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妆容精致的女子愣了愣,红唇轻扯。
新信息:“今晚回来,老地方。”
江沅端起杯子,高跟鞋在叩击着地面,包臀裙配着小西装,勾勒出美好的身型。在走到茶水间的路上,路人侧目,不是为了她一身定制的名牌服装,而是因为被拦在公司门口的那个男人。
“阿沅,我知道你恨我。但是公是公,私是私。你不能够为了私人恩怨,而损害你们公司的利益啊!”温嘉文早已不是江沅记忆里那副谦谦君子的模样,仿佛不管面对什么,都是一副宽容而不忍责备的样子。西装裤被雨水打湿了还沾着泥浆,发型散乱,多日未睡的眼珠子里冒着红血丝,但即便是如此,姣好的面容,依旧是可以引起女性的荷尔蒙与同情,“阿沅,我们自小相识,你怎么还是以前那样任性。你怎么和我赌气都好,但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犯错……”
温嘉文每说一句,江沅便觉得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又多了一重。
只当有狗在吠。
茶水间里,三个刚入职几个月的实习生凑在一堆说话,没有发现她们谈论的对象已经靠近。
“那个女人真是恶心,听说她每单生意都是睡出来的。还不仅如此呢,要不是她和上面的人有一腿,哪里能够坐到这个位置上?”
“可少说点,江总监可是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谁敢说她一句,谁就得滚蛋。你看上个月来的拉拉,无缘无故就给开除了。”
“咦……我们做她手下的兵,岂不是很没有前途。”
“那女人最讨厌比她年轻漂亮的人……还不是怕……切,刘总那副脑满肠肥的样子,亏她也能下得去嘴,谁要和她抢咯。”
“她身上哪个地方都动过了,当然是看不得我们这些纯天然的美女。”
“哦呦,外头的那个小哥哥可怜来,被那种女人缠上的,都没有好下场。听说以前也是帮过哪个姓江的,用过就踹,真是狠心啊。”
这种程度的流言蜚语,于她无关痛痒。江沅听了一会儿,便默默地走了进去。正对着她的一个实习生立马住了嘴,另两个依旧滔滔不绝的女人渐次停下。看到她,三人皆战战兢兢。
江沅倒了一杯白水,离开茶水间的时候,听见身后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三人交换目光,笃定自己打探到了江总监的底线,料定她是做贼心虚不敢伸张。
江沅拧了拧眉,回头叫了一个人的名字:“张晓霜。”
被叫到那人汗流浃背,心道别人并没有比自己少说几句闲话,为何她要当那被杀来吓猴的鸡,委委屈屈道,“江总监。”
“昨天送来的表单,错了一个小数点。”
张晓霜心想惨了,让这女人抓到了把柄。
却听江沅接着道,“你是实习生,这些误差该由你的组长检查出来。其余部分,倒是做得还算不错。”说完扫了剩下两人一眼,这两人并没有作出任何让她有印象的东西,便离开了,只剩下茶水间中三人面面相觑。
直到一日工作结束之时,温嘉文依旧被保安拦在门口,时不时说几句戳心的话。此等恒心毅力,倒是二十几年如一日。要是不知道他此行的目的,还真的会以为温嘉文是一个痴恋伊人的情郎。
江沅翻了一遍日程,打开电脑,开始工作,纤长的手指敲击的键盘,丝毫不乱。
手机又震动了几下,不时有新信息进来。但是江沅没有去看。
到了下班的时候,江沅这才从桌肚里拿出一封早已写好的辞呈,来到老刘办公室。
老刘明天出差回来,正好她手头的工作也完成了,明早简单地交接一下便好。
江沅顺着下班的人流出去,走到了那个狼狈的男人身边,看了一眼,想要说什么却没有说,只是叹了口气,便离开了。
温嘉文追了上去,拦在她的面前,“阿沅,你别走,我们谈谈。”
“自作孽,不可活。”江沅看了看表,“没有什么好谈的。”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狠,你就那么恨我吗?”温嘉文居然“扑通”一声下跪了,“我知道的,你只是为了报复我而已。我错了,阿沅我真的错了,我可以回到你身边,只要你能够放我一马,我那么多年的惨淡经营,不能够就这样毁了。”
不知情的过路人已经拿起手机,拍下了这一幕,手指翩飞,上传微博微信,不知要把画面中的男主人公描述得何等痴心,又将女主人公说得何等绝情。还有人高呼“答应他”“答应他”。
“不是我不肯放过你,是法律。”江沅冷声道,“涉嫌金融犯罪,法院的传票快下来了吧。没有人想惹这一身脏水。与其来求我,不如去求你的女友,她爹不是市委的吗?”说到此,江沅才突然想起来本地新闻里一条双规的消息,里面提到过一个熟悉的名字。
“阿沅,我就知道你只是为了和我赌气。”温嘉文像是松了一口气般,无奈而宠溺地说,“我已经和她分手了,我就知道,还是你好。”
“和我无关。”江沅走了出去,伸手拦车。
温嘉文起身,追上前去,“那你今天为什么不肯见我?”
