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国庆节这天, 基地上下已经焕然一新。
各单位的宣传栏和礼堂外墙换上了崭新的标语和宣传画，程橙主导绘制的“戈壁风采”系列宣传画和事迹连环画尤为引人注目。
“快看?！这画的不就是咱们技术处的李工吗？你看?他眼镜片后面的红血丝，还有桌上那堆演算纸, 就是咱们上一次为了发射任务, 连续熬了三个通宵时的样?子。”
一个年?轻的技术员指着画上正在灯下演算的人物，激动地对同伴说。
旁边一幅风雪巡边图前, 也聚集了不少的战士。
漫天风雪中, 一群战士们持枪艰难前行，无惧风雪，身影几乎与天地融为一体。
其中一个脸庞黝黑的战士指着画，眼里迸发出了巨大的惊喜，情不自禁地挠了挠后脑勺，“这不就是咱们三班去?年?冬天巡逻时的样?子吗？这雪片子呼呼的下，冻得耳朵脸蛋子通红, 画得太真了！”
画里那刺骨的严寒与战士们无声的坚守，栩栩如生, 每一个看?见画的人仿佛被拉到?了漫天风雪中, 身临其境，感同身受。
那位战士喃喃自语，有些?不好意思道：“俺们当时就是随便唠了唠，觉得都是再?平常不过的小?事，谁值班不都是这么过来?的？谁知道……”
程橙同志她不但听进去?了, 还把这事儿给记下来?了, 现在还给画到?了宣传画里。
战士回忆起不久前的那个下午，领导带着宣传科那位文静秀气的程橙同志找到?他们班，说是想了解巡边的情况。
大家就围坐在一起，像拉家常一样?随口说了些?日?常, 比如冬天巡逻时皮帽子上结的冰溜子，还有深一脚浅一脚踩在没过膝盖的雪里，顶着大风雪扛着枪走?在无边无际的雪地里，入目所及一片白。
程橙同志当时问他们觉得苦不苦，大家都摇了摇头，只要心里想着家和国，就能勇往无前……
他的语气里没有骄傲，反而有种受宠若惊的不好意思，似乎是觉得自己这点平凡的付出，好像不值得这般郑重的表扬，还有人比他们更辛苦。
然而对方那虽皮肤黝黑，却?依然能看?得出脸颊涨得通红，还有那不由?自主挺得更直的脊梁，任谁都看?得出，那股从心底里涌上来?的被认可的激动和自豪。
这样?的情况也不是例外，还有被画进宣传画里的食堂大师傅，正在奋力颠着大勺，广袤的戈壁滩，几位妇女正在弯腰除草开荒……
画中的故事没有惊天动地的传奇，全是基地建设者们身边的故事，一点一滴的日?常。
这些?事，大家在做的时候，只觉得是分内工作，是寻常的事情，从未觉得自己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但此刻，这些?平凡的瞬间被搬到?了宣传画上，配上了简洁有力的文字，他们被看?见、被记录、被表扬和肯定，每一位认出画中人或熟悉画中事的观看?者不由?心中澎湃，脸上洋溢着自豪感。
小?凌霄紧紧牵着妈妈的手，仰起小?脸，看?着那么多穿着军装的叔叔和姨姨们围在妈妈的画前，一双大眼睛弯成了小?月牙，小?脸上写满了与有荣焉的骄傲。
摇了摇妈妈的手，仰着头看?向?妈妈，小?嗓音清脆又充满喜悦：“妈妈你看?！好多叔叔阿姨都喜欢你的画耶！”
周越站在妻子另一侧，听着女儿的话?，看?着眼前这热烈的场景，目光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赞许，夹杂着一丝骄傲。
为妻子的能力和才华得到?大家的肯定而高兴，他微微侧头，低语道：“阿橙，你的笔画出了大家的心声。”
妻子之前为了这次国庆的宣传茶饭不思，冥思苦想，在灯下反复修改她的这些?画稿，倾注了全部的精力和心思，周越看?在眼里。
他的目光再?次扫向?那些?沉浸在画作故事里的人们，扬起了一抹笑，妻子的付出没有白费。
程橙摸了摸女儿的头，心里的触动不亚于第一次去?走?访这些?战士和家属们，大家看?的不是画，而是他们自己的倒影，是他们日?常生活里的点点滴滴。
正是无数个普通人和无数个寻常的瞬间，共同推动了基地滚滚向?前发展。
大礼堂门口，那面叫“祖国，我想对您说”的心愿墙下，热闹非凡。
许多战士和家属都挤在那里，更多的是家长带着孩子，有的父亲把孩子扛在肩上，在最高处留下对祖国最诚挚的祝福。
孩子们兴奋的叽叽喳喳声，和大人们喜气洋洋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人声鼎沸，充满了节日?的欢快与庄严。
“我画了一颗红心！很大很大的红心！”
“我要画五角星！”
“爸爸，再?高一点，我要写在最上面！”
“妈妈，繁荣的繁字怎么写？”
“……”
程橙望着那面由?自己提议创设的心愿墙，兴致冲冲道：“走?，我们也去?写！”
她一手牵着女儿，目光看?向?周越，一家三口也走?向?了那面心愿墙。
墙上已经留下了许许多多大家想对祖国妈妈说的话?，有大人的，有孩子的，有祝祖国妈妈生日?快乐的，也有向?祖国妈妈许愿“天天都有肉包子吃”。
周越拿起笔，沉稳而有力地写下了四个大字——国泰民安。
程橙在下面留下“繁荣富强”四个字，接着周越抱起女儿，小?凌霄在爸爸的帮助下，一笔一画，态度极其认真地写下了自己心中对祖国妈妈最美?好的祝愿——强大幸福。
在心愿墙下留下祝福之后，一家三口随着井然有序的人流，进入了布置一新的大礼堂。
表彰大会庄严昂扬，气氛肃穆，一个个或熟悉或陌生的同志，穿着最整洁的衣服，胸前戴了一朵大红花，在热烈的掌声中依次走?上主席台，将整个会场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小?凌霄坐在妈妈腿上，母女两个看?得格外专注，台上周越的目光与她们交汇，眸中盛满了笑意。
