觉也花了十多张。
薛宣拿出缝好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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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一张数,没一会儿就没了:“二十一张大团结,还有些细碎。
沈盼睇毫不客气揽过二十一张大团结:“好,就这样,你三我七,这样以后记买进卖出的钱,到时候算总帐,省得天天分钱。”
这样的分法,薛宣更能接受,身上的几块钱也够他用的。
“明天你穿这件衣服。”
衣服是他们明天要卖的花衬衣花衬衣的版型好看,又是香江风的。
?
“靓仔,这身上的衣服精神,怎么卖的。”
沈盼睇怼了怼薛宣的胳膊,被夸一句就不知道说什么:“人靠衣装,这衣服穿着人都靓,就六块钱。”
“昨天不才四块五,这个哪里这样贵。”
六块钱的衣服其实算不上贵,但夏布本来就要比秋冬布便宜:“再便宜点哇。”
她拿着衣服左看右看。
“就是这个价,都是最实惠的,香江人都这样穿的,那边十几块钱都买不来哦。”
薛宣就看着沈盼睇表演,他也应该说些什么,才不显得像个哑巴。昨天能卖得快,得靠阿拉伯数字大家都认识,工地上的人真的是哪里的调子都有。
像今天这样遇到当地人的,就得靠沈盼睇说话。
“这就是香江风,有这样一件衣服才是体面,六块钱也不贵的哇。要是觉得贵,这单色衬衣也好看的,单位上工作的都喜欢,花衬衣年轻人最喜欢。”
本来大姐这个年纪也不追求什么潮流。
但是香江风她是知道的,沈盼睇这样一说,她就想起家里头儿子也说过。这样一想,对这衣服就有了要买的念头。
六块钱的衣服,她不是买不起,家里头跟前几年比好太多了,收入翻了两番,就是习惯没改变,就是计较。第^一^看-书?网``追?最新_章^节_
“浅蓝的花的都一件。”给家里那口子也买一件,昨天瞧了最后没买,男人在桌子上说起隔壁有新衣服,人活着不蒸馒头争口气,「背心也要。」
沈盼睇又细细说了大小,大姐听着新鲜:“怎么不卖女人衣服?”
“量大才有赚头,量小我卖得高,也没人到我这里买。”
也是这样一回事,就是看着香江人,她也蛮想穿他们的衣服的。要是贵,肯定舍不得买,但是咬一咬牙,买一件那也很体面的。
有人从广州回来,穿得跟香江人一样,一问衣服那都是要十几几十的。
样子比商店里潮,价格倒是没有比商店高,但……火车票都要十块钱。
到了十点一个去工地,一个去烧菜。
油焖虾,丝瓜肉汤。
这一回沈盼睇都不带停留的,送了饭就往火车站去,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一毛钱到火车站。
沈盼睇这样赶趟了六天才算是停下来,因为下雨了。
听着外头的雨声,沈盼睇没有再早早起床,等到了八点钟才从床上爬起来,这样的雨并不会下一整天,可沈盼睇给自己放了一整天的假。
顺便吃些好的犒劳犒劳自己。
两个人在鹏城吃的每一顿,都是好的,两块钱的伙食标准,在海边吃鱼,两个人每天吃的都是能让大部分人羡慕的。
这五六天,沈盼午餐晚餐都是在路上。
就算吃的是美味,人在这样的折腾下,也没有感觉的自己是在享受的。说一句吃顿好的,犒劳自己也没有错。
算总帐的时候,还是有些惊人的。
六天,有三天是去进货的。
另外三天沈盼睇是过去卖芭蕉扇的,去的三天车费托运费三十五块钱。
剩下的是两千的货,和八百多的现金。
算下来每天能挣三百块,三十张大团结。
“以后要是进货能直接拍电报,他运过来,那样算起来大概能少两块钱。但那样不好挑货,要是把库存清给我们,我们也没办法。”
沈盼睇说起蒲扇已经有了模仿者,这才摆出去一礼拜,比起当初水晶糕的模仿者来得早许多。
虽然沈盼睇知道自己还能挣下去这个钱,但是她没打算挣了,在那边她也没有订芭蕉扇,她卖出去的芭蕉扇有六百把,挣到的有三百块,是纯挣到的。
沈盼睇自个那儿的现金是一千五,有八百她藏得很好,有七百她之前用来补货,不过之后不需要补货,两个人的流动资金够了,又不是一天批一次货。
“我跟制衣厂联系上,你要不要参一股,是定做的样式。”
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薛宣完全不知道:“你跟制衣厂联系上?你怎么这样胆大。”
“我一开始就是为了这个!”沈盼睇语出惊人,“想知道他们是怎么做衣服的,跟镇上的老裁缝有什么不一样的。”
沈盼睇村里头本来也有一个老裁缝,后来眼睛不怎么看得见了。
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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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要找裁缝做衣服,还是要找镇上的裁缝!咸`鱼_看?书¨网加加免?费¨阅读。
量体裁衣跟挑衣服还是不相同的,但有些是相同的。
沈盼睇在人家厂里头打了个版,做了个样,看上去还很像模像样就是了。
不过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最后是人家笑着给沈盼睇重新做了个样衣。
其实沈盼睇去过的制衣厂不只有一个,只是这家起做量最低。
广州的服装业看上去蒸蒸日上,这个厂却有倒闭的趋势。
一开始连沈盼睇也没有考虑过这个厂,别的制衣厂,担心的是拿不到尾款,是嫌弃要的衣服太少不给定做,这个制衣厂沈盼睇都担心厂跑路了。
这个厂是积压了一批布,导致厂里运转不起来,工资一发这运转就更成问题。
可量少意味着数量度低,单件时间长,意味着成本高,还真比不过别的厂。
厂里也在做衣服,可是样式不好看,在广州买不动,批发商看到这种样式也知道卖不高价格,一样的进价人家愿意买能卖价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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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盼睇自己带样式,倒是不考虑这个问题,这个厂五百件就起做。
原来,她天天来回五六小时车,这样充满干劲,是有目标的。就是听上去婉转了些,为了看制衣厂怎么打样,努力挣到打板的钱。
读书,跟看人制衣,在沈盼睇那里大概都是学习?
所以她才可以抛下这些时间。
不自觉地薛宣把这个话问出口。
沈盼睇想起了高第街遇到的那个人说起的walkman,它有小巧的身子,还有轻巧的耳机。戴着它应该感受不到多大的重量,在火车途中,也能听着磁带。
不过,真戴着walkman坐硬座,无疑在说:我是冤大头,快到我这儿抢钱。
“学无止境,对好奇的事情,花费点时间精力,能满足自己无尽的猜想,然后去想下一件事。”
在沈盼睇这里,也可以说是实践出真知。
微……趣-小说-网,最′新……章,节`更,新快加
本来准备吃大餐犒劳自己两人,索性去广州下馆子。
顺便,沈盼睇去把衣服定下。
因为,比夏天更早结束的,是他们在鹏城的生活。
第32章第32章夕阳就算让薛宣全部入股,他的钱有的是800里的三分,240,另外的是卖收音机挣的,有两百多,加到一块去都不到五百块钱。
比四十张大团结多,但是在衣服定制面前,并没有多少。
这一回沈盼睇给薛宣留了一点后路。要是制衣厂跑路了,薛宣不至于一穷二白的,收音机的两百多,她拿走两百,留了二三十,只要手里的衣服不全砸在手里,就能买到回家的票。
沈盼睇定下来的是四千件衣服,这在大厂也是能开工的。
不过付款方式是分期付款:
要求拿到九百件以后才会付接下去的订款,她预付的钱是九百件衣服的价。
九百、一千一、一千、一千,付款都在拿货前。
听起来沈盼睇是亏了,但是夕阳制衣厂寄存的那批布要卖给沈盼睇。
对夕阳制衣厂来说,这是一个大单。
“要是明天就出九百件衣服,怎么办?”
他们身上并没有多少钱,要是明天九百件,他们既拿不到衣服还丢了钱,两千五百多都会打了水漂。
“我们手里还有衣服。要真没钱,就继续卖水晶糕,不会更糟糕了。”
卖水晶糕有钱挣,比卖冰棍挣钱快,薛宣不觉得卖水晶糕是糟糕的场景,有被安慰到。
但显然,沈盼睇并不为水晶糕着迷过,她是可以为了学习舍弃一天十块钱的人。
沈盼睇不是一头扎进钱里头出不来的人。
薛宣惊觉自己竟然挣了这么多钱。
比挣这么多钱夸张的是,他之前都没有惊讶过,金钱好像只是一个数字。
是沈盼睇影响着他。
薛宣豁然开朗:“那就看是我们卖衣服快,还是他们做衣服快,我想,我们会是胜利的一方。”
“薛宣同志,请你保持这样的自信。”
“为了能我们胜利的可能性大一点,还是下次再下馆子。”
沈盼睇:……
他们的赢面不会因为几块钱发生多大的变化,他们差的或许不是几块钱,而是更多。
两个人还是没有成功犒劳自己,而是回了鹏城。
下过雨的傍晚,很是惬意,两个人加班加点卖衣服。
为了早点把手里头的衣服卖出去,在平日里休息的时候,骑着车去村里卖衣服。
六块钱一件的的确良花衬衫因着不要布料,也不难卖。
“其实他们不穷吧?”村里头衣服也不难卖让薛宣发出疑惑,“我看着他身上的衣服也不旧。”
沈盼睇理所当然:“所以啊他买的多,别的人买一件,他买两三
八十九
件。
因为他不缺衣服,所以他要买衣服。”
沈盼睇得出一个结论:“他钱多的没处花,跟我们一样。”
「……」不,不一样。
别人可能是钱多没处花,但是……他们是负债累累。
沈盼睇的负债更是他的四倍。
「你哑巴了?」
「快了……」马上又聋又哑。
沈盼睇骑在前头笑:“你压力别太大了,我们没欠钱,这家厂子,是一件衣服都不乐意多做的。现在是我们先给钱,这种情况,你不用这样大的压力。”
“四舍五入,我们一分钱都没有欠,是真的。”
……
四舍五入知道自己能这样用么。
衣服卖完的那天,他们第一次下馆子,那是从夕阳制衣厂订下货物的第五天,早市就卖完了。
中间进过两次货,把钱三七分了,沈盼睇拿了两千九百多,两个人都足够付夕阳制衣厂第二批货的钱。
这一次是制衣厂的货,两个人是二八分。
制衣厂跟沈盼睇说的一样,那是一件多的衣服都没做。
他们交了第二批的钱,制衣厂才做下一批货。不过这一回说了,会多做一百件的,按照他们厂的速度四五天后就能来拿。
拿着钱,她又去市场找了找货,八月还是热的时候,鹏城那边穿长袖的更是没有。
最后选了另外一家制衣厂,批了一批普通的汗衫,两块三,倒是便宜了两毛钱。
就是一件衣服能多挣两毛钱。
从厂里批的衣服五五分,订的「鹏程」印花衫二八分。
两人在下饭馆搓了一顿,八块钱。
前几天的压力大了,薛宣没有吐槽花费高。
八块钱在私家菜馆里,两个人可以吃得很好。
这八块钱被他们排除在伙食费外。
回去已经晚上,不然沈盼睇当天就想试一试,订做的「鹏程衫」能不能卖出去。
鹏程衫没有辜负压上全部积蓄的沈盼睇。
十一天,四千件鹏程衫销售一空。
加上顺搭的汗衫,沈盼睇挣了七千,薛宣挣了两千。
薛宣的从四十张大团结,到三百多张大团结。
沈盼睇更是有了一千多张的大团结。
可当沈盼睇要买下那批布料的时候,夕阳制衣厂将那批布料接了别的单子,鹏程衫的一万多元,为这个厂注入了新鲜的血液,那批布料适合秋装,他们厂活了起来。
说如果沈盼睇要做定制秋装,可以在他们厂里做。
意思是这批布料不买了,订好的价格吹了。
制衣厂接的单子并不能将那批布料全部用完。
但本来说给沈盼睇的价格比他们进价每米低了一毛钱,而今年这款布的批发价涨了两毛,一来一去,一米布差了三毛,假设一套衣服三米布,一套衣服成本差了九毛,三万米的布,差了九千。
沈盼睇本来就盘不下三万米的布,可是夕阳制衣厂,是一米的布也没有打算给沈盼睇。
厂里开始制造秋装,就能运转过来,至于跟沈盼睇说好的卖布?他们是制衣厂,不是纺织厂,什么时候卖布了。
这布要是给沈盼睇制衣服,他们厂得少挣一万元。
沈盼睇那四千件衣服,都没让厂里挣这样多钱,只是让厂里清了一次货,钱能流动起来,厂子能再撑下去。
薛宣对这事愤愤不平。
“所以一开始的说忙就是假的,我们无心顾及的时候,他就做好了把布给别人做衣服的打算。”
世界上无耻的人真多,写着的合同,也是没有用的。
诚信的时候那是金科玉律,反悔的时候那就是废纸一张。
夕阳制衣厂的行为,给沈盼睇摆了一道。
沈盼睇选择夕阳制衣厂,本身就是为了那一批货,那很适合她当时想做的秋款。
今年的夏季奥运会,中国运动健儿拿到了金牌,领奖的时候穿的就是长款的运动服。
鹏程衫挣到钱后,做秋款运动服的,沈盼睇本是这样打算的。
如果合作顺利,现在就改继续在夕阳制衣厂继续做运动服。
厂里打样的那个女工,觉得有些抱歉,跟沈盼睇说了抱歉,不过事情不是她能够决定的。
发生这样的事,沈盼睇自然不会在夕阳制衣厂定制衣服。
这边的服装厂并不在少数,大厂小厂都有,国营或者挂在国家名下的「私营」。
个体户在这一方面没有优势,他们的雇工最多七人,在批量服装制作上,个体户没什么出路。
通过读书看报跟实地调研的对比,沈盼睇发现,服装制作、批发上,个体户要做起来,还要有关系。
跟纺织厂之类的关系,跟制衣厂的有关系,才能在这大浪潮里吃上一大碗。
就算是夕阳制衣厂,人家也是挂靠国营工厂的,并不是什么个体户。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有的人因为多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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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吃牢饭,也有人挂着国营,做着私企的活,风生水起。`小说宅_/已¨发,布`最加新`章?节^
所以说夕阳制衣厂违反约定,沈盼睇也不能做什么。
到时候反手被送进去吃牢饭,甚至子弹,也不是没有可能。
鸡蛋不好放进一个篮子里,沈盼睇在一个大厂和一个小厂分别订下三千、一千件鹏程衫,这一回没有让薛宣跟着折腾,薛宣的钱是用来买电子产品的,电子产品比衣服贵多了,他确实可以买元器件。但是不倒腾几个好好的电子产品,薛宣又怎么实践出真知。
薛宣的自学,是一件费钱的事。
三千多,也不够薛宣「交学费」。
薛宣还是要往电子厂跑,沈盼睇不去了,她处理着她的蒲扇。
许秀兰带着两个孩子在家里头有时候也接点活做,拿着菜去大桥上,有时候也能遇到香江人,也就是说也能挣几个钱。家里带着两个孩子,她不能跟老公一样去工地上。
孩子一个七岁,一个才三岁,就是说上学也是一件麻烦的事,在这边上学要比家里头额外交钱,因为算是借读生。
孩子下半年要读书,要想省钱就得把还是送回家。有时候带着两个孩子,也会烦,可真要把孩子送回去,又是舍不得的。
可这事,许秀兰拿不定主意。要是她挣钱多一些,自然是把孩子留下来的。
她拿着几个鸡蛋敲了沈盼睇的家门。
小姑娘扎着清爽的马尾,从门里走出来:“是许姐啊,是有什么事么?”
许秀兰:“我……最近有人瞧见你兄妹两卖衣服,挺多人要买的……”
说着说着许秀兰倒是不好说下去,她是想来问问沈盼睇是怎么卖衣服的,有挣头么。
许秀兰要把菜篮子往沈盼睇那儿送。
沈盼睇哪里能收。
“我也不是要抢你生意,就是你们不就只是过来玩的,得回去上学,我抢不了你生意的。
许秀兰想好的,这兄妹两个不在这边久住,可以问问他们买卖衣服怎么搞的,把他们在这边的关系给接过来,自己干。
“许姐过来问,我是怎么做买卖的?”
“别人都说你们卖得实惠,说你是有厂里的关系。”
沈盼睇没有什么厂里的关系,她只是多观察多听,在去问价之前她心里头已经有了预期。
她拿到的价格或许真的比别人便宜,那也是因为她量大,那些能拿到更低价格的人,有厂里关系的人,应该不会来摆地摊搞零售。
许秀兰想从沈盼睇这里走人情,托沈盼睇从厂里头拿货,销货。
别人猜沈盼睇有厂里的亲戚,更让人乐意到沈盼睇这里买衣服。许秀兰能上门说这种话,要是沈盼睇说自己没有亲戚,转头许秀兰就能把这事情说出去。
“这事我不能答应。”
沈盼睇没有找任何的借口,只是出口拒绝。
许秀兰还以为人很好相处,想过会被拒绝。但是没想到沈盼睇一个理由都不找。
就是很直接,不留情面的。她想不明白,沈盼睇明明要离开的,她都问上门了,沈盼睇不能顺手帮一把。
“你不是要离开的么?”
“许姐,我也没有要把挣钱渠道丢给你的理由。我是要离开的,可我来了也没多久,我告诉你是不是还应该告诉街坊,告诉那些从我这里买衣服的客户,毕竟我都是要离开的。”
“这怎么能是一样的!”
这根本是不一样的,这就是在诡辩。
许秀兰深呼吸,气极了。
“我在你眼里,跟别些人都是一样的,我是把你当妹妹的。”
沈盼睇不缺亲戚,更不缺姐姐:“我不缺姐妹的。”
他们在讨论钱的事,要是说到感情,那就没有多大的意思。
许秀兰想要的是天降馅饼,而沈盼睇只要单纯发馅饼就行。
这个时候,敢出来的,都是敢闯,或者实在走投无路的。光着脚,一穷二白,许秀兰跟男人说起事情吹了,说起来也是许秀兰男人瞧见他们卖衣服卖得多,看见里头有赚头。
鹏城跟广州不远,他们是粤省粤西的,来鹏城之前先知道的是广州,那是粤省省城。
因着男人的话,她去了一次广州,还在一块钱的大通铺住了一晚上,就为了看看这边的衣服。
批发的价格比沈盼睇卖的价格是要低,可是一算也没有多少的赚头,要拿货要拿几十件。
她去了一趟还是用钱批了两块钱的汗衫,五十件汗衫。
可是这个汗衫的料子是不一样的,三块钱都没有人要,最后两块钱的货两块二卖出去的,她的料子跟沈盼睇卖的衣服料子不是同一种,许秀兰长这么大也没有接触过多少的布料,哪知道哪个是好哪个是差。
费了时间费了精力,最后还没挣到钱。
还不如接点草编的活,在家里打打帽子、扇子,弄点菜出去卖,卖菜编织两不误,日子也不是过
九十一
不去。三?叶-屋?^更-新?最,全,本来许秀兰是这样想的,也没想抢沈盼睇的生意。
她男人说,那兄妹两每天忙忙碌碌肯定是挣到钱的,没道理别人能挣到钱,她挣不到,这挣钱的路子就摆在面前,谁不想挣钱。
他们都是听说过别人做生意挣钱的,做生意的确实不如上班体面也没有工人光荣。
但是现在都要发展经济了,挣钱也不丢人,不跌面。
许秀兰回到家,心里不太自在,一边觉得羞臊一边又觉得沈盼睇人不好。
就是又怪自个又想去怪别个,她这个人要说有多大的主意,那是那没有的。
就跟大多数人是一样的,之前不是没有人卖衣服,可那些人跟沈盼睇兄妹两不一样。
换成别人,哪里能寻上去问。
“没想到她那么不好说话。”男人回来的时候,许秀兰提了这样一嘴。
“越这样越是挣到钱,生怕别的人分一杯羹,放在以前都是要被批斗的。”
许秀兰看了眼自家男人,什么话都说,那都是快十年前的事,那时候他们多大:“你有劲没劲的?如?文`网_-更?新?最,快¢”
“我瞧着她就是地主家做派。”
「……」
“她的意思是,我能到她那里进衣服买……”
“跟地主压榨人一样样。”
许秀兰本来就不怎么想做,听男人这样说,也不打算回头。她去过广州,也去进货过,她都知道哪里进货了,还到沈盼睇这里进货,她不是缺心眼么。
但也不是没有好处,从她那里进货,不用来回奔波,省去车费。
「妈,糖。」
塞了小孩一块糖,夫妻两对视一眼,沈盼睇出门了。
那家里头就没人。
?
海滩上,挑担子的、提桶的、拉网的、撑杆的……
看上去是辛劳的。
要是没有条渔船,日子就更苦。
渔船是村里头的,或者是几兄弟合一条的,三五总有人会出海的。
天还未明亮时,经过一夜的消耗,一些鱼会到浅水呼吸,那时候是渔民最爱出海的时间,天黑捕鱼的危险程度也高。
傍晚沙滩上也有拉网的,收获不如清晨。
沈盼睇来的时候,是提着空桶的。
她来拿海蜇,看见有捕鱼人,就多停留了一会儿。
这不,手里提着干货(海蜇皮、海蜇头、虾米),桶里提着鲜货,三只龙虾,一只一块钱,还送了两张海蜇里子。
海蜇里子在这个时候,是海边人餐桌上常出现的菜,海蜇里子不处理就化水,处理了也保存不了两天的,不值钱。沈盼睇不是海边人,对她来说是新奇菜,回去以后就吃不上的菜。
沈盼睇刚下了自行车,就有人冲她过来:“你哥要报公安。”??
家里遭贼了。
“我都说了我不是贼,是他家锁坏了么!现在怎么好心没有好报!住了这么久我们这里也没出现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怎么就他事情这样多!”
