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标记
紧闭的殿门一开, 比太医的声音先一步闯到魏霜面前的是萧钰四溢的桂花香,魏霜面色一变。
坤者信香……怎会?
李太医利落地把之前为萧钰准备的抑息丸塞到了魏霜手里。
“陛下情况危急,请摄政王入殿。”殿外人鱼混杂,李太医不敢多言。
“知道了。”魏霜了然, 将手里的药丸当着李太医的面嚼碎, 回过头厉声, “陛下分化的事不许声张, 该怎么说想来不用本王教。”
地上瞬间乌压压跪了一片。
两位太医丝滑地从门缝里溜出来, 魏霜冷脸跨过殿门,大步往萧钰身前去,一把掀开龙帐——
榻上的萧钰满面绯红, 蜷在龙榻正中,腿间紧卷紧着被子。
魏霜入殿时, 萧钰的神志已经不大清晰,一身亵衣皱巴巴挤在一起,亵裤不知所踪, 两条修长的白腿交错,绷紧的脚尖勾着被褥。
在即将彻底失去意识之际, 一阵强势撩人的酒香倏然坠入龙帐, 未曾激荡起床榻上帝王的清明, 反而叫意乱情迷的萧钰主动朝人迎了上去……
好闻……好好闻, 像母妃宫中偷藏的桃花酿。
屋内的桂香过于浓郁,已然超过了抑息丸的抑制范围,更何况魏霜和萧钰因烙印结契, 萧钰信香的影响与结过契的坤者比之有过之而无不及。
魏霜霎那间红眼,站在床边稳住心神。
“陛下。”魏霜哑声,他握紧拳, 指甲几乎要嵌进肉中。
一回眸,萧钰泪眼朦胧,雾气挤满的金色瞳孔似盛了一汪水雾,汇成潋滟的桃花潭。
“魏霜,是你吗?”萧钰眯着眼,咬破舌尖挣出一点清明。
几缕薄纱做的帘帐挡不住汹涌的初潮,方才还内敛憋闷的信香逢醉,像受了什么刺激,倏地全散出来,魏霜又被萧钰的信香扑了满面,呼吸顿时急促起来,不自觉往后退去。
嗅见酒香后,萧钰的身体反倒来了气力,他不悦地将人扯回身前,翻身把那道好闻的酒香压在身下。
“你来帮朕了。”萧钰欣喜地撩开嘴角,他压在魏霜胸口痴痴地笑,嗅到喜欢的酒香后迫不及待地趴在魏霜身上上下其手——绸缎丝滑,被褥柔软,却有个凹凸不平的硬物,硌在手肘下方。
萧钰闷哼一声,撑起身子,不满地往魏霜袖口内摸去,触碰到一片温良。
“玉?”萧钰摸着细长条不平的表面好奇地往外扯。
一支细致精巧的白色玉簪显露在萧钰眼前,簪身莹白如凝脂,簪头上,雕着两三支簇拥在一块的桂花花簇,和萧钰满帐的信香遥相呼应。
“给朕的。”萧钰确定道。
“嗯,给陛下的及冠礼。”魏霜屏住呼吸轻轻拢住萧钰脊背,微微一笑。
“玉簪……冠礼?”雨露期,萧钰的情绪被放大了无数倍,心底分明只是想质询,可到了嘴边,化成无尽委屈,他不得不吸了下鼻头,然后抓起魏霜的袖袍捻了捻,再嫌弃地扒下丢开。
当然不只是冠礼。
玉簪表的,是男女欢好之情,魏霜一直在等萧钰分化,只有萧钰分化了,他才敢越过心底那道龌龊的线。