小?凌霄看?着台上的爸爸，乌溜溜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下意识地挺直了小?腰板，爸爸和台上戴着大红花的叔叔阿姨们，好像在发光耶！
一种前所未有的、炽烈的情感在她心底萌芽，等她长大了，也要像爸爸一样?，为祖国的建设添砖加瓦，让祖国妈妈快快变得强大！
庄严的表彰环节结束后，大礼堂的气氛陡然一转，变成了欢快热烈的文艺演出。
演出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下午还有放电影。
夕阳西下，余晖将天空染成一片温暖的橙红，大礼堂前的广场上早已坐满了人。
当白色幕布亮起，所有的喧闹都安静了下来?，幕布上开始放映《智取威虎山》。
小?凌霄端坐在爸爸怀里，看?得最为投入，一双大眼睛乌黑发亮，瞪得圆圆的，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前方的白色幕布。
程橙坐在周越身旁，享受着这难得的闲暇。
夜幕降临，周围一切都暗了下来?，只剩下了前方的光影交错，在夜色的掩护下，周越悄悄握住了妻子的手。
晚风寒凉，男人的手掌因常年?工作带着粗粝的薄茧，温热而有力，程橙没有转头，也没有抽开手，唇角不自觉弯起。
两人的手在夜色中紧密相连，周遭喧闹，一同感受独属于他们的小?小?宁静和幸福-
国庆假期过去?，基地的生活恢复了往日?的节奏。
程橙终于回到?了她心心念念的养老圣地图书馆，结果没过两天，宣传科的李科长就找上门来?了。
“程橙同志，这次的任务，你完成的非常出色！司令员都特?意表扬了！”
李振兴开门见山，语气里是不加掩饰的赞赏，“宣传科太需要你这样?的骨干了，调过来?的事，我已经跟领导汇报过了……”
程橙安静地听完，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为难，态度诚恳而坚定：“李科长，您的厚爱我心领了，只是我爱人的工作性质你也清楚，忙起来?什么都顾不上，家里总得有一个要顾家的。”
对于李科长描绘的在宣传科大展拳脚的蓝图，程橙一点都不想吃大饼，没有什么能动摇，她想在图书馆养老的心！！
去?宣传科，工资没涨多少，但这工作量和难度是成倍成倍的增加，关键是跟政治挂钩，玩不来?玩不来?！
就这小?半个月，她就已经有种精疲力尽、快要头秃的趋势，每天晚上躺在床上，脑子都像一团被榨干的浆糊。
还是算了吧，她还是更喜欢图书馆这片自在的小?天地。
“霄霄年?纪还小?，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我留在图书馆，工作时间稳定，把家里照顾好，让周越能毫无后顾之忧地投入工作，比起我去?宣传科，这样?安排对基地的贡献更大。”
这番话?合情合理，李振兴张了张嘴，无法反驳，总不能让人家同志连家都不顾了吧。
“唉，你说的在理，是我考虑不周了。”
只是可惜了啊，程橙同志这么好的苗子，不能人尽其才。
最终，李科长只能带着遗憾摇了摇头离开。
望着对方离去?的身影，程橙倒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下来?。
这份于李科长看?来?，或许有些?不求上进的图书馆工作，对她而言，却?是最舒适、最适合她的地方。
“妈妈，我们是不是以后能天天来?图书馆上班了？”
程橙摸了摸小?姑娘的头，看?着她脸上止不住的雀跃，微微一笑，这突击任务的半个月没顾得上小?家伙。
“对！”她顿了下，“不过妈妈还要抽空去?学?校上课，还记得不？”
“嗯嗯！”
她记得，妈妈说过要带她一起去?上课！
小?凌霄重重地点头，只要能和妈妈待在一起，她就愿意！——
作者有话说：晚安
第67章
十月的戈壁, 下午的太阳已经褪去了正午时分的毒辣，变得暖洋洋的，阳光洒下来, 照耀在?操场的每一个角落。
几?大?片新铺的沙地在?阳光的照耀下, 每一粒沙子似乎都泛着金光，为了开设美术课堂, 计校长特意请人从戈壁深处拉来了几?大?卡车的细腻黄沙。
在?操场上划了一块区域, 平整地铺开沙子，专门用来给学生们画画上课。
程橙现在?就站在?这片金色沙地的中央，袖口挽起，笑容和煦：“同学们，今天我们就用手里的树枝当做画笔，把沙子当画纸，跟着我来……”
孩子们围在?她身边, 一个个脸上洋溢着兴奋和好奇，像一群雀跃的小?鸟, 叽叽喳喳地发?出声音。
程橙俯下身, 柳枝在?沙地上簌簌游走，阳光勾勒出她专注的侧影，肌肤莹润，白得发?光！
初步学习，不用教?得太难, 而且她和计校长商讨过, 开设这门课程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培养孩子们的兴趣和陶冶一下情操。
所以，她在?备课的时候，选择了易操作好上手的简笔画，难度比较低, 而且又?适合沙画教?学，孩子们学起来也有?成就感，又?可以反向提高?他们对画画的兴趣。
她先用柳枝在?沙地上画出了几?个简单的圆圈和线条，一边组合起来，一边教?学。
“同学们看，这是一个圆圆的脑袋，然后我们呢，在?头顶加上两个圆圆的耳朵，再来一个尖尖的嘴巴……”
“你们看，像不像一只可爱的小?猴子？”
孩子们纷纷发?出“哇”的惊叹，立刻被迷住了。
见状，程橙弯唇一笑，循循善诱：“现在?，动动你们的小?手指，像老师刚才画的那?样，先画一个圆……”
闻言，孩子们纷纷蹲下身，用手里的树枝在?沙地上，笨拙又?认真地模仿起来。