这话要是在同性村还有些用,可这里的租户不少,这话喊得就有些士弱。
男人的手都被薛宣捏红了,许秀兰男人是在工地上做建筑的,力气不小,每天都是要吃饱饭干活的,没想到这个不到二十岁的小伙子力气比他还大。
薛宣比男人高了十公分有余,那就是跟拎小鸡崽子的把人拎起来。
男人要不是做贼心虚,也不至于被薛宣拎起来。怎么说也是个二十多岁,正是精力最好,力气最大的时候。
面对薛宣男人有点怵,人却是要脸面的。虽不是单位职工,只干个卖力气的活,不担心什么风评,可做贼是要蹲大牢的。
要是吃枪子儿,那全家都得完蛋。
他就是一时想岔,想瞧瞧这兄妹两挣了多少钱,让他们吃个教训。
被发现了,大不了靠拳头说话。
哪里想到钱没看到,自个先挨了拳头,小伙子的力气不小,喉咙也大,他都来不及说什么讲和的话,人就给自己定了性。喉咙一喊,附近的人,都来看热闹。
薛宣去翻许秀兰的手,她手里头有东西。
“你碰我媳妇手做什么!耍流氓要吃枪子的。”
男人有了力气,耍流氓比他盗窃未遂罪大多了。管薛宣是要做什么,这么多人看着,他看薛宣能不要脸面,一口咬定薛宣耍流氓。
到时候别说两清,这小子都要给他赔礼道歉。呵,叫他凭着气力,以为?自己多了不得。
许秀兰要跟着喊耍流氓,围观的人也要去劝。
人也没开始劝,就瞧见许秀兰手里的勾子。
薛宣讽刺道:「许姐手巧。」
许秀兰的手巧,邻里也知道。
可不知道,还有这样的手巧。
这叫贼!
许秀兰两腿直打哆嗦,她把勾子捏紧。周围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化成实际的数落,头皮紧绷着发麻,她高声解释。
“我这是编扇子的时候用来压的……
九十二
这赶巧出门没放下,你别在这里胡乱说!”
许秀兰再说别人是冤枉她,也无人信。·卡¢卡¨小说¨网……更′新最快加
“心里真狠,刚刚还想说小伙耍流氓。”
“就是贼喊捉贼了哇,心都黑透喽。”
看热闹的人,现在都想把许秀兰一家赶走。
许秀兰夫妻两,平时看起来就都是老实人。普通不过的,贤惠持家媳妇、老实肯干男人组合。哪里想到这样的一对夫妻,是贼。
先头想劝劝薛宣的人,现在都有些后怕:“他们能撬锁,没想到身边就住着贼。”
凑热闹过来的李未来傻眼,要不是瞧见这画面,她都不信,勾子也能开锁。
她身后传来幽幽的声音:“许姐真有本事。”
一根铜铁丝,撬开门屋锁。
什么压针?
屋子门被打开,才是事实。
有人说,他们肯定已经是老手。
“可能就是在村里头偷鸡摸狗呆不下去……”
有人开始说自己曾经丢过的东西。加天¨禧!小,说¨网′.最`新`章,节¢更′新快/
许秀兰冤枉,她可没有偷过这些人的东西。
那些人都是自己丢的,谁偷穷鬼的东西,要钱没有可能会要人命。
许秀兰看见站在李未来边上的沈盼睇,三步作两步,一下子跪在沈盼睇面前,抓住沈盼睇的裤子。
沈盼睇不得不用手提住自己的裤子,她的腿上有火辣辣的疼,沈盼睇一个腿踢。
许秀兰被踢得生疼,松了手,沈盼睇乘机拿走许秀兰的勾子:“许姐,你是想废了我的腿?”
那边的男人瞧着沈盼睇跳出来:“不值钱的婊……草……啊!”
薛宣将要骂话的男人压制在地,他的那些脏话锁在疼痛里头。
他利落道:「送公安……」
男人一下子没了力气,他的腿软了。
他不要见公安。
“不去也行的,我已经让人报了公安。
沈盼睇腿上的红痕露出来,许秀兰的勾子在沈盼睇的腿上挂出了血,“我得去医院,怕得脏病。”
许秀兰的手一缩,喃喃无言,语气都低了很多:“我还有两个孩子,阿妹,你不要这样心狠。”
许秀兰眼泪是一下子就落下来的。
看上去,可怜极了。
要是在广州的大街上,前头摆个碗,都有人能给她丢钱。
声泪俱下,还要诉说着自己的不容易。
沈盼睇也不拦着许秀兰说话,跟别人说:“姐,你帮我压着她点,怕她又伤人。”
看见沈盼睇处理伤口,没人说什么,还有人说要带沈盼睇去医院。
如果沈盼睇不在意这个伤口,别人也会觉得无所谓。
现在,即使有人觉得她大题小作,每个人也都记下许秀兰故意伤害沈盼睇。
许秀兰看上去再可怜,也没人出口替她说话。
第33章第33章蹲大牢薛宣跟着许秀兰夫妻去公安局,沈盼睇去卫生所。
这样的事,可大可小,盗窃不举报可以和稀泥过去,到了公安局也能和解。沈盼睇腿上的伤,过几天会愈合结痂脱痂。
一件事,可以不留痕迹过去。
如果当事人不计较的话。
陪着沈盼睇来卫生所的人,看着护士带着沈盼睇去打了破伤风针。
叫海边的人不要吃海鲜,也别吃辛辣的,要清淡。
沈盼睇桶里头的三只大龙虾,是没戏了。
海蜇里子也不能够趁新鲜下锅吃。
看着姑娘越来越愁的脸,护士笑出了声。
沈盼睇看到的是离她越来越远的龙虾、海蜇里子。
都便宜了薛宣。
打完针等了半小时,才去了公安局。
事情比最初的要麻烦,许秀兰夫妻的介绍信是假的。
他们的介绍信根本不是那个村里头开的,两个人拿着假的介绍信来到了鹏城,然后在鹏城生活许久。
平日里做什么都要介绍信,检查介绍信也只是看一看,很少去查证。
许秀兰夫妻用了假公章,他们根本不是介绍信上的人。
很多时候,没有介绍信事情都做不成,两人伪照介绍信情节严重。又犯了事,这件事如何也不能够不了了之。
沈盼睇过来的时候,许秀兰夫妻还没有说他们是哪里的人,没有对警员说实话。
审讯时将两人分开,分别进行问询。
他们对自己的身份,很默契的缄默不语。
“死鸭子嘴硬。”
“好话听不见去,那就换个办法。”
他们打着商量,听起来是要换个方式问询。
天色已黑,警员送沈盼睇几人回去,说起这一桩事需要等待,许秀兰夫妻情节严重。
盗窃、假造介绍信,像这种死活不说出自己真实身份的,极有可能是逃犯。
次日,许秀兰夫妻的介绍信作假,在居民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根本看不出来。”
九十三
「谁能想到!」
“太可怕?幻……想姬//免^费?阅读/”
“还好被薛宣发现,要是妹仔一个人,都不敢想结果。”
“是啊,是啊,都算是幸运的。”
有人犯罪的事,这种丢人的事,传得最快。
假介绍信给两个人的作案,蒙上一层未知的恐怖。
“倒霉的时候喝凉水也能呛到。”先是制衣厂毁约,再是家中遭贼,沈盼睇还受了伤,“我们把钱存了,几毛钱都存进去。”
沈盼睇的年龄没到,薛宣也不是她的监护人,按照道理是不能存银行的。
薛宣继续说:“他们假介绍信都能出门,我们肯定能存银行。”
「……」是不影响存款,但要是影响了取款,找谁说理去。
心里是这样想,两个人还是去了趟银行。
银行虽然很多分行,但需要本地存取,他们在这儿存的钱,在青羊是取不出来的。
他们并不在鹏城久住,下一回来鹏城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钱放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就有安全感了么?
到时候远在青羊,这些钱也应不了急。
两个人一下子做不好决定,在银行待了一会儿,看了看别人办业务,看这里的银行与南林的有什么不同。
之前沈盼睇去过银行,不过没有将钱存在银行里头的。
存银行,对她来说是冒险的。
盛丽是她的监护人,要是被盛丽发现存取款的单子,她的钱会被盛丽取走。
不用怀疑盛丽的为人,在一次次的努力里,沈盼睇对盛丽的所作所为无比清晰。
无论她是调皮的还是乖巧的,是无私奉献的还是尝试撒娇的,在盛丽那里,沈盼睇都无法得到想要的回应。
盛丽不是不喜欢她如何如何,而是不喜欢她这个人。
这是沈盼睇花了许久才得出的结论。
即使盛丽口中会说着“没有父母不为孩子好”“我还会害你么”“妈妈当然喜欢你”这样子的话,也不能再蒙蔽沈盼睇的双眼。
她塞着耳朵,闭着眼睛,不被爱这件事还是会从四面八方涌来,避无可避。
银行里,存几块钱的人不在少数。
也有发了工资就存一半到银行里的,说起来是一半往家里寄一半往银行存,一个月只留五块钱花用。
这样的人,在从前沈盼睇接触的人里算是有出息的孩子。
在农村里头,每月能领工资的人不算多。不然沈时娇也不能成为沈家的骄傲,她是自己考上去的,这些厂里头,一个萝卜一个坑的,能考进去也是了不得。
以前,沈盼睇的认知里头,这样的人是出息的,令人羡慕的。现在,她一天挣到的钱,比曾经的目标一个月的工资还高。
职工的日子并不难过,一个月拿着几十块工资,又有着粮食。
没有成婚的年轻人,可以过得十分的快活。
就算是往家里头寄一半的工资,剩下的钱也足够他吃好喝好的。
不过一个月只留五块钱花用的年轻人,不包括在这里头。但看上去他的精神很饱满,存钱这件事的本身,比吃大餐令他快乐。
或许,夜深人静的时候,拿出存款单,他就能有一个美梦。
思来想去,沈盼睇还是没有将钱存在银行里头。
大多的钱,花在了「鹏程衫」上,没有多少余存,剩下的钱,随身带着并不算麻烦。
薛宣跟没有这个必要,回了青羊,他哪里去接触这么多电子元件。在这儿有着最大的电子厂,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小厂子。
要是买不到器件,他就得花钱买产品,这个价格可不便宜。钱还是要随时能用的,再说许秀兰夫妻进了局子,事情又闹得这样大,更不会有贼。
没有卖衣服的日子,沈盼睇将蒲扇处理好,独自前往广州。
?
广州机场。
柳如玉上了轿车后恹恹的:“妈妈,什么时候才会到?”
车内的温度比车外的要低许多,也抵不过长途跋涉的疲乏。
“很快就能见到你舅舅。”
柳如玉半眯着眼,司机说了,舅舅要谈一场生意,耽搁了时间。
舅舅已经给她跟妈妈安排好了酒店。
这不是柳如玉第一次做飞机,但是她第一次到广州。
柳如玉在首都长大,生活在中国的中心,无论去哪里,都不觉得怯怯。这是首都人的大方自信,天生属于她的胆量。
大院里的孩子,也会说起天南地北,还有人出国留学的。
对国外的事,柳如玉还是一知半解。不过在她的学习上,从来没有落下一星半点儿。
“你先眯一会儿,到了妈妈叫你。”
顾敏让女儿靠在自己的肩上,几个小时的高空飞行确实让人疲惫。
相对于小姑娘的疲倦,顾敏的精神很好,她也有一段时间没有瞧见自己的弟
九十四
弟。
柳如玉将耳机挂上,听着歌曲浅浅睡去。
耳机插在随身听上,柳如玉从来不会在同龄人之间落伍。小一点的时候,她的芭比娃娃让她成为大院里头,最受女孩子喜欢的。
她们都爱跟柳如玉玩,因为她有最漂亮的芭比,每次带着娃娃出来玩的柳如玉,都惹得其他人羡慕。
而且柳如玉是乐意跟大家分享的,而不是独占一个娃娃。
其实对柳如玉来说,更多的娃娃都是在家里头的,她有一面墙外人都没有瞧过,是舅舅送的漂亮娃娃,那些娃娃她从来是不带出去玩的,拿出去的那几个,是失宠了的。
妈妈说舅舅喜欢她,她也很喜欢舅舅。
家里头从不在女儿面前计较这些东西要多少钱,有的东西要不是顾仁兴,他们家就是有钱也弄不到。
随身听这玩意,得外汇才能买得到。顾仁兴却是随意送给了柳如玉,不知道柳如玉喜欢哪个颜色,哪个颜色都买了。
说是现在外国的年轻人里头,就是流行这个玩意。
国外流行的电子产品,放到国内,那都是奢侈品。
外头卖三百美元,到了国内是一千块钱也买不到的,得有外汇得有票。
柳家比许多人家的日子都要好过,可也不能是样样都满足女儿的。
柳家不会短缺儿女什么,一家子也不追求奢靡之风。但是对这个女儿是千娇百宠,别人能有的,能给女儿的,他们自己给不出来,也不会拦着女儿的舅舅对女儿好。
顾仁兴抓住潮流,准备在鹏城大干一场,对他来说在鹏城的投资只是事业的一部分,不至于令他伤经动骨。
中国有巨大的发展空间,鹏城是头一步,也是关键的一步。
早些年在香江他站稳了,这一回想在鹏城分一杯羹。
他没有抓住香江最好的发展时候,改开后,他往返两地,事业腾起。
做生意这件事,在姐夫家里头应当是被瞧不上的。即使政策的改变,也不能够一下子改变那些人的想法。
一些人眼中,他是资本家,是资本家在窃取革命的果实。
顾仁兴对这些想法不屑一顾,从不认为自己是窃取革命果实。如果果子都烂在地里头,能填饱谁的肚子?
又有谁知道果子是香甜的?
外甥女穿着西洋裙,皮肤白皙,头发带着乌黑的光泽。
一如既往的可爱,顾仁兴那张脸上展露出笑容,迎接小公主。
“跟仙女一样的女孩是谁。”
“舅舅,我像小仙女么?”
“茹茹就是小仙女。”
换做几年前,顾仁兴会一把将外甥女抱在怀里头,来表示自己对她的喜爱。如今对着小仙女要有着凡人的尊重。
姐姐把茹茹教导很好,听说她是大院里头大家都喜欢的姑娘,是同龄人里头的团宠。
这样可爱的女孩,谁会不喜欢呢。
沈盼睇站在酒店门口,得等到杜克斯的允许,或者杜克斯过来接她,她才被允许进入酒店。
这家酒店是为了外宾服务的,沈盼睇这样的没有人带着是不被允许进去的。
沈盼睇被要求站在一边等待,就看了这样一幅其乐融融的画面。
那个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跟她瞧见过的所有人同龄人都不同。
沈盼睇不是没有见过纯真的笑容,不是没看过被父母喜爱的孩子。她撇过眼去,不去窥看别人的人生,可他们的笑容能传递过来,带着温度的、自带画面的。
少女的头发带着一些卷度,脚上踩着雪白的小皮鞋,裙子像是量身定做的,侧过脸可以看见蕾丝头绳。
她的头发或许是身边的那位女性打理的,沈盼睇不自觉地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她什么也没有想。
沈盼睇也有一头好头发,不然当初就卖不出好价格。
不过在沈盼睇头发还没有卖掉的时候,盛丽也没有给沈盼睇扎过头发,更别说是打辫子。
刚刚还冷着脸跟沈盼睇说话的服务生,脸上展露出标准的笑容,脊背弯成弧度,引这家人进酒店。
这样的变化,实在令人有些傻眼。
沈盼睇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踩着小皮鞋的女孩从沈盼睇身边走过,她一手牵着高大的男人,另一只手揽着知性女人。
女孩的小挎包里头垂着两根细绳,有电在沈盼睇的脑海里闪过,想起刚刚看见的画面,女孩斜挎包里装的应该是walkman,垂下来的两根细绳,是耳机。
即使没有见过walkman,在这一刻,沈盼睇笃定这就是别人跟她说的walkman。
巴掌大小,随身携带,有着小巧的耳机。
沈盼睇眨了眨眼睛,回去她可以跟薛宣炫耀,她见过walkman。
留在原处的服务生,防着沈盼睇这一类人冲进酒店,打扰里头
九十五
的贵宾。加齐,盛加小?说-网加?首发
不过沈盼睇很老实,她只是站在这里,像是守岗。
她的手里还提着一个袋子,里头装着杜克斯要的蒲扇。
“杜克斯先生在等你,请随我来。”
再出来的人又换了一个态度。
沈盼睇跟在服务生的身后,往里头走。
四个字就能形容里头的装潢:
富丽堂皇。
大厅十分宽敞,微微仰头,给人宽广的感觉,不是一层楼的高度。踩着室内的楼梯,向上走,杜克斯订的桌子在二楼。
酒店的大厅里,有一个角落摆放着钢琴,柳如玉多瞧了一眼。
顾仁兴与姐姐问起外甥女的钢琴学得怎么样,顾敏为柳如玉请了钢琴老师,现在每周有三次上门教导,其他时候柳如玉自己也会练习。
“我认识一个朋友,去了首都,茹茹钢琴也学了许多年,这是她的名片。”
柳如玉的钢琴学了有七八年,即使换过钢琴老师,也教不了茹茹多少东西,秉承着名师出高徒的想法,顾仁兴觉得茹茹应该换一位钢琴老师,“不是中国人,是小有名气的钢琴家,茹茹跟着她学,才不浪费天资。′咸-鱼_看`书??无`错内′容′”
顾敏不认为自己的闺女在钢琴这方面有什么天资,柳如玉算不上什么天才。
不过既然要学习,又有这个条件,给女儿请名师,顾敏是没有什么意见的。
如果是学科教学,家里头还认识大拿,可以找那些大拿的学生给茹茹上课,不过钢琴这回事,中国的音乐家确实不如弟弟介绍的。
对女儿未来做什么事,顾敏也没有从小指望女儿继承衣钵,家里头是尊重茹茹个人的爱好的。
再说年纪还小,上一辈人的努力,为茹茹增加了试错成本。她并不希望女儿的路走窄了,人生本该有所选择。
“妈妈舅舅,你们别提钢琴了,现在小仙女的肚子饿了。”
顾仁兴自然是笑着跟外甥女说好:“我们一坐下就可以开吃,菜备着呢。
柳如玉走在前头,顾仁兴跟顾敏说:“姐,你平时也别太拘着茹茹,爱玩是孩子的天性,不能让她总是练钢琴。本来就上着学,课余时间都拿来练钢琴,她的年少快乐的时光都被束缚了天性。”
「……」您想多了。
弟弟真是老妈子心态,“她现在的课业并不重,一周三次的钢琴课也不多,她也有自己的小伙伴,说起来她的小伙伴的兴趣班一点儿不比她的少。
要是连钢琴也不练习,她可是要没有交友的一技之长了。你要是让她不练习钢琴,急的绝对是她。”
茹茹不仅仅是个可爱的小仙女,也是个爱面子的臭屁孩子。
“妈,你又在说我坏话。”
顾敏瞧了弟弟一眼:她脑袋后面都长着眼睛呢。
顾仁兴自然是替外甥女说话的,几步走到前面:“茹茹,还是舅舅最好是吧。”
顾敏瞧着抢女儿的人,一点脾气儿也没了。
?
“沈,你总算来了。”
中国人与他不同,杜克斯对中国人的年龄并没有一个把握,中国女人的年纪他更是难以猜测。
不过,沈盼睇的年纪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杜克斯的头发梳得齐整,摸了层油让头发有个形状看上去精神奕奕,他像是一只花蝴蝶,属于沈盼睇欣赏不来的那一种。
杜克斯看见了沈盼睇的包裹,他扬起笑容:“有多少扇子。”
上一回杜克斯看见样品,说了有多少收多少。
他倒是想提前拿走一些,沈盼睇并不同意。
沈盼睇只保证拿过来的货跟几柄样品是同一品质的,至于样品她得带走。
杜克斯眯起眼,沈的包裹里,显然不只一把扇子。他准备给中国女孩一个教训,生意不能被一个小女孩牵着鼻子走。
上一回,他说得真切,有多少收多少。可钱在自己手中,他不想给,沈没有别的办法,只得灰溜溜走人。
杜克斯自然不会都不要,而是拿一部分走。杜克斯迫不及待想看,沈慌乱的模样。
他的打算很好,可是看到五十把扇子,却一把都舍不得取舍,反而问:“只有这些么?”
话已经说出口,杜克斯不去考虑自己的反应是不是跟计划不同,而是五十把扇子不能够满足他的胃口。
从第一次想拥有扇子,到今天已经有二十多个日夜,没道理只有这些扇子。
杜克斯心情并不太美妙,难道扇子的生意真的只能算作一个搭头,而不能成为一次可以复制的道路?
