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上午的围读一直持续到十二点,于凯晴担心闻葭吃得不好,特地在别墅给她准备了鸡汤,按照何令仪微信发来的教程按部就班地做,继而吩咐司机出发棱镜影视。
她抵达时,会议室人已经散去大半,只剩零星几个,或吃饭、或休息,没见闻葭的身影,最后是在茶水间找到人的。
闻葭正捧着片全麦吐司,面无表情地啃着,倒不是不觉得难吃,而是已经吃得麻木了。
于凯晴敲敲门走进,将她手中的吐司一把夺过,扔了,“我不来,你就准备吃这些?早上吐司,中午吐司,胃坏了就知道痛苦了。”
闻葭挤出感动的神色,“只有你关心我。”
“你这话被阿姨听见她要气得跳起来,她已经把你进组之后每天的饮食安排发过来了,还是表格呢,”于凯晴打趣,“也不知道阿姨什么时候学会用电脑了。”
闻葭更感动,“只有你们两个关心我。”
于凯晴无奈扶额,“好了,现在张姐要生气了,她刚刚还给我发消息说准备给你换辆新的房车,之前那辆旧了,制暖不好,又不防风,怕你冬天拍戏冻死,又怕你可怜巴巴的没地方休息。”
闻葭挤出几滴眼泪,抽噎两声,“只有你们三个关心我。”
“……”
这下于凯晴彻底被她堵得说不出话了。
她摆摆手,小心翼翼地将鸡汤打开,俯下身轻嗅两下,自夸,“媲美阿姨,你信不信?”
闻葭是天生当女明星的料,胃很小,鸡汤喝了半碗便甩手不喝了,于凯晴看着剩下的大半碗,心生惋惜,“要不…我去分掉?”
“不太好吧,喝剩下的。”
“这可是好东西啊。”
“分给谁?”
于凯晴眼珠转一圈,悄悄咪咪,气音道:“宋彦霖…”
闻葭忍俊不禁,“给前任送鸡汤有什么寓意么?”
于凯晴还是口不遮栏,“让他补补身子。”
闻葭扫个眼风过去,嗔怪着骂了她一声。
“算了,这种玩笑以后我还是得少开,总是忘记你现在有男朋友,这个许董我可是得罪不起…”
于凯晴很灵动地做了个鬼脸。
用完午餐,两个人离开茶水间,准备去保姆车上休息,穿过一条又长又空旷的走廊,恰逢沈知蕴从会议室缓步踱出来。
闻葭现在跟她只算是认识,完全不熟,只是不尴不尬地寒暄了两句。
看了一个上午的剧本,她脑子又昏又沉,所以转过拐角的瞬间,几乎以为自己出现幻觉。
刚刚还被于凯晴说得罪不起的男人,此刻正从电梯轿厢内迈步走出来。
闻葭停住脚步,定睛看了两秒──
男人脸上表情黑沉得要死,视线也分毫不差地牢牢锁住自己。
在他的凝视中,她几乎无处可逃,被他看得发毛,她下意识地"嘶"了一声,心里直直叫嚣着不好。
完蛋了,他是来找自己的。
她电话不接,短信不回,房门不开,此时此刻看到他莫名觉得陌生。跟做贼似的,心虚得很,迅速调转了脚尖,往反方向走。
高跟靴动静没响几步,空旷的环境响起一道女声:
“邵廷。”
走廊上所有人的脚步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没人说话,死寂得可怕。
闻葭缓缓回头,看向发出声音的女人─
沈知蕴是带着笑的,是她惯有的明艳大方的笑,视线直直地投向正走过来的男人。
闻葭面色很平淡,只是连眼睫都忘了眨,盯着眼前渐行渐近的一男一女。
她几乎花了十几秒钟的时间才消化完眼前的场景。
沈知蕴的声线,让她脑海中倏地回想起那天晚上听他亲口说过的,只有他周围很亲密的人才会叫他名字后两个字。
这一刻,她心中的不可思议远超过往所有总和。
许邵廷跟沈知蕴关系不一般,这是她唯一得出的结论,只不过,她实在没什么心情去分析这一男一女究竟有什么来往。
远房亲戚、好友,哪怕是前任都跟她无关。
闻葭收拾好表情,硬着头皮转身,继续往反方向走去,只想跟许邵廷互相装作没看见对方,心底死命乞求他能让自己若无其事地溜走。
然而期望落空了。
许邵廷已经停下脚步,在她身后冷声命令她:
“站住。”
这话一出,沈知蕴身形明显比闻葭先凝滞,她抬眸去看许邵廷,却发现他的视线并非落在自己身上,而是…身后的女人身上。
她渐渐敛起笑意,去看闻葭,后者皮笑肉不笑地转过身,九十度大鞠躬,
“…许董好!”
沈知蕴眼波默默在眼前的男人跟女人之间流转,她震惊,却也拥有很好的掩盖情绪的本领,淡笑着问闻葭:“你…跟许董认识?”
闻葭还想问她一句一模一样的话呢。
“认识的,但不熟,”闻葭勾唇,“许董投资过我的电影,我们一起吃过饭。”
她现在有点怕许邵廷,是真的怕他这个人,莫名其妙的,自从听到他之前差点结婚起,就觉得他仿佛变了个人,总觉得他有着一些不为人知的过往,不再是自己印象中的那个男人。
她站得很不自在,连去保姆车上休息的心思都没了,只想逃,逃得越远越好,于是利落地再次转身,往廊道里面走。
然而身后冰冷得吓人的男声再次响起,“我说站住。”
只不过这次闻葭没听他的,反而加快了脚步,路过于凯晴身边她低声道:“我回避一下。”
迈步的那一刹那,脑海中的震惊牵出一根线,引着她的思维往一个陌生的方向走,仿佛将一切都场景串联起来,渐渐有了眉目。
沈知蕴不会是他没结成婚的未婚妻吧…
闻葭按下心中的巨震,留下一个背影。没人知道她眉眼间凝着怎样的不可思议,两双腿越走越快,只想迅速远离这个修罗场。
许邵廷微眯眼,看着她的身影,抬脚迈了两步。
却被沈知蕴挡下了。
“邵廷,”她叫了他一声,“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
许邵廷很礼貌地作了让步,这才将视线跳到她身上。
他轻微颔首,很客气地回了一句‘好久不见’。
“你来这里…谈生意么?”
其实沈知蕴心知肚明,他不可能是来谈生意的,整个棱镜影视没有人值得他亲自来。
“来找人。”
闻葭所能听到的对话到这为止,再后面的她听得很朦胧,因为她已经小跑着转过一个拐角,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打开了某扇紧闭的门。
是会客室,有员工躺在小沙发上午休。
听见动静,员工抬头瞥向门口,便见神色有点慌张的女人,细眉微蹙,胸膛微微起伏,喘着气。
闻葭扫了一眼,觉得这并非藏身的好地方,迅速转头,慌乱间瞥见转角处出现男人的大衣衣角,继而是皮鞋,西装裤。
她心脏跳得快,仿佛生怕它真的蹦出来,死死地抿着唇,蹑手蹑脚关上会客室的门,往旁边的卫生间跑去。
怕高跟靴发出该死的动静,所以是踮着脚跑的,但好在这一块地上铺了厚厚的地毯,消去了她的脚步声。
尽管如此,她的脚掌还是被踮得一阵钝痛。幸而卫生间就在旁边,只有几步的距离,她火速拉开一扇门,闯进隔间。
恨自己该死的没出息,怎么每次这种遮遮掩掩的情况都是往卫生间逃?!
闻葭将脑袋靠在门板上,仰着头,终于能够喘口气,给于凯晴去了条消息:
「他人呢?」
于凯晴秒回:
「谁?许董还是宋彦霖?」
她都快慌死了,看见于凯晴还有心思开玩笑,瞬间气不打一出来,翻了个白眼,
「你说呢?」
于凯晴在那头看热闹不嫌事大:
「许董往你那个方向去了」
「?怎么不帮我拦一下」
「?我怎么拦?」
闻葭语塞。打字的键盘声噼里啪啦响,听得她烦,很理智地拨下静音键。
试图不让自己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她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屏息凝神去听外面的动静,午休时分,整个公司安静得很,除了偶尔有员工路过,发出一阵交谈闲聊声,再也没有别的噪音。
由于心虚至极,心跳速度不减,反而莫名其妙地变得越来越快,她用手一下一下地捋着自己胸口,只得求助于凯晴。
「你帮我来卫生间门口看下许邵廷在不在」
于凯晴倒是理智得很:
「太欲盖弥彰了吧,要是被看见不就等于告诉他你就在里面吗」
闻葭看着她消息,痛苦地闭眼,孤身一人在里面待着,奈何还不能请外援。
她在隔间站了半小时,眼见外面逐渐安静下来,才轻手轻脚地滑开门锁,踮着脚尖挪到门口,扶着墙壁探头往外观察了一眼。
很好,空旷的走廊上一个人也没有,也没任何声响,仿佛所有员工都瞬时间蒸发消失了般。
在这可怕的寂静中,她屏着呼吸往外踱。
蓦地,一阵脚步声响起,她瞳孔瞬时紧缩。
是熟悉的脚步声。
她呼吸猛然一滞,心提到嗓子眼,还没来得及转头,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已经被扯进了男洗手间,继而撞进一个怀抱中。
男人低沉的嗓音就这么直观地响在她耳畔:
“为什么藏也不藏得好一点?”
“躲我很好玩吗?”
意识回笼过后,她已经被许邵廷彻底禁锢在怀里了,几近窒息,她不敢抬眼去看他表情,只知道挣脱,“放开我。”
“放开你?”他仅仅只是攥住她一只手腕,也让她无处可逃。
她瞥过脸,眼睫垂得很低很低,下巴被他双指捏住,生生地转了回来。
两个人之间赌气似的沉默了半晌。
许邵廷放缓语气,“看着我,闻葭。”
“不要。”
“为什么躲我?”
“躲你?”闻葭这下终于肯迎上他的视线,只不过,这对视让两个人之间更加针锋相对。
“不躲你,难道看着你跟你前女友或者什么结婚对象叙旧吗?我没这种闲情雅致。”
她轻嗤,将目光移开,咽了咽喉咙,莫名有点发酸。
许邵廷听着她的话语,缓缓敛眉,表情前所未有的迷惑,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试图从她的只言片语中串联起更多的信息。
“结婚对象?”
“许邵廷,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之前快要结婚的事实呢?”
这不是她真正想问的话,她想问,为什么只是轻飘飘地说自己有婚约,却不说已经到了快要结婚的地步。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说自己有那么爱过的人,如果能早知道,她就不会走进他的圈套,不会掉进他的陷阱,不会承他的意,不会签下那一纸合约。
他微眯着眼,脱口而出,“我跟你说过我有婚约,你是知道的…”他眉头皱得更深,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蓦地,无数场景碎片在他脑海中掠过,最终拼贴完成,“你说我跟沈知蕴?”
闻葭细微地点头,“你终于肯承认了。”
听他亲口承认的感觉来得比想象中还要强烈。
许邵廷很镇定,语气降到冰点,“谁告诉你的?”
“这个重要吗?你到现在还想瞒着我吗?”
“重要。”
许邵廷睨着她紧抿的唇,不再强迫她,他舒了眉宇,摇摇头,表情极其不可思议,“闻葭,你别告诉我,你不接我电话,不回我消息,不肯见我,躲我,只是因为这件事。”
“只?”她动动手腕,想脱离男人鼓掌,奈何无论她怎么挣扎,许邵廷宽大的手掌都纹丝不动地禁锢住她。
“原来这在你眼里只是一件轻飘飘的事吗,如果我不说,你是不是准备一直不告诉我?一定要等我自己发现…”
她瞳孔开始渐渐被眼泪浸润,话语是质疑的,可是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淡然,“我只是很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这也不是她真正想问的,她其实想问,为什么隐瞒对别人的爱跟念念不忘,让她有一种他很爱自己的错觉。
她太不应该了,从他说合约起她就知道自己跟他不会是一路人,她不想答应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签合同时会签得那样坚定不移,是因为钱吗?一个亿,她接几部戏,拿几个高奢代言也就赚回来了,如果是因为钱,为什么在心里设想假若是周敬承向自己提出合约,自己会毫不犹豫地拒绝呢。
不是因为钱。
她知道像他这样的男人有过几段感情经历很正常,有过几个见不得人的情人也很正常,可是哪怕是在梦里看见他爱别人的样子,醒来也会觉得心悸。他站得高,又什么都有,被他爱是一件很沉重的事,不像普通人谈恋爱只需要说一句‘我喜欢你’那么简单。被他爱着,应当是一件很烂漫、很盛大的事,这种盛大压得她喘不过气。
闻葭见他不说话,心中钝痛,眼眶酸涩,他太高了,一直以来,面对面时,她都须得仰着头才能看清他的脸。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此时此刻,她是借着仰头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来。
算了,她心想,一个男人有过几个喜欢的太正常了,没有喜欢的才不正常呢。
这些道理她是在心里默默想明白的,眼泪被活生生地忍回了大半,但还是有几滴很不听话,顺着眼角滑出,许邵廷看得分明,抬手,想帮她抹去。
“你误会了,闻葭。”
他语气认真至极,可是闻葭现在根本没心情听,心中一阵难以言说的剧痛袭来,她移开他的手,“误会什么?误会你其实不是要跟沈知蕴结婚,而是别人吗?还是说,误会你其实不止有一个结婚对象,而是有很多很多个?我不想知道。”
“你听我说。”
闻葭不肯依他,只是将眼泪擦去,深深地呼吸几口,死命忍住抽噎。再抬头,又是带着一副大方的笑,声音因为哭过而有鼻音,还在发抖:
“…抱歉,是我太小题大做,我们只不过是合约关系,我说过,不会要求你太多,”她表情明媚得很刺眼,“这件事,希望我们两个以后都不要再提,就当没发生过好了。”
她不想再说这件事,怕在心里变得深刻,说完话,也没仰头看他,转身要走,却被男人从身后抱住,她咬着牙想拨开他的手臂,却徒劳。
许邵廷对她的挣扎置若罔闻,甚至抱得更紧,他将下巴搁在她颈窝处,偏头吻了吻她脸颊。
因为不担心她能逃,所以开口也很慢条斯理,“你听我说,闻葭。”
“我一点也不想听。”
“如果我说,我跟她的婚约,从始至终都是因为我不想结,所以才没结成的呢?”