程橙一边巡视，一边给孩子们讲石猴出世，“同学们，我们现在?画的这只小?猴子啊，他的来头可了不得！他啊，是从一颗大?石头里蹦出来的……”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在?遥远的大?海的对面?，那?里有?一座特别特别高?的山，叫花果山……”
程橙的声音娓娓道来，突然语气一变，“这天轰隆一声巨响，仙石一下子裂开了一条大?缝，金光四射！”
“紧接着，从石头缝里，骨碌碌的就滚出来一个圆滚滚的石球来，这颗石球在?地上滚了滚，砰的一下就变成了一只活蹦乱跳的石猴……”
程橙的声音不高?，却像带着钩子一样，牢牢地抓住了每一颗幼小?的心灵。
根本不需要她分心维持课堂纪律，孩子们就听得入了迷，没有?一个在?这个时候捣乱，就连平时最调皮捣蛋的孩子此刻也半蹲半趴在?沙地上，一丝不苟地在?沙子上勾勒孙悟空。
小?凌霄蹲在?第一排，对她而言，模仿妈妈在?沙子上画一个孙悟空实在?太简单了。
她很快就完成了，然后看着周围同学千奇百怪、不太成型的“猴子”，微微蹙起了小?眉头。
这时，她旁边的一个小?男孩看着老师带来的小?妹妹画的孙悟空，蓦地瞪大?了眼睛。
“哇！妹妹你画的好像！”
小?凌霄目光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的画，然后默默地挪过去了一点?，小?树枝指着男孩的画，语气平静的像个小?老师：
“你的耳朵，画的太下面?了，应该画在?头顶这里，要画得圆圆的。”
小?凌霄一边说，一边在?旁边空白的沙地示范了一下，男孩似懂非懂，但照着修改后，果然像一只猴子了！
小?男孩惊喜地看向妹妹，眼神里充满了佩服。
很快，又?有?几?个画不好的孩子围了过来，小?凌霄便担起了小?小?的助教?，一字一句耐心地指导着哥哥姐姐们。
“脑袋要画小?一点?啦！”
“这里，身体可以画瘦一点?！”
“耳朵太大?了呀，它变成了大?耳猴~”
程橙看着这一幕，之前?心里所有?的担忧，怕她不合群，怕她太过孤僻，在?此刻，神奇地被抚平了。
或许这就是教?育的意义，不是强行将孩子塑造成统一的模样，而是守护她的独特，允许她用自?己的方式生长。
阳光洒在?身上，程橙的内心感到一片满足和平静，弯了弯唇，由内散发?出一种?安宁感，缓缓地舒展开-
戈壁一进?入十月份，日子就一天比一天冷了，寒意日深。
在?下霜之前?，基地下达了开展秋收活动的通知，动员家属和后勤人员们，将夏天种?的红薯尽快从地里挖回来，收获入地窖，为漫长的冬季储备粮食。
程橙他们来的时间晚，已经错过了最佳种红薯的时间，这天下午，她带着霄霄从学校回来。
远远的就看见，托娅姐院门前一片热闹。
托娅正弯着腰，从一辆木板车上卸下一筐沉甸甸的东西?，提着筐子走进?院子里，哗啦一声倒在?空地上，一堆还带着湿润泥土的新鲜红薯堆成了小?山。
“托娅姐，今天收获这么多啊！”
托娅闻声直起腰，拍了拍沾满泥的双手，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和劳作后的红润。
她看到程橙母女俩，眼睛一亮，“小?程，霄霄，你们回来的正好！”
“今年这红薯长得可好了！我今儿把这最后一点?红薯收了，过两天上了大?冻可就糟蹋了！”
“等会儿你拿一筐去，给霄霄蒸着吃，烤着吃，煮着吃都行！可甜了！”
“哎，你们就是来晚了点?，要是早来两三个月，就能赶上种?红薯的时间了，这会儿也能丰收了！”
“咱们这冬天长，把红薯放地窖里，能吃到开春呢！”
托娅一边说，一边弯腰捡红薯，里面?有?一些挖烂的红薯，她捡了一些又?大?又?好的，和一些小?的可以烤着吃的红薯，放进?筐里。
程橙见状，赶紧松开霄霄的手，快步向前?：“托娅姐，够啦！这太多了！你辛辛苦苦种?的，留着自?己吃。”
托娅不由分说，挡开了程橙伸过来阻止的手，“跟我客气啥！这东西?不值钱，就是吃个新鲜！”
托娅给收拾了一筐子的红薯，提着筐子送到了隔壁小?程院子里。
“那?，我就真不客气了！谢谢托娅姐！”程橙由衷地道谢。
小?凌霄凑了过来，小?手好奇地摸了摸一个还带着泥土的红薯，扬起小?脸，梨涡弯弯：“谢谢托雅姨姨~”
托娅笑道：“这有?啥谢的！要是不够吃再和我说！”
程橙收下了红薯，目送托娅姐离开。
看着这新鲜一筐的红薯，大?手一挥道：“今晚咱们吃香香甜甜的红薯饭！”
“好呀！妈妈！”
傍晚，周越下班回来，一家三口围坐在?桌边。
饭桌上，米饭里混合着橙红色的红薯块，被蒸得软烂，散发?着甜润的红薯香味儿。
小?凌霄用勺子挖了一块大?红薯送进?嘴里，小?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含糊不清道：“好吃耶！”
周越尝了一口，红薯天然的甘甜和软糯的口感在?嘴里蔓延开，刚从地里挖回来的新鲜红薯，水分很足，确实好吃。
程橙也这么觉得，看着小?姑娘脸上餍足的小?表情，心里一动，说道：“托娅姐给我们送了很多红薯，我明天晒点?红薯片给霄霄当零嘴。”
把红薯削了皮，蒸熟了切片，放在?太阳底下晒个一两天，软韧韧的，最好吃！
要是晒得太干了，硬邦邦的，反倒崩牙不好吃。
“好啊！好啊！”小?凌霄一听有?零食，立刻高?兴地应和妈妈。
第二天早上，程橙用红薯泥混着面?粉做了一锅热气腾腾、带着甜味儿的红薯面?片汤，做一家三口的早餐。
出门去图书馆上班前?，又?蒸了一锅的大?红薯，蒸熟后放凉了一会儿，切成了厚薄均匀的片儿，放在?院子里阳光最好的地方晒。
等到中午下班回来，就看见那?些红薯片朝上的那?一面?，已经蒸发?了水汽，特别是边缘，结了一层微微发?干的皮，但中间和底下还是软糯糯的。
小?凌霄跟在?后面?眼巴巴地看着，程橙笑着伸手拿起一片，递给她。
