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水滴声声, 寒气弥漫,如果不是知道自己此刻应该置身在木殿里,楚倚阳几乎要以为又回到了青叶秘境的那几十日中。


    他垂下目光, 看着脚下的泥土, 便是这沙土的细节也与青叶秘境的山洞一模一样——土色偏红,土壤偏细,多颗粒。


    作为一个以机关和小怪为特色的副本,木殿当中应当不会混入幻境才是, 所以他现在是身在谁的幻境之中?


    心中刚浮现出这个念头, 他便已经有了答案。


    山洞里传出什么东西破水的声音,楚倚阳向前迈步, 层叠的红衣下摆在地上拂过,衣袍底下金铃无声,朝着山洞深处走去。


    山洞中央熄灭的火堆留在原地, 一束天光自顶上照下来, 照在烧得焦黑的树枝上。


    自此方天地外被拉进来的人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地朝着熟悉的水池走了过来,在那一池凝结着寒霜的水波映入眼帘的瞬间,池中的身影也撞入他的眼中。


    身着白色衣袍、眼睛上蒙着黑色布条的剑尊胸膛以下都浸没在池水中, 乌黑的长发未束,披散在身后。因为背对着他,所以楚倚阳看不见此刻身陷幻境之中的人脸上是什么表情,但却可以看到在他身前纠缠他的白色影子。


    那团影子身量如同少年, 周身柔若无骨, 雪白纤细的手臂攀附在北堂寒夜的肩膀上,在水中像一尾蛇一样绕着他, 拨动着池水,扰乱了一池波光。


    等他绕到北堂寒夜面前的时候, 湿漉漉的黑发下那张面孔正对向了楚倚阳,该是五官的地方模糊一片。


    这玩意……没有脸。


    顿时整个画面的香艳程度就大打折扣,反倒是增添了几分惊悚。


    楚倚阳站在原地心道,这果然是以北堂寒夜的记忆为根基虚构出来的幻境。


    因为在青叶秘境里他始终不知道跟他在一起的人长什么样子,所以这幻境里复刻出来的白衣少年面孔也是模糊一片,而他也依然戴着黑色的蒙眼布。


    只是,为什么偏偏是水池里这一场?


    楚倚阳心情复杂地想,自己当时的表现,真的如这个没有脸的东西一样……一样不能细写,所以才令他印象格外深刻吗?


    “抱我……”


    此时,水池中传来熟悉的、属于少年的声音,楚倚阳脸上没有表情,浓密的眼睫却颤抖了一下。


    一直不为所动的北堂寒夜似乎因为这个声音而有了触动,楚倚阳感到了自己身上那枚印记微微地烫了一下。


    北堂不记得他的样子,不记得他的气息,但却记住了他少年时的声音。


    察觉到他的动摇,哪怕那团白影没有面孔,楚倚阳也仿佛见到了它咧开了嘴,露出獠牙。


    水面再次波动,它从前方绕到了背后,整个贴上了面前的人,用跟少年时期的楚倚阳一模一样的声线在背对着它的年轻剑尊耳边哀求:“求你……帮帮我……救我……”


    处在恶鬼状态的楚倚阳在这个幻境里拥有很大的行动自由,而且感应非常敏锐,立刻就感应到了从那东西身上逸散出的杀意。


    它一手环绕着北堂寒夜的肩颈,另一手指甲伸长化成了尖锐的利爪,高高举起,期待着他动摇的间隙,就要刺入他的胸膛,将他的心掏出来。


    就在这时,山洞中金铃一振,两枚金铃钗化作金色流光,朝着白影的后心刺去!


    攀附在北堂寒夜身上的恶鬼发出一声尖叫,骤然消散,而楚倚阳则感到身前生出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他朝着前方拽去。


    “扑通”一声,凝结着寒霜的池子水花四溅,打湿了池边的低矮灌木,水珠落在红色的浆果上又滴落下来,打湿了地面。


    楚倚阳猝不及防地落入池里,还没来得及挣扎,手臂就被人抓住。


    身前的人一把将他从池子里拽了上来,池子中央无地着力,一破水就因为惯性落入对方的怀抱中。


    水珠纷落,红衣湿透,周身本就寒冷的空气因为下了水更冷了几分。


    一颗水珠从湿透的眼睫上挂落下来,砸入两人之间的水面,波动的池水中倒映出两人的影子。


    额头上带着火焰纹样、周身气息阴森的红衣厉鬼望着面前的人。


    在他的注视下,一直知道自己身陷幻境,从头到尾都没有动作的白衣剑尊抬起了手。


    惯常握剑的指尖落在他的脸上,动作轻柔得像是怕惊飞了停在花心里的蝴蝶。


    指腹下传来的触感柔软却冰冷,上面还沾着水珠,气息跟在山洞里完全不一样,棱角跟轮廓也起了变化。


    可是哪怕是这样,哪怕看不见,从指腹传回来的触感也告诉他,这跟他在山洞里那么多次触碰的人是同一个。


    他确定了:“是你。”