闻葭瞬时间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卫生间彻底安静了,她愣怔住,眉眼中凝着难堪、不甘、不可思议。
“为什么默认是我想要跟别人结婚?”
他精准地把她问住了,她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听到是他亲自将婚事告诉媒体的,所以她就默认是他爱别人,或者是他跟别人相爱,可是从来没有想过是别人爱他。
她甚至在脑海里想象过他宣布消息时的样子,想象得她心脏钝痛。
闻葭被许邵廷死死地圈在怀里,后背贴胸膛,她几乎能够感受到强有力的心跳声。
在这一阵心跳声之中,她找回自己的声音,“可是不是你亲自把消息放出去…”
被他无情地打断了,他很认真地发问,“闻葭,你是不是也怕我爱别人?”
“我不怕,”她蓦地笑,回答得毫不犹豫,“我一点也不怕你爱别人,我只是怕你爱别人,却在我面前装得不爱,又或者,爱过别人,念念不忘,却对我隐瞒。”
末了又生硬地添道:“任何人这样我都会怕,与其说是怕你爱别人,不如说是我怕自己被骗。”
许邵廷不纠结于她的狡辩,只是笑了笑,灼热气息喷薄,泛得她颈窝连着心脏一起痒,“我不爱她。”
“跟我没关系。”
他箍着她的手渐渐发紧,“有关系,你怕我爱别人,不是吗?”
“我不怕,而且,不是你亲自把婚约告诉媒体的么?为什么现在又说不爱,我到底可以相信你哪句话?”
许邵廷忽视她的咄咄逼人,只是轻轻地吻她嘴角,安抚她,“婚约不是我自愿的,宣布婚约也不是我自愿的,但是取消婚约是我主动的,我没说,是因为我对她从来没有感情,我觉得这不值得提,跟隐不隐瞒没有关系,如果你问,我会告诉你,为什么要躲我?我从来没想过要隐瞒任何。”
他停顿数秒,微微舒出一口气,“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高高在上的男人此刻在寻求她的原谅。
“我不信。”
闻葭心脏渐软,语气却不服输,但是她不知道,她的倔强在他眼里只不过是虚张声势,让他心一阵痒。
“哪一句不信?我晚点给你解释,你乖一点,先让我抱一会儿。”
闻葭得寸进尺,“我不要,你放开我。”
她挣脱着,可是根本挣脱不开。
好在卫生间外响起员工的声音,虽不合时宜,却救场:
“闻姐?闻姐你在洗手间么,余导找。”
员工话还没说完,闻葭便被许邵廷利落地拖进了隔间,好在整个男洗手间空无一人,但她还是不能发出声音,被人发现进错厕所倒没什么,总不能被人发现顶流女星在厕所跟男人闹脾气吧…
还是以现在这种姿势…
“快放开我。”她眼角还挂着泪,不敢出声,是用气息说的,显得很急促。
“不放。”
“放开我,许邵廷,余见山找我。”
“我可以让他不找。”
闻葭深吸一口气,被这男人的无赖折服,她相信他绝对做得出。
她没办法,只能由着他抱了会儿。
许邵廷将脸埋进她颈窝,声音被蒙得更低沉:
“现在还生气么?”
闻葭没回答他,她从来没生气,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心酸委屈。
但说出口的话却很高傲:
“生气。”
“那我哄你到不生气了再出去好不好?”
他意味深长地望她,已然换了一副口吻。
“……”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没听见。”
“故意没听见,是么。”
他边说边将手绕到她后背,她今天穿得该死的宽松,他轻而易举地从下面探进去,找到排扣。
等闻葭反应过来,黑暗中已经响起了一声搭扣被解开的脆响。
……!
她慌忙地伸手去推他,“许邵廷你别发疯!”
然而她是推不开他的。
他大手不由分说地完全攥住,覆上,手温微凉,激得她浑身颤栗。
攥完一边也没冷落另外一边,“惩罚你。”
“……”
“我打了多少通电话没接,就惩罚几下,给我长长记性。”他盯着她黑暗中的脸庞,眼神幽深至极,说完又冷哼一声,“不好意思,忘了你连短信也不回,罪加一等。”
边说边加重手上的力度。
她被堵在门跟他的怀抱之间,背后是冰凉的木板,眼前是灼热的胸膛,他吻她额头、脸颊、脖颈,哪里都吻了,就是故意不吻她的唇。
如果此时有人进来,便能听见这动静将隔间的门挤压得发出一阵阵规律的响动。
她冠冕堂皇地找理由,“谁叫你不发微信,我没有看信息的习惯,从来不看。”
许邵廷声音暗哑,从她颈窝间抬起头,笑得很戏谑,“给你发微信了,怎么找理由惩罚你?”
“……”
许邵廷见她说不出话,愈发想质问她:
“刚刚为什么说我们两个不熟?”
“不熟的两个人,会像我们现在一样做这种事吗?闻小姐。”
闻葭死死咬着唇不看他,也不回答,她是被羞耻得回答不出。
“说话。”
“说什么?”她明知故问。
“熟不熟?”
“不熟。”
“再说一遍,不熟?”许邵廷手上动作变得肆无忌惮。
闻葭承受了十几秒,招架不住,手勾着他脖子,一句话说不完整,败下阵来,几乎是从喉咙中挤出声求饶,“别…”
“熟不熟?”他进一步逼问。
“唔…熟…”
“有多熟?”许邵廷抬眸盯着她。
她断断续续,支支吾吾,“很熟…熟透了…”
她是在说自己的脸颊。
……
许邵廷当真说到做到,把她哄得彻底没了脾气才放开她。
两个人是一前一后走出卫生间的,特地隔了五米,于凯晴坐在会客室内休息,往外望去就看见闻葭跟刚才没什么两样,若无其事地走,身后男人身高腿长,步伐沉稳,道貌岸然地整理着领带。
要不是她是知情人,倒真要相信这一男一女只是恰好一起从卫生间走出来的陌生人了。
闻葭回了会议室,刚坐下,许邵廷的消息便进来:
「结束后我来接你。」
会议室的门是用毛玻璃装修的,闻葭看不到外面,所以不知道许邵廷在发完消息后,便在转角处遇到了沈知蕴。
后者双手环胸,撩了撩一头偏分短发,脸上挂着大方的笑,“邵廷,可以聊聊么?”
许邵廷收了手机,认真地凝视她两秒,继而很客气地笑了。
对于沈知蕴,许邵廷一直是抱着‘公事公办’的态度相处的。
他从国外回来的第二年,赵兴岚便带她来到许宅。
赵兴岚介绍起这个未来儿媳来,头头是道,说她家世如何显赫,学历如何优秀,说她也是留学回来的,两个人应当有共同话题,也说她在国外学的表演,辅修哲学,回国自己做电影,第一部便受到资本赏识,拉拢了五千万人民币的投资,相当有本事。
那天,许邵廷跟沈知蕴在花园里坐了一个下午。赵兴岚对儿子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冷落了人家女孩子。所以他们什么都聊了,人生、金钱、理想、感情,也交谈得很融洽。
只不过如今回想起来,沈知蕴始终觉得这种融洽里透着一股疏离,还有戒备。
那天送走她后,许邵廷去到许博征书房─
“不出意外的话,你应该是要跟她结婚的。”
彼时许博征正坐在书桌前,头也没抬地对许邵廷说道。
感情之于许邵廷来说,并非是一件很有吸引力的事,也许是从童年开始就习惯了孤独,他很少向别人索取感情,不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同样地,也鲜少表达,以至于许家所有小辈对于他的态度更多的是仰望、甚至是敬重。
他什么都有,又是被当作继承人培养的,任何事都不容许他行差踏错,任何事都能用金钱买回来,所以他人生的前二十多年过得兴致缺缺,唯一能让他激起探索欲的事,就是玩玩赛车。
至于女人,自然是不断有人往他身边送,但不论是带着目的的还是真心的,都没有能让他真正上心的,每次都是短暂了解相处过后,送点什么顶奢首饰、高奢限量打发走,反正赵兴岚喜欢什么,他照着送什么。
他知道自己作为许家长子,是不能够感情自由的,婚姻于他来说,说是关乎感情,更多的是任务。他可以违逆,又懒于违逆,恰逢没有遇到自己中意的,于是在听到许博征这句话之后,难得的没有拒绝。只是默默地做好了跟一个自己不会爱上的女人共度一生的准备。
他跟沈知蕴的相处,当真可以用相敬如宾四个字来形容,两个人不算伴侣,丝毫没有谈恋爱、讲感情、许承诺的环节,他只是按照赵兴岚的吩咐,尽量不冷落她,一切要求都满足,豪车、别墅、包包跟不要钱一样的往她怀里送。
甚至应了许博征的要求,亲自将婚约消息告知媒体,来满足她作为即将嫁进许家的新娘的虚荣心。
一开始,沈知蕴当然是欣喜的,只是时间久了,她开始意识到钱对于这个男人来说是最不值得一提的,用物质打发人是最省事的,也开始意识到,对于许邵廷来说,感情才是最珍贵的。
她要强地不甘心,所以渐渐的,她想要的就不止这些了。
她开始想要许邵廷的爱。
但是她忘了,许邵廷是一个那么善于看穿旁人的男人,自然也能够洞察她对自己的那份心思,然而,他却迟迟没有回应。
起初,沈知蕴以为他这种男人位高权重,天生等着别人讨好,所以她也开始变得比之前更主动,却没想到自己的主动只等来他一句:
“沈小姐,你不用这样。”
沈知蕴心灰意冷,转变策略,以退为进,一改从前的热情,往那一坐,等着许邵廷来主动,然而千辛万苦等来的还是只有包包、首饰。
她很隐晦地把状告到许博征那,一次,两次,三次,许博征也别无他法,内心很后悔从小便将这个长子送出国去独自生活,导致现在自己的话他是半句也不听。
许博征也没辙,只得冷哼一声,耐心地好言相劝两句,安抚沈知蕴的心。
许邵廷知道沈知蕴的举动后无动于衷,仍旧以平常的态度跟她相处,直到有天,一向对婚约没意见的男人闯进许博征书房。
“把婚约取消,我不会跟沈知蕴结婚。”
“你发什么昏?”
许博征将实木桌拍得震天响。
“我不爱她。”
许邵廷对他的动怒熟视无睹,只留一个背影。
沈知蕴对于许邵廷除了爱,更多的是崇拜。她家世显赫,自幼在旁人的追捧下长大,心性自然比普通女生要高傲几分,出国前,有国内的男孩子追,出国读书,有白人男孩追,只不过一众追求者中,从来没有能入得了她的眼的,因为她骄矜,又慕强,自然而然只会喜欢比自己更强的男人。
所以没人知道,当赵兴岚将她带到许邵廷跟前时,她心中浮现一个前所未有的坚定的念头,一定要争取住这个男人。
然而,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就在她以为自己能如愿做他的妻子的时候,许邵廷又亲自下场,宣布取消婚约,动静闹得比宣布婚约时还响。
这举动把许博征气得实在不轻,在许宅动了好大一顿怒,却又拿许邵廷没办法,最后只能是赵兴岚温言软语劝了一整个下午才让他息火。
自那之后,许博征还是不断地给许邵廷安排婚事,但仿佛不是真正为了让他结婚,而是为了泄愤才这么干,一桩又一桩,一件又一件。起先许邵廷还亲自应付,到最后他彻底厌烦了,甩甩手让林佑哲去打发,打发走一个奖金都是六位数起步,这差事林佑哲干得乐此不疲、孜孜不倦,在心里祈祷董事长别这么英年早婚,也祈祷老董事长能在红娘事业上添砖加瓦。
沈知蕴被取消婚约,自然不甘心,可是越不甘心,她越要坚持,没停止对许邵廷的追求。只不过两人之间没了婚约,许邵廷彻底拿她当陌生人相处,平和,冷淡,任她小动作如何,也丝毫掀不起他一点情绪。她大小姐在感情上从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在家里大闹了一番,一度想放弃,思来想去又觉得不服气,哪怕撞南墙也要昂起脑袋高傲地撞。
她这么聪明,早就已经看透许邵廷的循序疏远,渐渐冷淡,但两个人之间没有隔阂,甚至没有争执,所以,她一直想不清那个让他主动取消婚约的原因。
她想问,许邵廷却始终不给她机会。
直到今天。
她从来没想过会在这样的场合下碰见他。
许邵廷虽想走,却也是给她留了最后一点尊重:
“你想聊什么?”
两个人进了另一间会客室,许邵廷气定神闲地坐下,言简意赅地问。
沈知蕴没立刻回答,只是给他倒了杯茶,继而不痛不痒地寒暄:“没想过会在这里碰见你。”
“是很巧。”许邵廷端起陶瓷杯轻抿一口,随即淡笑。
沈知蕴脑海中回忆着方才遇见的场景,她不难猜出一点他来的目的,只不过没有万全的把握,她不敢说出口,只是笑问:“你是来找余见山么?”