他本来打算在萧钰生辰宴后,将玉簪珍重地插进萧钰盘好的发上的。
但萧钰偏偏在这个好日子突然分化,宫里来人传信到将军府,魏霜一着急,只来得及把玉簪揣进袖中,礼盒都忘记拿。
也好,陛下是坤者,正好圆了自己执念。
魏霜摇摇头,萧钰却再次被眼底泛起的水雾糊了眼,他身上热潮泛滥,萧钰发狠地啃在魏霜嘴角,借着雨露期醉在满帐酒香内撒酒疯。
“是你自己送上门的,别怪朕。”萧钰一手攥紧桂簪,一手伸手到枕头底下,摸出一瓶不知是膏脂还是迷情药的瓷瓶,魏霜被按住的胸膛剧烈起伏,萧钰伏在魏霜胸膛前低低地笑,他抬眼望向人发红的唇角,“魏霜,朕如今已是乾君。”
萧钰的脑子一会清醒一会迷蒙,耳朵更是像有自己的想法般选择性抓取信息,之前不知是烙印还是未分化的缘故,萧钰对魏霜的信香一直都很依赖,现在他沉沦在自己分化为乾君的幻梦中,暗自庆幸乾坤同性相斥,自己却不讨厌魏霜的信香。
“乾君?”魏霜皱眉,微微推开萧钰。
满帐甜腻桂香,分明是坤者信香。
萧钰却不由分说地攥住了魏霜手腕,企图用体重制住魏霜:“朕不会放你走的,魏霜,朕要让你在朕身下求饶,逼皇叔给朕想出好听的表字。”
魏霜:“……”
魏霜闭眼呼出一口燥热的浊息。
帝王之名,无人敢唤,所以无字。
但萧钰将如此荣宠给了自己。
“瑾之。”魏霜脱口而出。
钰,珍宝也,瑾,美玉。
美玉无瑕,正如萧钰,美得不可方物,只一眼,足以摄人心魂,惊心动魄。
“萧瑾之。”魏霜轻松挣开萧钰软绵无力的手劲,又稍稍用了些力,调转了两人的位置。
五年过去,御膳房流水一样的珍馐养着,补药进着,萧钰竟还是一样的清瘦,细腰盈盈一握,肚子上,面上都没几两肉,压在身下全是骨头,硌得慌。
“你说什么?”萧钰怔在床榻上,清明和浑噩在脑海中争执,吵得不可开交。
“萧钰,萧瑾之。”多年谨言慎行,魏霜头一次直呼君名,他俯下身,揉开萧钰攥紧瓷瓶的掌心,同人十指相握,并试探地放开自己腺体内安抚意味的信香。
酒香失控,一发不可收拾。
瞬间,浓郁芬芳的桂花香也散满整个内殿,萧钰目光涣散,脑子里“萧瑾之”在不断回旋。
珍宝为名的皇子,因异瞳被弃如敝屣,只有母妃当他做珍宝。
而今,他在魏霜口中得了美玉作配。
原来,自己一直都被魏霜视作珍宝美玉。
萧钰抬手,颤颤巍巍摸上魏霜面庞,闻着魏霜身上如桃花酿一般香甜的酒香,将自己主动凑了上去。
然后,萧钰整个人都被裹上了甜腻醉人的酒酿。
……嗯?
不对!
萧钰挣扎。
怎么又是朕被咬脖子!
“你……大胆!”
萧钰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敏感的腺体上猝然落了齿印,大量的乾君信香注入腺体,萧钰的肩被按得很疼,脖颈也好似要被咬断。
魏霜怎能……怎敢!!!