    无法解释为什么在山洞里救了自己的人会出现在这里,不管是时机也好地点也好都不对,但是北堂寒夜却没有移开自己的手。


    原本服下解药解了美人恩之后,就算是再见到他也不应该心生波澜、再有情,可是一入镜花水月,困住他的就是这个幻境。


    或许是越不该动情,就越难忘情。解药能解出的只是美人恩带来的错觉,却不能解除真正的情根。不在幻境中直面自己内心的时候,他可以无视心中多出的东西,但是在这里他不能。


    北堂寒夜动摇了,此刻蒙住他双眼的黑色布条,不是山洞中的禁制,只要他想就可以解下,只要解下,就可以看到面前的人长什么样。


    但同时他也知道,如果自己此刻解下了眼前的屏障,看清了对方的脸,就会越陷越深。


    他一手抓着楚倚阳的手腕,另一手揽在他的腰间,指尖犹豫着想要从上面移开,反手解下眼前的黑色布条,但在他的手掌刚刚离开面前的人腰间一寸的时候,对方就意识到他想做什么,迅速抬手将他的手按回了原地。


    不能摘。


    楚倚阳在被那股力量拉进来的时候,就意识到了这是幻境的机制。水主幻,北堂寒夜来了皇都,如果在沙漏出现的时候他就在皇城里,被传送入水殿也不奇怪。


    刚刚那只纠缠他的白影是幻境的一部分,也是出自幽冥的鬼物,楚倚阳出手把它杀了,幻境却没破。它要继续运行,自然就把他拉了过来,顶替这只被他杀掉的东西。


    眼下他也成了幻境的一部分,如果北堂现在把遮掩的布条拉下来,看到了自己,心神动摇,那他就会被留在这里。


    所以,不能让他摘下,更不能让他继续留在这里。


    楚倚阳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此刻如果他就这样开口,一定会让面前的人认出来,那该怎么办?


    山洞中一片安静,洞顶的水滴落下来,落在池中,声音仿佛都被放大了。


    望着面前的人,看着这张被黑色的布条挡住了眼睛的完美面孔,楚倚阳的目光从他的眉毛上划过,掠过了他的鼻梁,最后落在了沾着水珠的唇上。


    冠绝四境的剑尊有着一双十分适合亲吻的唇,楚倚阳的目光顺着那颗从他唇珠上落下的水珠一直向下,在顺着衣襟划到胸膛的时候,后知后觉地感到了不对。


    在这个时候,他没理由想这种旖旎的事情。


    而且就算因为之前在梦境里,因为小北堂而对长大的这个有了不同的情愫,那也不是这个走向。


    他看着北堂寒夜的喉结,见到凸起的部分在自己的注视下滚动了一下,身上的魔纹越发的滚烫起来,终于意识到这种不合时宜的绮念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脑子里——


    是血契。


    此情此景,如何能够不梦回当初。


    就算是剃头担子一头热,另一头也会跟着热起来。


    楚倚阳收回目光,再次看向面前的人,脸上浮现出犹豫神色,最终心一横:拼了。


    他伸手捧住了北堂寒夜的脸,略略侧头,亲吻了上去。


    ……


    木殿。


    傀儡丝构成的堡垒中,安全而宁静。


    轩辕策在打坐之中迅速地恢复了心力。


    忽然,相貌英俊的青年察觉到了什么,猛地睁开眼睛看向对面的人,就见到坐在他对面以同样的姿势在闭目打坐的红衣公子身上起了变化。


    他周身的气息明显变得跟先前不同了。


    自他的衣襟底下,有血色的纹样生了出来,蔓延过他的颈侧,攀爬过他的手腕,一路延伸到他的脸上。


    那张原本美丽的面孔多了血色的魔纹,一下子变得妖异起来。


    轩辕策有些怔忪地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些纹样看得人心浮气躁,见楚倚阳脸上没有什么痛苦的神情,他于是再次闭上了眼睛。