“不是。”
他答得很简短,她问什么,他答什么,丝毫没有将话题推进的意思,答完,又抿了一口茶。
前任见面还眼红,更何况是这两个曾经快要结婚的人。
只不过这阵眼红是单向的,沈知蕴尴尬得紧,然而许邵廷却坐得泰然自若,只等她发话。
“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
“很好。”
“伯父伯母最近身体还好么。”
“很好。”
“公司…”
“都很好。”
……
整个会议室沉默了半分钟,她也没等来男人的主动开口。
再寒暄未免太尴尬,她生怕许邵廷下一秒就说一句失陪,于是不再问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转而问出了心里的最想问的:
“邵廷,其实分开后…”
“沈小姐,我们之间应该不能用分开来形容。”
许邵廷放下茶杯,淡定打断她,也终于将视线放到她身上。
沈知蕴略微尴尬地将碎发别到耳后,换了个措辞,“其实那件事之后,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会那样做…”
许邵廷静静地凝视着她,“这个理由你不会想听的,不用太执着。”
“你说说看,也许…”
沈知蕴抬眸去看他,见他丝毫没有回答的意思,只好把疑惑割舍,继而又固执地问:
“邵廷,其实我很想知道你对我有过感情吗?哪怕一点点?”
女人对感情执着起来时总是这么傻,沈知蕴也不能除外。
前面所有问题许邵廷都答得不紧不慢,唯独这个,他几乎没有思考,一字一顿地说:
“从来没有。”
这话一出,会议室静得仿佛能听见她呼吸眨眼的动静。
是死一样的安静。
打破这一室沉寂的是许邵廷的消息铃,他看了一眼,继而露出很客气的表情,
“不好意思,今天先到这吧,还有事,有时间再聊,先失陪了。”
说完向沈知蕴扬了扬下巴,站起身,边系西服扣,边走向门口。
就在要快要触碰到门的瞬间,沈知蕴在背后叫住他。
“邵廷。”
他脚步很尊重地停住了。
“我想问,我们之间还有可能么?”
许邵廷没回头,只是坦然回答:
“你心里应该已经有答案了。”
“我可以等你。”
她很迫切,几乎要站起身。
许邵廷无动于衷,只是变相地拒绝,“我喜欢的人,我会自己争取。”
说完,他继续抬脚,走了两步。
“等等。”
挽留声再次响起,沈知蕴最后一次不甘心地拦住他去路,她抿了抿唇,再开口时,语气相当犹疑,仿佛害怕他的回答,
“邵廷…”
“你是不是已经有了中意的女孩子?”
她好奇,却又想捂起耳朵,几乎不敢去听他的回答。
许邵廷一手搭在门把手上,一手垂着。
听着她的问句,这一次,他终于微微转过头,
不疾不徐地给出了让她失望的答案:
“是,”他顿了顿,
“很中意。”——
作者有话说:许董到底是怎么哄的呢好难猜啊
第37章
许邵廷离开后,沈知蕴一个人在会客室里面坐了很久,耳边全是上午旁边人的议论声。
“我听说闻姐有男朋友啊。”
“她前段时间不是还被爆恋情,不是辟谣了吗,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不晓得,我有个认识的制片人说的,说他前几天去了个拍卖会晚宴,闻姐也在,还说男方给买了几千万钻戒。”
……
她摸出手机,在微博搜索框输入闻葭的名字,只是输了两个字,跳出来的第一则词条就是,#闻葭恋情曝光#
博文没撤,只不过热度有所消退,沈知蕴点开图片看。
没看见男人正脸。
只不过,透过深色车窗捕捉的那张俊朗侧脸,她是熟悉的。
……
走廊上,许邵廷看了眼腕表,正准备离开,本不用经过闻葭那,然而他一忍再忍,还是调转了方向,特意挑了条能经过大会议室的远路,往公司门口走。
他慢条斯理地迈步,往会议室里面瞥,原本只是准备看她一眼,但是脚步却在看清里面的景象后缓缓顿住。
略微刺眼的一幕,他微微眯着眼凝视,脑海中仿佛有什么陈旧且隐晦的片段不断涌现。
一种强烈的感觉冲击他大脑,他敛着眉,在走廊上静站了半分钟,才离开-
午休告罄,余见山把众人召了回来。
沈知蕴一脸平淡地走进会议室,只不过目光飘忽不定,偶尔看剧本,偶尔瞥向闻葭的指间。
闻葭不是感受不到,只不过扭扭捏捏不像她的做派,她便大方地让她看。
反正那枚粉钻戒早就被自己锁进保险箱了,再看也看不出什么花头精。
况且,她也不知道许邵廷跟沈知蕴之间究竟有什么样的过往,现在表现得过于局促,未免显得有点小气。
下午的剧本围读进行得很顺利,有了上午的铺垫,众人不再拘束,氛围异常融洽。
前五场戏余见山大发慈悲地让演员坐着对台词。直到第六场,大导演还没发话,周围又响起一阵刻意的动静。
是一场男女主比较亲密的戏份,女主病情加剧,无法拿住画笔,由男主带她一起作画。
从头到尾没任何台词,所以很难演,要求演员只能靠表情表达出心疼跟隐忍,因此也是很考验镜头语言的一条片段。
一场只需要用肢体跟面部表情来展示情感的戏,余见山也没让众人失望、冠冕堂皇地让闻葭跟宋彦霖站起来对戏。
闻葭说对了,余见山是知道他们二人的过往的,在正式确定角色之前,余见山也曾犹豫过男一番究竟是否要用宋彦霖。
毕竟,闻葭做女一番这个条件,是许邵廷以一个亿人民币的投资从余见山手里换下来的。余见山虽与许邵廷相识多年,商业版图却是背道而驰,没什么竞争,也没什么合作,两人之间不算太了解,但谅他再如何装傻,也得看得懂许邵廷这举动。
就是这两个人关系不一般了呗。
不论是明星跟金主的关系,还是正经男女朋友关系,一番总结下来就是这俩人有情况了。
如若是一般人向余见山提这个条件,必定是会被轻薄一番继而扫地出门的,内定黑幕这条路在他身上从来行不通,如果是周敬承提的,他会考虑一番,但如果是许邵廷提的,他得感谢许邵廷给自己面子,毕竟,能卖许邵廷一个人情,又有几个人能拒绝呢。
余见山答应得很爽快,但是有一件事让他望而却步──
“许董,这部片子还是有不少感情戏的,你确定…”
那天,许邵廷笑笑,给了让余见山安心的回答:“余导你可以放心,我不会干涉她的事业。”
男一番的试镜是在余见山、出品方代表、制片人、编剧等一众决策层的共同目睹下完成的,公平公正公开,宋彦霖基本获得全票,余见山就算再犹豫,电影也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说了算,他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许邵廷不知道宋彦霖是闻葭前任这件事。
如今电影的大框架已定,他作为总导演不能再有任何事恻隐之心,毕竟是凝聚了众人四五年心血的作品,他还得对其他人负责,让两个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亲密戏,并非他爱看戏,实属无奈之举,可他虽然心里这么想,说出来的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大公无私。
苏见芸就坐他旁边,用手肘碰碰他,低声道:“余导,这段都没台词,他俩这关系,太尴尬了点,估计都入不了戏,还不如现场再过。”
余见山老神在在地‘啧’一声,瞥她,“那不然围读来干嘛了?肯定要先过一遍,才知道这段戏适不适合他俩,实在不行再改吧。”
他拍了拍手,示意男女主站起来,周到地将椅子挪开,给他们二人腾出对戏的空间。
“把这个当作画板吧。”余见山敲了敲一旁的立式白板。
闻葭将凳子拖到白板前,她现在对宋彦霖彻底无感,仅存的一点尴尬也在上午的相处中消磨殆尽,只当普通同事,所以显得落落大方。
因为没台词,镜头也只给到她的背影,她只需端坐着,这段戏是由宋彦霖来主导的。
宋彦霖走到三米开外,清了清嗓子,等待余见山发号施令。
“开始。”
宋彦霖凝视着闻葭的背影,开始酝酿情绪。
余见山坐在一旁伸手比了比,“正式开拍的时候机位差不多就在我这个位置,把我当镜头,”说完观察他,见他进入状态,继而命令,“ok,往她那边走。”
众目睽睽之下,这几步路宋彦霖倒是迈得很干脆。
身后再次传来余见山的命令:“到时候,镜头在这里会切到背影,所以你动作幅度要尽量大,你现在差不多可以握上去了。”
到这步,宋彦霖看着闻葭的背影,听着余见山的指令,莫名在瞬间抽离角色,显得相当犹豫。
闻葭抬手抬得手臂都酸了,也没见宋彦霖将手搭上来。
余见山在后面急得拍大腿,“愣着干什么?你握上去呀大哥。”
周围一阵低笑。
余见山想继续张口催,被身旁沈知蕴拦下了。
闻葭坐在白板前等了将近半分钟,才感受到宋彦霖手臂的重量,他手掌又热又湿,握得她不适,只求赶紧咔。
“OK,停。”
好在近景的部分到这一段为止,再后面的都切成了远景,这段对手戏被余见山毫不犹豫地打断了。
闻葭坐回桌前,没想到能得到余见山的“肯定”。
“还可以,这段保留吧,”肯定完,又看着众人开玩笑,‘啧’了声,“好像还得是有过感情的人来演才能演出那种纠结感。”
桌边的其他人都纷纷发笑,也不知是因为他的评价笑,还是因为他将两人的过往拿到明面上来讲而笑。
但谁心里都明了,这段戏是最不需要纠结的。傻子也看得出来余见山看似褒奖他的演技,实则批评他的踌躇。
宋彦霖在圈内混久了,棱角被磨没了,比几年前成熟得多,要是放几年前估计早跟余见山拌嘴了,如今也是愈发体面,只是顺着余见山话讲,“是还得再酝酿酝酿。”
闻葭坐在旁边听着这对话,身上竖起一阵汗毛,莫名觉得之后的剧组生活不会好过。于是在心里把余见山吐槽了个半死,吐槽他口不择言什么都说,也吐槽他话里有话明褒暗贬。
下午的剧本围读结束时,虽然才五点半,但是整座城市的夜幕却已经沉沉落下。
从会议室的窗户望出去,霓虹灯在夜色中流淌,金的,银的,融化成一片迷离的光雾,奢靡繁华。
闻葭收回目光,看着手机屏幕上许邵廷几秒钟前发来的信息:
「大厦门口等你」
所有人是一起离开会议室的,电梯轿厢挤满了,一半人都是去负一层停车场的,闻葭跟他们道了别,在一楼便先下了,身边跟着三三两两的工作人员。
穿过大厦的旋转玻璃门,她拢着大衣,一抬眼,便看见车前的男人。
霖州初冬,渐近元旦,街道被布置得很精致温馨,高楼大厦纸醉金迷,霓虹光影点缀夜景。
许邵廷沾染着些许风霜寒气,倚在车边。
他没开阿斯顿马丁,也不是迈巴赫,而是一辆她没见过的宾利欧陆,银顶车身,锃亮锐利,优雅至极。
风很冷,吹起他的大衣衣摆,看见从大厦中走出来的人,他朝她淡淡地笑了笑。
这笑漫不经心,又深沉雅重。
闻葭心尖一晃,脚步虽是向前,却也缓缓顿住。
两个人隔着十米远远地对望着。
跟她同行的人见这场面,很有眼力见地找了个由头跟她道别,蒙头往完全相反的方向匆匆离开了。
她稳着步伐走到车前,仿佛整个世界都凝滞褪色,是黑白静止的,只剩下眼前这个男人。
“怎么没带林佑哲?”
她往陌生的车内望了眼。
“接你肯定要亲自来。”许邵廷牵过闻葭的手,为她拉开副驾车门。
闻葭对于这句话显然很受用,终于露出一抹笑,顺势坐进了车内。
她一手支着脑袋,透过挡风玻璃,看见许邵廷慢条斯理地从车前绕过,继而坐进主驾。
他没立刻启动引擎,而是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搭在中控上,微微转头,安静地望着她。
闻葭今天心情莫名好,看着他这张俊朗的脸,更是好上加好,越过中控,双手环住他脖子,主动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这吻只是唇瓣相碰,点到为止,她在他怀里仰头去看他,却见他仍旧一瞬不错地盯着自己。
她失笑:“这样看我做什么?能看出花来么。”
许邵廷今天破天荒地没追着她吻,手也仅仅是停留在方向盘上,并未回抱住她,只是平静地问:“今天感觉怎么样?余见山有没有为难你?”
一瞬间,闻葭脑中闪过自己跟宋彦霖对戏的场景。
这算不上为难,只是正常的工作罢了。
“当然没有,”她歪了歪脑袋,冲他笑,眼眸明亮,“你在他还敢为难我么?”
“有遇到什么熟人么?”他问得漫不经心。
闻葭犹疑片刻,眼神飘向窗外,“…没有啊,能有什么熟人?我跟沈知蕴…应该不能算是熟人吧?”
听到答案,许邵廷面色平淡地垂眼凝视她数秒,目光带着一种探究的审视,半晌,他才移开视线,轻拍了拍她的臀,
“坐好,我要开车了。”
闻葭仰头望着他,回味着他的神情跟语气,一种陌生的情绪席卷心脏,她渐渐收起了笑,“你今天心情不好。”
“没有,别多想。”
“你不抱我。”闻葭语气很委屈。
闻言,许邵廷伸出一只手环住她细腰。
“也不亲我。”闻葭语气愈发委屈。
闻言,许邵廷轻轻碰了碰她莹润的唇。
他抱了,也亲了,两个人贴得很近,在车内做着暧昧的事,可闻葭心里蓦地升起一股寒意,觉得他异常冷漠,不是那种听到她跟周敬承的事时有的冷漠,也不是那天在浴室眼睁睁看着她逃的冷漠,是一种直白的疏离,让她觉得陌生。
她毫无遮掩地问:“你今天怎么了?”