只有五十把,恐怕把扇子拆完,也不能复制出扇子的轮廓来。
杜克斯认真道:“我需要更多的扇子,沈,我有买下更多扇子的本事。”
回国复刻扇子是不聪明的举动,没有最低时薪的中国人的工资一定比美国低多了,杜克斯更乐意在中国本土做这件事情。
他确实需要更多的扇子。
“我得确定我能拿到钱,杜克斯先生。”
九十六
杜克斯捂住胸口:“我受伤了,你并不信任我,这样直白说出你的不信任。
他以为的单纯姑娘,是这样的狡猾,他并没有跟她耍多少的心计,她却总是有所顾忌。
不得不承认,沈谨慎的性格很适合做稳妥的生意,“我教你一个道理,人要想大富大贵,胆子要大。沈,你这样畏首畏尾的性格,会阻碍你的前进。”
“谢谢你的提醒,很开心受到杜克斯先生的关心,只要你付钱,剩下的扇子,我会一并交给你。比起人,我更信任金钱,杜克斯先生。”
杜克斯哈哈大笑:“确实,钱比人更可靠。”
这一点他们达成了共识。
面对高人一等的外国人,沈盼睇足够无助。沈盼睇并非是胆大包天,好不紧张,只是不知道该有什么样子的表情,她习惯无助,习惯靠自己解决问题。从小到大,面临的问题,总是超越了她的年纪。
跟杜克斯做生意,是一件冒险的事,却是合法的!精武加小?说网_?追?最-新章′节……
不知道在心里默背了多少次的政策,才做下这个决定,总要试一试的,万一成功了呢。
沈盼睇是这样想的,如果失败了,那也是让金钱打了水漂,大不了从头来过,最差的结果是一分钱没得到,还失去了蒲扇。
这些蒲扇是花了沈盼睇不少的钱,还有精力。
从精致的程度上看,蒲扇只分为两种。繁复些的,均耗时一个人工,另外种两个工做三把。
与杜克斯做交易的蒲扇,蒲扇结合了蒲葵编织、中国绳编、刺绣,此外还能细分。不同的工艺也交给不同的人,编织艺人、裁缝、秀娘……
一把扇子的成本达到了十元。
只材料、人工成本,并未算上沈盼睇个人的努力。
十元的扇子,在中国是天价,如果不能出口,这些扇子几乎会砸在沈盼睇手中。
钱没有用处的时候,跟废纸的差距不大。·比!奇中文`网-?首`发等需要用钱的时候,才会惊觉,钱是这样的不够用。
来鹏城之前,沈盼睇是个小富婆,现在她的资产在增加,却又像是一贫如洗。
在广州,钱能像流水一般花用,在制衣厂里投下的钱,那些制衣厂从不嫌多。
跟杜克斯做交易,沈盼睇没想过有二次生意。
被模仿多了,一些事,她能做,别人也能做,并非是她的专利。做蒲扇生意,沈盼睇想到的,争取的一直是提高出货价,而非压低货物的成本,比起压低手艺人的人工费,从杜克斯这边下功夫,显然要明显许多。
每一柄,都是挑选过的,只有质量过关的才被沈盼睇当成商品。
即使极有可能是一次的买卖,甚至一次也谈不成,沈盼睇依然对这次的交易十分重视。
最后两个人以一万二美元的价格谈拢,当天杜克斯付了五千美元。
美元到手,沈盼睇才觉得踏实。
四百把扇子,一万二美元这无疑是一笔巨款。
按照汇率,一美元能兑换2.5元。实际上在黑市上能达到4元,美元很紧俏。
去银行可以将美元兑换成人民币,但是你想将人民币兑换成美元,除非你是外国人。
并且得用外汇券兑换美元,而不是用人民币兑换美元。
出国留学的国人,就很需要将人民币兑换成美元。
沈盼睇的一颗心没有跳得这样快过。
拿着五千美元,沈盼睇没有做别的,而是直接去了制衣厂。若不是夕阳制衣厂不受信誉,沈盼睇想要定制的运动服已经开始制作,现在拿到五千美元,沈盼睇让这一切步上正轨。
她定下五千套的运动服,谈下来的价格是11.3元一套。将美元兑换成人民币是1:3,这比私下兑换的比例要低。
但是更加方便,且不仅仅是兑换方便,而且为沈盼睇定制运动服提供了方便。
沈盼睇只交了四分之一的订金。
还余存近三百美元。
身怀三百美元,坐着火车去鹏城的沈盼睇,还有些不真实感。想起制衣厂人的态度,比之前的都要客气,她的美元是不是兑换的比例太低了?其实她是吃了大亏?
不过他们谈下来的价格是人民币的价格,之后的付款,都可以用人民币,如果她有钱的话。
定制的四千件鹏程衫,是足够付下一次的运动服订金的,每次要付一万四百多,四千件鹏程衫卖出去能得两万元。
要是卖得不够快,就需要继续用美元支付下一批的钱。
回到鹏城,许秀兰夫妻的名字是假名字。
小儿子,不是他们的孩子。
而是他们为了掩盖身份捡来的、买来的或者拐来的……
当然的,在他们口中是捡来的,是他们发善心。
至于是不是,还要进一步查,不会听罪犯的一面之词。
这就是另外一件事情,跟沈盼睇已经没有什么关系。
他们确实是在当地不能好好生活下去,才出来闯
九十七
荡的,男人已经是重犯!幻?想′姬,追!最新¨章节¨两个人的牢狱之灾,是免不了的,也就是几天的时间,两个人的面色都糟糕许多,一下子就沧桑许多。
听起这些话,沈盼睇不至于对两个人起什么同情心,事情是他们犯的,没有人把枪对上他们的太阳穴。
这样的人生,是他们自己选择的。
过什么样的人生也好,但他们选择的是不劳而获,是去谋取别人所得。在被发现后,也不知悔改,想要污蔑受害者。
无论是沈盼睇,还是薛宣,对这对夫妻都没有余存什么好感。
许秀兰刺在沈盼睇腿上的伤口都还未愈合,男人大喊耍流氓的无耻模样,还未从人们的脑海中消失,他们怎么都无法对这对夫妻生出什么同情来。
许秀兰口中的孩子,都有一个不是她的孩子。
比起什么善心发现,掩盖自己的身份才是最符合实际的情况。
“能当演员的,还想让我蹲监狱。男人的行为令薛宣不耻。
沈盼睇像是认真思考过:“他们长相不行,最起码得长成你这样。”
“不是吧!你这是觉得我好看!”
真是奇了,沈盼睇也知道一个人好看不好看啊。
沈盼睇指了指自己的双眼,她皱了皱鼻子,疑惑道:“薛宣你是想说我瞎!”
“我这不是乌漆麻黑,一个煤球。”
“可以演黑白电影。”
「……」第34章第34章鹏程衫薛宣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只好吃着龙虾肉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打了破伤风针不好吃海鲜的沈盼睇,吃着鸡蛋羹也觉得美滋滋。
知足常乐,才不羡慕哩!
她心里这样想着,眼睛却忍不住去瞟龙虾。
能吃的时候,不见得觉得有多美味,可薛宣摆出这样一幅享受的模样。即使有些贱贱的,那也还是有被诱惑到。
还好鸡蛋羹味道真的不错。
沈盼睇一个人卖鹏程衫,是卖不出来的。她定下的四千件鹏程衫,需要在十天内售出,以得到制作运动服的钱。
在没得到杜克斯给的美元之前,沈盼睇不会把那七千当成是自己的钱。
蒲扇交出去的小半,到手的五千美元,令沈盼睇在这场交易中不会吃亏。
即使大头还没有交出去,她也不会因为蒲扇没能出手而一蹶不起。
不妄她消耗的时间还有精力。
四千件的鹏程衫,是沈盼睇在售卖蒲扇之前所有的积蓄,也是她之后计划顺利运转的基础。比起将衣服批发给别人,还是雇小工帮着售卖衣服,更为合适。
「鹏程衫」是有局限性的,离了鹏城不一定能这样受欢迎。
小工找当地人比较合适,跑得了和尚跑不掉庙。
一早起来洗了把脸起来,提上装着蒲扇的袋子出门。塞了一个包子,坐上去广州的火车,早晨的公交、电车都很拥挤,排着长长的队,不过也又人从栏杆爬出去插队。
拿着蒲扇要上公交,都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沈盼睇没有这样的本事,乘坐着三轮去酒店。
男人听到地点回头多看了沈盼睇一眼,女孩的年纪并不大,注意到女孩的包裹,他才意识到女孩不是「外卖」。改开之后,风气大开,就有一些人想着走捷径。
不过无论是不是,都是与他无关的事,只要不是被警员在房间里头抓到,谁管他们是不是买卖。
酒店前门不时有人进出,即使昨天沈盼睇来过一遭,今日她依然得等待。她站在那里乖巧极了,几乎要融入背景。
「快走快走。」
杜克斯先生不见这个女孩,既然如此,她站在酒店门口也只是碍眼。
服务生不是第一回面对这种情况,他并不怕得罪这些人,他要担心的是会不会惹酒店的客户不开心。
在酒店当服务生比在工厂当职工还要好,这边的要求不低,家里头没有些关系都进不来。
虽然做的是服务别人的活,但是也有机会搭上那些贵客。一个月拿到的小费,比工资要高,这才是他们服务到位、笑容到位的原因。
跟国营饭店那些拿死工资的人不同,他们每个月的收入都不是很稳定,要看客人给多少小费。
要是能搭上外国人的线,就更是非同凡响。到了饭店里的工作的女生,许多都想搭上一个有钱的商人,嫁到国外去。
见识过这些人的阔绰,他们相信外国就是天堂,就是呼吸的空气都是要比国内金贵的。
有这样想法的人,不是一?个两个,倒不是一定要到外国,就是香江商人、台商,也都是很好的选择。
比起留在国内,嫁个一个月工资几十块钱的人好多了。
何止女人这样想,男人都恨不得自己是女的。
不过到底变不了性,只好将自己跟女同事划
开界限,表示自己的清高与她们不同。
真给了他们机会,看到钱,眼睛比谁都要亮的。
不过对待沈盼睇这类人,他们是没有任何分歧的,全都是看不起。
“你再不走,我就让保安将你撵走。”
沈盼睇看了一眼酒店,她往边上移了些位置,杜克斯不想见她,说明杜克斯还在这里。
回头看了一眼酒店,起初沈盼睇就没有对杜克斯完全信任。
杜克斯说了许多好听的话,给了不少保证,也不能否认杜克斯对她也是充满防备的。
看一个人如何,不是看一个人说了什么,一个人值不值得信任不是看他看上去多么可靠,而是他是否给出实际的利益。
沈盼睇没有从杜克斯的话语里头,得到实际的利益,杜克斯甚至连订金都不给她,去服装厂定制衣服都还要订金呢。
杜克斯不见她,意味着手里的蒲扇不能够换成美金。看,书屋?小`说加网·?更……新`最?全_
极大的可能就砸在手里,在这里很少人乐意用这样多的钱买一把扇子,不能吃不能喝的。要是要用,人家也有几毛一块的扇子选择。
杜克斯注视着沈盼睇,观察她的反应。
她确实有些失落,但不是很多。
跟沈的这笔生意,算不上什么大生意,不过谁的钱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做生意谨慎,无可厚非,不过杜克斯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那只是一个中国女孩。
别说是中国女孩,要不是能挣钱,他是不大乐意来中国的。杜克斯秉持着闯一闯的想法出来,这片广大的土地,曾经富饶的土地,在修生养息后,必定是有收获的。
杜克斯瞧不起的不是一个国家的文化。
作为商人,被他看不起的只是贫瘠。
杜克斯在中国住着最高档的酒店,享受着最好的服务,说起来这一切比起他在国内都是不差的。
可当杜克斯走在大街上,走在人群里,就可以感受到中国人的贫穷落后。
城市的街道、街道上的人群、人们的穿着……无一不昭示着这儿的落后。
杜克斯的自尊,不允许自己被一个中国女孩牵着鼻子走。
拿到的一百多把扇子,足够当这次生意的添头,沈的手里头还有货,杜克斯不相信得到了甜头的沈,会消失无影。没有他,沈可找不到这样好说话的买家。
而且……
沈手里带着的就是扇子,他可以不花一分钱,得到自己想要的。
杜克斯点了点桌子,昨天怎么没有去想这个阴招,现在去安排会不会来不及。他不至于伤及女孩的性命,只是要她手里的那批货。
他并非是缺这笔钱,只是没将沈例到长久合作的名单上,杜克斯并没有真的将沈放在平等的位置上。
沈盼睇并不知道室内的窥视,她稍有动作服务生就看过来,只要沈盼睇走过去,保安就能将她架走。
沈盼睇应当知道好歹,杜克斯不乐意要她手里的蒲扇,她应该转身走人:“是杜克斯先生明确说的么,能帮我再问问杜克斯先生么?”
沈盼睇拿出来的是美元,服务生认识字,是十美元。
沈盼睇被往外推,被人当成碍人的苍蝇:“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再呆在这里就不只是保安,而是公安。”
他平时也是很有风度的,能在酒店当迎宾的服务生,首当其冲的是形象气质佳。
他们上岗前,是要经过严格培训的。不过那些服务内容,无论是礼节还是笑容都是为酒店的客人准备的,而不是像眼前这样的麻烦精。
在沈盼睇拿出美元后,服务生看沈盼睇的眼神多了一丝鄙夷。
这个小姑娘怎么样拿到美金的,不用说都知道。这样的事情,拿到钱之前可以说迫不得已,拿到钱以后总可以金盆洗手罢,却偏偏贪心不足。这样年轻,拿着钱总能做些什么,而不是这样不知廉耻……
杜克斯不见人,沈盼睇只能拎着包走人。沈盼睇没有别的办法,制衣厂违约她就没有办法,这外国人不履行承诺,她更是无可奈何。
几百把扇子,只能找别的出路。事情也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还有鹏程衫可以让她的资金流转起来。
提了提袋子,本来这些扇子会变成轻盈的美金。这个时候,她不抱什么希望,拿着这么多东西也不好去高第街,沈盼睇已经想好了下一步做什么。
她得为扇子找下一个买家,既然杜克斯乐意买,那么就存在下一个杜克斯。
一想通,她就迫不及待拦车子走人。
“杜克斯先生,她乘车走了。”
「走了?」杜克斯有些意外,他并没有让沈等多久的时间,他要站起身子,屁股刚离开位置,又缓缓坐下。
着急的不应该是他,他会把这些扇子拿回去卖。如果好卖,那就留下几十把研究,沈能找到中国人制造,他也可以。或许一开始会多花一些钱,但是
整体下来,肯定是比从沈手里拿货有更大的利润看!
这在美国是不道德的,可是这是中国,他能吞下更多的金钱而不收到任何惩罚,为什么要停止?
如果沈明天过来,杜克斯不介意收下沈的扇子。
其实他不差这些钱,只是想让沈认清楚她的位置。
杜克斯还想试试,如果抢了沈手里的扇子,事情又会往哪个方向发展?
再次踏入高第街,来往的人群依旧,甚至更加热闹。身上没有带什么钱,轻松又自得,年轻的女孩穿着崭新的衣服,耳边听到人喊着秋装,广州的秋日还有一段时间。不过他们的服装不仅仅是为了广州。
摊位上摆着许多的磁带,沈盼睇放松下心情,细细挑选,她想要的依然是外语的磁带。
倒不是很好找,花了许多功夫,她才挑了三四盘外语磁带,不过老板没有什么不耐烦的。
耳边是香江最新的流行音乐,摆着电影明星的海报。¢三?叶!屋¢……追最新章`节¨
沈盼睇走在高第街,左左右右都看些,也是在展示她的蒲扇,她的指望落了空。
直到她走到头也没有见到潜在客户。没有人像杜克斯一样,对蒲扇发出了赞美。
这个时候的日头高,她的潜在客户,正吹着凉气睡大觉,而不是在外头奔波,这是极有可能的情况。
酒店里的凉气,沈盼睇还记得,比起电风扇要凉快许多,外头的炎热不影响酒店内的温度,酒店内处在最凉爽、适宜的时节。
从高第街出来又回头拿着没有换成美金的蒲扇乘上去鹏城的火车,回了家喊薛宣帮她拿货运过来的鹏程衫。
“这样多的鹏程衫能卖出去么?”要是卖不出去,夏天结束,这些鹏程衫可就卖不动了。
几千件衣服,单一的款式。
沈盼睇倒是不担心这个问题:“他们不担心别的人跟自己穿一样的衣服。反而看着身边的人都有,会有也买一件的心思。就算不能全部卖出去,四千件卖出去两千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就算是卖出去两千件,也有两千件的积存:“是因为夕阳制衣厂。”
“谁知道是好事坏事,要是全卖出去,我还因此多挣些钱。”沈盼睇的态度乐观,其实她并不怎么担心鹏城衫卖不出去,“你怎么就不想些好的,万一衣服不够卖怎么办。”
四千件衣服,还能不够卖。
薛宣毫不犹豫:「你想多了。」
「……」沈盼睇疑惑,“现在你是盼着我倒霉么?”
那哪里能够!薛宣摇头:“我还要帮你卖衣服,谁盼着你倒霉,我都不能够盼着你倒霉。”
“这回我雇人卖,我觉得吧,我们两个也忙不过来,还不如别忙活了,让别人忙活。”
卖出去一件衣服,两毛钱,雇六个人,差不多就行了。
“我帮你的话,就可以少雇一个工,我可是熟练工,还不用钱,还不会携款跑路。”
“趁着这些天拥抱这广阔天地,等回南林,哪里还有这么好的地方给你学习的。多学点,回去才不会念念不忘。”
还没有离开,就开始想念了,南林确实没有这样好的环境,这边的电子产品比南林发达太多,电子厂多,电子产品也多,一些元器件也方便搞到手。
?
雇了小工,鹏程衫卖得不错。
能够按时给制衣厂交钱,制作运动服的钱。
在沈盼睇坚持不懈的找潜在客户下,功夫不负有心人,蒲扇找到了新的卖家。不是在广州遇见的,而是在鹏城,就是在电子厂遇见的。
或许是倒霉到底,撞上了好事,这人比杜克斯阔气多了,沈盼睇顺利拿到了七千美金。
在几句话的交流下,沈盼睇知道对方是立刻要回国了,从鹏城到香江,然后飞回国。
也就是说两个人的交易,都没有多少人知道,沈盼睇的钱是安全的。
“卖一件你才挣两毛,那兄妹两得挣多少钱?”
“要我说,你有钱自己搞批货买卖,不比给别人卖货挣钱吗?”
鹏程衫五块钱一件,是不接受还价的,这样的价格对于一件印字衫来说,价格并不高,帮着沈盼睇卖鹏程衫的这几天,一天能卖几十件衣服。几块钱十块钱,都没有什么问题,其实工钱还是挺高的。
“那也得有本钱。”卖衣服的人,对别人的提议并不是很心动,“一件衣服卖不出去,那得有多少件衣服白卖,我哪里有这个本钱。你可别拾掇我。”
做生意也是要本钱的,手里是有现成的货,那也是别人的。他们可都是签过字的,白纸黑字摆在那里,他们的家就在这里,真把别人的东西当自己的东西,是要蹲监狱的。
再说了,生意要是这样好做,大家都去做生意了,哪里来的那么多的穷人。
摆摊做生意到底是小本经营,一天能卖这么多件,还不是因为同样的质量衣服,鹏程衫价格更低。再
一百
说了就是价格质量相同,哪有印字的。
鹏程两个字,印起来可真是好看。
这衣服最受建筑工人喜欢,也有些车间工作的工人,爱买这鹏程衫。知道不讲价后,大家也好说话的,没什么人讨价还价,这生意做起来并不算麻烦。
这样的工,给别人做,就算是晒,那也是挣到钱的,再苦再累也没那些在工地上做活的人累。
李未来工地上的更是半数有了鹏程衫,一个个天天汗流浃背的,有的直接买了两件,一洗一换,说起来怕认不出哪个洗换,还搞两个色。
鹏程衫不是工服,胜似工服。
可以窥见,鹏程衫的销路在鹏城确实很广。
有的人拿去火车站附近卖,卖得比天天去工地上的还要俏:“这是鹏城的衣服?”
卖货人但笑不语。
?
「鹏程……」
一个充满力量的词。^狐_恋′文!学……无?错,内′容,当这个词被印在夏衫上,印在工人的前胸,或者后背。
是心怀远大理想,是肩担中国复兴之梦。
低处有他们,高处也有他们。
在打地面之下的地基,在高高的线缆、支架之上。一群群的工人,从五湖四海来,建设一个崭新的鹏城。
鹏城万里。
是这个国家,是这个城市,也落在每个人心中。
这两个字呼唤起人们内心深处的渴望。
衣服在身,责任在肩。
一副照片登上《广日》的版面,一篇文章,让一件夏衫抓住了夏日的尾巴。
那是被汗水浸湿的两个字,国家广播电台以此为话题“前程是奋斗出来的”,一篇演讲通过收音机传到千家万户,奋斗人心。
在鹏城火车站不远处的一处住房里头,薛宣抱着收音机往外跑:“盼睇!你听到了么!你听到了么!首都电台说了你的夏衫!”
女孩坐在桌前,这时候抬起头,她的眼中似乎还氤氲着泪水。
薛宣的笑容更大了,看吧,就知道不只他一个人在激动,她都激动哭了!
沈盼睇吸了吸鼻子才没有哭出来:“她说得太好了,前程是奋斗出来的。”
「……」原来是被广播鼓舞号召了。
薛宣冷静下来,所以……最初沈盼睇根本没有想这么多。鹏程衫上了广日,上了首都电台,会再热一次。
最初的四千件鹏程衫跟沈盼睇说的一样,是不够卖的,沈盼睇陆陆续续有补货,登报之前就有一万套鹏程衫售出。
登报后,沈盼睇为结了运动服最后一笔钱。
百元绿钞,比大团结不占位置多了,七十二张百元绿钞,是沈盼睇的绝大多数现金积蓄。
不过这一点,就连薛宣也不知道,就像沈盼睇并不知道薛宣的技术学到哪个地步,有没有挣到钱一样。
这段时间,两个人都在忙着各自的事,他们已经买好了回程的票。
不能留在鹏城,鹏程衫的火热也跟沈盼睇没有什么关系,她在里头挣不到什么钱。
薛宣这样说的时候,沈盼睇却是很轻松,夕阳制衣厂别挣到钱就好了:“夏天本就要结束了。”
因为要离开鹏程,还有六千套的鹏程衫被沈盼睇以4元每件的价格给了批发商,她雇的那几个小工,也用这个钱从她手里拿走了六七百件。
《广日》与首都电台,一定会给鹏程衫带来热度。制衣厂赶工是需要工期的,无论之后他们能用什么价格从制衣厂或者批发商那里拿到鹏程衫,在这时候沈盼睇这里的鹏程衫都是头一份的。
这六千件鹏程衫,是不愁卖,不害怕积货的。
补了两千套秋季的运动衫,沈盼睇身上除了美金,只剩下两千,倒是用得干净。
“那就好!不能被夕阳制衣厂挣到钱!”薛宣还记得不守信的夕阳制衣厂。
“我虽然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但是在不同的厂做鹏程衫就是为了防止夕阳制衣厂得利。”
「……」这是没有信心么,这是很有信心。
夕阳制衣厂违约之后,沈盼睇在不同的厂定下鹏程衫,确实没有信心。
这个决定,在当时足够冒险。她可能是血本无归的,为了一个可能,伤敌一万自损八千。
也是这拼一拼,出一口气,让沈盼睇的七千多美金能留下来,而不是付了运动服的钱。
除了第一次的四分之一外,运动服的钱是用人民币付的。若是鹏程衫血本无归,沈盼睇就需要到黑市,将每一美元兑换成人民币,才可以付清运动服的钱。至于追加两千套只会成为无稽之谈。
现在这样子鹏程衫虽然能够挣钱,沈盼睇也没打算再参一比。
至于她加工的工厂确实接到了不少鹏程衫的订单。
在本该接到秋衫订单的时候,鹏程衫得到了时间上的延续,也有的是在秋天的长袖上,印上鹏程两个字。
而沈盼睇从制衣厂拿到了一批夏秋装,这回薛宣也花了两千元拿货。离开鹏程后
一百零一
,买卖衣服是能挣到钱的,广州的衣服批发本来就比南林便宜,直接从厂家拿货,价格就更实惠小-说加C!