“你要是敢趁人之危,朕就不喜欢你了。”萧钰哭喊,被分化初潮折腾到无力的身子反抗无能,乾君的信香注入腺体后,后脊都酥得微微发麻。
发烫。
萧钰坠进了柔情所化的棉花堆里,沉沉浮浮,那人咬破了自己后颈的腺体,自己却连抬脚踹开都舍不得。
“陛下,请忍一下。”
魏霜垂眸,攥紧萧钰手臂,咬得更重,更深,几息间将大量的信香注入腺体深处。
烫,好烫。
魏霜的唇好烫。
“魏霜……呜……”炽烈的烧酒太过刺激,腺体的触碰让萧钰浑身发颤,他呜咽出声,帐中的交缠着桂花的酒香令萧钰刹那间陷入醉态。
萧钰涨红脸,嚷出更加羞耻的声音的同时,彻底失去了意识。
屋内只余两道急促的呼吸声
再睁眼,天光尚未透过养心殿,殿内一片昏暗。
帘帐挡住的龙榻更是只有点点微光。
“唔……”
萧钰难耐地抵住额心,头疼得仿佛要裂开,整个屋子里全是酒香,他更是像被沁入味般,被魏霜信香浸满的后颈惨遭宿醉折磨,胀痛难消。
寝殿内安静得可怕,只有另一道沉重的呼吸。
宫人好像全被清到殿外了。
萧钰乱七八糟地想,他正欲扯过被子再闭眼,一动,不大能控制的腺体内瞬间溢出大量散发出的掺杂了酒意的桂花香。
纯粹凛冽的酒意是魏霜,那桂香……
萧钰倏然睡意全消,他瞬间清醒过来,咬牙恼怒。
昨夜,恰逢自己二十岁生辰,他分化为乾君,但因为香炉的意外,又被魏霜占尽便宜。
明明已经分化为和魏霜一样的乾君……萧钰愤恨地抬起手,瞥见一枚玉簪横穿过拳头。
“给陛下的及冠礼。”魏霜昨夜的话带着热气轻轻燎动心口。
萧钰念着脑子突然多出来的“萧瑾之”三字满脸不屑。
嗤!冠礼!
国库中珍玩玉器多了去了,他才不稀罕这么一个粗制滥造的玉簪!
萧钰想把玉簪丢回魏霜昏睡的枕边,手掌偏不听使唤,握成拳的掌心怎么也展不开。
萧钰,萧瑾之勉为其难动用左手,努着嘴不爽地抽出握在右手中的发簪,甩回魏霜枕下。
萧钰灼热的目光从玉簪转到魏霜脖颈,又转到线条分明的面上,萧钰控制不住地抬起手,戳了戳魏霜略显憔悴的面颊。
一下。
两下
七八下。
魏霜居然都没醒。
嗤!
萧钰又嘘声。
也不怎么样嘛,就用信香帮朕压了一晚上易感期,就累虚脱了。
他们什么都没干。
魏霜好虚哦。
萧钰视线往下,再度移回让人蠢蠢欲动的颈窝。
魏霜的脖颈匿在昏光下,萧钰咽了口唾沫,牙根微微发痒。
咬回来的好机会!
萧钰眯起眼,靠近魏霜后颈,在唇舌即将碰到目的地时,停了下来。
他倒吸一口凉气
瘪了。
魏霜后颈的腺体瘪了下去。
五年间,两人终日同榻而眠,萧钰或偷偷,或光明正大地摸过好多次,从未见过魏霜的腺体瘪成这样。
萧钰唏嘘地又凑上去去闻了闻。
酒香寡淡,几不可闻。
“嘶……”萧钰讪讪抬起头,挠了挠面颊,顺着指尖捂住发痒的牙根。
区区迷情香勾出的易感期,他们都没更进一步,难道说只靠信香压制竟会让腺体如此耗损?
萧钰的心脏猛地跳空两下,再下不去嘴。
罢了,看在魏霜并未得寸进尺趁人之危的份上,朕就让他好好歇两天。
萧钰卷起枕头下剩下的瓷瓶起身,颇有帝王气度地……舍弃了帝王气度。
魏霜腺体瘪了,萧钰的没瘪。
萧钰又嗅到自己身上掺杂着酒意的桂香,耳根悄然红透。
气的。
后颈胀痛难消,他被魏霜抱着啃了两刻钟的脖子,哪怕乾君的信香撞见腺体自带加速愈合的奇效,但萧钰的指腹还是摸到了魏霜留下的牙印。
一个不足以覆盖烙印临时标记。
都这样了,魏霜还是只在乎那个狗屁冠礼!
说句喜欢自己有这么难吗?