许邵廷跟往常一样哄她,只是哄得很客观,“公司事情多,有点累。”
她眨了眨眼,不经意将目光跳开,不敢去看他,她还是觉得很不对劲,直觉告诉她许邵廷分明在隐瞒什么。
闻葭试探性地凑近他,想要再次吻他,鼻尖就要碰到一起了,男人闻着她身上的花果香气,蓦地把脸撇开了。
吻前所未有地落了空,她观察着他,却见他神色平常,只不过她离他很近,还是捕捉到了他眼底那一点疏远之意。
闻葭脑海里划过一个鲜明的念头,但她不确定,也说不出口。
许邵廷见她沉默,将环着她腰的手收回了,柔声道:“听话,坐好,我开车了。”
他开车带她回了半山庄园,一个小时的车程,气氛异常低沉,两个人寥寥数语,谁都在压抑,闻葭坐在副驾驶,偶尔照镜子,看风景,目光到处流转着,就是不去看他。
宾利只停在岗亭前,有管家小跑过来替他泊车,许邵廷推开车门,声音不平不淡,“下车。”
闻葭有点跟他赌气的意味,没听他的命令,仍旧气定神闲地在座位上坐着。
许邵廷已经砰地一声关上了车门,绕到副驾门前,一手撑在窗沿上,
“下车。”
车窗完全降着,闻葭瞥了眼他领带,又平静地将脸转向车内,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许邵廷盯着她看了数秒,才利落地打开车门,攥住她手腕,将她拉进了自己怀里,继而毫不费力地将她打横抱起,往庄园正门走。
闻葭在他怀里,却丝毫感受不到他体温,蓦地发怵,气也不赌了,看着男人利落的下颌线,
“你到底怎么了,我怕你,你不要这样。”
许邵廷轻笑一声,“怕我?”
他进了客厅,走了数步,将她放至沙发上坐着,“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这一刻,闻葭无比确认他心中有事。她抬眼去看他,头倔犟地仰着,“我不吃,送我回去。”
许邵廷居高临下地看她数秒,蓦地冷声吩咐:“都出去。”
客厅候着的数名厨师、管家、佣人站在旁边看着两个人之间不太正常的氛围,大气不敢出,额角渗着薄汗,终于等来一句命令,忙不迭迈步逃了。
客厅只剩下两个人,闻葭拿起手包,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深深地看了男人一眼,继而绕过他,往大门走。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迈出三步,手腕便被男人攥住,他只是动了动手臂,便将人拉回了原来的位置。
他盯着她,步步逼近,迈得沉稳,渐渐将她逼得跌进沙发中,退无可退。
闻葭在他的凝视中,一个念头越来越鲜明,她眼一闭,心一横,眼见逃不过,缴械投降,“对不起…我刚刚骗了你…”
许邵廷了然地轻笑一声,撩开她因动作而凌乱的碎发,温柔的凝视下,口吻却让气温骤降:
“闻小姐,跟前男友对戏的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闻葭咽了咽喉咙,心跳快得厉害,“所以你是因为我骗你才生气么。”
“我没有生气,只是不理解,”许邵廷冷冷地看她,“为什么要骗我说没有熟人?”
他理解她作为演员的身不由己,所以当余见山问他时,他能够坚定地说自己不会干涉她的事业,但上午在离开时,看到会议室她跟宋彦霖说笑交谈的时候,哪怕只是对戏,他心中还是不可避免地腾升起一丝异样。
在车上他试探性地发问,却得到她的谎言。
他不愿拆穿,又觉得心慌。
闻葭盯着地上的地毯,手紧紧攥住手包,样子委屈极了,许邵廷分明看见了,却也没哄一哄她。
她知道自己骗他,惹他不高兴了,思忖半晌,很识时务地丢开手包,换上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仰头看他,“我不是故意想要骗你的。”
许邵廷对她的委屈熟视无睹,“那为什么还是骗了?”
她垂下眼眸,知道自己不能再撒谎了,于是如实道:“…我怕你知道后会不高兴。”
许邵廷敛眉,“你骗我我才会不高兴,而且,这是你的事业,主角也不是你能够决定的,不是么,我能够理解,也不会干涉。”
“鬼知道呢…也不知道是谁当初因为周敬承那么生气…感觉你们男人在这方面都很小气…”闻葭嘴巴微微撅着,喃喃自语,显得很憋闷。
“这是两码事,闻葭,我分得清。”许邵廷大掌攥住她双肩,直直地看着她,语气认真至极。
闻葭压根不敢跟他对视,所以不知道他眉宇深深地蹙着,表情显得很烦闷,凝结着不快。
“那我以后不骗你就是了,你不要这么严肃,我怕你。”
许邵廷听着她的话语,面色有所缓和,身子却仍旧无动于衷。
闻葭见他没反应,主动服软,踮起脚,环住他的腰,将脸侧贴近他的胸膛,听着他沉沉的心跳,
“我早就对他没感情了。”
“我跟他是陌生人,跟你才是熟人。”
“我以后不骗你了,我好怕你那副样子。”
许邵廷没回抱住她,只是偏头淡漠至极地问:“哪副样子?”
“…冷漠的样子。”
许邵廷深深地闭眼,沉默半晌,终于稍稍放缓了一点语气,“我没有冷漠。”
“你就是有。”闻葭边撒娇边将头低下,见他气场缓和下来,沉默两分钟,开始得寸进尺,故意道;“你刚才吓到我了。”
“哪里吓到你了?”
“我还以为…”她犹疑,仿佛后面的话说不出口。
“说出来。”他循循善诱。
“我还以为你是腻了,所以才那么冷漠。”
这句话一出,客厅安静了整整半分钟。
许邵廷深深地盯着她,莫名觉得她这句话杀伤力没来由的大,坚硬紧绷的心彻底败下阵。
他深深地叹出一口气、伸手拢着她脸颊,抿了抿唇,
“我的错。”
“原来许董也懂得跟别人道歉呢。”听她意思,好像觉得很匪夷所思。
许邵廷向前迈了半步,让两具灼热的身体紧贴在一起,低头反问,“我怎么不懂?”
闻葭从他怀里抬起头,下巴蹭在他衬衫上,“你刚刚只是因为这个所以才不痛快么?”
许邵廷看着她,‘嗯’了一声,“只是因为这个。”
“那你现在消气了么?”
他望着她眼眸,这下心彻底软了,气场也瞬间柔和下来,闻葭委屈至极的表情开始打动他,再想生气也生不出了。
“消了。”
他将她整个人抱进怀里,在沙发上坐下。
闻葭屈腿坐在他身上,玩他衬衫的扣子,“你怎么知道宋彦霖是我前男友,许董也会关注娱乐八卦么。”
许邵廷没直接回答她,而是现在脑海中思索了一些什么,继而说,“不关注,我是亲眼看见的。”
闻葭一愣,从他怀里抬起头,“亲眼看见?”
许邵廷颔首,“你还记不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说我其实之前就见过你?”
闻葭在脑海里细细地回忆,点了点头。
“你记得陈放吗?”
“陈放?导演吗,我之前拍过他的戏,你也认识他吗?”
“他其实是我很要好的朋友,”许邵廷低声笑,“我第一次见你,是在他的片场。”
闻葭微张着唇,神色略微不可思议,玩他扣子的手指也顿住了,“那不是…很早了么?”
“是很早,应该是,霖州上一次下雪的时候,你还记得霖州上一次下雪是哪一年么?”
闻葭喜欢雪,可是霖州是个典型的亚热带季风城市,不常有雪,上一次这里的人们见到雪,还是四年之前的圣诞夜。
她记得那天,她刚好在室外拍一场杀青戏,剧组工作人员都在喊着早点收工好去过节,那一天,整个片场人心浮躁,嘈杂异常。
最后一条拍完,导演喊了咔,天空中很应景地飘起细雪,整个剧组都在庆贺终于赶在坏天气前拍完了这一条。闻葭听着他们的话,没服气,觉得下雪才不是坏天气,所以人群中她惊喜得很明显,穿着大衣,伞也没撑,旋转着身子用手去接,一心只放在雪上。
所以没注意到路灯下一道修长的男人身影,以及他漫不经心的眼神。
那么恰好,她就这样转着圈闯进他的世界。
“可是那天宋彦霖不在。”
“他在,”许邵廷吻她手背,“他来给你送花了。”
闻葭回忆了五秒,莫名有种被捉奸在床的难为情,“你看,我都不记得他来过了。”
这是今晚到现在以来,唯一让许邵廷欣慰的话,他终于舒展开眉头,显露出一点笑意。
“所以你从那个时候就注意到我了。”
“不是注意,”他故意停顿,继而坦白,“应该是中意。”
闻葭身形一阵微愣,他分明是漫不经心地说的,可这漫不经心却牵起她的紊乱心跳。
她胸腔涌起前所未有的悸动,她跟宋彦霖谈恋爱是很顺其自然的,两个人自然而然地认定对方,跳过了表白的环节。所以她没有被人这么坦率又直接地表白过。
“有喜欢么?那个时候,”她解释,“那种喜欢。”
“或许有。”
“或许?”
沉默数秒,“毕竟只有一眼。”他答得很客观。
那个时候,两个人谁都没想过这一眼会牵起往后的无数眼。
她咬着下唇,说话迷迷糊糊,“许董真肤浅…”
“是很肤浅,”他笑得无奈,“所以后来我很多次回想过,为什么只有你会让我肤浅,想不出答案。”
闻葭难得地难为情,“有喜欢你为什么不争取?”
“我看着道德底线很低么?”
“还是说,是你道德底线低,被争取一下就会动摇?”他笑着,小幅度动了动大腿,故意让身上的女人颠簸一下,用动作强调话语,又故意让她的心也跟着颠簸一下。
闻葭指尖在他胸膛上画圈圈,抬起眼眸去看他,表情灵动,“那确实说明你还是不够喜欢,真的喜欢,可以为爱做小三的。”
许邵廷平淡地‘嗯’了一声,“所以我现在很后悔,当初真应该做小三的。”
闻葭匪夷所思地去看他,从没想过这两个禁忌的字会从他口中说出来,匆忙解释,“我说着玩的…”
男人认真又利落地打断她,不像在开玩笑,“否则也不会让你遇见周敬承了。”
“总觉得我们相识得太晚,”许邵廷不疾不徐地说,“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是在宴会看到你站在周敬承身边,第二次再有这种感觉是亲眼看见你遇到危险,第三次,”他顿了顿,仿佛不愿提,“是刚才你因为别的男人向我撒谎,还有一次,是现在。”
闻葭被他今晚一冷一热搅得昏头昏脑,笑着认罪,“是我的错,你早就认识我了,只是我还不认识你。”
“没有谁对谁错,只是上天安排到这。”
“到哪?”
“到四年前下雪那天,那天之后,不论怎么样,我都会主动接近你。”
闻葭心脏越跳越快,挤得她声线发抖,“这么笃定吗?”
“是,我一定会跟你遇见。”他回答得比她更笃定。
闻葭怕被他发现自己的悸动,刻意等了一阵,等心跳平复下来,才问:“这算是表白吗?”
许邵廷屈指,刮了刮她高挺的鼻梁,“只是坦白,闻小姐,要求高一点好不好?没有男人会选择在家里表白。”
闻葭鼻尖没来由的一酸,是欣喜得发酸,她垂下眼睫,问他:“那…你听到我跟宋彦霖分手的消息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
“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你不可能跟他走下去,”许邵廷声线骤冷,“连杀青都只是送你一束花这么敷衍的男人,有什么好爱的?闻小姐。”
“那如果是你,你会送什么?”
“我会送任何你想要的,如果你喜欢花,我也会送花,但不会是不由分说地送花。”
“我就喜欢花。”闻葭笑着看他。
“好吧,”许邵廷温柔地看着怀里的女人,“你可以喜欢花,只是不能喜欢他的花。”
闻葭听着一个个花字,脑中跟心中也都是乱如花絮的,手指开始在他左胸膛上胡乱画爱心,低声喃喃,“小气死了许董…这么爱吃醋,吃得过来么?”
“吃醋?”他微眯了眼,“他们也配我吃醋?”
闻葭听他语气不对劲,忙不迭摇头找补,“不配不配不配,他们跟许董不好比的。”
“现在给我比。”许邵廷命令她。
闻葭一颗爱心画完最后一笔,抬起盈盈的眼眸,跟他对视,
“都比不上你。”她毫不犹豫地回答。
“不论是外貌、权势,还是金钱,都比不上你。”
“你知道我不是问这些。”
“那许董问什么?”她撑着他胸膛往上坐了坐,附在他耳边,耐人寻味地道:“尺寸么?”
说完她笑着去瞧他,“我没见过他们的,所以不好比的,不过想想也知道应当不如你。”
许邵廷露出今晚第二次淡笑,“也不是这个。”
闻葭听着耳畔他的嗓音,犹疑片刻,这才不紧不慢地说出让两个人心照不宣的那个答案,
“问对我的感情,对吗?”
她故意摇头,“好像也不太好比,因为我不知道你对我感情怎么样。”
许邵廷冷冷地哼了一声,却也不纠结于她的答案,只是许诺,“你会知道。”继而满意地扣住她后脑勺,吻她。
这吻异常缱绻,仿佛凝结着两个人之前的矛盾跟此刻的温存,他吮吸一下,辗转一下,刚才争执的不快,都在他轻柔的动作中烟消云散。
如果此时有人透过落地窗看,便能看见偌大昏暗的客厅中,一男一女的剪影,她在他怀里,坐他腿上,肩背被男人支撑住,所以被男人的吻侵略得往后仰也不怕。
沉静中传来两人唇瓣轻吮时细微的声响,急促又湿润。
吻了五分钟,她招架不住,主动离开他的唇,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笑着问他:“许董知道修罗场是什么意思么?”
许邵廷似笑非笑,“你想说什么?”
“我突然觉得今天的场面好修罗场啊。”
她仰头回忆着,“你是不是知道沈知蕴是副导演所以故意让我进这个剧组?”
许邵廷睨着她,“你怎么不问我是不是知道宋彦霖是你前任所以故意让你进这个剧组?”
现在闻葭不敢在他面前提的名字又多了一个,除了周敬承,还有宋彦霖。面对他这尊大佛,她只得一拜再拜三拜,根本不敢说一些让他不快的话。于是连忙把修罗场的主角移到另一个无辜的人身上,
“话说,你跟沈知蕴真的有过婚约吗?”
“真的。”
“真的快到了要结婚的地步吗?”