M^S·!免?费加阅?读!夏装还是处理的夏装,沈盼睇挑过款式,不再是单一的衣服。
的确良的裙子也拿了许多的款式,喇叭裤、衬衣、连衣裙,汗衫、套衫,薛宣都看花了眼,比当初他们摆地摊卖得衣服款式多多了。
沈盼睇的钱成了七千套秋季运动衫,两千块的夏秋衣。
第35章第35章自行车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这不是什么吉利话。
本就犹豫的人就更犹豫:“小鸟,这事真能成?”
“他们就是外地人,说着本地话忽悠人,哪里能活得过我们,拿了钱我们跑了他们都没处寻去。
我们是狡兔三窟!能行,绝对能行。他们手里肯定不少钱,我打听过了鹏城这一带卖的鹏程衫,就是他们手里头出去的。
块钱一件的一千件就是五千块钱,有这些钱我们干什么不行!这一单成了,我们就金盆洗手,以后也能安安稳稳做生意。
虎哥,这火车站车站做事,要多少单才有这样多钱,一天弄个几十块钱都是大收益,走空的时候不是没有。
做贼的时候天天觉得有人盯着,这日子太苦了!我跟着虎哥这些年,日子是比以前好,可人总是不够安心,现在打得多严,跟我们一样的,都上报纸吃枪子了。”
虎哥有些被说动,当小偷不如当大贼,成了一单就好好过日子。
“上回他们就遭过贼,这钱肯定是更难找。那对夫妻也是同行,有开锁的本事,就是运道不好被撞了个正着,又是大白天的。我们既然是要成,不管有没有人我们都是要成的。不做则已,做就要成!”
两个人做了万全的准备,撬锁的、捆人、打人的都齐全了。
跟那对轻装上阵的夫妻不同,他们想好的最差的情况,将武斗列入到可能中去。
小鸟是个瘦削的男人,身高只有一米六,门开一个小缝他都能先进去看看情况,不惊动里头的人。他们的窗户不是木头窗,不然从窗户进去比开门更隐蔽些。
他们顺利开了锁,两个人都屏住呼吸,他们走路没有声音。小鸟从门缝进入屋子,他正要去开门,门口的灯亮了,两个人的脸在门缝中对望。
他们在彼此的眼中看见了恐慌,对视一眼,想起今日的目的,都没有退缩,一不做二不休。
外头的灯亮了,说明外头来人,半夜三更也不能是几个人,甚至会是不太清醒的。
几乎在一瞬间虎哥也从门里进来,一盆冷水打在两个人头顶,铁盆在头上撞出声音来,两个人都没有出声,要去抹眼睛,发现是火辣辣的疼,要在这时候睁开或者完全紧闭眼睛都是不可能的事,铃声响起,像是广播,收音机里的声音调到最大还加了一个喇叭。
“抓贼了!抓贼了!进贼了!进贼了!”
他们找不到声源,听到声音手慌忙乱打:“虎哥,是我,你别打!”
虎哥刚停下手,他的脑袋就被人套上麻袋。
他们自带的捆人麻绳也被用在他们自己身上。
房东半夜起来,心里发慌:“这样下去,房子都租不出去。”
从屋子里出来,瞧着被捆在地的贼,心里愤愤踢了他们的腿两脚:“没爹养的狗。”
「一坨屎……」做什么事不好,有手有脚,偏要做贼。
要是凶狠的贼,他们也不说什么,现在是捆着麻袋手脚捆着,都不能自由行动的,谁都能踢两脚。
热出汗的虎哥,眼睛更是难受:“给我水,洗眼睛。”
沈盼睇有幸听他们说过几句狠话,现在听着求饶,也没有什么。这些贼被抓的时候知道要命,可他们却走在要别人命的路上。
痛哭流涕也好,彻底悔改也好,那也应该为之前的行为付出代价。
不是说我以后不会这样,我知道错了,他们从前的错误就不存在了。
小偷小摸的几毛钱几块钱,甚至几十块钱,谁知道是不是改变了别人的人生。
他们偷东西的时候,会去想别人的境地么,他们只会想着有利自己。从最容易下手的人那里下手,可不是什么有仁义的,去想这个人的钱用在哪里。
他们或许是会观察别人的身份,就是连贼也是欺软怕硬的。
被他们盯上的人是多么可怜,谁知道在过去的哪次中,他们是不是拿走别人的救命钱。
这样的人,说一句错了,就值得原谅了,那些被他们偷窃的人,又有谁来补偿。
没有人不恨贼,这些小偷小摸,找上的不是那些体面的人,他们专挑普通人家下手,欺负那些无力追究的人,人人都恨不得唾上一口沫。
“有手有脚,眼睛雪亮,做什么事不好,就爱不劳而获。”
“要遭天谴的,就是他们拿走别人辛劳付出的钱财?”
“连救命钱也拿,不仁不义没有道德,不配当人!”
他们的耳边是人们的唾弃,一句一词都说得人抬不起头。他们眼睛跟要瞎了一样,耳朵却是能清明听到他们每一句话,从话语中他们比茅坑里的粪还要讨人嫌弃。
粪还能作养料,他们就是社会上的污染物,是社会渣渣。
吃子弹都是浪费子弹,应该烧成灰。
从前可以说这些人瞧不上小偷,做贼的虎哥也瞧不上这些老实人。觉得他们落魄,过得还不如他,穷酸极了,挣不到几个钱。
此时直面世人的嫌弃,他心里头的那些信念崩塌,在别人的口中,他们是下水道的老鼠,是偷鸡的黄鼠狼,是人见人厌,不配为人。
瑟缩在一团,头上的麻袋,成了他的遮羞布。
当麻袋被警员拿开,两个人都低下头,恨不得埋在前胸。
警员说有钱的别住这儿,去招待所要安全许多。
“没有那样有钱。”
招待所一个月下来,最便宜的都要六十块钱,还是大通铺。听沈盼睇这样说,警员想想也是,寻常人还真不能够天天住在招待所。
薛宣给警员递了烟,三更半夜提提神。
等人散了,薛宣下了两碗面,也没什么花哨的,就是清汤面,加了个荷包蛋。
响铃的设备是薛宣制造的,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回去后我们可不能这样招摇。”
这些贼一个比一个胆子大。
沈盼睇知道还是鹏程衫太招摇。
是好事,对他们来说却不是好事,换成那些有本事的人,完全能够用鹏程衫大赚一笔。
她现在这些因为鹏程衫得到的钱财,在那些人眼里指不定也是蝇头小利。
碧绿色的青菜浮在雪白的面条之间,热气腾腾的面散着香气。在平叶村时,沈盼睇没有多少回这样享福的时刻,就是大过年的她也不见得能在家里过得这样好。
盛丽总是有她的道理,一通道理下来,吃的就是到不了沈盼睇的嘴里。
后来就不用讲道理,而成了默认的事实,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一碗带着鸡蛋的白面条,在沈盼睇的记忆里,盛丽从来没有为她准备过一次。
在半夜遭贼的夜晚,沈盼睇想起了盛丽,盛丽比起这些小偷还好一些,她不是带着工具进入她的房间。
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盛丽是将她的一切都当成自己的。
她不带工具不是因为对沈盼睇心怀善意,而是她太理所当然。
沈盼睇很珍惜这样一碗面,她或许能够睡一个好觉。
在鹏城做买卖的不少,跟南林不一样,在南边个体户正如雨后春笋涌现。
有一些手艺的,出来给人裁衣服,整理个门面出来卖卤货的,在街边上卖茶叶蛋、炒瓜子的,都有。摆摊卖衣服的,在广州并不少,就是在鹏城其实也不少。
被人眼热,是鹏程衫卖得大好,也是沈盼睇早被人盯上住在哪里,瞧着他们好欺负。
买卖衣服成本比炒瓜子、卖茶叶蛋都要高。
要是卖不出去钱就流转不起来,生意也就歇了。衣服好卖,能选衣服,这门生意才做得起来。
两个人在鹏城换了些全国粮票、肉票回去,这价格比省票价格要高一些。
但这通用,像粤票到了南林就是一张废纸。在鹏城,买海鲜可不要票,价格也不高,几乎是想吃什么吃什么,回了平叶村,那些票可都是有用的,没有鹏城这么自在。
沈盼睇以十五块钱一套的价格批出去两千套运动衫,其他的运回夏城。
衣服在火车站暂存的三天里,沈盼睇搞定了一套房子,花了一万五,跟鹏城前买的那套小洋房比,价格差不多翻了个倍,空间也大。鹏城的银行里存了一万,得去鹏城才能取出来。
这一回买房子的事,薛宣是知道的,薛宣在南林县买了一套房子,都走了正规的流程。
钱花出去挺肉疼的,不过有用,租房子没有自己的屋子有安全感,把衣服放在屋子里头心里面踏实。
薛宣考上的是县一,房子买在南林他能通校,买在夏城就很鸡肋。
沈盼睇回村,去的不是家里头,而是提着东西上村支书家里。
村支书媳妇摸着衣服,很难不让自己笑出来,小沈也太客气,又是拿衣服又是拎吃的。
衣服说是从广州带来的,那边人都爱穿的,一套是给村支书女儿的,连衣裙是给村支书媳妇的。两套衣服,也不便宜。
鸡蛋糕、肉包子、奶糖,这些东西也都不是便宜货。
瞧着这些东西,她倒是对村里头折腾的蘑菇房有了期待,这些可都是好货。
沈家的情况他们也都清楚,在村里沈家不算什么苦难人家。但日子说要多好过,就那么点地,大家知根知底的,这些东西绝对不是沈好稻夫
一百零三
妻折腾出来的。
林解放乐呵呵收下东西,带着沈盼睇去瞧蘑菇房,麦秸村里头已经开始收,这里头还少不了沈盼睇弟弟的帮忙,林解放夸起沈水鸣也是干活的能手。
村里头弄了六亩的蘑菇房,其中一亩是沈盼睇的,都是村里头的人出力,之前就开干了。
这时候村里头人还不知道这蘑菇房的事,是沈盼睇提议的,只知道村支书要带头用村里头的荒地给村集体增加收入。
增收一事,不影响到本来的利益,大家还是很乐意的。
人多力量大,也不费多少功夫。六亩蘑菇房,村里头的麦秆就够,都不需要去别的村收,不过还是得收鸡屎、猪屎之类的……
林解放作为村支书,心里也没有多少底,大饼给大家画下去了。到时候成果怎么样,他心里却是没有一个数的。
心里头肯定盼着村里头好,也盼着大家过上好日子,事情得有人做,得不怕做事。
快可真搞起来了,林解放心里头就没有一天是安稳的,想起来都有些愁。他放心不下,这不到蘑菇长出来卖出去,他林解放就放心不下。
蘑菇房造起来了,架子也搭好了,秸秆也晒着摆着。
沈盼睇也回来了。
沈盼睇的本事在村里的年轻人里头,是头一份的,中考全县第一。读书是聪明的,可这跟能不能种蘑菇,能不能挣到钱,并没有直接的关系。
有着沈水鸣的帮忙,蘑菇房里外都像模像样的。
沈盼睇走在坑坑洼洼的路上,想起广州市平坦的路面,心里颇不是滋味。
造一公里的三米宽的路,要三四万。
沈盼睇的脚下踢过一个石子:“支书,蘑菇房的路拉到县路上有多少米?”
林解放没想到沈盼睇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也没人认真去算过:“得拿尺标测,这跟蘑菇有关系?”
当然有关系,要把蘑菇运出去就得有条好路,有一条好路村里头的人去外头也方便。
要是村里头有水泥、沥青路,雨天也能出门。
水泥路的造价高,拓宽泥石路的成本可不高,弄出一条蘑菇房向外的路,几乎只要算上劳力。
这时候也不是农忙,村里头的人能找到事做,搞一条路出来,也有人乐意做:“拓一条路从蘑菇房到县路上,得花多少钱?”
林解放就没想过是水泥路,想到的是把村里头的路拓宽:“就拖拉机之类的得费钱,要看怎么拓宽,要是占到田地,这路花多少钱也拓不下去。”
林解放跟着沈盼睇在村里溜达了几圈,也不算是村里,而是从蘑菇房到县路上。
这路理论上能成,不过林解放心里头很烦:“咋就是说,还要造路?”
之前沈盼睇没有提这回事,本来就是几亩荒地的事,这压力他还能承担,可是要造路,说是不怎么费钱,可村里头也没这钱。
现在的路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要是蘑菇挣钱了,我们村以后就可以造大路。”
林解放松了口气,要是挣钱了,那当然能造路。不是现在要造路就好,这份压力他就是作为支书也是承担不起。
盛丽瞧了沈盼睇一眼没说话,这个女儿跟她离了心。出去一个多月才回来,村里头还给她开了介绍信,有本事得很。
她一辈子都扎根村里,没有出过市,更别提出省。沈盼睇是这样不老实,败坏沈家的名声,别人家也有出去闯的人,那人家是去工作,哪有沈盼睇这样出去玩的?家里头的日子过成什么样子,白眼狼都不记挂在心里的。
盛丽跟人说,像沈盼睇这样的放在过去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就是放在现在也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妈……」沈盼睇不能当成没瞧见盛丽这个人,“我回来了,东西在自行车上,车是给水鸣买的,他得去县里上学。”
买了自行车?
盛丽脑子嗡嗡地,她这是出现了幻听?
她几步走到门外,还真是崭新的凤凰牌自行车,车上还挂着东西。
「姐!」沈水鸣在屋里头?听到声音就跑出来,“姐你是不是瘦了?”
「……」沈盼睇有些虚,她在鹏城吃好喝好,绝对比在平叶村的鸣子日子过得好,“就瞧见姐,没瞧见姐给你买的车?”
沈水鸣看向车:「给我买的?」
「不然呢?」
盛丽发现沈盼睇还有些良心:「这是什么?」
车后座上捆着一包裹,摸着倒是像布。
“家里人的衣服。”
沈盼睇给家里人都捎上了衣服:“妈,我还得去趟大姐那。”
沈盼睇把车上的东西一样样拿下来,衣服包裹放在盛丽手里,其他都放在地上,就剩下前头的一个包没有挂下来。
“妈,我跟着姐去。”
二八
大杠骑出去几十米,盛丽才回过神来,沈盼睇带了这样多东西回来。
一条杏色的连衣裙,一套运动服,小女孩的裙子有两条,男孩的是一套衣服……
都能看出来是给谁的,大裤衩是给沈好稻的,干活方便有两条,沈好稻的衣服也多汗衫短袖长袖都有。
盛丽摸着属于她自己的衣服,她记忆里没有买过成衣,她说不上好看不好看,心里头是喜欢的。
除了衣服,沈盼睇还带了吃的回来。
供销社的鸡蛋糕,一刀猪肉,两瓶酒,一捆紫菜,一捆海带。
紫菜海带都是过年才会买上的东西,价格也高,几块钱一斤。
就是这些吃的,估摸着要二十块钱。
一家子的新衣服,只比吃的要贵,那连衣裙是的确良,价格可不便宜。沈盼睇拿回来的吃的穿的,可能要百来块。
他们家是什么人家……
盛丽突然坐在地上,沈盼睇是找到她亲生父母了!
“不会的、不会的。优品¨小?说^网加/追?最`新¨章!节/”
要是找到亲生父母,哪里还能拿这样多东西回家……也是应该的沈家养了沈盼睇十几年。要是孩子抱错了,人家父母家有钱拿这么多东西感谢沈家的养育。
“媳妇,怎么坐在地上?”
“哪里不舒服?”
盛丽回过神来,她抓住男人的手:「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沈好稻扶着盛丽起来,看着摆着的东西:“今天是什么日子?”
沈好稻只看到了肉和酒,以为是什么日子他没记住。
不过有肉跟酒肯定是好日子。
“盼睇带回来的。”盛丽把海带和紫菜也拿出来,“海带、紫菜都是她带回来的,还有鸡蛋糕……”
沈好稻惊讶:“这得花多少钱。”
盛丽也没瞒着沈好稻:“还有衣服,汗衫短袖长袖都有你的。′我的?书,城¢?免费?阅,读!”
沈好稻这辈子就没有过这样多的新衣服:“这要多少钱。”
衣服试了,是合身的,新衣服没有人不喜欢。
大裤衩他穿着也舒服,两条大裤衩,还有一条长裤:“这么多衣服,一家子都有!”
可不就是一家子都有。
「妈有么?」沈好稻翻着衣服,家里人都穿上新衣服,老人没有新衣服,这种事情沈好稻做不到,“还得给妈买一套新衣服送过去。”
「是得买……」这下子要花钱,盛丽也没有那么心疼,“明天买,再拿一半的鸡蛋糕过去看娘。到时候再割半斤瘦肉蒸碗肉汤带过去。”
「她人呢?」
“去瞧时英了,带着鸣子。”盛丽默了片刻,“骑自行车过去的。”
沈好稻撑住墙才站稳,他拧了拧自己的腿:“她这个月到底去做什么了?”
“自行车可不是有钱就行,得有关系,得有票。你知道说骑自行车,我想多了,自行车是她借来的吧。”
“她买给鸣子的,鸣子上初中了。”
「……」什么时候自行车是初中的标配了,村里头的其他初中生也没自行车,她爹也没自行车。
平叶村家里头有二八大杠的就那么两家,这时候有一辆凤凰牌自行车是光荣的事。
过去沈好稻家里头在村里头的日子谈不上坏。
但也不能是屈指一数的好,可有了这辆自行车,就是不一样的。
沈家有一辆自行车是迟早的事,娇娇去缫丝厂上班后,沈家的自行车就在计划中。
沈时娇本来是沈家最早最有希望买上自行车的,现在沈盼睇带着自行车回来,让沈家更早有了自行车。
凤凰牌自行车结实,能驼不少的东西,去镇上去县城甚至去市里,有了这辆自行车都能方便不少。
沈好稻还没想过能靠三女过上好日子,想起这个女儿,他都没有什么记忆,最深刻记忆是两年前因着读书的事,女儿跟媳妇闹别扭。
想起来女儿读书成绩还很好,初一的时候考过全县第一,后来好像也是年级头名的。
要是她能挣钱,读书也没有什么差的。
还给鸣子买自行车,不是只记得自己的好:“去她大姐家,也是送东西的?有没有把家里头鸡蛋给带上?”
“两个人火急火燎就去了,没来得及说这事。”
沈好稻摆了摆手:“有了车也方便的,改明天去也是一样。”
家里要是有布票,盛丽也会给孩子们做衣服,但是也不能是季季有新衣。
的确良的布料是不用布票的,可要一尺布要两块钱,七尺做一条裙子,只算布料就要十几块钱。
龙凤胎一回来就被盛丽吹着洗澡,才换上新衣服,盛丽给女儿打了个辫子,用上好看的花绳,是娇娇给珍珍买的。
“珍珍可真是可爱。”
“漂亮的珍珍。”
珍珍也很喜欢新裙子,穿着裙子打了两个转。沈水兴穿着新衣服也干干净净的,盛丽都不放心放两个人出
去玩,只怕弄脏了才回来。
每个人都分上一块鸡蛋糕,沈珍珍吃鸡蛋糕的时候知道得慢慢吃,就算不是头一次吃鸡蛋糕。但是也不是经常能吃到,她得记得鸡蛋糕的味道。
第36章第36章说开了就好看着眼前一无所知的男人,看着他全然的喜悦,盛丽的嘴唇在打颤。
沈好稻根本没有意识到沈盼睇与这个家有多么格格不入,沈盼睇的性格跟他们夫妻两个完全不像。
盛丽说起这样的话,沈好稻也不觉得有哪里奇怪的,甚至反问有哪里不一样的。
盛丽对沈盼睇的了解比沈好稻深多了,要说过去盛丽将沈盼睇当自己的女儿,可经历了青羊中学的事,盛丽每一天都更清晰沈盼睇不是她的孩子。
如果沈盼睇是她的孩子,不会那样不给她面子,不会那样对待她,这一切都是注定的,她跟沈盼睇没有母女的缘分。
这几年大家的日子都比前几年好过。但是他们家那点地,要说过得多富裕也是没有的。
不让沈盼睇读初中,是她跟爱人考量后的决定。
正是因为将沈盼睇完全当成这个家的一份子,才会从整个家去考虑,沈盼睇不应该念初中。
十一岁的姑娘要是留在家里头也能做不少的事情,去不去初中,对这个家还是不一样的。
就算田地里,不怎么需要沈盼睇忙活。
但是她也能跟着沈二妞那样养鸡养鸭,能为家里减轻不少的压力。而去念初中,家里还要为她出学费书费,还有吃食。
这一来一回,给家里带来了太多的压力,跟她说道理说不通,强硬要求她她不听。
沈盼睇靠着卖冰棍,交上了学费,家里头也没有拦着她。幻¨想?姬//无……错加内容_
可是如今回想起来,既然沈盼睇有这样的本事,不去念书就能挣到钱。要是这两年都为家里头挣钱,家里头的日子只会是更好。
让沈盼睇念书,是家里头开明,可沈盼睇真去读书,不顾家里,是沈盼睇自私。这是两码子事,得分得清明。
沈盼睇出息了,她作为母亲,却不知道沈盼睇是如何出息的。沈盼睇之前也在镇上的同学家住过,说是卖冰棍方便,这一回难道也是卖冰棍挣到的钱。可这不是三四十,是三四百,几分的冰棍能挣出来?