自己明明都分化了……
不行,得争口气。
萧钰握紧拳对着魏霜脑袋往虚空挥了挥,把阿福塞进魏霜怀里后,鬼鬼祟祟跨过魏霜爬下龙榻。
——
雨露期后身体虚弱,萧钰双腿无力地荡过外殿,打开寝殿门,入目一片灯火通明,低头,瞧见七倒八歪坐了一地的黑眼圈。
好多人!
萧钰一惊。
幸好,找冯顺前,他有记得披上里衣,套上外袍,
“陛……唔唔唔唔!!!”萧钰在冯顺激动嚷出来前,捂住了冯顺的嘴。
“嘘!”萧钰食指抵在唇边,肃穆地环顾一圈。
“陛!下!您!怎!么!先!出!来!了!”冯顺很有眼力劲的把声音放在喉咙里小声问。
天色才堪堪有亮的迹象,离往日上朝的时候都还有小半时辰。
昨夜龙榻嘎吱嘎吱响到半夜,按最新热门话本《霸道帝王强制爱》发展,陛下不应如此生龙活虎。
难道说……他们陛下天赋异禀,把摄政王给……那个了!
冯顺深呼吸,在心底摩拳擦掌直呼萧钰干得漂亮。
“朕,朕……”萧钰的嘴张了张,他警惕地张望一圈,往内室瞧了瞧,绷紧脸直直往偏殿方向走去。
一大群人不明所以地跟着萧钰移步到偏殿,冯顺边走边张罗其他宫人去准备洗漱的盆巾,而季敛满脸失落地被萧钰挡在门口。
“朕床上有刺客,你回去守着刺客,别吵醒他,也别让他跑了。”萧钰毫不留情地关上屋,把一脸莫名其妙的季敛关在门外。
众人:“???”
刺客?哪来的刺客?!为什么还不能吵醒?
尚未消化完“萧钰已经被摄政王拱了”一事的季敛崩溃地扒在门上抓耳挠腮。
养心殿外有御林军守着,刺客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分明是偏殿中萧钰的安危更重要,他是禁军统领,理应把护卫萧钰摆在第一位。
季敛不走,扒在门缝上,一扇门,挡不住好奇心,屋内的对话季敛听得明明白白。
“陛下,您屋内何时混了刺客进去啊?”冯顺摸不着头脑地忐忑猜测。
摄政王武将出身,区区刺客……不处置吗?
还是说陛下昨夜龙精虎猛……直接给魁梧的摄政王折腾到起不来榻?!
冯顺怀疑地看了一眼蔫蔫的萧钰。
嘶,人果然不可貌相。
“朕好像好像不小心把刺客标记了。”偏殿内只剩下张李太医还有冯顺三名心腹,萧钰吞吞吐吐,心虚地把手背在身后。
偏殿的门哗啦一下被撞开了,季敛杀气腾腾地摔进偏殿,那叫一个人仰马翻,眼冒金星。
萧钰被吓得一激灵,谨慎往殿门看去,瞧见是季敛后才悄悄吐出一口气。
只是季敛,萧钰便大度地不管他,他继续编造,不,继续回忆。
“那个刺客好高,比朕还高,竟然趁朕分化,爬上了龙床,害得朕现在一身酒味。”
这下,大家都听明白了,此刺客非彼刺客,而是昨夜进殿帮忙的魏霜。
“陛下,龙榻上的并非刺客……您们关系极好,极为亲密,您不记得啦?”冯顺脑子一转,赔笑解释,顺嘴夹带私货,帮未来准皇后刷好感。
“亲密的刺客?”萧钰一愣,演技浑然天成,毫无破绽。
“……莫不成是妃嫔?可朕不记得自己纳过后妃,按理说,后宫应是空置的,龙榻上的……”萧钰皱紧眉,左手握拳抵在下颌,一点头,话锋一转,“只能是刺客!朕是乾君,那刺客也是!”