    ……


    楚倚阳亲上去的瞬间,感到北堂寒夜身体紧绷了一瞬,然而下一刻池水激荡,他便完全失去了主动权,被推着向岸上去。


    处在恶鬼状态,他的气息阴冷、体温阴冷,亲吻也阴冷,但是却像是在水里点燃了一把火。


    被捧住了脸、揽住了腰,强势地亲吻着,楚倚阳松开了按在北堂寒夜手背上的右手,向着身后探去,很快抵到了池边的石头。


    亲吻他的人放弃了扯下眼前的布,转而扯开了他的腰带,红色的系带离开了主人的腰肢,在水面上漂了起来。


    那惯常握剑的手顺着他的腰一路往下,来到了搭在身后的修长小腿上,指尖触碰到脚踝上的金铃。


    金铃还在,虽然不响,但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笃定?


    确定了自己最想确定的事,北堂压下翻涌的情火想要退后,可是身前的人手臂却缠了上来。


    与少年的声音不同,青年的声音多了磁性与浸润情火的暗哑,在他耳边说出了跟刚刚那团白影一样的话:“抱我。”——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刚中间重复了一段,后面补点-


    十七  22:55:34


    自己reaction自己的现场是什么感觉


    我写出一句楚哥听见那玩意说“抱我”


    抱木  22:55:56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十七  22:55:59


    用他的声音


    十七  22:56:02


    我都好尴尬了!


    救命啊什么乱七八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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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章


    同样的话, 不同的人,不同的结果。


    短暂的静默之后,两人同时向着对方靠去, 彼此间的距离再一次消弭。


    眼前仿佛有白热的烟花炸开, 将脑内的清明彻底蒸发。


    山洞中的冰霜直接化作了雾气,红色的丝带随着池水的激荡被推远。


    楚倚阳眼眸半阖,在惊涛骇浪之中维持着一线清明。


    这个幻境将他判做了其中的一部分,想要破开它, 最直接的就是用自己来当突破口。


    有血契在, 不管他跟面前的人双修几次,占取被动还是主动位置, 都是他做炉鼎,比起让北堂寒夜直接刺他一剑,去承担一些不可预计的后果, 还不如再这么做一次。


    只要拿捏好分寸, 一打开幻境的缺口就立刻退出来,应该不会有多少影响。


    这里的事还远远没到完的时候,他的修为境界不能再掉了, 楚倚阳还是十分清楚修为的重要性的。


    无论如何,这一次都要由他来把控节奏。


    在神魂交融时,将不能用言语说出的信息传递过去,在这之前, 绝对不能被冲昏了头脑。


    红白二色的衣袍漂浮在水面上, 犹如纠缠盛开的莲花。


    褪去红衣的青年仰着头,露出脆弱的颈项, 血色的魔纹自白色的中衣底下向上蔓延。


    承受亲吻的时候,他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一样, 在轻轻地颤抖,露出底下潋滟的颜色。


    他抬起了一只手,湿透的布料顺着光洁的手臂滑落下去。


    雾气中,铃声一响,一枚金铃钗出现在了他的掌心里,在蒙着双眼、只凭剩余五感去感触他的白衣剑尊的吻离开他的唇、落在颈侧的时候,将金铃钗咬在了洁白如贝的牙齿间。


    铃声颤动,在每每意识滑向混沌的时候将他拉回来。


    在面前的人把他翻过去,将炽热的亲吻落在生了魔纹的那半边颈侧,烫得他几乎一颤时,牙关紧紧咬住金铃钗,将差点泄露的声音挡了回去。


    楚倚阳闭上了眼睛,微微颤抖。


    当所有人都陷在森罗殿中,头顶悬着不断行走的沙漏,试图冲破关卡的时候,他们却在这里耳鬓厮磨。


    他再次睁开眼睛,将金铃钗拿在了手中,反手去搂背后的人。


    水雾氤氲中,他等待着缺口打开的瞬间。


    水殿中,蓝色的光华如梦似幻,蔓延出无数轻纱般的水流在殿中环绕。


    殿中安静地站着上百个身影,每一个人在走入水殿的瞬间都踏入了自己的幻境,以为此间就只有自己一个人。


    悬在神庙上空的沙漏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分之一,但是水殿中,却没有一个人有堪破幻境的征兆。