小?姑娘接过，咬了一口，这口感跟她昨天晚上吃的红薯饭和今天早上吃的红薯面?片一点?都不一样，外面?一层有?点?韧，但是里面?却是软糯香甜，特别好吃！
“妈妈！好吃！我喜欢！”
小?凌霄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小?手又?自?己去拿了一片。
程橙也忍不住拿起一片尝了尝，红薯片只晒了一个上午，这半干半湿的状态，似乎更甜了。
母女俩你一片我一片，不知不觉，竟把簸箕上晒着的红薯片吃掉了一半，感觉肚子都已经半饱了。
程橙看着剩下的红薯片和霄霄脸上意犹未尽的样子，扑哧一笑，索性道：“中午不做饭了，蒸几?个红薯当午饭吧。”
小?凌霄点?点?头，看着簸箕里剩下的红薯片，舍不得眨眼，“这些红薯片，等爸爸回来再吃！”
等周越下午下班一回来，就被女儿拉着尝红薯片，他配合地弯腰，就着女儿的手咬了一口。
独特的口感和香甜让他眼前?一亮，评价道：“嗯，好吃！”
得到爸爸的肯定，小?凌霄更高?兴了！
一家三口围在?一起，你一片我一片，很快就把白天晒的、所剩不多的红薯片全都解决掉了。
然而到了晚上，一种?微妙的气氛就开始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吃多了红薯，容易放屁！
十月份的戈壁，夜间的温度最低可到零下几?度，门窗都关得严实。
这气味就越发?明显，一家三口面?面?相觑。
小?凌霄捂住了鼻子，小?表情写满了嫌弃，“好臭哦~”
程橙忍着笑，和周越对视一眼，她指使男人去开窗透一下气。
轻轻地戳了戳小?姑娘的额头，“明天还吃红薯吗？”
小?凌霄小?手捂住了半张脸，露出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眨了眨，似乎在?认真思考。
“吃！”
小?姑娘这话刚说完，就传来了一阵噗噗声。
刹那?间，程橙捂住了鼻子后退了几?步，远离了宝贝闺女。
小?凌霄眼也不眨地看着妈妈，神情有?一丝受伤。
“妈妈……”
接着，小?姑娘的眼神瞥向爸爸，就见爸爸站在?窗户旁，笑着看着她，却没有?抬脚过来。
下一秒，三个人之中，不知是谁又?释放了毒气弹，响起了噗噗声，还带转音的。
程橙率先举起了双手：“不是我！”
闻言，周越情不自?禁勾唇笑起来，对女儿道：“霄霄，我们之前?学过一个什么成语？”
小?凌霄捂着嘴，声音却高?昂，应的响亮：“不打自?招！”
程橙恼羞成怒，“好啊你们，看我毒气弹攻击！”
“爸爸救我！”
“妈妈不要过来！”——
作者有话说：晚安
第68章
在下雪前, 程橙收到了罗小娟的信。
小娟姐怀孕了，按照寄信的时间和时下的习俗，算算日子, 小娟姐跟冷刚同志结婚不久就怀孕了, 现下已经?坐稳了三个月的胎，只等来年?四五月份生了。
窗外风声呜咽, 寒风肆虐, 屋里却是一片暖意融融，与外面的严寒隔绝开来。
这得?益于这里最常见的取暖方式，厨房里烧水做饭的炉灶的烟道并没有直接通向?室外，而是通向?了卧室的墙壁，炉火的余温将整面墙烤得?热乎乎的。
在屋里只需要穿两三件衣服，虽比不上地暖，但也比没有火墙好多了。
程橙坐在书桌前忙活西游记绘本的定稿, 初稿她早就完成了，寄给了出?版社, 那边又给她返回了一些建议, 有些内容需要修改。
一来一去，她估摸着最早也要等明年?开春，看有没有机会能成功出?版发行。
外面的风声从持续的呜咽，渐渐地变成了一阵密集的窸窸窣窣声，紧接着, 声音变得?清晰起来。
“妈妈, 是下雪了吗？”
小凌霄抬起头，眼神?看向?窗外，玻璃窗外乌漆抹黑。
程橙被女儿这么一说，也侧耳倾听, 那扑簌声确实有点像雪花砸在地面的声音。
忽然来了兴致，她起身?走到窗边，对霄霄招招手，“来，我们开个小缝看看。”
程橙小心翼翼地将窗户打开一道窄窄的缝隙，瞬间一股凛冽的寒气?就从缝隙中钻进来，冻得?母女俩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冷颤。
看见妻子和女儿的动作，周越嘴角闪过一丝无奈的笑意，放下了手里的笔，起身?走到她们身?后。
外面漆黑一片，一家三口挤在窗边，借着屋里透出?的微弱光线，能看到无数洁白晶莹的雪花从天空飘落下来。
小凌霄兴奋起来：“真的下雪了耶！”
不过短短几秒钟，程橙就赶紧把窗户关上，拉紧插好，“好了好了，太冷了！我们明天再看！”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感觉周围的热气?都?散了不少，西北的冬天漫长又严寒，这才刚刚开始。
小凌霄还沉浸在初见雪的兴奋里，有些不情愿，眼巴巴地望着窗外。
周越一把抱起女儿，见时间不早了，开口道：“雪又不会跑，明天早上天亮了，等你起床就能看见满世界都?是白茫茫的，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程橙听见周越这话?，心里顿时哀嚎，下雪是非常开心，但对于要上班的人来说，这可?真不是一个好消息。
在室内还好有火墙，但要顶着寒风出?门去上班，得?把自?己?裹成个球才行，实在是太冷了！
一想到明天还要顶着风雪去上班，她顿时都?不想工作了，转身?关了书桌上的台灯。
“快点进被窝，睡觉吧！”
周越把女儿放到床上，程橙给小家伙脱了外衣，然后塞进了暖烘烘的被子里。
被子里有事先准备的暖水瓶，一家三口蜷缩在温暖的被窝里，渐渐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清晨，程橙醒来，只觉窗外异常的明亮。
