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公子，这个，咱们这样算不算违反门规啊？”林千羽小心翼翼问道。
五公子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道“你小子怎么跟个娘们儿一样，一天到晚事事儿的。”
“就是”旁边有人接口道“你个刚上了一天学堂的小子还跟我们论起门规来了。门规只说御物境界以下弟子不得私自下山，我们是私自下山吗？明明是组团好吧”
“就是就是”立刻有人应和道“有堂主给咱们做主，还怕个什么”
林千羽闷闷道“那你们还鬼鬼祟祟干什么？”
猫着腰轻手轻脚的众人身形顿时一僵。黑暗中，五公子老脸一红“低调，懂么，这叫低调”
“就是就是”众人纷纷附和。
掌门陆白吟的居所，叫做天香阁。跟普通弟子不同，照明所用的不是萤石，而是悬在顶棚四周的几颗夜明珠。光线呈乳白色，明亮柔和，更显堂堂之气。
陆白吟一身便服，坐在高堂之上，微阖双眼，闭目养神。
“师父”。六公子从门外走进来，将一个信封放在陆白吟身边的桌子上，说道“关于林千羽，飞羽堂有消息传来”
“哦…”陆白吟眼皮也不抬，淡淡问道“怎么说？”
六公子道“兹事体大，徒儿不敢先行拆阅”
陆白吟闻言睁开双眼，展开信封中的纸张看了几眼，将信件推给了六公子“你自己看吧。”他手指无意识得敲击着桌面，目光深邃，不知道再想着什么。
“林家？”六公子在旁边的椅子上随意坐下，疑惑道“林家不是向来跟四方阁走得极近么？”他眉头紧锁，喃喃道“这又是何用意？”
“你呀”陆白吟叹息一声“你这人就是谨慎过度，消息上不是说失散多年么？这件事情未必就跟林家有关系，纯属巧合也说不定。”
六公子点点头“说是巧合，也不牵强。林家和四方阁也不是傻子，这等舍本逐末的事情，想来也不会做。不过事关重大，徒儿认为，还是应该谨慎从事。”
陆白吟沉默片刻，缓缓说道“此事我自有主张。那小子现在身在何处？”
六公子道“他下午被分给了机关堂，眼下仍然未归，想必是跟五哥他们饮乐去了。”
陆白吟点了点头，风轻云淡得说道“你对老五似乎有些不放心？”
六公子一愣“师父何出此言？”
陆白吟道“如若不然，你又怎会对老五的行踪了若指掌？”
六公子一滞。陆白吟的手指敲点在桌面上，看似毫无规律，不过六公子却觉得，师父的每一次敲击，都对应着自己心跳的节奏。或者说，是他的心跳，在不受自己控制得应和着师父敲击的频率。
陆白吟有这样的实力。尽管没有人见过他出手，但是没有人胆敢怀疑他的修为。六合门万年以来，掌门一直都是修为最高的存在。若不是上一辈中出了绝艳大陆的“天火双龙”，且其中之一的周天长仍然健在，怕他现在依旧会是六合门最强大的存在。
“师父，五哥隔三差五便带着机关堂的众人下山饮酒作乐。若只是午清扬这样的御物境以上弟子也就罢了，还有几个没有达到御物境修为的弟子，这是不是有违门规？”
“由他去吧”陆白吟转过头来“你五哥的意思，你还不明白么？”见六公子低头不语，又道“一个不把规则放在眼中的人，又怎么会有掌控规则的野心？你五哥曾经掌管六合山守卫十多年，他若不是有心，又怎么可能让你每次都掌握他的行踪？”
陆白吟站起身，慢慢走到窗边，伸手推开窗子。天空中的月亮，仿佛被一层薄纱覆盖，朦朦胧胧。看上去，让人的心情也变得有些沉郁。
六公子随着师父起身，站到师父身后，偷偷抬眼打量。师父的身材并不高大，但是，却仿佛顶天立地，让人望其项背。“师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华发渐生的呢？”他心中这般想道。
“老六”陆白吟轻声唤道。
“是，师父”
“机关堂的穆博是你的人吧？”
六公子闻言，顿时汗如雨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徒儿知错”
“起来吧”陆白吟叹了口气“我说你错了么？”
微风徐来，但空气中的闷热依旧没有消散。
不知道为什么，六公子只觉得师父的身影在某一个瞬间，仿佛失去了支撑的力量，佝偻了下去。尽管他的腰杆很快便重新挺直，但是给人的感觉仍然像苍老了几十岁。
陆白吟的声音，轻轻在房间里响起，但是却仿佛带着无尽的疲惫与凄凉。
“想当初，我们师兄弟一共有十二人，一直和睦相处，情同手足。后来你师公仙逝，我继承了这掌门的位子。不久后，我们宗门中发生了一些变故，师兄们死的死，残的残，有的下落不明，即便以飞羽堂这么多年的搜寻，都没有任何音讯。只剩下了我跟你薛明师叔两个人。当时你薛明师叔仅仅九岁。”
“宗门事务繁多，情况复杂。我身边连个可以信赖和依靠的人都没有。此后的无数个夜里，我跟你薛明师叔茫然无助，抱头痛哭。无数次在盛夏的夜里，躲在被窝中瑟瑟发抖。”
“老六，把你的人收一收吧，难道你想重蹈师父的覆辙？”他转过头来，双目中已经隐隐含泪“那种痛苦，师父不想你也同样承受，你……懂吗”
“是”六公子把脑袋重重得叩了下去“徒儿明白了。”
“起来吧”陆白吟弯腰将六公子扶将起来“回去吧，我到执法长老那里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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