若是她跟沈好稻一样,一无所知,就这样过日子挺好的。
可知道真相的她,明白沈盼睇永远不会一心对待这个家。
沈盼睇打心底对这个家没有认同感。在沈盼睇不明真相的时候,就能够对待这个家冷血。
要是让她知道一切,会是什么模样。沈盼睇一定不经查证,就给她扣上故意调包的帽子。
对待沈盼睇,这个家里只有她还能够保持着清醒。
只要冷静下来就会发现,沈盼睇只是做了她应该做的事,“她可没跟你我说,她到底挣了多少钱,又是怎么挣到的钱,会不会是投机倒把?”
“什么投机倒把,以前卖鸡蛋都是投机倒把,现在当街卖茶叶蛋也是正经买卖。”
要换成以前,沈盼睇那样卖鸡蛋、卖冰棍,都是不被允许的,可现在这也是挣钱的渠道,沈盼睇就是靠卖鸡蛋、冰棍攒到的学费。
“这不比十块钱的学费,这些东西要一百块,自行车更贵,加起来真不是一笔小钱。娇娇工作一年,都没攒下一辆自行车。”
“她上个月才涨工资,之前的工资本就攒不下什么钱。盼睇之前不是给农技站做事,能搞到自行车票也不是没可能,帮着做事赚点钱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你就别想太多,村里头都没人说什么,你当妈的猜个不停,像什么!”
那不是村里头不知道她拿了这么多东西回家。
要是知道这些话都不用她说:“等村里人都知道,我们家还要不要脸,我们说不出一个正经出路来,别人都要以为她干那个了。”
“你是疯了是吧!疯了!”盛丽的话把沈好稻弄懵了,“她几岁啊,你说说她几岁,你说出这样的话,还像当人娘的!”
盛丽真想不出来,沈盼睇的钱哪里来的:“那就是去偷去抢了?她不说出来到时候我怎么给别人说。到时候村里头丢人的是一家子,她是不管别人怎么说,可我们都还要不要活了。”
沈好稻终于不是只有开心,眼前的这堆东西,总算不仅仅给他带来了满足。
作为一家之主,这种愁没有在沈好稻的脑海中存在多久,他随意道:“等她回来问一问。”
问一问就知道结果的事,在这里瞎猜做什么,今天的媳妇有些奇怪,好东西是多但也不是
一百零六
一万元摆在面前,怎么把那种猜测放在女儿身上。沈好稻平时对沈盼睇漠不关心,可他也知道那是自己的女儿,女儿去做那种事,他当爹的还有什么脸不成?
?
车子在乡间路上,颠簸。
坐在后座的沈水鸣,没觉得不舒服,姐说这自行车的钱,是他自己挣的,是种蘑菇挣的。
这比姐说送他自行车还让他觉得开心,他有挣钱的本事:“姐,以后你要买什么,我都给你买。”
沈水鸣说:“我一定会好好种蘑菇,到时候钱都给姐用。”
“我可不想帮你算账,别指望着跟着我挣钱,你要自己找路子。”沈盼睇的回答就有些冷酷无情,沈水鸣一点儿不觉得姐姐拒绝了自己的好意,反而认为姐在为自己着想。
他的姐姐就是最好的姐!
沈水鸣知道自己现在就是要好好读书。
要是不好好读书只能在村里头种亩地,帮不了姐什么忙,不是说种地不好,而是只种地、死种地不好。像种蘑菇,都有讲究,种地一样是有讲究的。要想种好地,也得读好书,从书本中得到前人的经验。要是能上大学,就能从教授那里学到学会如何种地。
像姐种蘑菇,也是去了外地的农技院跟着别人学,才自己做得更好,而他沾光,跟在姐屁股后头学。
姐不在的时候,他指挥着大家建设蘑菇屋,里头的架子怎么摆,外头的秸秆怎么处理,这都是姐告诉他的。
不过在一次次的接触中,沈水鸣也将这些记刻在脑子里,别人要知道的是怎么摆,姐告诉他做这样的事还应该知道为什么这样做。
“前几天家里来了人,说是大姐给林家添了口人。”
添口,大姐是生了个女儿:“爹娘过去看过没?”
“凑了几天鸡蛋了,还没过去?
沈盼睇的自行车上可没有鸡蛋,这时候月子里应该吃鸡蛋的,得补营养。
两个人在村里逗留了会儿,陆陆续续收了二十多个鸡蛋。
“我骑车先开路,你拎着鸡蛋过来。”临时收来的鸡蛋怕打了,这个村子离姐夫家不远,走路差不了多长的时间。
长河媳妇孩子都生了五天了,娘家总算来了人:“长河,你媳妇娘家人来了!”
怎么是个闺女过来的,长河媳妇娘家是没人了么。
“大娘,吃糖。”
长河媳妇的妹妹笑得可真甜,低头一瞧,手里被塞了两颗大白兔奶糖,这糖精贵。
“母女平安,家里人高兴,称了两斤糖带过来呢。”沈盼睇说着家里人对姐姐的态度。
原来人家不是不在意,也不是没有人,这糖比肉贵。
还是骑着自行车过来的,拎着东西进门,瞧着也不少,长河媳妇家里头发达了。
回来的路上又瞧见了长河媳妇的弟弟,拎着鸡蛋。呦,长河媳妇的娘家还真不是没有人,来得是晚了些。但这弟弟妹妹的贴心模样,也不是不重视。
这年头生闺女跟以前不同,从前一胎女儿接着生就好,现在是要罚款的,要生二胎得等几年后办准生证,现在提倡「优生优育」,每一个孩子都是宝。
孩子生多了就是草,只生一两个自然就是宝。
妹妹来的时候带着毛线,还带来两身新衣服,沈时英知道三妹是个有主意的,可一下子拿出这些东西,她也拿不准:“三妹,这些是你的还是家里?”
“是我带的,上回不是有编织的书,这毛线给姐姐练手的。到时候给外甥女打衣服打帽子都是可以的,很暖和,是羊毛线。”
沈时英的手摸着毛线,确实舒服,又看着边上的新衣服:“这衣服你拿回去,自己穿。”
“我有衣服,姐,家里人都有。”
沈时英讷讷无言,她记得有一年过年,全家只有三妹没有新衣服。去回忆里找,妈就没有给三妹做过新衣服,更别提买。
三妹身上的衣服,每一件都是别人穿过给她的。家里头没什么钱,做不了新衣,可在这么多年里,一件新衣都没有的三妹,在村里都算是少的。
没有穿过一件新衣的三妹,给全家人买了新的衣服。沈时英说不出心中什么感受,有千言万语又说不出一句话来。
又想起正月里,她并没有为三妹说过多少话,母亲口中自私的三妹,却考虑到了家里的每一个人,对她这个外嫁的姐姐也照顾有佳。
家里没有为三妹提供更好的条件,但她却是走出了比两个姐姐更好的道路。
心里想着要对三妹好一些,却也不知道自己能给三妹提供什么帮助,她说:“衣服哪里有嫌多的,正是最俏丽的时候。”
沈盼睇以这句话回给沈时英,让她接受这些衣服。
鸣子一过来,就被沈盼睇
打发过去蒸鸡蛋羹,她给大姐泡了红糖水。 “鸣子跟你一块来的?”
“他拿着鸡蛋走了一段路,我骑车过来的。”
家里买了自行车,沈时英才知道这样一回事,是二妹工资攒下来的么。
知道她想问什么,沈盼睇说是卖给鸣子的,鸣子要去南林上学,有自行车回来方便。
沈盼睇顺便还帮姐姐的衣服洗了,坐月子的时候最好不要碰水,洗衣服之类到时候伤了身子,城里人讲究多,村里头的有的人生娃孩子过两天就去田地里,根本闲不下来。
等三妹走了,沈时英捏着两张大团结,坚定了好好坐月子的心。有了这两张大团结,她这一个月不下地、不干活也不会被说什么。
就算是被说什么,沈时英也不会去干活累到自己。
?
沈好稻家有自行车的事,一下子就传遍整个村子。
这是大事情。
只要一个晚饭的功夫,村里头的事,可以从这头传到那头。
晚上家里吃的是红烧肉,海带骨头汤,跟过年似的。
沈好稻问起沈盼睇是怎么挣到的钱。
“夏天卖冰棍、冬天卖鸡蛋,多跑几趟多说些好话,东西卖多了钱就攒下来。”沈盼睇又说,“也有些是弄蘑菇攒下来的。”
「这么挣钱?」这卖东西一来是没什么本钱,二来是放不下脸,感觉卑躬屈膝的,得看别人的脸色吃饭。
种地就不一样,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但是要是这样挣钱,事情就要两说,“别人也卖冰棍,收鸡蛋的也不是你一个人。”
“三百块钱,你姐省吃俭用一年能攒下来,那是她在县里有工作,你卖冰棍卖鸡蛋能挣到这个钱?比职工还挣钱?”
沈盼睇肯定没说实话,盛丽盯着沈盼睇,“蘑菇挣钱?你之前没说过。”
沈好稻皱眉,又想起:“我就说没错,就是给农技站做事,有钱发。”
「她没说……」
“我说过,你说不管我。”
盛丽想起去年沈盼睇发疯一样花钱买麦秸。
要是说沈盼睇的麦秸没有赔钱,她去年就挣到了这样多钱,只是去年是将钱换成麦秸,今年把钱变成自行车、吃的穿的。
沈盼睇去年就有这样多,今年的钱可不是要翻倍,只怕沈盼睇身上还有不少钱。
“妈,我身上是有钱,可我拿回家的也不少了。”沈盼睇没有否认盛丽的猜测,“不能只逮着我一个人撸,弟弟妹妹是你的孩子,不是我的孩子,难不成还用我养大?就算是不算这一次带回家的,我交给你的钱,往家里带的吃的,也比二姐多。”
“二姐是你们眼中的有体面工作的,可是按照年龄,我也应该能让你觉得体面,我只是个学生,能拿到好的成绩,难道不也是一样值得你骄傲的?
你为什么要恨我呢?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我没偷没抢成绩优异,放在村里肯定是不给你丢脸的。”沈盼睇深吸一口气,“你先别说话,让我说完。”
盛丽看着这样的沈盼睇,还真的没有插嘴。
“作为女儿我应该体谅你的,你觉得生了三个女儿抬不起头,所以你不喜欢我。从我出生的那一刻,你就不喜欢我,你将你的不幸都归在我的头上。
你总跟人说你的苦,生我一场你就该有大恩大德,可你只是给了我一条命。
要不是我自己惜命,这条命都没了好多次了。比起你对我的恩,我更觉得我现在能活得好好的,这条命是我自己给的。
其实我也不懂,你第二年就生了弟弟,为这个家添了丁,我给你带来的苦难只有一年,你却以十倍加之于我。
你说你是爱我的,你说是家里没余钱,才不能让我上学。可是从我上学的那一刻起,你就恨我,你看我的样子,不是看一个女儿。
其实我并不蠢、也不傻,你说没有钱我拿着自己的钱上了学,你说只要我有钱就让我上学……可你又犯错了,我的钱不是你的钱。”
盛丽气急:“沈盼睇你真的是白眼狼,我恨你,我看是你恨我入骨。你不是去上了学,你不是好好在上学,学得这样巧言令色、能言善辩。
在这里颠倒黑白。我的苦难被你一带而过,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喜欢你,是你不讨喜,不是我心存偏见。
就算是我心存偏见又怎么样,你年纪小你没有经历过那样的难受,所有人面前都抬不起头来,这一生的价值都被否定……
我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你,盼睇,我不知道不知道你这样难过……是、是我对你不好,是我恨你,那你也恨我好了……
不是的,我只是看见你就想起那段时光……是我不好……妈妈是喜欢你的,是妈妈不
沈盼睇饶有兴趣看着盛丽纠结悲伤的模样。
一个字,都不信。
沈好稻把盛丽搂在怀里:“盼睇,你妈就是不知道怎么表达,她是爱你的。媳妇你怎么这样糊涂,说开了就好了,说开了就好了。”
「……」最该给些反应的沈盼睇,无动于衷。
盛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说着自己坏,一边又说着就当自己恨,不用原谅。
“盼睇,你说句话。”
「我知道了。」
沈盼睇真的说了一句话,把两个人留在原地。
盛丽的心凉了,沈盼睇是真的对她没有任何的孺慕。一个人对自己的母亲,可以这样冷漠,她对这个家有几分真心。
盛丽的手被沈好稻掰开,她捏疼他了,她惶惶不安:“怎么办怎么办。”
沈好稻无所谓道:“也没什么隔夜仇,过两天就好。
他似乎忘记盛丽在他耳边说过的沈盼睇不好,忘记他们对沈盼睇的偏见持续了多久。
盛丽无措极了,她不知道这件事该怎么办。
晚上睡觉时一闭眼,想起沈盼睇的模样,盛丽觉得心虚极了。
一遍遍告诉自己,没有人知道。
其实这样子过下去也挺好的,像之前一样,跟沈盼睇井水不犯河水。不要害怕沈盼睇不将她她母亲,而是继续把沈盼睇看成自己的孩子。
就连爱人也开始对沈盼睇读书这件事改观,让她继续念下去,以后总是要回馈家庭的。
不用去管的,只要沈盼睇的婚姻,掌握在自己手里就行。
别的都是细碎的小事,只要将婚定下来。无论天多高海多阔,沈盼睇都离不开这一方天地。
她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不是她的母亲。
为了这个家,自己委屈一点也没有什么,对着沈盼睇她示弱就是,她总归是沈盼睇的母亲。
……
村里头有人过来参观自行车的,有人说就应该戴上大红花的,戴上大红花在村子里头跑两圈。
跟沈盼睇一届的还没有去关心中考,中考成绩的事,他们也不知晓,村里头除了支书没人知道沈盼睇参加了这一年的中考。
林解放还是给沈盼睇写介绍信的时候知道的,沈盼睇让他先不要跟人说,林解放也就没说,即使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瞒着的。
不过知道好稻家闺女成绩好的,不在少数,沈盼睇是拿过「奖学金」的,盛丽那时候说女儿不会过日子花钱买了磁带什么的。
现在,沈盼睇回来,沈家多了凤凰牌自行车,不少人猜是沈盼睇买来的。
也有人认为,是沈时娇的工资买的。
这样一想,沈好稻家现在有四个劳动力,养三个人。沈盼睇自己交学费的事,轰动平叶村一时,又有沈奶奶为沈盼睇说着话,沈盼睇给家里头带吃的事,村里人也瞧得见,这些钱来源好知道的,沈盼睇卖鸡蛋挣到的。
会读书的沈盼睇,卖鸡蛋也是要卖得比别人好的。
“考上南林中学,姐给我买的。”有了沈水鸣,大家也就知道自行车还真是沈盼睇买的。
不是那个工作一年的二姑娘,而是还在念书的沈盼睇。
“他们家祖坟冒青烟。”
二女职工、三女能读书会挣钱、四儿考上县里初中,最小的是一对双胞胎,这福气可不就是祖坟冒青烟。
“可不是么,嫁出去的大女,也是个能干的。”
“瞧着还是孩子多好,现在是想多生都生不了。”
沈好稻听着别人的奉承,踩在棉花上一样。
他们家的喜事,跟村里头要修路的事,一样热闹。
不是修水泥路,只是将泥石路拓宽压平,包饭吃每天还有一块钱。
这时候不是很忙,大家也乐意找事做,村里头提供的条件还真不错,不少人都抢着报名。
事情传到沈好稻这里,名额都定好了。这不是之前的义务修路,而是有钱有饭,自然吃香。
沈好稻倒也没有很丧气,虽然不能赚到修路的钱,但是他的自行车以后能骑在修好的路上,这安排的时间,可真恰当,不早不晚,跟就是为他家修路一样。
第37章第37章不记得第一次吃水晶糕是什么时候,现在的水晶糕已经成了青羊电影院旁每天能看到的饮品。
夏日看电影的时候,喝一杯水晶糕,成了一些人的习惯。
108宿舍的女孩,也都买了水晶糕。
虽然喝过的水晶糕不少,但是买水晶糕对沈盼睇来说,也是新奇体验。
“夏天就应该喝水晶糕。”
不算包装的水晶糕是一角钱,看电影的时候喝不觉得奢侈,反而是一种享受。看电影本身就是一种享受,再配上
一杯水晶糕,日子美滋滋。
看完电影没吃喝完的水晶糕带去餐馆。
走路的时候聊着电影的情节,她们出来全是因为沈盼睇要请客吃饭。
确实该请客吃饭的,沈盼睇提前参加中考,还给她考上了高中。
宿舍里的人打定主意要均摊,不过没有跟沈盼睇说。
她们也知道沈盼睇家里头并不赞同她读书,沈盼睇的学费生活费都需要沈盼睇自己挣。
盛丽来学校的事,给108宿舍里的女孩留下了深刻印象,真的不敢想象沈盼睇有那样一个母亲。
盛丽身上看不到属于沈盼睇的半点美好品格。
齐梅家里条件也不好,可她的母亲一定不会为了不让她读书,就污蔑她是小偷。
这跟让不让读书,完全是两码事。家里头是咬一咬牙,让齐梅把初中读了,齐梅的妈妈很看重读书这件事,家里再穷,也要让孩子读到读不下去。
能考上初中就读初中,能考上高中就读高中,她妈说了,怎么也要把他们给供出来。
在家里头齐梅也做事,烧菜、洗衣、打猪草,什么活齐梅都能做。
因着沈盼睇,齐梅还打起家里头李子树的主意,今年的李子卖出来的钱比去年多了五块钱,齐梅的住宿费就攒出来了。
齐梅上头有一个哥哥还有一个姐姐,哥哥念着高中,姐姐没有考上高中,家里头想凑钱给姐姐买一份工作。
要不是闹猪瘟,姐姐今年的工作是稳的,可惜闹了猪瘟,姐姐就留在家里头养猪,总不能连着两年闹猪瘟。
他们家的日子确实是不好过的,可是家里头是大家吃着咸菜,孩子也要读书,日子拧一拧全家也都奔着盼着好日子去。
人就是有一股劲,日子会好的,也会受到爸妈的打骂,考试成绩差了,是母亲的柳条抽手心,不一定很痛,但是很怕。
齐梅的妈妈永远不会跑到学校里头,污蔑齐梅偷了家里的钱,将这事宣扬出去,生怕别的人不知道。
十四五岁的女孩,在这个时候能够猜到沈盼睇提前参加中考的原因,不只为了省一年的学费,而是沈盼睇迫不及待想要脱离那个牢笼。
将家,比作牢笼并不合适。但这不是青春期中学生的叛逆,而是她们发自内心的感触,对沈盼睇而言,那跟牢笼无疑。
最初的那点小意见,因为沈盼睇一回寝室就学习的小别扭,在朝夕相处下,可以知道沈盼睇是时间紧迫,她怕来不及。
在乡下,在儿女多的家庭里头,父母是可以决定女儿的婚姻,盛丽就像是会用女儿换彩礼的母亲。
「盼睇」两个字,让沈盼睇这个人的存在就是父母对后来的儿子的期待,而不是对她本身的欢喜,就是大丫、二丫这样的名字,也比盼睇来得要好。
沈盼睇提前一年中考,意味着她进入高中的年纪还小。
三年后,高考那年她才十六岁。
早一些读书,早一些毕业,对沈盼睇来说就是多一些自由的空间。
沈盼睇在与时间赛跑,提早一些,就晚一些面对婚配的命运。
纵然国家规定着法定结婚年龄是二十,但却束缚不到乡村,不是国企员工不在体制内的人,他们的婚姻早晚并不影响他们的工作,也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惩罚,这一点的执行并不如计划生育执行严格。
在乡下,别说二十,就是不到十八嫁人的大有人在。
她们宿舍难得下餐馆一次,在外头吃饭,或许是吃面吃盖饭?,这样坐在桌上点上几荤几素的时候不多,沈盼睇从广州那边兑来的粮票肉票有了用处,这儿点个肉菜也有标准肉票,一些票是松动了。不过跟广州、鹏城比,票的用处还是很大的。
肉贵肉票也紧俏,农村的更别提什么肉票,城里的肉票家里条件稍微好一点的,肉票都不经用的,会买些不要票的肉,价格高一点,前些年比较难,这几年流动起来,村里头养猪的人家多,这大家能吃的肉也多。
红烧肉、土豆牛肉、酸菜鱼汤三个荤菜,搭了两个素菜,一个汤。
馒头里夹一块五花肉,勺一点汤抹在馒头上,一口咬下去,甭提多香。
连饭也不用吃,就着馒头吃菜,到了最后打半碗饭把土豆牛肉汤、五花肉汤给搅干净,摸着肚子那是滚圆。
大家都没有浪费粮食的习惯,又难得吃荤吃得这样尽兴,也不管会不会吃坏了肚子,决计不能浪费一星半点,她们一顿饭用了八块钱。
沈盼睇是108宿舍里年纪最小的,可她的身高却是高挑的,也就何琼玉跟她一般高,何琼玉比沈盼睇大了两岁,两年后沈盼睇还能高呢。
王招儿:“两年前,盼睇还没有我高。”
齐小
鱼:“现在盼睇跟琼玉比我们都高。
李文文:“我是最矮的,不过一开始盼睇最矮。”
何琼玉也感慨:“都不到两个月,盼睇是又长高了,到了明年指定比我高。”
沈盼睇深以为然,她这两年长得快,有时候半夜腿都在抽筋,说到底是吃饱了。
在鹏城的一个多月,忙归忙,吃得绝对是最好的一个月,没有一天不见荤的,也舍得用火,专门买了个泥炭炉炖骨头汤,不耽搁烧菜煮饭的。
鱼虾蟹肉这样的吃,不长高些都对不住吃下去的东西。
“梅子,你家的李子真甜!”
本来是叫名字的,吃着李子就顺口喊了梅子,其他人都没有反应过来,齐梅自己也呆了一下子:“熟过的李子,为了给你们留几个,可是被鸟叼走好几个。”
其他人表示感动。
其他人:……
“昭昭,我有点想哭了。”何琼玉半趴在王招儿身上,“盼睇心系108。”
资料是给了,努力看个人。沈盼睇也不是催着别人上进的,人生确实不止读书一条出路。但是沈盼睇太需要读书这条路,这条能上大学的路。
几个女孩把钱凑出来要给沈盼睇,沈盼睇没收:“别人考上高中还有摆席,就当你们吃了我的高中酒,为了庆祝。难道你们不为我开心么?”