远处的戈壁滩、近处的房屋、光秃秃的树木，周遭的一切，全都?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新雪，天地间除了头顶蔚蓝的天空，入目所及，白茫茫一片。
小凌霄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坐起来，程橙赶紧拿出?准备好的厚棉袄、棉裤，小姑娘站在床上，伸胳膊伸腿，任由妈妈将她裹得?像个球一样。
“妈妈，外面是下大雪了吗？”
“嗯，下着呢！”
程橙拿着厚厚的围巾，把她的脖子和半张小脸都?围住，最后又给她戴上一顶雷锋帽，将两只小耳朵严严实实地护住，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好了，可?以?去玩一会儿，但不准脱手套，知道吗？”
“知道啦！”
程橙给小姑娘一套上靴子，小姑娘就迫不及待地扭动着身?子要出?去。
门一开，一股清冽新鲜的寒气?扑面而来。
小凌霄嘴巴张成了一个圆圆的O型，哇的一声，惊喜地回头看向?妈妈。
“好白呀~”
她先是小心翼翼地踩下第一脚，蓬松的雪发出?嘎吱一声，靴子陷了下去，拔出?来留下一个小小的脚印。
小凌霄觉得?有趣极了，随即就在院子里奔跑起来，厚实的雪地上立刻留下一串歪歪扭扭、深深浅浅的小脚印。
程橙站在门口，看着霄霄在雪地里撒欢，莞尔一笑，也抬脚走进了雪地里，鼻尖吸进来的空气?凛冽清新。
小凌霄跑了几圈，蹲下小身?子，用戴着厚手套的小手，从雪地里捧起一捧洁白冰冷的雪。
雪花在手心里被压实，变成了一个不那么规则的小雪球，她高兴地举起来，“妈妈！你看！雪球！”
周越从厨房出?来，看见母女俩在雪地里撒欢玩，冷峻的眉眼不自?觉地舒展开，笑着开口：“热水烧好了，在炉子上温着，别玩太久了。”
程橙闻声回过头，晨光和雪光映照在她带着温柔笑意的侧脸上，冲女儿招手：“走，咱们先进去，刷牙洗脸。”——
作者有话说：最近工作实在太忙了，忙成狗了，为什么这么快又到年底了55555
第69章
“基地?各单位、全体家属请注意, 由?于夜间持续降雪，积雪较深，为保障安全, 基地?中?小学及育红班今日停课一天, 请大?家照顾好孩子，尽量减少不必要的外?出。”
“各试验任务单位注意, 原定计划不变, 请克服困难，准时到岗。”
“各非紧要保障部门人员可推迟至上午十点到岗，全体官兵、职工家属同志们，请及时清扫各自门前及主干道积雪，保障基地?交通畅通……”
广播还在继续，程橙的眼睛就先亮了起来，“十点钟！我可以十点钟再去上班耶！”
不过周越就比较惨了, 作为紧要部门人员，要克服困难, 按时上岗, 她下意识地?看向身?旁必须立刻出发的周越，努力想绷住表情，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想要往上翘。
她赶紧放下碗起身?，从里屋里拿出那件厚重的军绿色棉大?衣，一边帮男人穿上军大?衣, 仔细地?把扣子一颗一颗扣好, 一边忍不住得意。
伸手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努力绷着表情，故作严肃地?清了清嗓子，模仿着领导动员时的语气, 拖长了调子：“周越同志，组织考验你的时候到了！加油！”
妻子那努力压下去的窃喜，却又明显带着点小得瑟的模样?，全落在了周越眼里，他情不自禁摇头。
眼神里满满的无奈，但更多的是?一种纵容和宠溺。
看着她脸上的雀跃，周越不放心地?叮嘱道：“你和霄霄别玩太久雪，别冻感冒了。”
“知道了！”
程橙笑着应道，接过了女儿递来的那顶厚厚的雷锋帽，给他戴在头上，把两边帽檐往下拉了拉。
“好了，大?功告成！”
“路上记得小心。”
周越颔首，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推开屋门，刹那间，一股混着雪花的凛冽寒气径直从外?面?灌进屋里。
高大?的身?影一脚踏出，迎着寒风，毫不犹豫地?走向白茫茫的外?面?，紧接着门被迅速关上。
程橙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寒气进入，屋里重新恢复了暖意融融。
小凌霄立刻转过头，一张小脸上写满了兴奋，大?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妈妈，显而易见，想出去玩。
程橙看着闺女脸上的跃跃欲试，装备齐全，她忍不住伸手点了点小脑袋：“听见爸爸说的了吗？等雪小点了，咱们再出去扫雪，到时候，妈妈陪你堆个雪人！”
小凌霄的小脸瞬间垮了一下，但她是?个讲道理?的好孩子，乖巧地?点点头，只是?目光还恋恋不舍地?黏在窗外?。
程橙拉着女儿的小手，走到火墙边，那里放着两张小板凳，“咱们坐这儿，一边烤火，一边看雪，等它?变小，好不好？”
母女俩并排坐在一起烤火，望着窗外?，漫天的雪花飞扬。
突然，一阵格外?响亮的欢笑声从隔壁院子传来。
“吃我一炮！”
“哈哈，没打中?！看我的！”
是?高小宇和巴图他们，今天不用去学校上学，浑身?的精力似乎无处释放，根本不惧外?面?还下着雪，就迫不及待地?在雪地?里开战了。
“霄霄妹妹！快出来玩！”
娜仁在外?面?喊，笑声如?裹着雪花的银铃，清脆冰透，还夹杂着雪球“啪”地?砸在棉袄上沉闷的响声，以及奔跑时踩在雪地?上“嘎吱嘎吱”的脚步声。
这热闹的声音像带着钩子，一下就把小凌霄的心勾走了。
小姑娘再也坐不住，从板凳上站起来，眼巴巴地?瞅着外?面?，扭头看向妈妈。
"妈妈……"