    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相同,有的欢喜,有的悲伤,有的悔恨,有的恐惧,都被定在原地,发不出声音,也不能动作。


    那些围绕着他们缓缓流淌的水流如同轻纱一般美丽,却充满了杀机。


    忽然,大殿中央,阵法核心猛地一亮,露出了一面半虚半实的镜子,镜子的模样不断变化,光芒顺着其中一道水流,朝着立在离阵眼最近的一个白色身影流去。


    镜子上光芒闪动,庞大的力量像是被打开了一个缺口,不断地向着一个方向奔涌。


    幻境中,楚倚阳同样察觉到了不对。


    在缺口打开的瞬间,他的修为朝着身后的人流去了一部分,但在他用金铃钗扎破掌心,换回短暂的清明,想要与北堂神魂交融的时候,却感到了一股阴寒的力量从不知何处来,以他为媒介,在他身上一过就流入了北堂寒夜的身体里。


    在掌心的疼痛换来的短暂清明里,楚倚阳探查到这股力量的去向。


    被北堂吸去之后,它就同天级夔龙的内丹释放出的妖力一样,被完全地吸收。


    而下一刻,在他体内沉寂的青黑小鼎也被激活了!


    小鼎的虚影在这个幻境里浮现了出来,上面的铭文闪耀,周身生出了淡淡的水流,绕着两人转了起来。


    它一出现,那股通过他流往北堂寒夜的阴寒力量就被截留了一半!


    被截留的那一半又分润了一部分到他这里,让楚倚阳感到神魂被滋养,修为竟然有缓缓上涨的趋势。


    两边都像是无底洞,吸取着这股庞大精纯的力量,争夺之间都有些不够分了。


    小鼎上有两个格外明亮的铭文缓缓地凝聚出来,被双重浪潮差点淹没清醒的楚倚阳再次握紧了手中的金铃钗,看着这两个之前没有出现过的字。


    辰星。


    辰星为水,这个出自青叶山城的小鼎以此为名,遇到同样属水的水殿核心便醒了过来,疯狂地掠夺着里面的力量,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小鼎就已经变得灵动了许多。


    这里的异动瞒不过森罗殿的操控者,水殿的幻境不会只有一层,再这样下去只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楚倚阳没有犹豫,更没贪恋这力量,先将还在疯狂吸收力量的青黑小鼎收了回来,然后将北堂寒夜揽近了自己,如同原本打算的那样,让两人的额头贴在了一起。


    继山洞之后,再一次,轰然一声,他全副精神、整个灵魂向着面前的人敞开。


    神魂交融的瞬间,楚倚阳将自己想留给他的信息推了过去,而比起先前更加汹涌的力量从缺口处冲了过来,令这一层的幻境从边缘开始,片片崩碎。


    下一瞬,像是溺水的人回到水面之上,楚倚阳深吸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而落入到下一层的北堂寒夜眼睛上蒙着的黑色布条也自动解开,在他坠落之时向着上方飞去。


    光明重新降临在他的眼中,新的幻境在他面前迅速地构成。


    前一刻还残留在他怀抱中的气息消失了,可是随着那股庞大的力量被传递过来的消息却留存在他的识海里。


    【一切皆为虚幻,尽可杀。】


    【如果遇到极端的险境,支撑住,我还会来。】


    ——被打上血契,在这么近的距离,只要北堂遇险,他就还会再次被拉过来。


    天穹闭合,白衣剑尊落回了地上,他的脚下踩着幻境里的土地,手中已经再次握住了自己的剑。


    站在原地,他抬起了手,抚过自己的唇,眼中浮现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水殿里,从镜中汹涌外流的光芒停了下来,环绕在殿中人周围的水流再一次恢复了平静。


    火殿,无边的战场上爆发的光芒散去,露出了其中的人影。


    原本站在皇后身后的大供奉垂着双手,衣服跟头发都被烧得焦黑,无比狼狈。看着远处再次出现的战旗,看到这些无穷无尽的敌人,他再次握紧了拳头,等待着下一战的开始。


    木殿,冲得最远的还是楚倚阳跟轩辕策。


    在他们背后有无数人新踏入这个战局,在机关中或是不断向前,或是折戟沉沙。


    山殿,晏寻带着他的蛇行走在块垒之中,眼前群山雄浑,皆是阵法,带着无尽的压迫。他路过倒下的无数人,每一个人都在试图破阵,可是每每推算一时就面色苍白,吐血不止。


    这里是最平静的,也是最压抑的。


    这些倒在地上的破阵者看着头顶不断流逝的时间,露出不甘之色。


    而向来不精于阵法,从头到尾也都不打算破阵的晏寻依然在向前走。


    他在等着,如果沙漏走完这一局破不了,会发生什么事情。


    ……


    木殿深处。


    楚倚阳一回来,身上的魔纹就迅速消退了下去。


    刚刚那样骤然被扯入幻境中,他并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因此回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沙漏。