“是真的。”
“那为什么没有结成?”
“你猜猜看。”
“因为父母不同意么?”
“不是。”
“因为你突然不爱她了。”
“我从头到尾都没有爱过她。”
“那是因为什么?”闻葭讨厌他卖关子,气馁得不得了:“不猜了!”
“我跟她原本预计三年前的二月份结婚的。”
“我一点也不想听!”闻葭觉得刺耳,想从他身上下来,“不需要告诉我这些,我不感兴趣,也不想知道。”
她撑起手臂,手腕却被男人一只大手攥住,身体没了支点,胸紧贴着他胸膛。
“你仔细想想。”
“想什么?”她语气有一点醋意,“想你们结婚的日子不吉利,不适合婚嫁,所以才没结成吗?我又不是神仙,才不会算,应该去问黄历。”
许邵廷却是不急不缓,“我跟她准备三年前的二月结婚,我是在四年前的圣诞节遇见你的,所以你说我跟她为什么没结成婚?”
“我怎么知道…”她想也没想,脱口而出,“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因果关…”
她在今晚被甜言蜜语哄得荡然无存的理智终于回了一点笼,嘴巴仍旧张着想说话,但却没发出声音,怔住了。
在这一阵长长的沉默中,许邵廷缓缓开口:
“是因为你。”
闯进许博征书房的那个深夜,他从来没有考虑过取消婚约会有什么后果,也从来不在意取消婚约要付出什么代价。他只知道,过得意兴阑珊的前半段人生,也可以为了一个人这样哗然,一个循规蹈矩的男人,也可以为了另一个人踏破秩序的藩篱,一个恪守成规的灵魂,同样也可以在遇见命定之人时迸发出颠覆一切的勇气。
本以为会按部就班地过完一生,直到她的出现。
她是他行差踏错的那一步。
闻葭咽下巨大的震撼。
带着极其不可思议的语气,她缓缓开口,“是因为我…只是因为我吗?”她迫切地想知道:“没有其他什么因素导致你们没有结婚吗?”
“没有。”他斩钉截铁。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也许真的会跟一个自己不爱的人结婚,生子,过完一生。”他用她先前对他说过的话自嘲,“为了一个家族这样做,也许是真的很伟大。”
“也或许,我跟她结婚之后还是会遇见你,但是我再也没办法接近你,认识你。”
“但我不想要这种伟大。”
“遇见你之前,我也许会遵循它,遇见你之后,我不想了。”
闻葭只是听着他的假设也觉得心中一袭钝痛,脑中浮现自己先前想象过无数遍的他跟别人相爱的场景。
她慌乱地摇头,仿佛怕他说的真的发生。
在听到他跟别人差点结婚那一刻起,她心中就被钉下一颗钉子,像是有人抡起铁锤将坚硬的金属狠狠嵌入她最柔软的血肉。钉子每深入一分,都带起绵密的钝痛,在胸腔里震荡出细小的裂纹,牵扯出无数细如蛛丝的痛感。
这钉子只有许邵廷能拔。
闻葭将耳朵贴住他胸腔,听他沉稳又有力的心跳声。
“你这样说得我好像破坏请你们感情的第三者。”
“没有感情怎么破坏?”
她不服地哼了声,“而且,周敬承之前跟我说你们这种人,会有很多情人,如果你真的很沈知蕴结婚了,又遇见我,让我做你的情人也不是不可能,总觉得你做得出来…”闻葭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仿佛有点说不出口。
话音刚落,她好像听见许邵廷心跳停了半拍。
隔着胸腔,她感觉到他声音有一种低沉的共振感,他笑了笑:
“舍不得把你藏着。”
她误重点,“听你刚才的意思,你连跟她的婚礼的日子都还记得…”
许邵廷宠溺地笑,“只是因为我记得第一次跟你遇见的日子,后来我很多次回想,总是很感谢上天让我提前两个月看见你。”
她听着让自己满意的回答,蓦地又叹了口气,转折道:“突然觉得自己好小气。”
许邵廷垂眸看她,“为什么?”
“我因为你跟沈知蕴的事,一整天没有理你,你知道我跟宋彦霖的过往,却从来不说。”
“只是因为这个?”
闻葭点点头,眸光愣怔,嗯了一声。
“你可以小气,”他顺着她背,“两个人都大方叫客气,不叫感情,感情是偏颇,不是平分。”
闻葭耳畔是他低沉的嗓音,在他轻柔的安抚中,她重复道:“嗯…感情是偏颇,不是平分。”
她趴在他胸膛上,许邵廷看不见她的脸,所以不知道她的表情是如何的心猿意马。
她喃喃出声,“真快…马上又要圣诞了,你说今年会下雪么?”
许邵廷听着她的问句,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叫了声她的名字。
她抬起头去看他。
“我明天要去一趟瑞士。”
闻葭瞬间清醒了,“这么突然?”
“不突然,每年圣诞前后都要去。”
去做什么?”
“工作。”
“你不要去。”她耍赖。
许邵廷笑她,“为什么?”
闻葭又委屈又意兴阑珊,垂下眼眸,
“你出国我会很想你。
“我要是想你了,怎么办?你可以飞回来见我么?”
第38章
这一晚,闻葭被许邵廷留在了庄园。
凌晨两点半,主卧内,佣人第三次被吩咐进来,却是眼睛也不敢抬一下,只知道按照少爷的要求,利落又迅速地换下第三张床单。
许邵廷披着睡袍,斜倚在落地窗边,看着佣人毕恭毕敬地走出去之后,才走到沙发前,将凌乱不堪的女人捞进自己怀里,吻了吻她额头。
他看着她鼻尖上沁出的薄汗,还有略微起伏的胸膛,无奈地笑了笑,“怎么又累成这副样子?”
闻葭有气无力地掀开迷蒙的眼去看他,嗔怪,“都怪你…”
他手上功夫太了得,又有耐心,体力也好得让她觉得可怕,她一个规律运动的人都挡不住他的各种挑逗,更没耳听他附在耳边的低语,好几次在他怀里招架不住,可怜求饶,声音碎得不成样子。
但许邵廷知道她也不过是撒撒娇,因为到最后舍不得他停下的是她,还是他实在心疼她的凌乱,担心她白天没办法见人,才半哄半劝地抱她去泡澡。
这一晚,闻葭没有再梦到许邵廷跟别人相爱,睡得很安稳,所以连他在清晨七点时便离开了也不知道。
上午十一点整,庞巴迪7500准时从霖州国际机场起飞,沿着西北向航线,出发瑞士。
余见山难得大发慈悲,宣布今天的围读下午才开始,所以闻葭特地不定闹钟,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睁开眼,又下意识地去摸身旁的位置,没出意料地,一片空虚冰凉。
许邵廷接到她的视频时,刚登上飞机一个半小时左右,甚至还没飞出中国领空。
她侧躺在床上,一手支着手机,一手捂在额头上,强烈的阳光照得她皮肤白皙且通透。她伸着懒腰,直到听见手机那边低沉的嗓音,才如梦初醒地去看屏幕,原本只不过是打着玩,想让他下飞机之后看见了再回给自己,没想到真被接通了,所以她迷蒙惺忪的睡眼也被他尽收眼底。
她略微慌乱,“怎么真的打通了?你不是在飞机上么?还是骗我了,根本没出国。”
“…飞机有网。”
闻葭反应两秒,将头埋进枕头,‘唔’了一声,感觉自己刚起床理智还没回笼,有点无地自容,忘了他不可能纡尊降贵地去挤民航客机。
“打视频来什么事?”他一本正经地问。
闻葭起床气没散干净,听着他一副商务客气的腔调,略微不满,“为什么这么冷漠。”
许邵廷清了清嗓子,“刚刚在开视频会议。”
“你的意思是我打扰你了。”
“打扰得好。”
闻葭眼睛渐渐弯起来,“我…”一句话还没说完又改口,似乎说不出口,“你身边有其他人么?”
许邵廷仿佛知道她想说什么,抬眸扫了眼在一旁侯着的三名乘务,扬了扬下巴。
乘务很有眼力见地退到帘子后去了。
他等客舱完全空旷了才将视线放回到屏幕上,慢条斯理地问,“你怎么?”
闻葭瓮声瓮气:“我好像已经开始有点想你了…”
“只是好像?”
“只是有点?”
“现在就说想你会不会太假惺惺?你应该还在国内吧,这种话很珍贵,我要等你到了瑞士再说。”
闻葭这会儿倒理智起来了。
“说。”
许邵廷淡漠地命令,仿佛从来只会等着别人讨好。
她很大胆地忽略他的命令,扯东扯西,就是不直接说想他,最后还是他宠溺无奈地笑了声,依着她:
“我也想你。”
这一通视频打到她意识完全清醒,最后是被张林芝的电话截断的。
她挂了这边,匆忙接起那边。
张林芝尖细的声线一大早就开门见山地侵略她耳膜:
“姑奶奶,你跟他又被拍了,我一起床就看见热搜上很显眼啊,你能低调点吗?!”
闻葭花了两秒钟来消化她的话,继而淡定地回答:“我是跟他谈恋爱了。”
电话两端的死寂保持了五秒,一道不可思议的单音节传来:
“啊?”
其实闻葭不说,她也能猜到,只不过她没想过闻葭之前都是打哈哈敷衍过去,这次会承认得这么快。
闻葭‘嗯哼’一声,算是默认,本以为自己会被劈头盖脸地教训,没成想张林芝完全跑偏误了重点,只是幽幽地问:“你老妈什么反应?”
“我妈早就知道了,没什么反应。”
“Jesus,你竟然还活得好好的。”
“你妈都知道了,凯晴呢?”
“她是第一个知道的。”
“林奚呢?”
“她是第二个。”
“你的意思是我是你身边最后一个知道的?”
闻葭狡黠地笑,“差不多。”
张林芝沉默半分钟,又蓦地提高音量,有一副要收拾人的语气,
“你现在在哪儿?”
“他家。”
“……”
闻葭很自觉地捂起另一边耳朵,“你怎么不生气?我都已经做好被你说的准备了。”
“为什么要说你,他还不错啊,六千万钻戒呢,我要是你我也答应。”
张林芝说话向来不爱遮掩,语气间总有一种坦荡,听得闻葭身心舒畅。
闻葭故作惊讶,“你怎么知道?已经传到你耳朵里去了?”
“…别装纯,在圈里混了这么久还这么天真?钻戒当晚就隐隐约约有听说了,是不是还帮你把沈乔文教训了一顿?”
“这也传出去了?”
“嗯啊。”
“也不是教训…”闻葭解释,“他做事没那么不计后果,就是让沈乔文给我道了个歉而已。”
张林芝替她感到畅快,大大地吁出一口气,把刘海吹得飞起,“哈哈,沈乔文这个贱.人,早该被收拾了。”
“不是,”闻葭莫名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你为什么不骂我?我之前跟周敬承快要闹绯闻的时候你不是还很不高兴么?”
她觉得自己精神良好,三观正常,性格健全,应当没有受虐倾向,但此刻破天荒地没被张林芝骂,竟很不习惯。
张林芝又开始无差别扫射,“周敬承也不是个好东西,但是…哎,算了,想想他也有帮过你,拿别人手短,还是不说他了。”
“所以你之前不高兴只是因为不看好我跟周敬承,而不是因为我谈恋爱么?”
“算是吧,”张林芝叹了口气,嘴上也没仁慈,“如果你是在上升期那会儿谈恋爱我肯定骂啊,现在再骂你有点太畜生了,总不能真一辈子不谈恋爱吧?而且我那不叫骂你,只是劝你,你不能因为我说话直语速快音量大就说我骂你吧,这么矫情?”
“你果然跟我前经纪人完全不一样,我跟宋彦霖谈恋爱的时候,我前经纪人什么也没说,自由倒是自由…”
“人家也有人家的考量,”张林芝颇为受用地笑两声:“其实男方要是人好,大家都会祝福的,但是也别太高调了,别作妖,这个我倒是放心你的,你也不是那种爱张扬的性格。”
“我还没准备官宣呢。”
“行吧,这个你自己定夺,真准备官宣了起码跟公关说一声,别自己一个人就发了听到吗?也别被男人迷昏了头脑,最好爱情事业两手抓,否则就是李淑可那个下场,你看看她,好端端的星烁二姐不做,一定要跑去生孩子,这下好,孩子是有了,但是老公出轨啊,事业也垮了,有什么用?”