“朕岂会纳乾君进后宫!分明是那人趁朕易感期,爬上龙床窃了龙井。”哼!朕就要趁着你魏霜没醒将你一军。
敢拒绝朕,冒犯朕,日后后宫得求着朕才给你入。
围着萧钰的四人听得一愣又一愣。
“陛下,您可还记得老奴?”察觉萧钰认知有异,冯顺眼泪都要下来了。
他家陛下从小殿下时就多灾多难,现在别是癔症又犯了,五年前在围场被摄政王糟蹋一口后,就犯过一回,现在别又……
“你不就是冯顺?”萧钰奇怪地看着他。
两位太医也凑了过来,萧钰逐一唤出身份,连带摔进来定住不动的季敛,萧钰都没忘记,顺口还补了句:“回去。”
让禁军统领心伤又心伤。
李太医比张太医还急,他恭恭敬敬地请求抓过萧钰手腕,细细把脉。
萧钰的脉象比起昨夜的波涛汹涌,如今已然平和下来,脉象虽一如既往地虚,但萧钰看起来面色红润有加,不似癔症犯,倒像是……好好地和摄政王缠绵一番。
且是为坤者的缠绵了一番,补了许多乾君信香。
李太医屏住呼吸,抓住重点开口:“陛下,您是说,您分化为了乾君?昨夜做的是易感期该做的事?”
此话一出,屋内几人一齐倒抽了口凉气,包括还没爬走的季敛。
“自然,朕如今已是乾君。”萧钰信誓旦旦,对此深信不疑,他看着神色古怪的李太医,拍肩安慰,“李爱卿不擅乾坤之道,但乾君还是坤者,朕还是分的清的。”
“陛下,请容臣等再搭下脉……”两位太医的表情都很精彩,萧钰才点头,两人就挪了个放了三层软垫的椅子过来,然后一左一右扯住萧钰两只手重新把脉。
脉象依旧没有异像,他们陛下分化后的头一回雨露期,已经安然度过,但脑袋的问题……
两位太医感觉自己焦头烂额,一个脑袋俩个大。
反倒是冯顺开口解了围。
“陛下定然是在昨夜受惊过度,又受了大刺激,激了癔症,所以才把王爷忘了。”
“王爷?”萧钰也夸张地变了脸色,“那刺客还是朕的血亲???”
“……不是不是!”冯顺着急地把手摆出残影,感觉自己的脑袋刹那间离开了颈椎一瞬,“那刺客……呸呸呸,王爷是先帝封的定安侯,许王爷在您年幼时摄政。”
萧钰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冯顺,失望地叹出一口气:“摄政王不是皇后啊。”
冯顺:“……嗯?”
见众人还愣在原地没反应过来,萧钰又施施然道:“季敛去查明那刺客是谁,摄政王朕是记得的,这些年同朕一直做对,朕往东他说西,还用荆条抽朕掌心,简直奸佞。”
萧钰添油加醋地诋毁一通魏霜。
两位太医终于迟缓地反应过来,萧钰失忆了,只忘了魏霜,为了不露出破绽,萧钰还根据现存典籍做参考,编纂出一个理应如此存在的摄政王。
但是……摄政王同萧钰情谊匪浅,如今明面上虽还是魏霜掌控大权,实则说了算的早就成了萧钰,若非为了萧钰,魏霜对那个位置的权力,避之不及。
“魏霜,您还记得多少?”李太医大胆开麦试探。
张太医被李太医偶尔的大森*晚*整*理胆吓得后退两步。
“魏霜是谁?”萧钰睁眼说瞎话。
李太医:“那摄政王呢?”
萧钰不耐烦地靠上椅背:“朕自然都记得。”
得,就单单摄政王,全忘记了。
李太医也是看摄政王和萧钰牵扯不休的老人了,这五年来两人夜夜同榻,他去给萧钰请脉时候,摄政王总会在一旁拿着奏折念给萧钰听。
其中情谊,看得李太医的底线都退了,暗中拉着张太医去探讨了古方,势要给萧钰研制出能让乾君生子的新秘药。
一晃五年而过,新秘药没研制出来,他们陛下分化做了坤者,直接从根本上解决了乾君不能生孩子的问题,可是……
怎会如此有选择的失忆呢?