小凌霄噔噔噔跑到程橙身?边，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小脑袋蹭着妈妈的胳膊，小手轻轻摇晃着她的手臂。
程橙本就心软，又看着女儿撒娇，她笑着投降，“好了好了，妈妈准了！”
“但是?要注意保暖知道吗？不可以玩太久。”
程橙重新为她整理?装备，将?厚厚的围巾在她脖子上绕了两圈，打了个结实的结，戴上帽子和棉手套。
打开了房门，“去吧！”
小凌霄像一只被放出笼子的小鸟，欢快地?飞了出去。
“娜仁姐姐，我来啦~”
程橙忍不住弯唇笑了，也跟着套上了厚靴子，裹上了围巾，跟着走了出去。
红砖房前宽敞的空地?上，白雪皑皑，雪地?上留下了一连串的脚印，高小宇正指挥着：“霄霄你是?女的，是?查苏娜她们那一队的，我和巴图是?一队。”
“霄霄，快到我们这边来！”
“看招！”
程橙出来时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陆陆续续，听到动静的孩子纷纷从家里跑了出来，加入了打雪仗。
她站在屋檐下，看着霄霄和小伙伴们跑的小脸红扑扑，哈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瞬间氤氲。
玩了十多分钟，程橙就把霄霄叫了回来，摸了衣服，后背跑出了汗，她立刻拉着女儿往家走。
脱掉了外?套和湿掉的秋衣，用干毛巾仔细地?给她擦了后背，然后换上了一身?干爽温暖的棉衣。
“啊秋！”
小凌霄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双手捂住了小嘴巴。
“不会着凉了吧？”
程橙心疼又有些自责，赶忙切了几片老姜，煮了一碗滚烫的姜汤水。
小姑娘自知理?亏，皱着小鼻子，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一股辛辣又香甜的气息在口腔蔓延开来，起初被辣的直吐舌头，但很快就尝到了红糖的甜味。
一股暖流从喉咙蔓延到全身?，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
时间已?经?不早了，周越走的时候，外?面?的雪花还满天飞，这时已?经?停了下来。
“霄霄，今天天气冷，路又难走，你乖乖留在家里看书画画好不好？”
程橙试着和女儿商量，让她留在家里，图书馆没有火墙，比较冷，她要不是?为了那点工资，还有将?来能领退休金，这种鬼天气，她连起床都?不想起，能在床上待一整天。
结果小姑娘不愿意，小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要，我要跟妈妈去图书馆。”
小凌霄不想一个人在家里待着，她想出门，哪怕图书馆冷，也比一个人在家有意思。
程橙看着小姑娘倔强的小脸，拗不过她，只好妥协。
她给霄霄裹得比早上更严实，自己也全副武装后，提起那两个灌满了开水的暖水瓶，厚厚的布套包好。
一个塞进女儿怀里，让她抱着暖手，一个自己拎着。
积雪被踩实后有些滑，小凌霄人小腿短，走得跌跌撞撞。
程橙紧紧地?牵着她，将?脸埋进了围巾里，凛冽的寒风像刀子似的刮过来，长长的睫毛瞬间就挂上了白霜。
这鬼天气，怕是?得有零下十几度了，程橙有些后悔带霄霄出门了。
放眼望去，整个世界都?穿上了皑皑雪衣，白茫茫一片，在阳光的反射下，光线刺眼而冰冷，天地?间像一个巨大?无比的天然冰柜。
而她们就是?这冰柜里两条缓慢移动的鱼，程橙握紧了女儿带着厚棉套的小手，下午说什么，她也不带霄霄出门了。
基地?的生活不会因为下雪而中?断，一切生产活动照常进行，“猫冬”在这里是?不存在的。
每天早上，扫雪队的战士们用铁锹和推车，在厚厚的积雪中?开辟出狭窄却坚实的通道。
各类人员包括学生们，依旧准时出门，该上学的上学，该上班的上班。
程橙在学校里的美术课，改成了室内上，周越的夜校晚课也照常进行。
程橙这次态度强硬，没有让霄霄晚上跟周越去上课，在这件事上，周越和妻子的立场一致。
外?面?天寒地?冻，大?人尚且艰难，实在不忍心让女儿也顶风冒雪出门去上课。
周越拿出两本早已?备好的书和一张写满算式的纸，给女儿布置任务：“你在家自学，把这本书的第一章 看完，这几道习题，等我回来要检查。”
“好吧，那爸爸你要快点回来。”
小姑娘乖巧地?点了点头，在心里想着，要是?她能快点长大?，爸爸妈妈是?不是?就不用担心她了，也不会因为她年纪小，就不让她出门跟爸爸去上课了。
小凌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短腿，今天也是?迫切希望快点长大?的一天！
周越收拾妥当，穿上厚重的军大?衣，戴上围巾和帽子。
推开门，外?面?早已?是?漆黑一片，戈壁的夜晚来得特别早，才不过傍晚时分，天空就黑了下来。
只有地?上的积雪反射着一点微弱的光，显得格外?清冷寂静。
周越转过身?，从程橙手中?接过铁皮手电筒，拍了拍她的手，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进去吧，外?面?冷，别冻着了。”
程橙点了点头，拉着霄霄的手，往后稍退了一步，目送周越离开。
周越打着手电筒，抬脚便跨入门外?那边冰天雪地?之中?，反手将?门在身?后带严实。
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程橙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