“但是人家老公有钱啊,真离婚也能分一大笔。”
“倒也是,也许这就是人家的追求吧,”张林芝鄙夷地说:“反正我是不希望你变成她那样,你得把星烁一姐这个位置给我牢牢坐住,坐稳了,坐他妈一辈子。”
“知道了,姐,我一直都听你的。”
每次跟张林芝打电话,哪怕只是闲聊,闻葭也能觉得心安,于是很乖顺地回应她。
张林芝遗憾感叹,“现在公司资源都没她的份了,虽然她不是我手下的,但还是经常会可惜她,总觉得如果她按照公司给她定的路线走下去,还是能有点成就的…”
“可能主要还是命不好,虽说是二姐,但也没怎么大爆过,一直不温不火,也蛮可惜,所以我刚还在跟公关说,你这种腥风血雨的体质也不全是坏处,随便被拍两下就能上个文娱榜,咱们公司公关部买词条的经费都省了不少。”
闻葭哼笑两声,“你这种心态才是最适合当明星的,你要是出道,星烁一姐估计也没我什么事了。”
“少来了,能别假惺惺的吗?夸我没用,我跟你说的那些你得往心里去。”
闻葭听完张林芝唏嘘一番,又听她苦口婆心地教导一番,意识彻底被教育醒了,挂了电话,才悠哉悠哉点开微博。
这次热搜被挂在了文娱榜第二位,跟之前不同,这一回,旁边没有‘爆’字,但也足够显眼,词条是简单的两个字:
#闻葭#
她点进去看,营销号这一回意外地客观:
【@明星行为观察bo:昨日晚,有八卦媒体爆出闻葭和一男子亲密同框,画中闻葭丝毫不避讳,登上该男子的车,两人在车内举止十分暧昧,交谈近十分钟之后,车辆径直前往馥山大道,据悉,闻葭此前便与该男子传出过绯闻,并且有眼尖的网友称其身份是天许集团董事长,如果是真恋情的话,大家会不会祝福呢?#闻葭##闻葭恋情#】
这次狗仔如愿地拍到了许邵廷的脸,其中有一张是他倚在车边,直直地望着对面的人,虽然是爆料图,但这狗仔拍照技术该死的好,尽管从远处拍稍显模糊,可是气质跟身形却骗不了人。
她甚至萌生出一种去问狗仔要无水印版本的冲动。
剩余的几张是两人在车内亲密的画面,从车的斜前方按的快门,能一眼瞥见她勾着他脖子,仰头索吻的模样。
又由于是透过紧闭的深色车窗拍的,所以显得暧昧,朦胧又禁忌。
闻葭点进评论区,前面几条画风积极:
【让我们恭喜这对新人[祝][祝][祝]】
【姐终于又谈上恋爱了啊,兢兢业业演戏,甜甜蜜蜜恋爱[祝]】
【好养眼啊,只有这种男人才配得上姐,内娱女星都来学一下,别要再找河童男友了![裂开]这才是我们喜欢的画风】
【好标准的男人跟女人…有人能懂我的形容吗】
也有网友不捂嘴,大胆开麦cue旧人:
【谁敢艾特syl?】
【@宋彦霖Lynn-】
【隐隐有吃到瓜说这两人新剧搭戏,真的假的】
宋彦霖粉丝体面又理智:
【宋彦霖马上要进组专心拍戏啦,大家多多关注演员作品吧~[鲜花]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啦,各自安好,都幸福就好。】
【祝福闻姐啦,求不cue】
【谢谢大家还记得,不过都是老朋友啦~[可爱]我们宋老师现在是兢兢业业的现役演员,欢迎大家关注他的待播剧《三十而例》哦!】
眼尖的人自然也不在少数:
【这次实锤了吧,我敢确定这就是之前被爆出来的那位,真的很像,虽然车不一样,但这张图片里的侧颜一模一样啊】
【我也觉得[捂脸]而且当时澄清的时候我就不信是朋友关系,果然】
【是我记错了嘛,我记得他之前跟谁快结婚了呀,忘记女方是谁了,但是真有这回事】
【我记得!但是是很早之前了,所以估计很多人没印象】
……
由于这条博文明晃晃地把许邵廷的身份公开了,所以有网友顺着网线找到了天许集团的官博,以及许邵廷的个人微博。
只不过,向来爱吃瓜看热闹的网友还是保持住了最后一丝理智,并不敢在这两个评论区里造次。
但是闻葭敢。
她点开许邵廷的微博主页,是个被认证过的账号,比起本人,他的微博显得相当不拘小节,关注数为0,甚至连天许集团的官博也不在他的宠幸范围内,头像跟背景都是默认,个人简介写得简洁明了──
天许集团董事、云析科技执行董事。
最近一条微博是一年前转发的,为了宣传天许集团旗下产品的新代言人。
只不过闻葭足够敏锐,还是通过微博来源看出来了这并非许邵廷亲自转发,而是由人代劳的。
想来这男人也不怎么用微博,闻葭不管三七二十一,找到他寥寥可数的原创微博的其中一条,写下了一条意味不明又耐人寻味的评论-
苏黎世的冬天很冷,庞巴迪降落在国际机场时,当地时间下午三点,天空刚开始下起这个寒冬的第一场雪。
轮胎缓缓滑过机场跑道,留下两条平行的深色印记,最终稳稳停在停机坪上,机舱门被乘务推开,男人慢条斯理地出现在舷梯间。
私人飞机设施一应俱全,许邵廷在上面休息整理了一番。
此刻已然换了一身衣服,深色柴斯特大衣、苏黎世的风雪降落在他肩头,很快又洇在上好的布料上,成了一小片透明。领带被渐渐扬起,他边戴黑色皮手套,边迈长腿从舷梯上走下来。
早有团队毕恭毕敬地站在飞机前候着,一部分负责安排他的行李,一部分负责招待他。
“许董,别墅已经吩咐人打扫整理过了。”
杨睿茗是最早被外派来瑞士的一批员工,在瑞士扎根近六年,任何事情都亲力亲为,帮助天许拓展欧洲的商业版图,是许邵廷除了林佑哲之外的另一心腹。
许邵廷微微颔首,“辛苦了。”
继而将手机递给他。
近十一个小时的飞行,许邵廷花了其中一个小时跟瑞士公司的员工开视频会议,其余时间都在为了倒时差而休息,换上当地电话卡的第一件事就是点开微信。八九成的工作消息都被林佑哲跟公司下属挡住了,没资格上报到他本人,于是某人的私人消息变得异常显眼:
10小时前:
「今天苏黎世好像下雪」
9小时前:
「可恶的狗仔,又拍到我们两个了」
【图片】
【图片】
【图片】
「怎么拍得还挺好的,不可恶了」
7小时前:
【图片】
【图片】
「无水印版本的,你猜我怎么拿到的」
「我让我经纪人亲自问狗仔要的,用微博私信他他还以为遇到骗子了哈哈哈」
「我这样算不算变相地承认?」
5小时前:
「许董你微博怎么有一百多万粉丝?是不是买的?」
「为什么没关注我的微博!我已经关注你了」
「许董准备什么时候跟我互关,如果能做你唯一的关注就最好了」
4小时前:
「我要先忙工作了,怎么跟余见山混熟了还是觉得他有点严肃,他是从来不笑吗」
「而且说话超直白」
2小时前:
「安全落地了跟我说」
闻葭知道他应当是在休整调时差,所以都是自言自语自问自答。
许邵廷坐进车内,逐字逐句地看过去,没立刻回,而是先给余见山去了条消息,继而才回到跟闻葭的对话框,一条条引用,一一回复,回复完,不由分说地拨了一个视频通话。
拨第一个的时候闻葭没接,许邵廷耐心地隔了二十分钟又拨了个,铃声响了半分钟,才被接通。
国内晚上十点半,闻葭从浴室踏出,一手擦着头发,一手支着手机去接视频。
许邵廷深深地凝视着屏幕中的她数秒,一瞬不瞬,“刚才怎么没接?”
“刚才在洗澡呢,你到瑞士啦。”
透过摄像头,她能看到他换了套衣服,衬衫马甲领带,衣冠楚楚的,又因为大衣的戗驳领处多了层非常薄的黑色天鹅绒,显得更加深沉贵气。
许邵廷‘嗯’了一声,“刚下飞机。”
“刚下飞机就回了我消息?”
“满意么?”
闻葭心神被他晃得不安宁,点了点头。听他语气慵懒,停下擦头发的动作,仔细去瞧他,“很累么?”
“刚刚有点,现在不累了。”
闻葭趴到床上,支着下巴,笑盈盈地看屏幕,“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
闻葭有点心猿意马,不敢去看他,只是翻了个身躺在床上,微微叹了口气,“如果我说我想你了你会飞回来见我么?”
许邵廷回答得很客观,“看你想到什么程度。”
闻葭耐人寻味地说:“想入非非的程度。”
一通视频电话打了将近半小时,挂断之后,闻葭再点开他微博去看,关注数量明晃晃地变成了1。
唯一的一——
作者有话说:许董给余见山发了什么呢好难猜啊
第39章
电影的拍摄周期短,剧组原定的围读时间是三天,只不过余见山天天犯该死的强迫症,扣细节、讲完美,硬生生拖到了五天。这五天内,他每天中午都能雷打不动地收到一条消息:
「多笑笑。」
他老人家什么时候收到过这种祈使句,还是这种教他一个大导演表情管理的,每次都气得想当场把手机摔了,抬眼一看备注,又理智地回一个肯定的答复,转眼对闻葭挤出一个勉强的笑。
余见山严肃惯了,额头刻着一个深深的川字纹,嘴角又是朝下的,天生不适合做笑脸的长相,还总爱戴鸭舌帽,不管什么时候帽檐都会投下一片暗色在脸上,闻葭每次看见他在阴影中朝自己笑,都瘆得慌,偏偏他不朝别人笑,只朝着自己笑,终于有一次闻葭受不了了,竖着混身的汗毛,撇撇嘴建议余见山:
“余导,要不您还是别笑了…”
“……”
那一天,余见山气得整整一个下午没说话。
五天,满打满算也就百来个小时,只不过国内跟瑞士在冬季有整整七小时的时差,闻葭掐着这时差跟许邵廷联系,恍惚得她总觉得自己的一天被抻成了三十一个小时。
然而这三十一个小时之内,许邵廷有大半的时间都是没空的。
他太忙了,要将天许旗下的酒店品牌拓展到瑞士,要考虑目标客群、要分析竞争对手、要讨论选址策略等一系列因素。
瑞士分公司上下整整九千人,无数份计划方案被直接呈到他办公桌上,中文的,英文的,每一份他都亲自看,没日没夜地看,继而定夺是驳回、待定,还是通过。
筛选出最符合预期的二十份方案之后,须得亲自跟苏黎世政府打交道,要根据当地的法律法规、经济市场,税务等,敲定最万中挑一的那一份计划方案。
闻葭在国内看剧本,他在看瑞士苏黎世市政厅刚发来的土地规划文件,闻葭在国内准备睡下了,他才刚签下瑞士联邦经济事务部批复的外资酒店准入许可。
会议开了一个又一个,哑着嗓子红着眼睛最后一个从会议室走出来是常态,凌晨睡下,休息四五个小时,第二天又是以一副一丝不苟的形象出现在大众面前,接二连三地参加一场场论坛、一个个峰会。
杨睿茗在瑞士亲力亲为地带领分公司运转了大半年,也没这五天累,累得一口浓血都快从内脏里吐出来了,又被许邵廷承诺的近八位数奖金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闻葭不想打扰他,自己也忙得很,所以只是趁休息的间隙给他零星地发发消息,简略报备今天吃了什么、剧组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今天霖州的天好漂亮。
只不过老生常谈的余见山好严肃,变成了余见山笑得好难看。
发完这些她也不急着要回复,因为通常过两三个小时,许邵廷就会一字一句地看完她的消息,再逐条回复。
闻葭有时好奇他在干什么,但直接问他显然是不能立马得到答案,于是她很聪明地跑去问林佑哲。
「林秘书,你老板现在在做什么?」
林佑哲没跟着许邵廷去瑞士,但是许邵廷的大部分行程是他亲自安排的,对于闻葭的问题,他知无不言,且次次秒回。
「闻小姐,许董现在应该在跟员工开会。」
「林秘书,你老板现在在做什么?」
「闻小姐,许董今天有两个峰会要出席,这个时间点应该在参加第二个了,大约一个半小时后会结束,也有可能会提前。」
「林秘书,许邵廷现在在忙什么?」
「闻小姐,许董现在可能在参加瑞士合作方的晚宴,也许没这么快结束。」
「林秘书」
「闻小姐,许董可能还要在瑞士再多待几天」
许邵廷闲暇时间极少。空下来时,同样也会好奇她在做什么,只不过他的方式就显得非常直白。直接给她拨个通话过去,如果没接,就隔半个小时再拨。
到最后已经形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第五天晚上,许邵廷照例给她打了通视频。
闻葭开门见山地接,开门见山地说:
“林佑哲跟我说你还要在瑞士多待几天。”
“嗯,事情还没办完。”
她语气忍不住带了点失落,“我还以为你明天就能回来了…之前不是说差不多五天就可以结束么。”
许邵廷要笑不笑地瞧着她小表情,没哄她,只是变相地告知:“基本还要再待半个月。”
闻葭垂下眼眸,往床上趴,故意不去看他,“那我都快要进组了,”
旋即又很乐观地自我安慰,“不过无所谓,还是工作重要,工作赚钱。”
许邵廷轻笑,“我不在,你想去哪里逛可以让林佑哲带你去,他会给你买单。”
闻葭轻佻地‘嘁’了声,掩盖心里的那点难过,她不说想他,也不说想让他快点回来,只是继续说:“一个人逛没意思,而且我现在天天忙得要死,没时间,我才不去。”
继而利落地把电话挂了。
她现在有点睹物思人的意思,已经发展到天天起床看见准时到岗的六名保镖,都越来越顺眼的程度-
剧本围读完了,第六天是开机仪式。余见山迷信得很,这部剧又倾注了他所有心血,巴不得奉上最好的。
摆香炉,拜四方、拉横幅、供烤乳猪、摄影机盖红布,最后致辞、揭幕……一条龙动作,一个不落,能做的全做了。