莫不成因为烙印?还是说是秘药失效的后遗症?
提到秘药,李太医的面色倏然沉重下来,他垂眸,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萧钰小腹。
旧疑虑没解决,新的问题又来了,坤者的雨露期,受孕率极高,他瞧着萧钰几番欲言又止,最后被张太医接过话。
“陛下可要给那位刺……刺客王爷避子的汤药?”张太医慎重开口,“然后再体贴地帮他尝尝。”
几口也好,聊胜于无,总不能让皇帝刚分化就在他们手里大了肚子。
还是失忆了,不认识孩子他爹的倒霉蛋皇帝。
“不必,那刺客也是乾君,想来不会有身孕。”听见太医还想要自己尝,萧钰舌尖一苦,果断拒绝。
多说错多,更易露破绽,萧钰看了眼窗外的天色,问:“朕身体可有恙?”
“陛下如今已然无恙,雨……易感期也已暂时压制。”两位太医七嘴八舌地一起回话。
“既已无恙,那两位爱卿回去休息吧,朕要去早朝了。”萧钰下逐客令。
——
“给朕找条新亵裤。”偏殿仅剩冯顺一人,萧钰冷酷地使唤,朝陪自己长大的总管大太监再露出一个新破绽,“魏霜给朕的抢走了。”
原来如此!
冯顺了然地一拍手掌,踏着小碎步去拿衣袍给萧钰更衣。
“陛下准备做何打算?”冯顺帮萧钰换去不成套的里衣,披好外袍。
萧钰眯眼:“自是去上朝。”
让朝臣知道,朕已分化,且和魏霜行了标记的好消息。
冯顺整理衣服的手一僵。
——
大殿内,朝臣忐忑地站着,静候罢朝休息的消息。
萧钰懒散,非魏霜和王若甫逼迫不勤政,但也只是懒散些,比起某些大兴土木只为修皇陵,求长生的皇帝而言,至少不乱管事。
更何况,萧钰才刚刚及冠分化,还是小皇帝呢,懒散些就懒散些,不必赶早朝,大家乐得自在。
按他们萧钰陛下的性子,分化后,恐怕要先罢朝七日,有要事可直接递折子往将军府,再另论。
没有人喜欢上班,哪怕是重臣。
但让众人没想到的是,萧钰竟然准时来上朝了。
没迟来,反而早到了一刻钟。
“众位爱卿早。”萧钰心情很好地特意从朝臣中间穿过,再慢慢坐上龙椅。
简简单单五个字的问候,带着一身的坤者信香,还是被乾君标记过的坤者信香。
堂下乾君纷纷变了脸色,一阵交头接耳。
王若甫更是险些撅过气去。
“如众位爱卿所见,朕已然分化作乾君。”萧钰懒懒地扶额靠在龙椅上,身上玄黑的袖口上盘旋的金龙搭在腰间,堂下顿时一片寂静,无人敢言,亦无人敢将妄加揣测宣之于口。
萧钰身上陌生的坤者桂香他们没闻过,但那阵混杂在桂香内的酒香……分明,分明就是摄政王魏霜的信香!
所以……所以之前陛下念叨了五年的要和摄政王生孩子……竟竟竟竟然是真的?!
“臣恭贺陛下分化之喜。”沈确最先回过神,见怪不怪地躬身道贺,“不知摄政王可还安好?”