“那等明年我们请回来。”齐梅叹了口气,“看来明年夏天我肚子有福气了。”
“明明是嘴巴有福气,肚子有负担。”
沈盼睇念高中的事,她们一开始是惊讶,却没有惊讶多久。沈盼睇在学习上的努力,有目共睹,108宿舍在沈盼睇的带动下,成绩也是水涨船高。
就算以后上不了高中,那也是没有去而不是去不了,比起学了也白学的观念,还是不学白不学的观念在108宿舍占了主流。
齐梅是高兴的,沈盼睇成绩好,之前在学校里头就有宿舍里的人出习题,周末还给同学讲题。
沈盼睇准备的中考资料,是有参考价值的,这年头学习资料并不多,也不一定合适她们,沈盼睇提供的资料不仅是免费的,而且是合适她们的。要是有钱,齐梅花点钱也是乐意用沈盼睇的资料的。
李文文知道自己是念不了高中的,至于有补贴的中专,她又考不上。拿到初中文凭,能找份工作最好,再不济是临时工,留在镇上、去县里,都要比留在家里要好。
她家里的地以后不能分给她,现在又不归她管。在村里头没有什么出路,打小工也比留在家里头好。还是喜欢上学的,上学的时候是不用干活的时候。
不是多爱干活,而是一些事,不得不做。
要她们像沈盼睇那样学习,她们也难以做到。沈盼睇在学校里的大多数时候,都在学习,她参与话题的时候也不多。
就算是参与了话题到了时间,她也会去学习,不会有什么话题什么娱乐特别吸引她,让她拖延了学习的时间。
应该做的事情,沈盼睇当天就要做。即使明天会有时间,那也是明天才要做的事。
沈盼睇的努力并不避着任何人,她的成绩是有目共睹。
最后是商量好,明年再聚,这顿算沈盼睇请的,到了明年沈盼睇就等着她们请客好了。
有一搭没一搭说起别的事情,相近的年纪有聊不完的话,刚看过的电影,家里头的一点儿小事,邻居的事,又或者是听到的别的八卦,再不济衣服鞋子吃喝,都是她们能够说下去的。
从餐馆出来,又去供销社逛逛,也没有多的地方去。
来了一批新的头绳,何琼玉挑了几条。
到了最后每个人都买了条新头绳。
其实要说有什么不同,也没有多大的不同,只是头绳是她们买得起的东西,当然的也有她们舍不得买的。
沈盼睇想起来自己给她们带了蝴蝶结,从随行的包里头拿出来。
在广州街道上,那些穿着连衣裙的女孩的头发上就会有这样子的头绳,沈盼睇用齐梅的头发做了一个示范,其他人上手扎头发,在树荫底下她们换了好几个辫子,也不说贵不贵的事,一个个都爱不释手,可真好看。
这个年纪的姑娘,就没有不爱美的,全看有没有那个条件。要是沈盼睇之前拿出来这个头绳,供销社的头绳她们就看不上了。
“我得求着我妈把家里头那块新布给我裁衣服。”衣服就跟着海报上女明星学,弄不到一样,也做个形似出来。
也不是都跟何琼玉这样有布做衣服的,摸着头上的蝴蝶,没有新衣服有一点点心酸。
但更多的还是高兴,已经有漂亮发绳了,总比什么也没有好:“到时候肯定跟电影明星一样漂亮。”
“那还得去我嫂子那里借雪花膏,抹一抹我
的脸,我可不敢”她哥结婚没有分到房子,她暑假都住到乡下去,跟嫂子都谈不上多熟,“我现在就盼着我哥跟嫂子能分到房子,我可听见了我嫂子对我可有意见了,一个暑假给我八块钱多了,天地良心这钱是给我租房子的钱,我住到姥姥家就是省下这个钱来。反正我是我爹娘生的,不吃用她的,面子上她可亲热我了,没想到她计较这个。”
何琼玉爸妈都是职工,一个月的工资加起来有八九十块钱,两个月给闺女八块钱,并不算多。
何琼玉就盼着哥哥嫂子能分到间房子,她能继续住在家里头。
“住乡下大是大了,买个冰棍的都没有。”
说到这里,宿舍里的人就活络起来:“琼玉,你可以自给自足,为人民服务,走遍泥泞的土地,将冰棍送进万户千家。”
何琼玉:……
谢谢,也不是很真诚的感情。
走那么多的路,一双腿都是要废掉的,何琼玉自认没有这样高尚的精神。
自己的水平,自己清楚,何琼玉明白自己要是卖冰棍坚持不住不说,还不能挣到钱,冰棍化成水就不值钱了。
说起以后,最大的理想是成为县城职工,退一步小镇职工,农村户口工作更难找一些,找不到工作的可能性更大,家里要是有那个钱,能花个几百块钱买一份工作,李文文说要是有那个钱她就买一辆自行车买卖东西。
许多人抛不开这个脸,觉得「投机倒把」丢脸,可人是要过日子的,瞧着沈盼睇卖冰棍卖鸡蛋,相熟了大家都不会瞧不起她。至于不相熟的那都是陌生人,管着别人是怎么瞧的。
王招儿来劲:“到时候我跟你一起跑,发家致富,做个万元户。”
万元户,这激情听得人都竖起了大拇指:“远大理想,远大前程。”
“那我得种多少棵李子树,卖多少斤李子。”
齐梅的话,让王招儿一下子沾到泥土:“齐梅你害我飘不起来了。
“是牛皮吹破!”
王招儿去捏李文文的肩膀:“我们是合伙人。”
其他人看着她们打闹,嘻嘻哈哈,还没致富就开始吵架啦。
何琼玉压低了声音告诉沈盼睇,嫂子说爸妈另外给她钱,其实确实另外给钱了。
另外还给了七块钱,其他的真没有了。八块钱算租房子的钱,可何琼玉没有真的租房子,她住在姥姥家,跟表妹住在一间屋子。
十五块钱里八块钱给了姥姥,她吃住姥姥家的,一住就是一两个月,怎么能是白吃的。
到时候舅舅舅母怎么看妈妈:“爸妈是给我一分钱,她都有意见。我跟不是家里人一样,她一来家里就没我住的地方,再好了家里的钱也不准我用。”
沈盼睇没有哥哥,对这样的事没法感同身受。不过这是从来没有对错,只有立场,沈盼睇自然是站在何琼玉这边的。
家家有难念的经,没什么大错那就站在朋友这边。开解何琼玉,她没有什么错,父母双职工,她又还是个学生,花家里头的钱很寻常。何琼玉又不是大手大脚花钱,把家里钱用光了。
“听到那样的话,我有时候真的是气到一分钱也不花用家里的。”
何琼玉有些羡慕隔壁的一家。
“隔壁是儿子一结婚就分家自己过日子了,那样好啊,嫂子就不会去算小姑子的帐。以后嫁人我要嫁个有自己屋子住的,绝对不去算小姑子的帐,公婆只要花的是他们自己的钱,我肯定是没有意见的。”
王招儿打累了,凑过来就听到这样刺激的话题,瞪大双眼:“你想得可真远啊!”
何琼玉脸上发热:“我就是说说。”
说到分家,王招儿最有体悟,他们家分家早。但之前分家了也住在一个屋子里头。
直到搬到镇上才算是真的分家:“分家分屋子才算是分家,不然总是闹矛盾,晒个衣服都能打起来。”
这话题扯远了,何琼玉在家里头连个房间也没有,说分家更是没有她的分。
对面的墙上写着“生男生女都一样”。
其实,并不一样。
?
在镇上卖卖冰棍、鸡蛋什么的也还行,像衣服得去城市里销。
广州的的确良布料要比这边便宜许多,做出来的衣服本钱就差多了。
那边两块钱一米,这边两块钱一尺。
运回来的衣服,只要卖出去一半,就有赚头,比在鹏城卖衣服的时候,利润高许多。
就算是这样还是比那些商店里卖得便宜。
摆起衣服摊子沈盼睇很熟练,夏城不怎么管摆摊的,别占了街道影响行路,问题就不大。沈盼睇选的是家属院,家属院都是职工家庭。
家属院旁边的衣服摊子令人眼前一亮,不是蓝灰绿的衣服,亮丽的、浅色的都有。
八月份的天还是热的,看见漂亮的裙子,走着走着都忍不住回头看一眼。
看一眼,再看一眼……
就到了摊位前面。
挂着的有漂亮的连衣裙,也有小外套,这摆平的衣服明码实价,七块钱一件的衬衣,比商店里十块钱的也不差。
小老板穿着嫩黄色的连衣裙,秋草黄的发带从头顶打了个辫子到发尾。
“小老板,头发是怎么绑的?”
拉起来的绳子上系着几根蝴蝶结发带,沈盼睇抽了一根下来:“用发带绑的,有软有硬的,长发用软发带编发,中长发用硬发带装饰,电影里的女主角就是这个发型。”
“唱片上的海报就是这发带吧!”
发带真好看,上头的花案也好看,就是一瞧就不便宜,随手拿起一条纯色的:「这怎么卖?」
“这边的纯色的五毛,印花的七毛,我手上的这种料子一块钱。”
有了一块钱的料子对比,四毛六毛的卖得很快,沈盼睇这边帮人绑头发,那边发带就卖出去了五六根。
问起裙子的价格,样式好看不说价格也比商店里便宜,年轻的姑娘咬一咬牙也买了新裙子。
比起发带一块钱四个的头绳更好卖一些,三毛钱一个一块钱四个,两个人一凑,一人买两个。发带好看归好看,价格高了些。
第一天就有营业额六百,第二天直接翻倍。
不到一礼拜,两千块钱的货,成了五千,薛宣卖得比沈盼睇慢一点。一来他在县城卖,二来他没有沈盼睇的带货效应,一个俊小伙站在那里,一些姑娘是不好意思过去买衣服问价的,问价还价的大妈又不是目标客户。
沈盼睇过去的时候,薛宣的摊位上还是热闹的,他的单放机里正放着歌。
去了鹏城一趟,薛宣是有录放机的,不过单放机的个头小一些。他热闹的不是卖衣服的,他给人修电器,收音机修、录音机修、电风扇修、电视机也修。
「……」业务很广,衣服反而像是个搭头。
薛宣的男士服饰是卖掉的,剩下的多是女士的,要说积货多亏钱也没有。
现在摊位上都是大老爷们,挂着的摆着的衣服又都是女装,能卖出去都有鬼了。
由于薛宣出众的修理电器技能,才一个礼拜就有人问薛宣的亲事了。
现在的人不怎么看得上小商贩,有人给薛宣介绍对象。
可见他的电器修理技能确实亮瞎了一批人的眼。
“你弄个小门面,修电器得了。”反正薛宣能办个体户的经营证,现在也有钱不管是租还是买都能弄个门面。
这是瞧不起他卖衣服的本事:“我行的,这衣服都卖出去一半,本钱拿回来了。”
“你冒着被抓的风险,在这里摆摊,拿个本钱,怎么不睡大觉。”
薛宣确定了,她就是看不起他!
不过他没什么骨气,实事求是。
“那我折价把货批给你,我求你。”
“加一碗大排面。”
「红烧肉……」沈盼睇得寸进尺。
瞧着薛宣恹恹的模样,沈盼睇服了:“不是吧,你折价可不止红烧肉。”
“想吃虾想吃蟹想吃鱼……”
“和尚念经啊,去我师傅家吃海蜇,海带排骨汤。”
薛宣有了力气,再听到说要自带红烧肉,立即说:“带烤鸭都成。”
第38章第38章入学沈盼睇给师傅倒上酒。
两个师哥互挤眉毛,师妹跟他们学的不是同一行,那也是师哥。她是李匠收来学二胡的,他们两个做木工的。
李大蛮靠着之前做竹筒攒出了娶媳妇的钱,现在也是有二八大杠的人。
三个徒弟里头,最得师傅心的还属师妹。
师妹木工的手艺是一般,但二胡那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师傅还是在制作二胡上比较有本事。
几人跟薛宣也熟络,怎么也不是陌生人,林木、李大蛮都到薛宣那里讨了个收音机。
林木的那个收音机给奶奶用,她可喜欢用收音机听书,收音机的壳子是林木做的,样子也好看,十分得到奶奶的欢心。
上一回来,沈盼睇教他们做凉拌海蜇丝,海蜇能跟白酒同饮,不能跟啤酒同饮,她还打了两瓶酒过来。
这几天李匠都是搭半杯白酒,配海蜇丝吃。
凉拌海蜇丝成了李匠心头好。
他们对海蜇的接受程度都很高,吃过一次后没什么不良反应,就放心大胆的吃。
一桌五个人,有三个是年轻小伙子,胃口大,菜多也不担心吃不完。
烤鸭片好,鸭架熬汤。
一盘餐馆带来的红烧肉摆在家里的盘中。
砂锅里的海带排骨还冒着热气。
“搞得跟过年过节样……”李大蛮很是感慨,薛宣也是大方,说是来蹭饭吃,其实带了两个肉菜,这完全说不上蹭饭两个字,跟薛宣比起来,他反而像个蹭饭的。
自打认识沈盼睇,李大蛮的伙食就稳步提升好了。从做竹筒开始,工钱上去,如今水
晶糕成了南林的一特色,过去两年,竹筒让李大蛮攒下一笔钱。
现在过了那个过渡期,不用接竹筒活,能靠打家具挣钱。
那些打嫁妆的,两徒弟还只是打个下手的,主工还得师傅做。他们平时练手的,要是有人看上也卖,既有定制的也有这样选样的。
李匠的日子更好过,还承包了山头种竹子。
有技艺的工匠,在镇上日子本就算吃香。沈盼睇的到来,让这个院子多了些热闹,让学徒工成了徒弟,李匠和李大蛮、林木间多了份师徒情。
这关系的变化,人在相处中,还真的就亲切起来。
沈盼睇考上市高的事,李匠已经为她庆祝过,吃鱼吃肉没过去几天。
前两年,沈盼睇来得多,拉二胡做小菜,现在沈盼睇要去市里,李匠还有些伤感。也不是不为沈盼睇开心,只是等开学了,沈盼睇就很少来了。
他的院子里人来人往,并不少了人气,却也是盼着沈盼睇来的,知道她要来李匠会使林木出去买菜?
在鹏城的时候,薛宣把海鲜吃了个透,回来没想起海蜇这样一回事。
就算是沈盼睇带着他都没想起来自己也带些,这下子吃上海蜇才算是过了瘾。
海带炖的排骨汤,他能喝三碗,沈盼睇的两个师哥吃着烤鸭满嘴油。看着眼前的一群人,李匠发现菜要抢起来才好吃。
吃完饭,是林木洗碗的,沈盼睇拉着二胡曲,院子里的声音被录在磁带里。
薛宣拿出中华,给李匠。
李匠奇了,这样一包烟,薛宣是哪里来的。摸了摸烟盒放在了口袋里,没舍得抽。一包中华要十块钱,还难弄到手,专门请外宾的,这烟可是门面。
李匠觑了他一眼:“是个有门路的。”
「赶巧了……」薛宣跟李匠学过,做收音机的外壳。
李匠没多说什么,笑了笑。
是不是赶巧,也就小伙子自个知道,别人怎么就没赶上这份巧。
“喝茶,这花茶香。你不爱吃冰的酸牙,师哥就没给你带雪糕。”说着沈盼睇接过薛宣拆开的牛奶雪糕,奶味浓郁还是香甜的。
「就你贪吃。」李匠说完沈盼睇又去说两个徒弟,这么大的人,还啃冰棍。
大蛮咬着冰棍,咬不是放不是,沈盼睇笑:“师哥像个二愣子。”
李匠乐呵:“他就是傻的。”
「……」花茶不能堵住师傅的嘴。
李大蛮酸酸地:“两个高中生。”
指的是沈盼睇、薛宣两人,薛宣考上县中的事,可让他爸开心,让后妈整了一顿好吃。请亲戚、街坊邻居吃了一场席,能考上县中,是好事。
考上高中,工作总比初中生好找些,工资也是不一样的。
能考上县中的并不多,像沈盼睇这样去市中的更是寥寥无几,往年中考县一也不一定能去市中。
沈盼睇去市中念书,他们都没处打听去,市中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市中跟别的高中相同的一点就是周六下午放学,周一才上课,沈盼睇回一次家并没有多么方便,市中没有直达南林的车,得先坐公交再转车,也能靠步行到车站。坐车到南林,再坐车然后走路,夏天天擦黑能到家,冬天得点灯。
李大蛮不知道两个高中生有多么的胆肥,跑去广州不仅仅是旅行,还赚了笔钱回来。改革的春风还未全面吹拂,看不起小摊小贩的还有许多。
家中有地,田中有粮,人饿不着,就抛不开面子。
有工作的更是舍不得冒险。
自己做不了,不能做、不想做,那就说说不好的话压一压别人也没什么错。
生意不是那么好做的,能来钱也能亏本,还可能吃枪子。
一折本,就是十年的青春耗下去,人生的轨迹就此改变,为了一场富裕的梦,能吃饱的肚子变得干瘪,人也苦巴巴的,家中惨兮兮的。
薛宣这边女的衣服卖不掉,就给沈盼睇送去市里头,沈盼睇不是真的折价拿了薛宣的货,而是提了一成的价拿的。
这一回沈盼睇挂上了秋天的运动服,打着开学套装的旗号。
今年夏奥颇受关注,夺冠的人就是穿着这样一身印字运动服,运动服套装一挂上就引发了不少人的议论。
一套衣服二十块钱,不拆卖。
比起同款质量的套装,这个价格算低的。
买衣服对大家来说都是重手的,一件秋衣半个月工资一个月工资都寻常,到了冬天甚至有几个月工资买一件大衣的。
女装依然卖的很好,运动服一天也能卖出去五六套。
这跟沈盼睇的预期差了很多,她这边有几千套的运动服,一天五六套这是要卖到猴年马月。
到了第四天,运动服一天卖出去二十套,却还是跟沈盼睇的预期差很多。
天气还是不够凉,要等开学入秋后,秋装运动服才好卖。
沈盼睇闲下来就跑废品站,收些书、别人家换下来的旧家
在夏城有一套洋房,一套大房子的她,有的是地方堆放杂物。
薛宣的个体户营业执照还在走程序,他没有定在南林,而是选在夏城,做的是服装。
这出乎沈盼睇的意料,薛宣在南林念高中并顾不上夏城的事。
薛宣直接将铺面买下来,并不担心不能买卖的事,说是在夏城铺面不担心不能转手卖出去,这些年个体户多起来,薛宣买下来的铺面,随着时代的发展确实不担心不能够转手。
不过也确实方便了沈盼睇,等营业执照办下来,就不用再摆地摊,也不担心别的什么。
沈盼睇要给的是每个月的月租,到时候再雇一个人卖衣服就好。
给铺面装修的时候,还想到隔了间工作室出来,摆了四台缝纫机进去,以备不时之需。
营业执照办下来那天,沈盼睇买了去广州的火车票,在广州选了一批秋装过来,进了四千的货,广州的鞋子没有多大的赚头,她还是进了一千块钱,给店铺里增加人气。/6`1!看′书?网^?已′发_布`最?新!章节¨
给店里理好货,沈盼睇就去市中报道。
开学的日子是九月一日,报道的日子要早一天。
市中是建国前就存在的,有了七十年的历史,教学质量也远高于县中,大多的学生都来自市里,从市辖四县里来的学生都不足一个班。
但是进了市中,就是半只脚踏入了大学。市一中升学率,是夏城所有高中之中最高的。
学校有一定的历史,是老洋房,先找到班级去报道后再去宿舍。
市中与青羊镇初中有很大的区别,沈盼睇的宿舍在二楼,是玻璃门的,瞧上去比初中洋气多了。
有早来的是有已经给床铺挂上蚊帐,沈盼睇都没想起这样一回事。
“我们前头几届,要比我们少念两年书。”
“学制要缩短,教育要革命,现在啊,革回来啦!”
“念书好,念书有什么不好的。
能进入市中的都是成绩好的,家里条件也差不到哪里去。家里条件差的,能考到市中的分数也能念中专,念了中专就是早几年工作独立,成绩好条件差的就去念中专了。
最起码女孩子是这样的,男学生家里头支持念高中的也多,能上市中的到时候考上一个大学,就是能念大专也是好的。
“学校食堂不好,跟外头的职工食堂,差距大了。”
市中的食堂,青菜汤里还能挑出蛋白质来,很是「体贴」缺少营养的学生。
对食堂最不满的女生叫王芙,那真是芙蓉富贵,脸盘圆圆,是宿舍里头最圆润的,瞧着就是在家不缺吃喝的。还没吃到食堂的菜,就跟老油条般,对其恨之入骨。
看着一个寝室的愁容满面,王芙股劲:“也不是没有好处,在第一天我就打定主意开始我的减肥大计。”
在许多人想胖胖不起来的时候,王芙的减肥大计还挺招人恨的。
宿舍里的其他人倒是没有其他什么反应。
才见面的第一天,大家不见得有多少熟络,说起之前的初中,沈盼睇是唯一一个她们没有听过的学校来的,一个小镇学校。
比较常见的是厂区学校来的,跟市中下面的初中来的,后者算是「根正苗红」市中人。
厂区学校来的也不少,这些厂二代、厂三代,家里条件也不差劲。特别是双职工家庭,日子过得是美滋滋。
像沈盼睇这样,父母都是农民的,那是可以预见的穷。
得问问生产队里有没有什么集体经营的厂子,有没有什么创收,要是没有整个村子都苦巴巴的。
没有谁更看不起谁一点,都是同学,到了市中想的是好好学习,在学习、在集体活动里头争优争先。
礼薰初中就拿过中学生作文奖,文章上过《中学生天地》。
戚伊蓝的画报评过市一等奖,她爸就是美术老师,妈妈是医生。
这些高中室友是多才多艺,且学习也优秀。
沈盼睇没有拿过什么奖,学校里头就没有说过这些比赛,青羊中学老师的渠道似乎没有比学生们广到哪里去。
听说沈盼睇不是村干部家的孩子,室友还有些失落,这种失落不是什么攀关系,而是没有猜对,沈盼睇看上去还真不是乡下孩子。
就是城里人也有那么几个穷亲戚,作为善于观察的女同学,她们是认识乡下差不多年纪女孩的。
王芙比了比自己跟沈盼睇的身高:“那你长得真高。”
沈盼睇不是多么白皙的肤色,没一眼看出她是乡下人,就是因为个子。
知道沈盼睇是十三岁,更是惊讶她的个子:“包产到户好,现在大伙都能吃饱,就算油水少些,人瘦些,也不是面黄肌瘦,城里的乡下的差别也不大。”
“吃饱就长高了。”
城里乡下差别还是大的,不然衣服就不是在城里卖,而是下乡村,城里人手头有钱。
市中的住宿条件算是好的,许多学校是十
交了学费还得交粮食、饭票啥的,这每个学校都没有多大的区别。
秦红霞非农户口,不过只有他爸是正式工,家里又有五个孩子,奶奶住在她家,一家八口人挤在二十多平屋子里,日子别提多难熬。
一个半人的工资要养八个人,这样的条件应该是上中专的。到时候分配工作也好,不过家里头对读书很支持,砸锅卖铁也是要孩子念高中的,何况是市中。
沈家没有这样的觉悟,两家人的观点凑合凑合,沈盼睇都不至于初中差点都没挨上。
开学第一天还没分座位,就先摸底考试。
考完试不少人趴在桌子上,失去了年轻人该有的活力。
“一个暑假都没碰书!”