原本开机仪式的摄影是由剧组摄影师来充当的,余见山不肯,特地专门另请,当天拍摄,当天宣发,正式在微博公布了这对关系特殊男女主,网友按捺不住吃瓜的心,短短半小时内讨论了几千层。
六成是路人看热闹不嫌事大:
【之前就听说他俩搭档了,还真是啊,救,不敢想有多尴尬】
【普通人分手有分手费,明星分手有分手剧,你们圈内人还是讲究,追定了】
【闻姐前两天不是还被爆恋情吗,现在又跟前男友搭戏,戏里戏外都有修罗场[赞]我是土狗我爱看】
【导演余见山啊,那没事了】
【想知道闻姐男朋友会看这剧吗】
……
剩余的四成是两家粉丝的控评,跟商量好了似的,都体面理智得很,没有单独控自担的评,控的是电影的评:
【《在冻结以前》未映先疯!科学家x画家极致拉扯未播已封神!!!】
诸如此类的评论被复制粘贴了成百上千条。
于是,电影官博发的第一条微博便以一个#在冻结以前#的词条,荣登文娱热搜榜榜首。
开机仪式还没结束,就有了预热,附加许邵廷的一个亿人民币的投资,余见山心情一好,大手一挥,宴请整个剧组去露营聚餐,给电影讨个好彩头。
冬天的露营闻葭第一次体验,到草坪时,不过才下午两三点,已经有工作人员在一层一层地堆叠柴木,准备燃篝火。
大家各忙各的,她自然不好意思闲着,走到烧烤架前,拿签子准备把生牛肉串起来。
“闻老师可别,你放那儿,我来,一会儿熏着你。”
美术指导老方眼疾手快地将她手中的签子夺过了,“你去帐篷里坐着休息,好了来吃。”
闻葭瞥他一眼,“哪有那么娇气,我觉得烤着挺好玩的。”
老方把她往帐篷的方向推,胡乱地找了个借口,“拜过四方了,主角不能沾这种生腥。”
“这是什么说法?从来没听过…”她噗地笑了声,倒也不固执,乖乖地去帐篷里坐着了。
她现在跟男女二男女三混得可熟,几个人铺了张软垫在帐篷里,玩优诺牌,闻葭是把好手,玩了几局全胜,把其余四个人虐得嗷嗷哭,没个势均力敌的人对抗,她觉得没意思,往边上一趴,摸出手机,拍了条视频,给许邵廷发过去。
她现在已经习惯了他两三个小时的世纪大轮回,发出去后便准备把手机丢下,却没想到消息铃声跟锁屏声一起响了。
许邵廷:「在聚餐?」
闻葭:「嗯,余见山大手笔,整个剧组都来了」
「今天怎么回消息这么快,不忙么?」
「刚忙完」
紧接着又发来一条:
「晚点我有会要开,没空打电话,你自己先睡」
闻葭盯着屏幕上冰冷的几个字,短暂地撇了下嘴,回他:
「哦」
许邵廷隔着屏幕也能看透她的失落,却也无暇去哄:
「听话,我过段时间就回来」
闻葭彻底锁了手机。
无所谓,反正今晚在外面露营聚餐,说不定还是自己没时间跟他打电话呢,她心里这么想着,翻身出了帐篷。
烤肉香得人头脑发晕,只不过她女明星当惯了,眼里只能看见铁网上滋滋往外冒的油,最终也只是谨慎地吃了两口,便很自律地封嘴了。
众人聊着吃着,一顿烤肉吃完,打嗝声、拍肚皮声此起彼伏,三三两两地散开,进了帐篷休息,也有人闲不住,绕着草坪散步消食。
天渐渐暗下来,并且暗得越来越快,有人从车内搬了个音响到草坪上,低沉悠扬的男声传出,跟渐沉的夜色很呼应。
余见山号召力向来强,见休息得差不多,大吼一声,把所有人从帐篷中叫了出来,围在篝火边坐了一圈,大家都混熟了,很松弛,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男人多,老方带着几个人开车去附近买了几箱啤酒,不知是有眼力见还是单纯自己想喝。
绿色玻璃杯装在塑料箱里,被老方放在地上发出一阵响动,他擦擦汗,吩咐周围人:“搭把手,分了。”
他买东西显然是没什么分寸,分到最后还剩数箱纹丝不动。
闻葭好半年没有喝啤酒,见酒眼开,旁边人贴心地给她把盖子起开了才递给她,她便只管喝。
半瓶下肚,冰得她浑身发麻,又麻得她一阵爽感。
其实她心里藏着点委屈,有点借酒消愁的意思,原本以为许邵廷明天就能出现在自己眼前,却被意外地延迟了,今天跟他发消息态度也不冷不淡的,知道她失落,却也不哄一哄,心里更是不快。
作为电影主角,自然是少不了被人主动碰杯,闻葭来者不拒,大方乐意得很,仰头就灌。
她嘴上功夫好,喝得快,大脑还没来得及感应到酒精的侵入,一只深绿玻璃瓶就快见了底。
老方在旁边好笑地瞅着她,跟周围人感叹一声,“嘿,你看这闻老师还挺能喝。”
众人听了这话纷纷去瞥她,调侃着笑成一片。大家今天心情好,兴致高,都不劝酒,也不拦酒。
余见山豪放地新启了一瓶啤酒,从露营椅上站起来,将瓶子举着,语气异常亢奋,
“来!敬各位一杯,虽然还没正式开拍,但是这几天大家也都辛苦了,很感谢大家的配合!我没有什么别的话要说,都在这一口酒里,我先干了!”
说完,吹瓶式地将酒猛灌进了自己肚子。
大导演主动敬酒,没人敢不回敬。
“好!”一道豪放的男声响起,老方带头站起来,照他样高举酒瓶,“干了!”
众人接二连三地站起来,玻璃碰撞在一起,发出丁零当啷一阵响动,每个人都诚意十足,喝光大半瓶。
闻葭酒量实在是烂,偏偏又对自己酒量没什么清楚的认知。只知道喝着爽,将近三瓶,一滴不剩,脸已经有点红晕的意思,醉了六七分。
酒精上头,就容易胡思乱想。
许邵廷那张脸不由分说地闯进她脑海,她摸出手机看了眼。
他确实忙,一条消息也没主动发。
闻葭没太大反应,带着醉意把手机丢到一旁,不再看。
男三覃嘉文将一堆卡牌游戏从帐篷里捧出来,散在地上,闻葭两眼放光往前凑。
一开始玩优诺牌,输家喝半瓶。篝火中时而传出一阵叫嚣,时而发出一阵哄笑,时而又响起一阵输了的不爽。
剧组优诺牌打得好的不多,闻葭逮着人薅,将周围人灌了个遍,玩到最后各个人脸颊上都带着微醺。
后来覃嘉文不服气,甩甩手说她欺负人,要玩狼人杀,周围人苦闻葭久矣,拍手叫好。闻葭觉得这个规则复杂,又不感兴趣,想当缩头乌龟临阵逃脱,屁股刚离开露营椅,被女二潘韵文带着一脸不怀好意的笑给按住了。
闻葭皮笑肉不笑地打两声哈哈,乖乖坐了回来。
优诺牌赢得有多爽,狼人杀玩得就有多狼狈。
玩了七局,当了三局狼人,全都因为拿身份做坏人,藏不住笑,第一轮就被人投了出去,狼人满盘皆输。
当了一局女巫,杀了平民,保了狼人,狼人笑到最后。
当了两次预言家,一次差点自曝,一次被悍跳狼怼到语无伦次。
唯一赢的一局做了平民,是被潘韵文狠狠捂嘴不让说话,带着赢的。
众人终于逮到机会报仇雪恨,自然不会这样轻易地放了她,在周边数道视线的围堵之下,她退无可退,自觉地灌了一口又一口啤酒。
最后一只绿色玻璃杯被扔到草地上,闻葭靠在潘韵文肩膀上,向众人挥挥手求饶,“不行不行了…喝吐了要,我。”
她脸颊已经完全的红了,眼神迷离,意识也残存不多,讲话瓮声瓮气,迷迷糊糊,语序颠倒,不知所云。
众人看着她,发出一阵哄笑,但并非嘲笑,而是调侃无奈的笑。
“韵文,你扶她去帐篷里休息,看着点别让她偷摸着喝了,我看她贪杯得很。”
没人敢灌余见山酒,他成了全场最清醒的人。
潘韵文点点头,扶着腿发软脑发胀的闻葭回到帐篷内,小腿刚触碰到软垫,她便跟卸了力似的向前栽去,喃喃了两声,潘韵文凑到她跟前仔细去听,也没听懂她说的什么,只能依稀分辨出有男人两个字。
趴够了,她坐起身,死命撑着一双沉重的眼皮,摸出手机,开始胡作非为。
她点开许邵廷的对话框,仿佛要在这一瞬把所有堆积的委屈、不满、不快都发泄出来,可怜的键盘被敲得噼里啪啦响,一连往对面发了数条文字消息。
潘韵文知道她不可能做什么理智的事,想伸手夺走她手机,她这个烂醉的人这会儿开始眼疾手快起来,躲过了。
潘韵文也没办法,不能硬抢,只能随她去。
闻葭一连发了满屏的消息,心脏被酒精烧得一阵热,也渐渐扫荡她的理智,她开始不满足于文字,她按着语音,凑近听筒,不明不白,语无伦次、手舞足蹈地,又给他发了数条语音。
先前的委屈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开始胆大包天地斥责他言而无信,说好去五天,又要延十天;开始痛骂他薄情寡义,明知道她委屈却也不愿意哄一哄;又开始指责他太现实,一天到晚脑子里除了工作没别的了,连电话也不打了。
发完这些,她也不管有什么后果,将微信潇洒一退,用残存的理智给于凯晴去了通电话,“凯晴,来接我一下…”
于凯晴赶到时,潘韵文仍旧守在闻葭身边,后者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侧着蜷缩,瘫在帐篷内的软垫上,边喃喃自语,边拿着手机在玩。
于凯晴‘嘶’了声,心中响起一串警报。闻葭通讯录里圈内人不少,她怕她脑子一热做出什么丢人的事,利落地走上前将她手机一把夺过了。
垂眸定睛一看,丢人是挺丢人的,有没有闯祸,于凯晴个外人也不知道──
某个没有备注的聊天界面,她发了一连串划不到头的消息……
语音消息间,夹杂着几条文字消息,所以很显眼。就两种内容,都是三个字,估计是她醉酒状态下的唯二念头:
「讨厌你」
「我想你」
这两条消息轮换着发,复制粘贴她是最会。
于凯晴无暇顾及其他语音消息的内容,很理智地退出对话框,将她消息列表从头到尾检查了个遍,确认她没闯什么大祸之后,才把手机保管进自己包里,将闻葭半拖半抱地弄出了帐篷,跟整个剧组打了个招呼,送她回保姆车上。
好在她体重足够轻,于凯晴应付起来也是轻轻松松。
“回别墅。”于凯晴吩咐司机。
闻葭瘫软在椅背上,说话含糊不清,“我不要回家…”
“不要回家,那要去哪?你要去睡大街。”
于凯晴语气有点责怪的意思,只不过不是责怪她,而是心疼她喝太多酒,在心里责怪自己没看好她。
闻葭伸出手在自己眼前胡乱地晃了晃,咂巴下嘴唇,“我要…去馥山大道。”
“什么大道?”
“馥山大道。”
“什么馥山不馥山的,听都没听过。”
闻葭揉了揉惺忪至极的眼,竟还能理智地把话说明白,“许邵廷家!”
于凯晴倒吸一口凉气,去摸她额头,“你不是说许董还要好多天才回来吗?去他家做什么,偷东西。”
“我就是想去…”
“不行,太晚了,人家不会放你进去的,而且我不放心你,我们回家。”
见于凯晴不依着自己,闻葭开始闹腾,两条腿开始不管不顾地轻踢椅背,
“我不管,刘渐明你赶紧给我开车!否则我立马扣你工资了。”
司机在前面,踩油门也不是,不踩油门也不是,左右为难。
“你…你你要去许董家里干嘛?”
“搞破坏。我要报复他。”
“许董会怪罪你的。”
“他才不会怪我,他会开心,有间房我一直没去住过,是他给我留的,好大,感觉床好软,也好干净,睡起来肯定很舒服,不睡白不睡。”
她喝醉了,说话没什么逻辑,是组词式的,想到什么说什么,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
“我要趁他不在把他家里所有房间都睡个遍…”
说完又得意洋洋,“他的房间我已经睡…”
于凯晴眉心一跳,往前排瞥了眼,生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立马捂住了她嘴,把她后面的话彻底堵了回去。
“凯晴,你就让我去嘛…”她嘴唇在于凯晴的股掌间,说话跟蒙了层布一样。
于凯晴很容易心软,没辙,有点让步的意味,但还是很周全地问:
“你记得他家在那个什么山大道的哪里吗?万一闯进陌生人家里怎么办?明天一大早直接闹上新闻了,”于凯晴试图把她的理智拉回来,“当红女星闻葭深夜私闯民宅,你黑粉笑不死你哦。”
闻葭听完她的异想天开,闭着眼睛哼笑了声,伸出一根食指左右晃着,“你想多了,只有他家一栋别墅,整个馥山大道,”她喃喃,“我知道,哪里的,很好找的,十分钟,车子开进十分钟,就能看到他家了。”
“……”
“刘渐明,赶快给我开车!”
……
阿尔法迎着夜色开了半个小时,驶进馥山大道时,也才不过六点,天空却黑沉得厉害。
闻葭的保姆车甚至还没驶到庄园正门,便被岗亭拦下来了。
她降下车窗,将手臂搭在窗檐上,撑着自己头,全然不顾女明星的形象,顶着一张又红又热的脸,跟不算清醒的大脑,张扬又主动地跟迎宾员打招呼,
“嗨,可以让我进去吗?”-
许邵廷接到电话时,瑞士时间上午十一点。
他再一次在风雪中踏上庞巴迪7500的舷梯。
耳边是手机中管家的声音:
“少爷,闻小姐来庄园了。”
许邵廷勾了勾唇,“别拦她。”
空姐关了机舱门,缓步踱进驾驶舱,没过两分钟,走至许邵廷身边,毕恭毕敬地说:
“许董,飞机已完成所有航前检查,航线许可已获批准,当前航路天气理想,驾驶舱一切准备就绪,随时可以起飞。”
许邵廷从窗外苏黎世一片茫茫的霜雪中收回视线。
“起飞吧。”他说。
第40章
管家没敢怠慢许邵廷的命令,匆匆地从庄园内迎出来,一路小跑至岗亭,将阿尔法引到了庄园正门前。
“闻小姐,许董今天恐怕回不来。”
闻葭半倚在于凯晴怀中,脚步虚浮,脸上带着醉意朦胧的笑,却也不知道在笑什么,不甚在意地摆手,
“我知道,所以我才来。”
“我来看看他外面有没有女人。”
“你们少爷平常会带其他女人回家吗?”
“平均多久带一个回来?”
“让她住主卧还是客卧?”
