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气了吗?”易以安问。
“没有。”江沅想不出她有任何生气的理由,也不知道易以安为什么要这么问。
“手机,我会赔给你的。”
“好,谢谢。”
将洗干净的米放上适量的水,电饭锅通上电。
开了抽油烟机。切了葱姜碎块,放在加热了的油锅里,爆炒,之后滤出半焦的渣子,只留下有香味的油。接着放入冲洗过的牛肉块,沾过淀粉,可以留住牛肉里的水分,拿铲子翻了几下,然后放入番茄块,继续炒,直到番茄在炒锅里变成红色的酱,散发出一股酸酸的油香味。
易以安欣赏着女子利落的炒菜方式,一步一步都稳稳当当,若是不知道的,还真的会以为她是一个厨艺高手。但是看着油锅里那团疯狂沸腾的红色浆汁包裹着被捣碎的番茄块还有牛肉,他知道这道菜并没有到完成的时候,而且现在这幅样子,会是这道菜最为“美观”的模样。
果然,江沅倒了半碗酱油进去,接着又取出了一罐330毫升的可乐,拉开了罐口,泼了进去。接着盖上锅盖,开了大火,很快屋子里便充满了一种酸酸甜甜的肉香味。
“这是‘炖’,我听说‘炖’是要用砂锅的,为什么要用炒锅?”
“准确来说,这是‘煮’。”江沅道。
“‘炖’和‘煮’有什么区别?”易以安拧了拧眉头,灰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
“快煮慢炖,炖的时间长一些,煮的时间短一些。”
“临界线呢?”
“什么?”
“长与短,太含糊了。”
“……抱歉,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江沅道。
“那么‘煮’的工具,是炒锅吗?我以为炒锅只能用来炒菜。”
虽然厨艺不佳,但是对于这些词语,她还是能够解释的,就算如此,依旧难以使得一个常年生活在国外的人理解z国菜烹饪方式的微妙之处。
尤其是某人求知欲旺盛,一脑子全都是数据,巴不得把全世界量化,江沅表示实在是伺候不来。易以安时常抓住某个点,问得她说不出话来,这是两人相处过程中温馨(易以安以为的)然而尴尬(江沅以为的)的一幕。江沅尽心尽责满足易以安的求知欲,到了实在没话可说的时候,便只好说一句:“家常菜总是充满了变数。”
空气里很快有了一点焦香味道,说明锅子里的汁液已经差不多烧干了,江沅这才关了火,不慌不慢地掀开来。然后取出一个洁白的瓷盘,将锅内的黑色胶状物体倒了上去,看上去像是一盘子沥青,反正不是人能吃的东西。
“这是,什么菜?”
易以安喉头一哽。
江沅面色如常:“家常菜。”
“……总是充满了变数的家常菜。”
“嗯。”
“还……挺不错的。”
江沅作出的菜品有种哥特式风格,让人能从小小一盘里看出阴森恐怖感。她没有好好学过做菜,唯一掌握的技巧便是将一些加在一起吃不会中毒的东西,放在一块,煮熟,调味。
神奇的事情是,每次的味道都还可以入口,偶尔几次甚至可以达到“好吃”的程度,只是卖相惊人,除了易以安这类有好奇精神的食客之外,一般人都不能接受。她第一次做菜也是为了易以安,本以为做出来的成品能够把他吓走,但是他却一直说不错。江沅觉得易以安一定是在国外呆久了,对于z国菜的认知不足,以至于一直被她蒙蔽。
接着,江沅又做了三道菜,一道汤。
两人相对坐在一张小圆桌上,除了米饭是正常的之外,桌上的菜品卖相皆难以形容。易以安以一种标准姿势端着碗扒饭,英俊而冷硬的脸柔和了起来,腮帮子鼓起并蠕动的样子像一只仓鼠,这幅样子像是一个守规矩的乖孩子。
他很少在人前露出这幅样子,迷惑性的,仿佛无害的,这幅样子也只有江沅才能够见到,不过她知道他喜怒无常,更是见过他另外一副样子,粗暴而疯狂。两人在吃饭的时候不会说话,只是偶尔有目光交流,眼神碰撞间有小花火。这时候的气氛便如一对小情侣,或者一对新婚的夫妻,但是真相恰恰相反,不过是金主和情妇罢了。
和谐不过是一个假象,他的脾气总是爆发得毫无预兆。
她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针指在9和10之间的位置。
易以安的手机震动了几下,接着他便到阳台上了。
江沅放下筷子,微微放松了脊背,瘫在椅子上,将目光落在屋内的摆设上。今日之后,大约不会再有机会来这个地方了。易以安今日的心情看来还不错,最后一日,能够好聚好散也不错。
不知道这里之后,又会住进哪个女人,那人应当比她听话,比她知情识趣,做菜比她好吃。然后他就会发现,当初留下自己,是一个多大的错误。
在离开这里之后,她又该去哪里呢?