“真是变态!难得没有作业的假期。”
“只要别来家长会,一切都好说。”
教室里是此起彼伏的哀嚎。
何敏雅:“你考得怎么样?”
「还成……」沈盼睇道,“要不要一块去食堂,趁着大伙儿泄气,把肉买了。”
何敏雅凑过来拉着沈盼睇走了,留那些唉声叹气的人当和尚尼姑去。
学校里的肉比外头实惠,可也是限量供应的,先到先得,每天肉的份数是比学校里的家里条件尚可的学生少的。
一小碟小酥肉,一份白菜。
白菜得挑一挑,吃得时候别太急,食堂阿姨洗白菜不是非常尽心,可能吃到沙子。眼睛也别太尖了,要是看到了青虫,是吃还是不吃。
女孩子一桌,男孩子一桌,倒是泾渭分明。
王芙端着全素菜有气无力坐下,看到两个人盘子里的小酥肉,眼睛都冒了光:「你们鬼精。」
沈盼睇:「你夹两块?」
没肉吃的人,多了去了,何敏雅还挺惊讶的,有人一天不吃肉就不成的。又看了看王芙福气的长相,立刻释然,王芙瞧着就是顿顿好吃的。
到学校里头,这是苦了王芙了。
戚伊蓝、礼薰身边坐着人,就在沈盼睇隔壁桌,敲见了,笑一个算是打招呼。她们有的是初中就一个学校的,算是老同学呢。
沈盼睇在这里没有什么老同学,青羊中学就她一个人来市中。
耳朵里充斥着试题、考试的议论,不太听得清,也差不多知道大家说些什么话。
沈盼睇没觉得考试有什么失误的,成绩出来的时候一个班五十五个人她排在二十,寝室里成绩最好的礼薰排在第三名,最差的是王芙排在五十三。
寝室里的成绩分布还挺不均匀的。
王芙心里不大乐意,这摸底考试摸的什么底,是想要他们这些垫底的被同学嘲笑么。
也不是她非要来市中的,是她爹觉得来市中才有出息,去了别的学校都是没出息的。
她无忧无虑的高中生涯,就被这摸底考试给打乱。
还能听到别人的嘲讽,说这些垫底的都是家长有特殊本领的。
关系户归关系户,那也是不乐意听人家用嘲讽语气说的,这些人偏偏还不会当着面说。王芙憋了一肚子气,胃口倒是没有变差。
市中的学生,确实很厉害。
沈盼睇也认识到自己的能力有限,她的假期放在生意上的时间多了,在学习上的时间少了。
但也并非是一点儿不在乎学习了?,那些学生也不能是一个假期在学习,那些考的比她好的不是假期比她用功,而是底子比她好。
礼薰的语文,那是一骑绝尘,不愧是能拿到稿费的。
她的字跟打印出来的一般齐整,看过去就让人心里头舒服。
因着语文老师说起礼薰的作文,在班级里关于礼薰的讨论不减,一下子就成了班里班长的最佳人选。
班里人都还没有熟悉的时候,礼薰被投票成为班长,有着绝佳的优势。
也有人打听,你们班那个白得会发光的女孩,叫什么名字。
问的就是戚伊蓝。
戚伊蓝的肤色一瞧就是城里姑娘,还是娇养的那种,白皙的皮肤乌黑的长发,一双桃花眼长在她的鹅蛋脸上,在新生中,她是扎眼的。
很容易引起人的注意,就是在楼下的宣传栏画个海报,就不少人瞧上了戚伊蓝,不是说追求,这年头可不兴早恋,学校里头管得很严。只是打听,偷偷瞧一瞧。
礼薰跟戚伊蓝两个人孟不离焦,寝室里关系属她们两个铁,只差义结金兰。
要说起长相来,礼薰也不差到哪里去,礼薰扎着高马尾大光明,还有个美人尖呢。
“腹有诗书气自华。”王芙评价起礼薰。
礼薰将书轻拍在王芙头上:“少看两本故事书。”
“盼睇,等一等我。”礼薰拿起英语书,跟着走出寝室。
王芙咬着芒果干压惊:“太恐怖了,明天的太阳是不会升起了?”
回头一瞧,秦红霞拿着语文书默背着文言文,何敏雅还在跟数学试卷较劲,她还弄了个数学错题集。
「……」再外头一看,仔细一听,洗漱完毕的戚伊蓝没回寝室,在外头帮着礼薰抽背单词。
王芙企图混入这个寝室,颓丧发现自己没有拿课本回来,只好拿出包着书皮的小说看起来。
明天要听写英文单词,睡前的记忆能让明天的听写过关。
少错一个,就少抄许多次的单词。
礼薰跟戚伊蓝对沈盼睇还是有些好奇的,班上许多人都不好念英文的,沈盼睇一个农村的有胆量念英语。听着,在她们的耳朵里也不蹩脚。
她们是每一期的《跟我学》都不拉下的,家里头还有收音机听着英文磁带。
像沈盼睇这样的乡下学生,她们还是头一遭见,在一个宿舍也不见沈盼睇有什么畏畏缩缩的,也没插入话题说过什么酸言酸语。
明天就是周六,下午一节课就回家,听说一些人是不回家的。
她们城里人回家方便些,乡下的又是车又是山路的,回一次家并不是很方便,礼薰顺口问了句沈盼睇周末回家么。
「回啊……」沈盼睇还要回去看蘑菇房呢。
村里的蘑菇房是她提议村长建的,不能不管不顾了,路上远一些,她也是要回去的。
“那就红霞不回去。”
秦红霞家里头人多,回去也挤。
住在家里头,还没有寝室里自在。
连吃什么秦红霞也安排好了,就吃门外头挑过来凉面,一毛二一碗上头还撒了些油。周末不回家的学长学姐,也是吃这些东西应付的。
要是有余钱,吃一碗馄饨,那比凉面要美味些,有肉味。
第39章第39章好日子村里的蘑菇,是村里的财产,也有沈盼睇自己的份。
有过成功的种蘑菇经验,沈盼睇是有一套适合平叶村的种蘑菇方式的,村里的蘑菇种植,她不敢冒险。
只在属于自己的蘑菇房里头,搞不同。
村里的财产,有村民干事,倒给沈盼睇省心。
不然一亩的蘑菇,她还真没什么本事照顾。
去年为了百平的蘑菇,日日回家,今年可不能这样折腾,说到底她还是个学生。
沈水鸣在路口接到沈盼睇,带着人就往蘑菇房去,都不先回家。
先看一看蘑菇房,沈盼睇才能够安心。
知道姐姐去市中,沈水鸣有一点点感受到欺骗,有一点点失望跟姐姐很远。
但一下子就知道为什么姐姐让他来县里念初中。
因为就算他去镇上,也是不能跟姐同校的。
而且,姐真厉害。
有一个词,遥不可及。
那是他跟姐的差距。
沈盼睇到村支书家中,告知应该给蘑菇土分装了。
林解放喜上眉梢,种植蘑菇的事,也算是步上正轨,再过两三个月,就知道结果如何,走一步就心安一步。
知道沈盼睇家都没回,只为种蘑菇的事,林解放心里对沈盼睇的看法更好了。
她这是为村集体考虑,思想上可正派着。
又想起她家阿奶,常为她说好话,还是个孝顺的人。
村里一点小事也容易被人知道,给家里头钱别人不一定能看见,可像沈盼睇这样往家里头拿东西的,别人是能瞧见的。
从跟盛丽撕破脸皮,一年的时间,沈盼睇往家里带吃用的,代替之前交给盛丽的钱。
拎着肉、糖葫芦、鸡蛋糕,跟着村里人搭两句话。
反正沈盼睇往家里头带吃的,别的人其实都晓得。
先头还有人应和着盛丽的话,次数多了面上一套心里就是另外一套。
盛丽也不怎么说起沈盼睇来,说起来是没有多少好话的,多是沈盼睇多么不省心。
在外人看来,沈盼睇还有什么不省心的?
是学习太好了?
是带回家的吃的太多了?
就算是有人觉得女孩子读书没有多大的用,瞧着沈盼睇往家里头拿东西也眼热。
什么不给家里头做事,那也不是沈盼睇懒,人家是要读书的,再说了沈盼睇的衣服都是自己洗的,她没做事也没让盛丽为她做事。
说起来扫地洗碗喂猪这些事,念着初中的沈盼睇哪有时间天天费在打猪草上,她带回来的东西怎么也比猪草值钱。
盛丽真是一时想不开,还是跟他们炫耀?
“车后头坐着的是不是老三。”
“还真是我们平叶村的高中生。”
小孩子跑出来看自行车,眼尖的还发现车前头挂着吃的。
「苹果……」
「鸡蛋糕!」
载着满眼的羡慕,回家。
?
沈时娇不知道三妹是去哪里发达,给家里人都带了衣服。
也没有不高兴,就是心
里头怪怪的。
衣服挺好看的,沈时娇也不舍得不穿,穿着裙子去厂里,同事都得拉着她说话。
是穿上新裙子,却没跟沈盼睇碰上面,听说她是种蘑菇挣到钱,就想起过年时,自己想问最后算了的话。
那时有人喝着菌菇肉汤,价格贵,她没舍得喝,想起家里妹妹种蘑菇的事,对沈盼睇种蘑菇的事,沈时娇不太了解,问盛丽、盛丽也不太清楚。
那正是盛丽对沈盼睇最不管不顾的一段日子,那些日子盛丽是沈盼睇的一点事情都不想管,哪里知道沈盼睇是怎么种蘑菇的。
就知道沈盼睇是给农技站做事。
自行车是要券的折算下来要三四百元,是沈时娇去年一年的收入。而上了两年初中的沈盼睇,到哪里来这样多的钱。
要是种蘑菇这样挣钱,根本不是帮着农技站做事能挣到的,沈盼睇应该是自己种蘑菇。
沈时娇想通这一点,也理解沈盼睇拿回来的这些衣服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蘑菇是自己种的,沈盼睇是有给家里人买新衣服的能力的。
她是怎么在盛丽的眼皮子底下藏钱的?
要真是种蘑菇挣到的钱,三妹应该告诉爸妈才是,一家子合力做事,挣到钱不是更多?
她调了一天班回家,又听了一个消息,沈盼睇中考全县第一。
「……」沈时娇整个人都迷糊,沈盼睇的钱不会是镇上奖励的吧……
别的人说他们家深藏不露,这也能瞒着,镇上可是横幅都拉起来。哪里知道沈时娇是真的不知道,不只是沈时娇不知道,她笃定爸妈在别的人说之前,也不知道有这样一回事。
三妹可真是主意大的。
“妈,三妹提前参加中考,还考了个第一?这都是真的?”
“以前初中也是两年的。”盛丽还想嘴硬,最后还是没能说出什么损话,“是真的,她有出息。
沈盼睇的成绩摆在所有人面前,根本没有给她反驳的机会。
“三妹能走出平叶村。”厂里的工作枯燥无味,日子就是一日磨着一日,说出这话的语气难免带些羡慕,“这成绩肯定能去中专,那户口就是城里,以后工作就有安排。”
盛丽:“这个哪里满足她,是要当干部的人,读高中去了。”
大学!
这个词,对沈时娇来说是遥远的。
但是大学生一毕业就是干部,工资等级也高,跟他们这些初中生不一样,每一个大学生都是天之骄子。
“三妹是要考大学?”
盛丽一个激灵。
知道消息这几天,都很茫然,她连自家闺女去哪里上学都不知道。沈盼睇真是独立,半点口风不透露,到了学校报了到,别的人送儿女上学的看到了横幅,才告诉她这样一回事。
全县第一。
多有本事啊。
沈盼睇要不是想考大学,盛丽名字倒过来念,沈盼睇这是防着她呢。就是还记恨着她,不是买点衣服买点吃的就原谅她。
沈时娇心情复杂一天,等到了自行车的响铃,看见了被车载回家的三妹。
车是三妹买回家的,鸣子去载她是寻常,再说鸣子本来就跟三妹关系好。
他们两个只差了一岁。
这个家是沈盼睇从小成长的地方,本该有归属感的,却不是很浓烈,甚至可以说成浅淡。不是狭窄的房间,也不是因为吃不好,而是区别对待寒人心。
不被父母重视,也能说成是被爱的,可盛丽瞧不得好这件事,使沈盼睇完全放下。
过去还有重重的束缚,哪怕在成长的过程中,一步步选择放下。可就算是再看开,其实心里头还隐藏着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期待。
后来,这种期待,完全消失。
现在这样的日子,也不是说不好。
父母有这样多的儿女,少她一个不少,许多人是越穷越是要生,用通俗的话来说,还怕亏了?生孩子散养是不亏本的,添一双筷子,孩子大一点儿就能做事。
沈家养一个沈盼睇不亏。
“三妹,你种蘑菇挣了多少钱?”
她们是姐妹,这没什么不能问的。
过年的时候,二姐就想问这事,沈盼睇说几百块。
沈时娇捏紧手:「大几百?」
一年的工资都没有大几百,这叫沈时娇如何不激动。要是种蘑菇这样挣钱,让爸妈都种蘑菇好了。
“没那么多,成本也好几百。”
“这样啊,你说爸妈能跟着种蘑菇么?”
沈盼睇实话实话:“不是谁都能种的,可能会折本。”
“你怎么不盼着家里头好,家里头日子过好了,难道你日子还能过差?”
沈盼睇可没有精力再搞一次蘑菇土,那也有一个月的时间,她开学后哪有这个精力。
要把事情都脱手给父母做,到时候折本的可能性很大,折本就算了。到时候怎么种蘑菇也被别的人知道,就怕
是父母折本,别的人挣钱,还得冲击村里的蘑菇,「得明年了。」沈盼睇解释道,“得到明年八月,到时候要是爸妈想种,就种。”
沈时娇奇怪:“怎么八月行,九月就不成,你今年难道不种了?让爸妈帮你照料到时候分。”
去年种的百平,沈盼睇也还种着,可是她为什么要将自己的蘑菇房脱手给别的人。
雇人一天就花一块钱,给爸妈那就不是一块钱能够解决的。
“这钱我想自己挣。”沈盼睇抬眼,“二姐的工资都是交给家里的?”
“哪里是一样的,你要读书又管不过来,盯着这么点东西你别去上学好了,天天在家种蘑菇。”
说着沈时娇觉得自己的主意不错,“留在家里你能照料的蘑菇也多,到时候挣钱也多。”
沈盼睇笑了:“开玩笑么,不太好笑。”
“读书不就是为了挣钱。”
沈盼睇是为了离开这个家,越来越好,离得越远,她似乎越自在,看过的风景越多,心境就更广阔,不再去计较那一点儿得失。`咸′鱼?看书¨?免费?阅,读!留在家里,她会越来越不像一个人。
“我会念大学。”沈盼睇坚定道,“二姐要是喜欢种蘑菇,明年你可以跟爸妈一起种蘑菇。”
“真对家里好,就不是藏着瞒着。”
沈盼睇没说过对家里好的话,她都跟盛丽闹崩,在沈时娇那里,她就应该一心为这个家才是:
“去年这时候,妈还在为我收秸秆不给我吃饭。人只喜欢捡钱,哪里舍得风险。”
沈时娇无言,确实,纵然沈盼睇说过,其实沈盼睇就是说过,家里头也不是支持的态度。
谁知道最后能不能成,贴进去的钱却是真的。
“过年的时候,也没见你提。”
“先说好卖不出去,不能算到我头上。”
“现在怎么这样无情,眼里就只有钱,算计家里人……”
沈盼睇不管沈时娇多么失望,把话说好了先:“二姐要是不在意钱,就不会这样说我,再说了妈早说了各过各,她也是这样做的。`萝-拉¢小?
说·……无错′内?容我提不提是我自个的事,不是非要这样做,你没有道理怨我,二姐你的思维还很旧,家里头的关系早就变了。妈不给我留饭的时候,你没话说,现在也就不要再说多的。”
“我以为你是在意这个家的。”
「老黄牛么。」沈盼睇摇了摇头,她还想过好日子的。
沈盼睇泡了杯奶粉,问二姐要不要,沈时娇喝不下。沈盼睇不多说些什么,拿着作业册出来,趁着天还未黑做题目,题目是手抄的,老师写在黑板上,她们誊写在作业册上。拿了英语和数学书本回来,数学书里还夹着两张卷子。
别的书没有带回来,多了也麻烦。
沈盼睇考上市中这件事,沈好稻有的是喜悦,他人的追捧下,是沈家出了一只金凤凰。说起来是,沈家要出一个大学生。
这个闺女,比沈好稻期盼中优秀,实际上他对这个闺女没有多大的期待。
儿女多了,就不值钱。
他有四个闺女,对三女还真是不上心的。
大女儿是他头一次为人父,二女又跟三女差了四年,那时候家里孩子不多,攒的工分够养两个女儿的。
到了三女儿,是第二年儿子就出生了。
前头有两个姐姐,后头有年龄相近的弟弟,沈盼睇自然而然被忽略了。
成绩好,是这两年沈好稻对三女的印象。
在别人的话下,沈好稻从一开始的不赞同女儿念高中大学,到现在是觉得念个大学也没什么,现在说大学都是不要钱的,国家培养人才,也给分配工作。
“高中三年,大学四年,到时候人留在城里跟人结婚,那是一分钱都不往娘家带。”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算是念到大学,也是给别人家养媳妇。还真的是一毕业就结婚,就是大学生分配工作跟沈家也没有什么关系,那都是别人家的媳妇。
盛丽的话说出口,沈好稻就很纠结,还让不让闺女念大学。
沈好稻有些埋冤沈盼睇:“不去念中专,念什么高中,中专出来包分配,工资也高还可以弄到非农户口。”
领着粮食,领着工资,多么好的事情,偏偏要去念高中。
要多读四年的书,少挣四年的钱。
读书厉害归厉害,三女心里头都没有算盘的。
沈盼睇随沈好稻怎么说,反正事情已经定下来,她已经是高中生,也没有哪个中专会要她。
瞧着沈盼睇那模样,盛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盛丽哪里不知道大学的好,听别人那样说,那么多人想要念大学,就知道大学有多好。
沈盼睇这两年是没拿家里一分钱,还往家里带东西。可是这是沈盼睇自己的本事,这是沈盼睇跟她作对后结果。
沈盼睇越是出息,越能显
现她这个当母亲的失败。
对沈盼睇,她已经说不上什么话,哪怕再气愤,面对丈夫的喜悦,村人的恭喜,所有的脾气都无处发泄。
盛丽将自己看成沈盼睇的母亲,在别人的眼中,她确实是这样的角色,她也有管教沈盼睇的权利。
沈盼睇的行动,无疑在挑战她的地位,沈盼睇跳的太高,太不把她放在眼中。
再看着沈盼睇的那张脸,竟觉得无一相像。
“本来今年,你也是能上学的。你二姐现在挣钱了,家里三个人供四个人读书,咬一咬牙是供得起的。”盛丽说了软话,“也是你自己有本事,才没让家里耽搁两年。”
真的耽搁下来就不是两年,就算家里能供得起,沈盼睇也不会再有念书的机会。
听家里的安排,今年的她,应该正好照顾两个念小学的弟弟妹妹。
等弟弟妹妹念初中的时候,把她嫁出去,她的彩礼可能就是弟弟妹妹念初中的学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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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盼睇笑:“妈原来是这样想的,那帮我劝劝爸,我要是耽搁这两年。到时候就算是考上中专,跟大学毕业差不多的年纪。
爸应该想开一些,这不是就跟你们之前想的是一样的。之前只是个中专生,现在我有机会成为大学生。”
盛丽有苦难言。
盛丽心里头是怨沈盼睇的,说给别人听的苦衷说久了,也成了真的苦衷。所有的不顺,所有的不公,都恰好能怨到沈盼睇头上。
即使她知晓这一切,却无法改变自己对沈盼睇的看法。
沈盼睇开始脱离这个家的时候,盛丽真的就像一个被女儿寒了心的妈,也像是一个悔不当初的妈。
在那次忏悔之后,瞧沈盼睇的目光都有些小心翼翼。
被沈盼睇这样一说,她就低下头去,沈时娇皱眉,瞪了沈盼睇一眼。
可是沈盼睇像是完全看不到妈的难处。
她们说的根本不是一件事情,听到盛丽说她挣钱的时候,沈时娇是抬起下巴的,这时候再瞧沈盼睇越发觉得这个人冷漠可怕。
说了这样的话,不应该是解开误会,皆大欢喜?