闻葭一派胡言乱语,天马行空,往管家面前凑去,用气音说悄悄话,“你放心,我嘴巴严,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数名佣人围在一旁,低着头,不敢回答,也不敢去看她醉酒的样子,更不敢听她的大放厥词。
只是都在心里暗自庆幸着还好少爷不在,听不到她这番话。
于凯晴扶着闻葭,悻悻地朝管家笑了笑,“实在不好意思啊…她喝醉了,很醉,比较难弄,”说完又替闻葭维持一番女明星的形象,“平常不会这样的。”
她喝醉了确实很难弄,如果只是手脚捣乱,以于凯晴的力气尚且能拦住她,偏偏她身体乖得很,难搞的是那张嘴,喜欢口无遮拦说胡话,谁都不知道她下一秒会说出什么让旁人没耳听的话,还是一本正经的那种。
管家从始至终都维持着毕恭毕敬的笑,向她欠身,“没关系,许董说闻小姐今晚可以在庄园留宿。”
闻葭一听这话,双眼放光,洒脱地把手包一丢,“许邵廷就算不说,我也要住下来。”
管家贴心地添道:“主卧的浴缸内已经为您放好水了,您可以直接去…”
闻葭手一甩打断他,“我才不要住主卧,许邵廷不在,主卧住着没意思死了,我要住他给我留的那间房…”
管家会心一笑,走到于凯晴身前,引着她们往旋转楼梯走去。
为她准备的那间房每天都有佣人来清洁打扫,尽管没人住,床单也是定期一换,房门被管家打开。闻葭步伐紊乱地走向柔软的床,将脸埋进枕头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柔软织物裹着淡淡馨香,一种温暖充斥着她鼻尖,她满意地将那口气呼了出来。
于凯晴围着房间环顾了一圈,嘴巴不自觉地张着,只是次卧,装修也豪华得让她咂舌,她看了眼床上躺得歪七扭八的人,“你确定今晚要住在这么?”
枕头间那颗脑袋重重地点了点。
于凯晴拗不过她,好在她明天没什么行程。只是把她拖起来,帮她洗完澡,换好佣人送来的睡袍之后,将人妥帖地塞进了被窝,最后再把手机丢给她。
“你今晚在这好好睡,如果半夜酒醒了想回别墅了,打电话给我,我跟司机来接你。”
她叮嘱完转身要走,手却被闻葭攥住,后者半睁着眼,含糊地嘟囔了三个字。
于凯晴:“……”
“许董还要好几天才能回来呢。”
闻葭伤心地‘唔’了一声,在被单上一番摸索,找出手机,死命撑开眼皮,不由分说地给许邵廷打视频通话。
默认铃声响了将近一分钟才被接通,闻葭定睛一看,对方画面一片黑暗,她不满地哼哼,“为什么不开摄像头?许邵廷。”
“在忙。”
“你到底什么时候忙完呢…就不能早点回来么…我还真以为我一说想你你就能回来,骗子。”
他故意没回答,只是在那边看着画面中她泛红的双颊,以及迷蒙的双眼,“喝醉了么?”
“才没有。”她嘴硬。
“许邵廷,你家床好舒服。”
“你喜欢,可以直接搬进来。”
“我才不要呢,太早跟男友同居很掉价…”她是喃喃着的。
许邵廷的轻笑透过听筒传出来,“跟谁同居?”
“嗯…男朋友…”她侧躺着说话,所以显得有些迷蒙,意识不清,连掉进了他的陷阱都不晓得,只知道顺着他的话说。
“你为什么不开摄像头…到底在忙什么,是不是有其他女人了…”
谁都没想到会那么恰好,这句话一出,私人飞机上,空姐从帘子后走出,“许董…”
许邵廷眉宇倏地一敛,他没这么惊慌过。她清醒着,他尚且能解释,可她现在醉着,白的也能变成黑的。他迅速将手机听筒盖住,压低声音朝着空姐,有点不耐,
“先回去,这里暂时不需要你。”
庄园周围一年到头也没有什么杂音,此刻房间很沉静,闻葭竖着耳朵去听。
许邵廷今晚很可疑。
这是闻葭醉酒以来唯一思考的一件事,摄像头不开,话很少,问就是在忙,身边还有女人的声音。
她皱着眉,睫毛半掩着涣散的瞳孔,蓦地笑了声,“你出轨了。”
“……”
“我说呢,为什么不开摄像头,嗯…周敬承真是说得没错…”她缓缓闭上眼睛,不知是真伤心还是假惺惺,“还好你今天不回来,否则撞见了多尴尬…”
“……”
“刚刚还让我搬进来,许邵廷,你安的什么心?”
“……”
私人飞机上,许邵廷阖上眼皮,往椅背上仰,沉重地叹出一口气。
半分钟之后,再垂眸看手机,视频画面已经消失,只剩孤零零的聊天框,他打了几个字,耐心地哄她,发送。
下一秒,他指尖彻底顿住。
一个鲜明的红色感叹号,直白地倒映在他瞳孔中。
“……”
卧室内,闻葭发出一声喟叹,将手机抛向一旁,她没睡,而是看着天花板发呆-
庞巴迪穿过晨昏线,自西向东,跨越七小时的时差,跨越八个国家,跨越整个亚欧大陆,最终降落在霖州国际机场。
国内时间凌晨五点。
迈巴赫早已候着,许邵廷缓缓踏下飞机,边往车子迈,边把臂弯间的大衣交给林佑哲,下了飞机的第一句话就是:
“她怎么样?”
“管家说一开始在房间闹,现在没动静,应该是已经睡下了。”
许邵廷勾了勾唇,“闹什么?”
林佑哲抿唇,抬眸瞥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直接说。”
“管家说,闻小姐把佣人一个个叫进房间问…”
“问什么?”
“问你之前的感情…还有…私生活。”
这句话林佑哲是斟酌润色之后说的,毕竟,闻小姐问的那些原话,他都不敢复述不出口,管家也不敢回答。
凌晨五点半,迈巴赫驶进庄园,许邵廷没等管家来为他开车门,径直先下了车。
他脚步匆匆地往旋转楼梯迈。
“少爷,要用夜宵吗?”
“不用,你去休息。”
许邵廷已经踏上旋转楼梯了,走了数步,又蓦然转身,抱臂往扶手上倚,好整以暇地俯视着佣人:
“她刚才问你们什么了?原话告诉我。”
踏进次卧时,房间一片黑暗,窗帘遮得很严密,连银白月光也倾泄不进来。
被单被拱起了一点微小弧度,她睡觉的时候,身型显得比平常要娇小一点。
许邵廷没换家居服,仍旧是黑衬衫、深领带、黑西裤,衣衫整齐的样子,他揿开床头灯,垂眸睨着床上的人。
闻葭睡得很平静,婴儿式的侧躺蜷缩着,呼吸轻盈,细眉微蹙,纤长睫毛紧闭,几个小时过去了,一侧脸颊仍旧烫得发粉。
也许是感受到突如其来的光亮,闻葭细微地动了动身子,意识只清醒了十分之一,分不清这灯光是不是现实,把梦境牵出来了。
低声嘟囔着某三个字。
也许她自己都听不清,可是许邵廷听得一清二楚。
在瑞士连轴转了五天的身心,在这一瞬间骤然松弛。
男人双手环胸站在床边,某种温热柔软的情绪涨满整个胸腔,涨得他心脏发紧,裹挟了他的情绪,他轻柔地将人从被窝中抱出来。
迷迷糊糊间,闻葭在睡梦中感觉到自己额头被落下深刻的一吻。
她睡得并不很沉,所以能感受到额间温柔的触感,以及忽然腾空的身子。
缓缓睁开眼,花了将近一分钟才找回意识。
等到看清眼前的场景,她已经被许邵廷抱进了主卧。
许邵廷看着她迷蒙的神情,轻笑,“睡懵了?”
闻葭缓缓伸出一只手去触摸他的脸,“我还在做梦么?怎么这么真实。”
许邵廷将人放在床上,“不是做梦。”
她又揉揉眼睛,“我喝醉了,可能酒还没醒。”
许邵廷吻她,“你清醒了。”
她又伸手去碰他的脸,缓缓眨眼,“凯晴,想一个人到一定程度好像真的会有幻觉…”
许邵廷刮了刮她鼻梁,“不是幻觉。”
闻葭双眼惺忪,可是神情专注,仿佛想把男人深刻地印在瞳孔中,这几天她想象过无数次他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场景,因为觉得不可能实现,所以只是想象。
大脑很矛盾地被甜蜜跟不可思议充斥着。她‘唔’了一声,勾住他脖子,顺势坐起身,迫不及待地用唇贴了贴他的,感受到柔软又真实的触感之后,缓缓离开,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五官,叫了声他名字。
他低沉地应了一声,鼻尖贴着鼻尖,她听着,仿佛耳畔有一种深深的共鸣。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不高兴?”
闻葭唇角微扬,“太高兴,只是很突然。”
“不是你说的么?如果你想我了,我就飞回来见你。”许邵廷深深地盯着她。
她故作委屈,“你又没答应,我还以为你不会…”
“我会。”他答得很坚定,用指腹去抚她带着红晕的脸,“今天怎么喝这么醉?”
“还不是因为某人…”
许邵廷故意问,“哪个某人?”
“讨厌你,明知故问。”
她靠近他,将下巴抵在他肩膀上。
一种酸涩又欣喜的滋味从身体深处蔓延。五天分离的时光忽地凝成了一堵看不见的玻璃墙,而他突然出现在墙的另一端,她还是觉得不真实,紧紧地回抱住他。
“我不知道。”
“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我什么?”他耐人寻味地问。
“因为想你。”
“不是因为我出轨么?”
“不是因为我每天都带别的女人回家还让她睡主卧么?”
“不是因为我爱玩其他女明星么?”
“不是因为我私生活混乱么?”
“……”
闻葭垂下眼睫,死死咬着唇,不敢去听他说的话。
“许董,你家佣人嘴不严。”
“他们要是嘴严,”许邵廷说着,眼底渐暗,“我还不知道我在你眼里是这副形象。”
“我喝醉了,你不要跟我计较…”闻葭撒娇。她稍微清醒了点,所以知道这招最管用,且屡试不爽。
是奏效了,许邵廷没再追究,但没完全奏效,因为他转而追究了另一件事,
“为什么删我微信?”
闻葭心中警铃毫无征兆地炸响,不敢去看他眼睛,反应了半天,回答得支支吾吾,“…我喝醉了就喜欢删人玩。”
“我问了林佑哲,他说你没删他。”
“……”
她嘟囔,“早就让他辞职了,非不听…”
“什么?”
“…没什么,”她皮笑肉不笑地道,赶忙把话扯开,“你什么时候决定回来的?”
“你今天第一次说想我的时候。”
“那…”她思忖着,“我给你打视频的时候你不是已经在飞机上了么?”
“哪来的女人?”
房间里安静了半晌。
“空姐。”
他向来没有主动跟别人解释的习惯,此刻却利落地坦白,“托管公司安排的,你不乐意,我下次都用男的。”
“…乐意,”她拿起床头的水杯,掩盖性地喝了一口,“女孩子做事细心…”
“你以为是什么?”
闻葭含糊咽呜,“我说不出口。”
许邵廷大发慈悲地没追问,一只手缓缓的抚着她柔顺的头发。
是他想念了无数遍的触感。
闻葭酒彻底醒了,钻进被窝,露出双眼睛去瞅他,“你事情办好了吗?”
“还没有。”他实事求是。
“所以今天是特地为了我赶回来么?”
“嗯。”
“只是为了我么?”
“是,”许邵廷回答得很坚定,他将腕表摘了,放在床头,深沉地看她,“所以很快还会再回去。”
闻葭还没欣喜多久,转眼就开始失望,“什么时候?”
“也许明天。”
这一晚,两个人直到看见有晨光透进纱窗了,才罢休睡下。他床头的抽屉里自从上次之后,多出了一盒小东西,但还是没有派上用场。
并非她绝对安全的日子,他不愿让她冒风险,也太匆忙了,他不会允许两个人之间这么草率地开始,又潦草地结束。
尽管这样,闻葭也还是一次次站上云端,在各个角落。
她声线支离破碎,张嘴,又被男人吻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落地窗前,
她几近带着哭腔求饶,“外面有人经过…”
“单向玻璃,”许邵廷低低地笑了声,“我舍不得你被看见。”
到最后,她甚至缓不过来,闭着眼,意识涣散,咽呜着,在他怀里喘气,许邵廷耐心地一下一下抚着她背,轻轻吻她额头、脸颊、唇角,看她好不容易恢复了,才抱她去浴室清洁。
每一寸都被他吻遍,哪里都没被放过,所以也只有他能看得到,洁白上随处可见的淡粉吻痕。
衣物被胡乱地散在地上。
初冬的寒意跟熹微的晨光,吹不去也照不散房间内一室的春光-
许邵廷并没有在次日一早离开,而是陪她睡到了她自然醒。
下午一点,闻葭动了动宿醉一宿的大脑,跟酸痛得快要散架的身子,伸手往身旁摸,破天荒地没有落空,但是手腕却被男人反攥住,
“闻小姐,往哪里摸?”
闻葭吓得一个激灵,睁开惺忪睡眼去看他,就见他支着手臂,正带着若有似无的笑,盯着自己。
她缩起脑袋,钻回他怀里,贴近他胸膛,“第一次。”
“第一次什么?”
“第一次我醒来你还在。”
许邵廷伸手去撩她头发,眼神晦暗,“下午就要走。”
她叹出一口气,“都还没到一天呢…”
“没办法,”他语气温柔至极地哄她,“你乖一点,等我忙完回来。”
他叹了口气,“如果不是你有工作,真想把你也一起带去。”
他紧紧地将人圈着,闻葭依偎在他怀中,乖顺得像一只猫。
人跟猫,谁都没舍得先松手——
作者有话说:太匆忙了不适合do,许董是把克制写在脸上的男人,先让他们温存一下
但是也快do上了,你们两个再忍忍…
这一章又被删了好多,大家自行脑补(哭《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