想到了前些日子，她又被李科长征调去了宣传科帮忙，开展冬季的生产宣传，鼓舞士气。
有一条标语是?这样?写的：零下二十度能冻住脚下的土地?，但冻不住我们攻关的脚步。
此时此刻，她突然真正理?解了这句话的分量。
她快步走到书桌前，铺开了画纸，祖国的强大?不是?遥远的目标，无数个在风雪中?依然前行的身?影，前仆后继。
在这片被风雪覆盖的戈壁上，前行的脚步从未停歇——
作者有话说：晚安
第70章
日子在戈壁滩的严寒中一天?天?过去?, 随着大?雪封路，彻底封死了基地通往外界的路。
原本偶尔还能运送些补给进来的卡车，现?在也彻底不成了, 食堂和各家各户的餐桌上, 土豆、白菜、萝卜和腌制的咸菜成了主?要的食物。
日历一页页翻过，年关将?至。
今年回家过年是甭想?了, 一是道路不通, 二是如今她和周越两?人都有?工作，她倒还好，请假相对来说?比较容易，但周越就不行了。
更何况，周越他们的项目现?在好像正处于关键阶段，最近变忙了不少，正常的休息都不太能保证, 更别提假期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赶在上次大?雪封路前, 她请托娅姐从相熟的牧民手里换来了那些风干的牛羊肉, 然后紧赶慢赶给两?边老人寄了回去?。
算算日子，现?在应该是收到?了。
大?年三十这天?早上，周越依旧准时出门，他们下午才开始放假，然后初一全天?可以休息, 初二又要继续开始上班。
这短暂的一天?半的假期, 已经?是基地能给予他们这些核心骨干最慷慨的新年礼物，一切要为生?产建设让步。
程橙的假期稍长些，能从年三十这天?放到?初四?，有?五天?假期, 初五再?去?上班。
这是他们在基地过的第一个年，也是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过的第一个团圆年，程橙非常重视，早早地就和周越、霄霄宝贝商量好了年夜饭吃什么。
天?气太冷了，冬天?嘛就想?吃热乎的，火锅当?然是首选项！
她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牛骨，清洗干净后放入锅里，加上姜片和葱结，舀满水，盖上锅盖，放在炉子上，用慢火慢慢地炖，熬制火锅底汤。
院子里，小凌霄穿着厚实的棉袄棉裤，戴着帽子和手套，正在全神贯注地创作着她的雪人。
空白的雪地里，早已经?立起了好几个形态各异的雪人，有?的胖，有?的高，有?的瘦，小家伙小脸冻得红扑扑的，长长的睫毛上挂着小冰凌。
不知是不是小孩子的适应能力极强，又或者是一身火气，小姑娘仿佛一点都不怕冷。
程橙在厨房里忙活，不时透过蒙着水汽的玻璃窗望一眼女儿，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朝外面?喊道：“霄霄，时间到?了，快进来烤烤火，暖暖身子。”
“好哒！妈妈！”
小姑娘虽然有?些意犹未尽，但还是遵守和妈妈的约定，拍了拍手上的雪，转身迈着小短腿，跑回屋里。
一进来，温暖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
程橙弯腰帮她拍掉身上沾着的雪，又摘掉湿漉漉的手套和帽子，把她的小手捂在自己温热的手心里搓着，又让她坐在炉子边烤火。
小凌霄刚刚坐下，一股浓郁醇厚的香气就钻进了鼻子里。
她的小脑袋立刻转向炉灶的方向，用力吸了吸，眼睛一亮：“妈妈，好香呀！”
程橙正站在灶台前，小心地掀开锅盖，一团饱含牛骨香的热气扑地蒸腾开来，白色的雾气模糊了她温柔带笑的脸。
她正往那翻滚的锅汤里，投入几颗红艳艳的枣子和一小把的枸杞。
“是牛骨汤的香味。”程橙回头看她那馋猫样，心里软成了一片，笑着说?：“现?在还不能正式吃，不过……汤倒是可以尝一小口。”
她拿起铁勺，从咕噜咕噜翻滚的高汤中舀出小半勺，倒进瓷碗里，刚好盛了小半碗。
程橙将?温热的碗递过去?，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遍：“慢点儿，捧着碗边，小心别烫着！”
小凌霄立刻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捧住了碗。
一张小脸凑近了碗口，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冒着热气腾腾白雾的香味儿，小脸上写满了陶醉。
然后她撅着小嘴，认认真真地吹了好几下，每吹一下，泛着浅白的汤面?就漾开细微的涟漪。
感觉差不多了，她才捧高了碗，轻轻地碰了碰碗边，试探着呷了一小口。
瞬间，一股极热的鲜香在她口中蔓延开，带着若有?若无的甘甜，小姑娘猛地抬起头，眼神望向妈妈，眼睛瞪得圆圆的，语气带着点小惊叹：“妈妈，好好喝哦~”
说?完，小姑娘又迫不及待地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品尝起来。
锅里持续不断地咕噜咕噜冒泡，整个屋里散发着弥漫的肉香味。
下午两?点，基地家属区里的年味已经浓得化不开了。
程橙收拾好澡筐，里面装上毛巾、换洗的干净内衣、肥皂，还有?一小袋珍贵的洗发膏，一家三口汇入了通往澡堂的人流。
在零下几十度的严寒里，在家洗澡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只能去?基地的公共澡堂里洗澡，每家每户几乎都是全家齐齐出动。
路上呵出的白气连成一片，相识的邻里碰面?，高声打着招呼。
“周工，程老师，你们也这会去?啊？”