萧钰满意点头,突然明白父皇为何要提拔一位年轻宰相,他现在也想给这位狐狸宰相升一升。
“听说在龙榻上睡着呢。”终于有人提魏霜了,萧钰佯装不悦,看了眼冯顺皱紧眉,“卧榻之侧,岂容摄政王鼾睡。”
——
“你说什么?陛下未曾遮掩信香就直接去上朝了?”终于被李太医扎醒的魏霜闭上眼,很想晕过去。
但他不能,他还得头晕目眩地去帮萧钰收拾烂摊子。
大梁皇帝分化为坤者实乃头一遭,魏霜不敢想萧钰那身带着自己气味的坤者信香暴露在堂下,会引起多少纷争。
魏霜抓起外袍就要下床,脑袋上顶着枚亮晃晃的银针。
“您您您别急!银针没拔呢!”李太医已然在大风大浪里淌过,现在显得无比冷静,他轻飘飘又扔出另一枚重磅炸弹,“陛下分化出了些意外,醒来记忆又失,如今对陛下而言,摄政王是摄政王,魏大人是魏大人,而您是爬上龙榻的刺客。”
“什么意思?”后者在魏霜心中的分量果然更重一些,魏霜闻言坐回床边等李太医拔头顶银针。
“陛下他今早慌乱从寝殿逃出来,被臣等拦住后,发现陛下记忆又失。”末了,李太医还补上一句,“微臣无能,尚不知陛下失忆病因。”
魏霜惊愕:“记忆有损还能记得上朝?”
别是烧伤了脑子,这不像萧钰作风。
“陛下倒也没全忘,朝堂政事,机要大臣,该记得都记得……”
魏霜松了口气,只要别让他五年白干,带着萧钰再重学一遍就行。
气还没松完,李太医又道:“但把您全忘了。”
“全忘了?”魏霜被自己呼出的气呛得扶住胸口剧烈咳嗽。
“是……从今早到情况看,陛下应是把您当成了摄政王派来爬龙床的刺客。”李太医望天唏嘘。
市面上热销的《霸道帝王强制爱》的剧情终是在深宫上演,有情人终成仇家。
“本王派刺客爬龙床……”魏霜气笑了。
这不还是干白?
他在萧钰潜意识里究竟是个什么形象,为何要派刺客爬龙床,美人计也该是美人
魏霜低头,看见自己袒露的胸肌倏然噤声。
啧,麻烦。
魏霜不自在地一瞥眼,在乱糟糟的龙榻上方,枕头边上,看见了昨夜被萧钰宝贝地攥在手里的桂花白玉簪。
以及……没被带走的迷情药瓷瓶。
全,忘,了。
很好。
魏霜闭上眼,捂住同样胀疼的额头,昨夜他抱着萧钰释放了一整宿的安抚信香,不慎抽空了自己腺体。
他接过李太医递来的药丸,面无表情嚼碎。
魏霜起身,鬼使神差地把迷情药连同发簪一块收入袖袋中。
忘了不也还得帮萧钰处理烂摊子,他这个刺客,现在还得出面帮萧钰镇住朝臣。
哪里去找如此敬业的刺客。
——
“这么说,刺客已经醒了?”萧钰已然顺利下朝,他坐着轿辇准备回养心殿见魏霜。
“王爷已经在过来路上了。”冯顺紧张地攥紧袖口,脑子飞速运转,在思考如何当个合格的僚机。
“来就来呗。”
他已在朝臣面前展示过自己和魏霜的标记,怎么?魏霜还敢当面欺君不成?
现在自己出事,魏霜嫌疑最大。
“可奴有点紧张。”冯顺还紧张上了。
“……放心,有朕在,摄政王不敢对你动手。”萧钰颇有帝王气场地霸道护下属。
但奇怪的是,一直到轿辇被抬回养心殿门口,萧钰都没见到魏霜,他疑惑下轿,内心思索:朕装失忆把魏霜装成真失忆了?
刚跨进殿门,就瞧见了背对着自己的魏霜,以及忙着给魏霜扎针补气的李太医。
“怎么回事?”萧钰看上去很警惕地停在原地,“爱卿把刺客扎偏瘫了?”