妈都低头了,她还想要怎样?
妹妹会读书,不可否认,但是三妹的出息,却是以母亲的委屈为底色的。
沈时娇跟盛丽的感情好,爸妈里头,她就是偏向妈,此时的画面跟一根刺一样扎眼。
可是人各有天分,她在读书上没有什么本事。不然她也读个高中,现在妈就不会这样憋屈。
沈盼睇是家里第一个高中生,成绩还不错,而自己只是初中毕业生。这种差距摆在这里,要是沈盼睇考上大学,这种差距会越来越大。
可是她就是没有读书的天分,人各有志,在厂里做事,她手脚麻利,也是一种本事。
即使车间并不是那么好呆,也苦也累,可她就是能在哪里呆的心里舒服。
都是工人,没有谁瞧不上谁这一说。
不是只有读书好这样一条出路,她没有三妹聪明劲,也没有她那么多心眼跟算计。
明明是一块儿长大的,也没有人教三妹自私,她却成了眼里没有别人的人。
这人的好坏,有时候也是天生的,妈说出来的一些气话,真是箴言。
其实妈早就将三妹看透,只是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不能够完全割舍掉。
睡觉前,沈时娇忍不住多嘴,让沈盼睇心疼一下妈:“你也应该长大了,站在妈的立场上想一想,你觉得你做的对么?”
沈盼睇知道,在盛丽的立场上,她做什么都是错的。
月光从窗透进来,沈盼睇闭着眼睛,能感受到月光。
不是完全的漆黑,她倔强,不睁眼。
用实际行动表明,并不想聊天。
耳边听到二姐的叹息,她不仅是跟盛丽有不同的立场,她跟二姐也有不同的立场。
在思考别人的立场之前,在心疼别人的苦衷之前,最起码要剖析自己的内心,了解自己。
不然一次次去拥抱,给不了别人温暖,给了自己伤痕累累。
后天就是中秋,这是个大节日,家里日子好过难过桌子上都会有月饼。
翌日,一大早沈盼睇就拿着月饼上了大伯家门,其实是找奶奶,四个月饼六个梨半斤鸡蛋糕。
一份像样的节礼下来,也就一块钱,沈盼睇是舍得的。老太太乐呵接下这些礼,要切月饼给沈盼睇吃。
沈盼睇没要:“奶,我跟鸣子去城里逛逛。”
沈奶奶也不留人,说人多,两个人避着点人。
中秋确实是热闹,说是明天过十五,今天却也是周日,工人、学生都放假,对工人来说是连着两日的假。
中秋是团结的好日子,家里头总是要吃上顿好的,到集市里头荤菜都得排队,人挤人的鱼、肉销售一空,买也买不到。
一个个的架势,跟肉不要钱一样。
去供销社,买到了最后一份月饼,这还是贵的被剩下,晚来一
点点贵的月饼也没了。
两毛五一个的月饼,还真是天价。
往年买四个月饼也就这个价格。
“也不知道妈又没有买到鱼。”
看今天的架势,鸣子都不指望,能买上肉了。
只要能吃上鱼,就很是不错。
“看看新鲜梨果,两毛钱一斤。”
沈盼睇掏毛票称了两斤梨,摊主还搭了个小梨,路边借水冲了冲,甩了甩水,还蛮甜的。一块钱三斤的苹果,称了三斤,都给鸣子带着。
苹果、梨都塞到麻绳袋里头。
月饼挎在篮子里,买不到鲜肉,只能买卤肉,整了半只烤鸭放在篮子里。
拿出来的十块钱,花用去一半。
沈盼睇没有什么购物的欲望,接下来的任务,是把鸣子手里的两块钱花掉,是盛丽给的钱。
酒盛丽会买,再说家里头上回沈盼睇带的酒还没有喝掉。
选了选去,买了斤卤猪肉,又买了些江米条,两块钱一分钱都没有浪费。
第40章第40章断更后遗症沈水鸣路上忍不住吃了江米条,甜脆的,味道真好。
他们到家的时,盛丽还没回来。
珍珍星星正围着二姐,吃一颗糖都是能跟旁人炫耀的。二姐回家的这几天,一天给他们一颗奶糖,要是二姐天天在家就好了。
这个点不凑巧,要是早一点,能去一次大姐家。
要是再晚一点,正赶上家里头吃饭。
沈盼睇拿了海带浸在水里,拍了大蒜,叫沈水鸣给南瓜去皮。
去了皮的南瓜切块,跟米一块儿蒸,醒一团面。
家里的条件确实好起来,能吃上米饭,不用扣扣搜搜的,从前沈盼睇肚子里的汤水都能晃。
单方机里播着英文磁带,沈盼睇拿着英文书,跟着念。0′0¢小……说`网-′免-费?阅……读?
原来有人这样热爱学习,除了学习还有什么是三妹热爱的,她一时想不起来。
停顿的时候,沈盼睇会喝一口水,然后接着念:“鸣子帮我听写单词,念一个单词你就按暂停键,有三十五个单词。”
一顿一顿下,沈盼睇听写完三十五个单词,对着英语书批改一遍,全部正确。
单放机是沈水鸣带回来的,放在学校里头不放心,这也正和沈盼睇的意,回来也能学习英文。
片好烤鸭,将骨头留着晚上炖汤。
烙了卷饼,放在本来放南瓜的蒸上,温着。
南瓜加配料炒一炒,稀泥一样省柴火。
钱并不经用,盛丽去了镇上一趟,花了十几块钱,也没见着多少东西,一丈布七块钱拿来做秋衣,买了鱼跟肉,中秋寒碜不得,水果糖也抓了半斤,果丹皮买了五毛钱,零零散散花去不少钱。
这中秋过得很是重手,月饼是提前买的,倒是不急着强。
中秋还得摆桌子,祭祖,猪头没买到,得整一只整鸡,杀家里的鸡就成。
这一回家瞧见的是桌上的菜,红烧海带、炒南瓜、酸辣藕片、烤鸭,烤鸭跟卷饼算是一样菜,还整出来黄瓜丝、包菜丝、酱,吃鸭肉卷饼也能饱,桌上还摆着梨,也不知道是今天过节还是明天才过节。
给了鸣子两块钱,就是桌上的烤鸭也买不全。
桌上的菜一看就是三女倒腾的,是个不会过日子的,现在的人谁不想讨个会过日子的媳妇,像沈盼睇这种,去了别人家是要被说败家娘们的。
盛丽还没说什么,沈盼睇扶着婆婆过来。
沈奶奶可没有说什么败家的话,而是说沈盼睇手巧,看着就好吃,闻着也香。
盛丽嘀咕能不好吃么,费油费酱,别人烧菜舍不得放的调味料,沈盼睇这是不要钱的放,色香味俱全的模样。
“奶,我再去打个汤,我爸也差不多要回来了。”
要是婆婆没来盛丽一定要阻止,这样只好留着跟婆婆说话。
沈盼睇说是打个汤,菜都备好了,发过的鸡蛋切好丝,下油再炒一遍鸡蛋,加入葱末炒香,加水煮沸加入豆腐,再加入白菜,汤是浓白色的,煮软了白菜撒点盐,一锅汤算是好了。
吃饭的时候,每个人都吃得很香,一个人一个卷饼,烤鸭就差不多解决掉。
又有鸡蛋豆腐汤解腻,海带、藕带都很爽口,南瓜拌饭很是下饭。
没一个人提沈盼睇的手艺不好。
沈水兴问:“妈,下次吃烤鸭什么时候?”
沈珍珍也聚精会神听着,盼着一个答案。
这一顿饭实在是香,连酱都是拌干净的。
三姐是不听话的孩子,可三姐做的菜很好吃。要是一直都是三姐烧菜就好了,家里要是一直能吃这样好就好了。
盛丽是吃完饭才发现还有卤猪肉,沈盼睇到底有多少钱?
她心里没有底。
继续做着心怀愧疚的母亲。
八月十五,中秋节。
平叶村家家户户都吃上顿好
一百二十一
的,给家里添些油水。
沈家的桌面上,摆着的菜色,在村里排的上号。
月饼由沈珍珍切开,家里人每人分一小块,过过嘴瘾。沈好稻在一盘说着珍珍切得均匀,切一块月饼也能得到赞美。
沈盼睇抿着月饼没有说话,以前吃不上的东西,到了口中其实也没有多么的美味。
月亮照亮了黑夜,星星都看不见几颗。
抬头望天,可以看见最亮的地方有蓝天,可以看见云朵,其实白夜还是黑夜,天空应该是一个颜色的,只是他们看不见。
星星依然高高挂着,亮堂的月光,让他们看不见星星。
闭上眼睛,过往的星空浮现眼前,是点点繁星。
很难去讨厌这样的夜晚,更难去讨厌繁星点缀的晴朗夜,那寄托了沈盼睇许多的梦。
那么早早起床的她,怎么会没有等过天上掉馅饼呢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后来能填饱肚子,日子过好起来,自然不去想这样一回事。
经过一个中秋节,沈盼睇的事不再是只有平叶村的人知晓,外嫁女也知晓村里沈盼睇的事迹。
会读书、又孝顺。
是别人家的闺女。
?
沈盼睇天还没亮就从家里出发,到镇上赶上最早一班去夏城的公交。
没赶上早自习,不过在第一节课开始前赶到了学校,跑得有些喘气。
说是不回家的秦红霞还是回了家,这个礼拜是不回去了,再回去得国庆。
国庆是好日子,前两年沈盼睇都在国庆挣到了钱,靠着卖水晶糕,在那时候是沈盼睇能挣到的最多的钱。
“英语有作文么?”
同学瞧见沈盼睇桌面上的英文字,沈盼睇翻了翻:“没有,我随便写写。”
同学没有追根问底,沈盼睇随便写写,他也只是顺口一问。
运动会大家都很积极,在班主任的号召下,每个人都想着为集体争荣誉。
“铅球、跳远、短跑,力量速度,你寝室的沈盼睇可真行。”
“积极为集体争荣誉,铅球不知道,跳远、短跑都是班里筛过的,就这两项报名的人最多。”
能烧大锅的沈盼睇,还真不缺力量,不过铅球也不仅仅是力量,沈盼睇在体育老师的教导下练习过,校运动会问题不大。
体育老师评价:小小的身板,大大的力量。
其实长跑更适合沈盼睇,她的耐力好。但短跑更省心一些,也跟吸引人一些,沈盼睇要穿着运动服参加校运会。
“她一个人顶三个,你们寝室,神人真不少。”说话的人竖起大拇指,“都是顶尖人才。”
学习好的礼薰,有才艺的戚伊蓝。
就是吃,都有比别人更擅长的王芙。
“你是夸人还是损人。”
“夸,当然是夸,谁跟好学生较劲。”
“还说不是在损我。”考第一的,说考第二的是好学生,礼薰可烦死这人,从初中就压自己一头,“你可等着,市中卧龙凤雏,现在不耐好学生这称号,到时候别的人赶你前头去。”
“我管得别人好不好,我学好自己的就成,礼薰你是不是可劲烦我。那抱歉啦,还得烦你三年。”
「……」礼薰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转身就走。
晚自习下课,沈盼睇要去操场跑几圈。
过了中秋,天气渐凉,跑完步也只是微微出汗,冲一个澡洗完衣服差不多就熄灯。
并不会错过寝室的夜谈会,如果有的话。
泡一杯奶粉,不管喝不喝,累了一天的沈盼睇总是很好睡觉,没有失眠一说。只要想睡,闭眼不到五分钟就能睡去,一觉睡到次日起床。
沈盼睇没有想到的是,还没有等到运动会她大放异彩,店里的运动服就开?始大卖。
中秋过后的两个礼拜,运动服的存货笼统减去一半,大多是中秋过后卖出去的,大家根本不怕撞衫,而是瞧见别人买了自己也得有一套。
有七百套是批发出去的,是一个厂里集体订购,以十八块钱一套的价格卖出去。
运动会沈盼睇确实大放异彩,为班级挣得荣誉,还拿到了奖励。
钢笔、空白作业本……
都很实用。
国庆沈盼睇没有回去,自念了初中,她的国庆就是忙碌的。国庆三天的时间,谈了一千套衣服的批发,散卖出去也有几百套,这运动服的热潮是从南至北,也到了他们这里。沈盼睇回校的时候,学校里总能看到穿运动服的身影。
何敏雅说沈盼睇是弄潮儿,运动会就穿上了现在流行的运动服。
“看夏奥的时候,就想有这样一套衣服。”
礼薰知道得清楚些:“就是因为夏奥火起来的,不过那时候是夏天。”
“我知道了,这是抓住了客户的心里,这是不是就叫供需?”
“伊蓝你说话太高大上,我听都听不懂,说点人类能理
一百二十二
解的话,好么,宝贝。
戚伊蓝也建议王芙少看几本言情故事,最起码不能够模仿里头的人说话。
“好吧,好吧,我全都听你的。”
其他人:……
你不像是听进去的样子。
沈盼睇每天都要涂蛤蜊油、雪花膏,做的事情少了手上的茧在褪去,却还是留下了痕迹。
女孩子爱俏,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她也想要一双好看的手,而不是与年纪不相符的手掌。
高中的日子很忙碌,投入到学习中去,日子过得很快。
一年的时间一晃而过,沈盼睇的肤色也在一年里养白,不再是最初那摆摊晒出来的健康颜色。
随着年龄的增长,她的五官也俏丽起来,没有戚伊蓝那样牛奶般的肤色。
但也不再是小麦色,而是挺显眼的白,看上去像是城里养出来的姑娘。
第二年的国庆,秦红霞回家后没再来学校,厂里头招人,错过这村没有这店,秦红霞报了名进了厂,成为国营厂的一个工人,担起养家的责任。
日子一晃到了八七年的春节。
过了年,周岁不满十六的沈盼睇,虚十七,家里开始为她相看人家。
再会读书,也不能变成老姑娘。
娶嫁,在村里头是一场酒席,至于领证领不领日子都是要过的。盛丽说十七岁的姑娘,再不给相看人家,以后挑挑拣拣可会被剩下。
“不给她相看,到时候别人要说家里头苛待她。”
当妈的也不容易,彩礼收多了被说卖女儿,彩礼拿少了说女儿人家嫁的不好。女儿年纪大了要被说,女儿年纪小了也要被说。
盛丽说给沈盼睇相看人家,沈好稻也赞许这样一回事。沈盼睇到底不是家里的独女,她能不能念大学,跟沈家都没有多大的关系。
嫁个大学生,比沈盼睇考上大学,更给沈家体面。天_禧^小……说!网′^追-最,新?章?节`
市中的高中生,这样的条件放出去,是要被踏破门槛的。
沈时娇的婚礼办在年前,办完婚礼,就是给沈盼睇相看人家。
八五年村里给家家户户发钱,那钱下来种蘑菇就是村集体的事,沈盼睇话说得再好听,沈家也不能参这样一脚。
不过沈家的日子还是一日一日好起来,平叶村办了编织厂,计件拿工资,不是沈好稻一家人变好了,而是平叶村家家户户的日子都美起来。
只是沈家是最幸运的,夫妻两个人都有活干,沈好稻是在蘑菇厂里帮忙。除了村里头家家户户的分红,他还拿着一份工资。
沈盼睇参加了二姐的婚礼,一个工作一个念书,这几年的接触并不是很多。
二姐是在元旦结婚的,比大姐的婚礼要风光,陪嫁也多些,新娘子穿着高跟皮鞋,是很上档次的。
跟大姐不一样,二姐嫁的城里,风风光光。
缝纫机、自行车,该有的陪嫁都有,在村里头都是数一数二的体面。
这过了年也有人说起好稻家二女的那场婚宴。
这边一放出相看人家的口风,果然有人上门说媒。
在媒婆这儿,沈盼睇这样的是拿的出手的好资源,身材高挑不说还是高中生,为人孝顺长相标致,“保准说个比更好的人家。”
「我不相亲。」沈盼睇拒绝父母的好意,“村里人不会说三道四,说起来离我十六实岁还差大半年,这样早相看人家,你们担心的流言蜚语才会出现。我比二姐小了四岁,二姐这个年纪嫁人都不算晚,再晚三四年也还是早。”
“你条件摆在那儿,越早相看人家能挑的人越多,也是越好。年龄也是个优势,家里头给你相看,不是要害你,领了毕业证结婚,嫁个好人家找份好工作,这一生都稳稳当当的。”
沈盼睇道:“你诚心盼我一生稳当,这是你的想法。如果你对我有愧疚,就尊重一次我的想法,这是我的人生不是么,十六岁是不是太年轻了?大姐这个年纪也还没嫁人。”
「那不一样。」
再要沈好稻说出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出理由来。
给女儿念到高中,在平叶村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很多女娃初中都没得念,他家的不是初中生就是高中生,在村里头是那种有文化的人家。
沈盼睇再念下去,也没什么用,人嫁出去,拿到彩礼能给家里起红砖洋房。
女儿迟早要嫁出去的,拖拖也就四五年,一个市中的毕业生,三千元的彩礼也有人娶。
沈好稻就是这样打算的。
对几年前的沈家来说,三千元是个天文数字,现在是开口相看人家能提出来的数字。
三千,沈盼睇毕业三年差不多能挣出来。
这个价格并不夸张。
沈好稻想了半晌,说道。
“你上学早,懂事早,毕业早。”
这些都不是早结婚的理由:“我不相看,不管你们怎么说,我都是不嫁的,不到二十岁我都
一百二十三
不嫁人。”
“你打算念大学!”
沈好稻蹙眉,念大学再嫁人,是一分钱不往家里拿。
到时候说什么自由恋爱,彩礼都省了,他们做父母的找谁说理去?
沈盼睇念大学,对这个家并没有什么益处。
这两年沈盼睇专心读书,也没有往家里带什么钱,种蘑菇的事被安排给村集体,就跟沈盼睇没有什么关系。
她倒是公开承包了村里的十几亩荒地,弄了鱼塘,也没捣鼓出什么东西来,鱼塘边上种了果树,并不见结果,每年只有投入的份,没什么钱挣。
承包荒地是不贵,可一口气三十年十几亩,并不是一个小数目。承包的地能种树却不能种蘑菇,那是别的性质的,种蘑菇要建蘑菇房,这得另外批,村里头已经有了集体的蘑菇房。
要是足够,会继续扩张,其他人就算是批准了,也不知道怎么种蘑菇。
在村集体的蘑菇厂里做事,是有六年的保密协议的。不然要赔偿,村里人付不起这个钱。
再说了,其实他们也没有那么清楚,这些蘑菇到底是怎么长出来的,每个人都没有完全掌握步骤。
沈盼睇承包鱼塘的事,家家户户都知道,她不仅承包鱼塘,还有人给她管理她的「农场」。
另外,沈二妞有时放鸡鸭会放到鱼塘附近。
“嫁了人也可以念大学的。”
最好的是,先定亲收了男方的礼,再每年拿着女儿的工资,等到女儿出嫁。
这种事想想就好,世上没有这样的好事。
再留三女四年,三女确实会往家里拿工资,一年几百,四年也能有两三千。
远水解不了近渴,盼着不确定的工资,还不如把女儿的婚事定下来。
婚事一定下,家里就能起红砖小洋楼。
见识过别人家的红砖小洋楼,对自家的泥瓦房更是瞧不上眼。
被村子里的人说日子过得好,却住着泥瓦房,也太过不去。
前后四五年,差不了几块钱,可关系着家里是村中第几个起红砖房的。
这些年日子好过起来的又不是他们一家,多少人心里头起了造新房的念头,沈好稻想赶个先。
作为男人,总是好面子的,这两年他找回了年轻时的那股干劲拼劲闯劲,想着当村里头几号造红砖小洋房的。
远水救不了近火,沈好稻不认为早点定下亲事有什么不好的:“你迟早是要嫁人的,早点说好人家,早点为小家做打算,嫁出去的女儿,工资都是你自个的,爸妈也不图你那点工资。”
“是啊,盼睇。我跟你爸就盼着你过上好日子,别人家留女儿在家里是做事干活的。我跟你爸这两年有自己的工资,能挣钱,往后也能养活你弟妹三个,就不图你的工资。”
日子确实是越过越好,人也是越来越有盼头。
日子不再苦巴巴,人计较的东西就少了。这些话说出口的时候,心里没有什么拧巴,盛丽确实不着眼沈盼睇往后的工资。
在更早的时候,盛丽就知道,与沈盼睇学习有关的事,就是与自己无关的事。
从前,不能够阻止沈盼睇念初中,也没来得及阻止沈盼睇念高中。
往后,沈盼睇念不念大学这件事,也不在自己的掌控中。
这一点,盛丽心知肚明。
听到这样的话,沈盼睇有点想笑。
“念书跟嫁人是两码事。不是因为想读书而不嫁人,而是我没想嫁人。”
“都是新时代了,改革开放这么多年,提倡自由恋爱,消除封建思想。我不能逆流,非要盲婚哑嫁。结婚对象,那是要过一辈子的,没有共同话题怎么能行。”
说起嫁人的话题,沈盼睇没有什么羞的,听得盛丽都给她害臊,怎么就这样不要脸。
现在结婚,谁不是听父母的。
她多读了两年书,也太有想法了。
城里人瞧上沈盼睇,就是高中生的身份:体面聪明毕业了,有点关系就能有份好工作,学历是敲门砖。
其实要是没关系,高中生在城里是没多少大不了的。
跟条件好的城里人结亲,彩礼就是试金石。
愿意拿出几千块彩礼娶高中生的城里人,家里头肯定是能给高中生安排好工作的。
反正人家又不是冤大头,也是不乐意吃亏的。
沈盼睇的婚事,是盛丽早早想好的。
只等着沈盼睇高中毕业,就把人给泼出去。
她心里头没有什么恶毒的心思,将沈盼睇嫁出去,无疑是解开一颗定时炸弹,盛丽是单纯的欢喜。
“多熟悉了解,话题就有了,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盛丽不觉得相看人家有什么不好的,女人迟早都是要嫁人的。
“这十里八乡成的婚事,十桩有九桩是相看的,没你说的那样放荡。”《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