“你去找人谈生意之前应该先问一下对方的时间安排。”江沅道,“我一周之内有两天是坐办公室的,不见没有预约的人。”她今天之后就不在这里上班了,但这一点自然是不必让不相干的人知道。
一辆陌生的车子停在了江沅的面前,她避开了一些,但是那车却跟着她后退了一米。
江沅正奇怪着,却见后车窗拉下,出现了一张让她熟悉无比的脸。
和平时的程序有些不一样。也不说话,谁知他要她干嘛。
江沅心里一动,想起手机似乎多响了几下,正在工作就没有及时查看消息。
车内冷冷传来一声“上来”,江沅“哦”了一声,乐得摆脱纠缠,便去拉副驾驶的车门。
“你又有别的男人了,所以才对我不理不睬?”温嘉文拦在她的面前,一脸痛心疾首,“阿沅,你变了,你真的变了。我真的没有想到,你真的和传闻里的一样。”
江沅还没有来得及搭话,后车门开了,有力的长臂伸出,将她往里一扯。
接着车门一关,便扬长而去,反光镜里只留下一个错愕的人影,渐行渐远,直到完全消失不见。
对付这种牛皮糖一般的男人,易以安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最为行之有效。
车内低气压,男人不说话,她也不说。只是任由他抱着,靠在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
能够感觉到,他在生气。
江沅摸索着拿出了手机来,想看看她错过的消息究竟是什么,这祖宗的脾气不好琢磨。屏幕刚刚亮了,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夺去,一下子丢到了窗外。正值晚高峰,往来车辆繁多,几下便被碾成碎渣。
身边的东西被这样对待也不是第一次了,江沅的心依旧一凉,却久违地觉得一阵轻松。这个手机里存的全部都是工作上的消息,联系人除了眼前这位,也就只有工作上的朋友了,反正她终归要断了这些联系的,丢了反倒省事。但是说来讽刺,除了这些人之外,她也没有别的什么人好联系的。正应了“众叛亲离”这句话。
“真是厉害啊,我才离开不过四天十九小时四十七分钟,就已经有人为你争风吃醋到你公司门口了。”男人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
“嗯,是曾经的男友。”江沅语气平平,像是没有注意到男人声音里阴阳怪气,又轻轻地补充道,“‘争风吃醋’,至少得是两个人的。”
“你刚刚,盯着后视镜看了三分五十七秒。”
“你以为我只看了三分五十七秒,其实看的是我的十二年。”江沅道,恍若自言自语一般,平时她从来不会在他面前说这么多话,但是今天实在是太特殊了,“这些年来,我做了那么多,只不过是等着看他万劫不复、跪在地上求我宽恕的那一天,但是当这一切真的成为现实之后,我却感觉不到丝毫满足。”
易以安只是拎起她的胳膊,看那上头小小的擦伤痕迹,打开后座上的药箱,拿出一支药膏。
司机将他们送到了一个s市内环一个公寓楼底下,便离开了。
信息里说的老地方,便是九楼的一间公寓。一室一厅一厨一卫,虽小但不寒酸,被布置得像一个温馨的家,但是对比起屋内二人的关系来,这联想便有些可笑的味道了。坐落在寸土寸金的地段,环境幽雅,交通方便,按照易以安的意思,她可以一直住在这里,但是平常的时候,江沅还是习惯性住在24小时都有客房服务的酒店里。看了看挂着的钟表,指针正好指向七点,时间也没有错。
江沅没有再去想手机里的信息。
换了家居服出来,放下头发,穿上围裙,打开冰箱,取了几个番茄和一块牛腩出来,放在案板上切成块。
她不喜欢做饭,从来都不喜欢。就像是不喜欢那些让人眼晕的数字。
但是这些都是工作。
拿淀粉和黄酒拌了几下牛腩,接着净了手去淘米。
在递交辞呈之前,没有理由不一丝不苟地做好。
易以安脸上的冰霜缓慢消融,从身后抱住她。浸在冷水中的五根手指顿了顿,接着继续搅动着雪白的米粒。《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