语气似乎过于关怀,萧钰又道:“记大功。”
萧钰听见魏霜的牙好像磨了磨。
李太医却不敢妄言,他跪地直接行了个大礼。
“陛下恕罪,臣不慎给摄政王用错药了!”想的是补气血的药丸,结果掏出一枚消食健脾的……
借用几百年后的一句话,魏霜消耗过度,气急攻心又吃错药,引发了低血糖,没跨过殿门,就险些晕地上了。
萧钰紧张起来,他作戏地撩起兴奋的嘴角,目光状似无意扫过魏霜下肢:“影响大吗?”
高兴演给魏霜看,但担忧却是实打实的。
萧钰不禁思索,昨夜易感期,他不会把魏霜耗成人干了吧?魏霜若是日后患上隐疾,对朕冷淡了怎么办!
萧钰沉重地缅怀昨夜活泼过头的小小霜。
虽说魏霜日后也用不上,但总归是各种情趣,少了便像太监了。
“只需用过早膳就好。”太医也实话实说,他若有所感地拔去魏霜身上剩余银针。
原来如此。
“朕也饿了。”
传膳。
进进出出的宫人端着餐盘不敢吱声,满满一桌都是萧钰喜爱的点心,还有刻意给魏霜熬来补气的羊肉汤。
又要演了……
萧钰稍有疲倦,有些后悔大早上的冲动,现在吃个饭都要演一场,好累。
说归说,萧钰的情绪进得很快。
“他是谁?”萧钰看着坦然坐在自己对面的魏霜皱眉,“为何要同朕一起用膳?”
魏霜已经换下了进殿时的刺客服饰,他换上一身绛紫色的华服,头发半挽,插着根朴素的木簪,从头到脚骚哄哄的。
萧钰按捺住多看两眼的心思,理所当然地装作认不出来。
“皇后。”魏霜出声。
僚机冯顺都不敢说得这么大胆,殿内的空气都安静下来。
“胡说!别仗着有几分姿色就胡言乱语,朕岂会纳一个乾君为后?!”听见魏霜自称,萧钰心脏也漏跳一拍,他揉了揉发麻的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陛下不妨猜猜,除了皇后,还能有谁在养心殿陪陛下用膳。”魏霜不得不放弃和萧钰争论带着坤者信香上朝堂的事宜,他低头抿着手边的羊汤,“陛下既认出来了,还问什么?”
“朕身上有你的信香。”萧钰搅了搅手边的白粥,“你是昨夜夜袭朕的刺客。”
“臣名魏霜。”魏霜不绕圈子,抬头微微一笑,萧钰背上顿时起来好大一片鸡皮疙瘩。
魏霜怎么能笑得这么恶心……
“你就是那个季敛口中十恶不赦的摄政王!”萧钰故意露出破绽站起身捂嘴,他终于有理由光明正大欣赏魏霜的打扮。
俊朗,好看,就是看久了手软腿软脖子疼。
也不知烙印和临时标记哪个占大头,朕是乾君竟然也能被魏霜标记。
萧钰想入非非中,并未刻意收敛周身的信香,才刚分化的腺体正是不受控制的活跃期,萧钰便懒得敛它,刚才在朝堂上也是随它而去。
“臣做了什么十恶不赦?”魏霜被扑了一脸发酵桂香,他苦涩地摸上袖中放好的白玉桂花簪,目光阴沉。
“皇叔,朕是想给你个机会。”萧钰在心底叹口气,艰难移开目光,坐回靠椅上,面不改色放下手中才捏起的点心,沉下声,“朕也想不明白,皇叔大权在握,怎会做出扮刺客爬朕龙床的淫.乱之事。”
啊……桂花酥,热乎的,朕的……还没吃进嘴!
朕一定要和魏霜好好清算!!!
“朕和你同为乾君,你为何要窃朕的标记?”萧钰嫌恶地捂住鼻子,作戏给魏霜看。
“……?”认知还能错到这个程度?
那一大早忙着去上朝就合理了。
魏霜心底难得升起一丝欣慰,他压住自己上扬的嘴角,迫使自己把即将脱口而出的夸赞咽回去——
作者有话说:[可怜]V啦……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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