没有工作,没有朋友,没有亲人。
她是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好在卡上也有不少钱,足够支撑到她想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什么的时候。
但是,也许一直就想不清楚呢?
她已经是三十岁了,不是三岁,已经不会再有人给她一个后悔的机会了。
易以安进来了,见女子有些失神,脸庞柔和而精致,如同画中走出的美人,然而眼眸低垂,目光疲惫,像是一个空心的人。
“沅沅,我今晚就要离开。这次有一个星期,见不到你。”高大的身影遮住了灯光,将她罩在阴影里,江沅下意识地颤了一下,身后的人贴上来,将她从椅子上带起,搂在怀里,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脖颈上,引起一阵阵战栗,“我很想你,沅沅。”
“别……”江沅挣脱间,碰到了桌上的菜盘,顿时落在了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哐当”声,成了碎片。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去拨那只游走在自己身上的大手,“我去收拾。”
接着身子便腾空了,落到了沙发上,不听话的双手被反剪到了身后,易以安掰过她的脸来,用力吻她。
“唔唔唔……不要,今天不要……”
“月事?”
“不是,唔唔唔……”
“我记得也不是这几日,那有什么不可以?”
“易以安,我不……唔唔唔……不想……”
“欲情故纵吗?嗯?”易以安道,但是今天女人反抗得格外厉害,“时间太紧了,以后再玩这招吧。我现在就想要你。”
“真的不要,别这样……”
易以安想得简答,只当是今日惹了她生气了,便按照往日的哄法:“我给再你三个单子,如何?”
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江沅停住了反抗,一下子便觉得下身一凉。
易以安轻笑一声,江沅甚至能够想象到已经他脸上的厌恶和不屑,这一声笑将她的自以为是打回了原型。
在传言里,江沅从学生时代开始就生活放荡,最后落得众叛亲离,被强制退学,更有无数的不雅照片和视频流传在网页上,若非后来有了一个神秘人物出手,将那些帖子清空,江沅绝对会一辈子活在人们的唾沫星子里。接下来她走出了这一切,活得光鲜亮丽,以前确实发生过的事情混杂着一些谣言,让人难辨哪些是真,哪些是假。欣赏她的人将这些全部否定,厌恶她的人则说这些都是真的,但是他们都是错的。
然而,纠缠在她身上那些有色的目光一直都在,“潜规则”“包养”“情妇”这些词语这一切一直就笼罩在江沅头上。
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真的不想回忆起来。曾经她似乎也是干干净净的,但是步入泥潭之后,她便再也洗不清了,只能任由污秽泥浆,灌入自己的口鼻。这一切发生之后,她不择手段地往上爬,只不过想那个给那个恶心的男人看看,她江沅可以依靠自己的努力,站在高处蔑视他。
但是她的高傲有什么理由吗?她比谁都努力工作,但是外面那些人说得一点都不错,她只不过是一个拿身体换利益的婊-子而已。
“小财迷。”易以安只觉得她这幅生气的样子可爱至极。
“我已经辞职了,你别想拿单子来诱惑我!”
“那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我就那么好收买吗?”
“嘘,乖一点,听话。”男人冷了声音。
房间里各处都能够找到润滑剂和避孕套。江沅听到了拉链的声音,还有塑料纸被扯开的声音,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她早有准备。
今天之后,她便不必要再遭这档子罪了。
又不是第一次了,不知为何,此刻却格外煎熬。
“啊……”
“放松一点。”
“易以安,我艹你大爷!”
“别哭了,怎么哭了?”
“我开心。”江沅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滑落,身体起伏如海浪,轻轻道,“最后一次了。”
……
不知持续了多久,期间也换了不少姿势,终于挂钟已经快要走到十二点,守在门外的人也等急了。易以安这才松开她,吻了吻她发红的脸颊,柔声道:“等我回来。”
江沅吃力地站起身来,套上衣服,两腿战战。
“累了,便休息一会儿。”男人收拾好了自己,看见江沅的模样,有点笑意。
钟敲到第十一声,将要敲第十二声。
江沅转身回到房里,取出来时的衣服换上,出来之后,向他鞠了一躬,“感谢这么多年的照顾,永别了。”
易以安拉住她的手,神色莫名,“我让你等我回来。”
“你应该,记得比我更清楚吧?”江沅如释重负地笑,一根一根地掰开他的手指,“合约到期了,我自由了。”《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