“是啊，洗完清清爽爽过年！”
程橙笑着回应，小凌霄被爸爸抱在怀里，小脸埋在围巾里，只露出一双好奇的眼睛。
撩开澡堂厚重的棉帘，一股混杂着肥皂清香和潮湿暖意的热气扑面?而来。
周越提着篮子去?缴了费，领了带编号的衣柜钥匙，一家三口便在男女入口处分开了。
程橙牵着小凌霄去了女部澡堂，更衣室里早已挤满了人，蒸汽氤氲。
女人们一边麻利地脱下厚重的冬衣，一边热火朝天?地聊着天?。
“你家饺子什么馅儿的？”
“我们家弄到?了点韭菜，虽然蔫了吧唧的，但我掺了不少的猪肉白菜，晚上吃韭菜猪肉馅的饺子。”
“哎呦，那可是稀罕物！”
对方立刻惊呼，语气里是实打实的羡慕：“这大?雪封路的，你从哪儿倒腾来的？”
年轻媳妇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回道：“嘿，上次服务社来了一小捆，我手快抢着了！”
这时，旁边一位神情温和、年纪稍长的妇女接过了话?头：“我们家还是老样子，猪肉、白菜、粉条啊，安安稳稳，吃个传统味儿！”
先前那位立刻找到?了共鸣，用力拍了下大?腿：“可不是嘛，我们家也是白菜主?打，我还往里剁了几个香菇干提提鲜。”
“这天?气，能吃上口热乎饺子就知足啦！”
有?人瞅见程橙母女俩进来，立刻笑着问：“程老师，你们家晚上吃什么馅的饺子？”
程橙认出了正在擦头发的王大?姐，笑着回道：“白菜猪肉馅的！”
饺子还没开始包呢，馅倒是和好了，等洗完澡回去?就包饺子。
“白菜猪肉好哇，实在！”
王大?姐洪亮的嗓音在充满水汽的更衣室里回荡，“咱们基地自己养的那些猪，可是立了大?功了！”
这话?就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水面?，话?匣子一下就打开了。
“我听说?啊，农牧院那边搞的沙漠黑猪计划，效果可好了，那些猪崽子在沙地里跑得欢实着呢。”
“就是本来还指望着它们多在沙地里跑跑，长得更壮实，没成想?一下雪，全给赶回农场暖圈里养着了。”
“哎！要说?这事啊，还多亏了程老师！”
大?伙的目光纷纷投向了她，程橙手上的动作没停，利落地把小凌霄的厚棉袄脱下来挂好，脸颊在热气蒸腾下粉扑扑的。
“我也就是随口一提，是领导和专家们重视，才把想?法落了地。”
“程老师甭谦虚。”王大?姐脸上带着知情者的兴奋，“我听说?啊，上头看到?了成果，下了决心，明年要扩大?规模，养更多的猪。”
“等到?明年这时候，咱们再?包饺子，那猪肉馅肯定管够！说?不定啊，家家户户都能多分上几斤，包它个满皮大?馅儿！”
周围的女眷们眼睛瞬间都亮了，这充满希望的展望，让整个更衣室的气氛都变得火热起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憧憬的笑容。
“要是真那样，我明年就包纯肉馅儿的！”
“咱们的日子，肯定一年比一年好！”
在一片欢声笑语之中，程橙已经?麻利地将?霄霄和自己都脱得只剩里衣，用大?毛巾把霄霄和自己紧紧裹住。提着澡筐，进了淋浴区。
约摸一个小时后，一家三口在澡堂门口重新汇合。
头发湿漉漉的，被毛巾包裹着，脸颊被蒸得红扑扑的，浑身上下散发着肥皂的清香和腾腾的热气。
“走，回家包饺子！”
回到?家，屋里的炉火烧得正旺，厨房里弥漫着过年的温馨。
程橙迅速系上围裙，端出早已和好的光滑的面?团和一大?盆猪肉白菜馅儿。
周越洗了手，主?动拿起了擀面?杖，切下一小块面?剂子，用手掌压扁，然后用擀面?杖擀平。
程橙拿着新鲜出炉的第一张饺子皮，摊在掌心，用筷子夹了适量的馅放在中间。
“来，霄霄，妈妈教你，咱们先把皮对折，中间捏紧……”
程橙放慢了动作，手指灵巧地一捏，一个金元宝似的饺子便包好了。
小凌霄学着妈妈的样子，小手努力地操作着，她放的馅有?点多，对折的时候，馅从旁边挤了出来，小姑娘手忙脚乱地抢救。
周越一边擀面?皮，一边看着女儿手上的饺子，低低地笑了。
程橙也忍笑不禁，接过了女儿手上的饺子，一边补救，一边柔声指导：“馅儿要不多不少，像这样，捏边的时候要像这样打褶子，它就不会漏。”
小凌霄又拿起一张面?皮，重新放馅儿，这次包的像模像样，神情眉飞色舞，满意极了。
一家三口围坐在桌前，有?说?有?笑，旁边的炉子上，炖着牛骨汤的火锅正咕噜咕噜地冒着泡，白色的水汽袅袅升起。
“水开了，下肉片！”
程橙笑着宣布，将?薄如蝉翼的干牛肉片加入翻滚的汤中，不过几秒，肉片便卷缩变色，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周越捞起第一片肉，自然地放进了妻子的碗里，接着又夹起第二片肉，放入女儿碗中。
窗外是零下二十度的严寒，屋里温暖如春，热气腾腾，土豆、萝卜、粉条和刚刚包好的饺子在浓汤里翻滚。
“来，为我们一家在基地的第一个团圆年。”周越举起了杯子，目光温和地扫过妻子和女儿。
“也为来年，我们年年岁岁有?今朝。”程橙也举起了杯子，脸上漾着明媚幸福的笑容。
小凌霄见状，也举起了自己的杯子，梨涡弯弯：“爸爸妈妈，新年快乐！”
程橙手里的杯子碰了碰小家伙的杯子，“周凌霄小朋友，新年快乐！”
坐在对面?的周越看着眼前这一幕，蒸腾的白气氤氲着妻子温柔的笑靥和女儿开心的笑容，内心充满了宁静和满足。
今年真好，他爱的人都在身边。
“新年快乐！”
三只杯子轻轻碰在一起，你看我，我看你，脸上都漾着纯粹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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