    沙漏计时并不精准,不过他看了眼剩下的沙砾,并没有减少多少,时间应该没过去太久。


    同样的,系统对他的消失也没有察觉。


    楚倚阳问:“我刚刚入定的时候,这里发生什么事情没有?”


    系统答道:“没有,就是你身上突然冒出魔纹的时候,对面那小子睁眼看了你一下。”


    在他归来的瞬间,轩辕策同样从入定中清醒了。


    他看着楚倚阳,倒是有心想问他刚才身上为什么会冒出那样的纹路,可是见对面的人并没有要主动提的意思,于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合欢宗对他这样机缘巧合踏入修行之门,又继承的散修衣钵的人来说,实在很神秘。


    这样想着,轩辕策就见到对面的人伸出了右手,那只没有戴手套的莹白掌心上忽然冒出了一只青黑色的小鼎。


    小鼎在两人的注视下缓缓旋转,比起最初来到楚倚阳手上的时候灵动许多,也不再是个摆设了。


    楚倚阳心道,看来刚才在幻境里吸取的力量没白吸,这算是因祸得福?


    “它活跃了很多。”系统分析着这件来历不明的法宝,“你做了什么?”


    楚倚阳收拢了手掌,发着淡淡光芒的青黑色小鼎再次消失在他的掌心里:“不是我做了什么,你要问它做了什么。”


    他说完,抬头看向了坐在对面的轩辕策:“休息好了?”


    见他绝口不提方才的异状,似乎没有受到影响,轩辕策也没有提,只是一点头:“好了。”


    “那就走吧。”


    楚倚阳起了身,轩辕策可以明显感觉到他身上多了先前没有的紧迫感。


    他跟着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就见到楚倚阳望着面前的宫室,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地道:“后面的一半路程比起前面那一半来,怕不止难一倍,恐怕不是这么好闯。”


    轩辕策停下动作,同他一样看向了前方。


    金色的墨斗线还交织在面前的空间里,青年重新拿出了罗盘,忽然道:“如果前面遇到我解决不了的机关,你就不必管我,自己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安利一下基友的幻耽——《沙雕男友是外星alpha》by漫无踪影


    文案:


    外星alpha路星程的飞船故障,意外降落地球。


    由于腺体受损,路星程被他们星球的人叫做“残疾A”,他甚至都无法找到合适的omega。


    在地球,路星程喜地发现,在这个满地都是平凡beta的世界里,居然有和他契合的omega!


    路星程决定长居地球,追求他的omega!


    秦珩捡到一个外星人。


    那人奇奇怪怪,自称是alpha,而他是娇弱的omgea,让他要吃抑制剂,不然信息素泄露了,会很危险。


    而那些怼过来的药,秦珩检查了一下,都是维他命。


    秦珩拍戏累了,助理帮他按摩。


    路星程强烈抗议:“你不能碰他的脖子,omega最敏感的腺体就在脖子上,这是性骚扰。”


    秦珩:“……”


    助理:“……”


    这要求比毒唯还离谱。


    后来,路星程终于追到了秦珩——


    草,他一个alpha为什么会被地球“omega”标记了!


    PS 地球是现代背景,地球没有AB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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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章


    红衣公子看了他一眼, 没有说话,低头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手套。


    原本他还觉得可以慢慢来,看看设下这个通关游戏的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可是北堂寒夜出现在这里, 还在幻境里受到了威胁……那就不能再等了。


    北堂寒夜本来就不是被剧情善待的主角,在已知的剧情里,他可以不用担心他的死活,但是世界意识自主构建出来的剧情里, 情况就会变得很难说。


    金色的墨斗线光芒一闪, 穿着半旧武士袍的青年朝着推断出的安全路线冲去。


    楚倚阳也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在尖细的笑声出来的第一瞬间, 金色的傀儡丝就密布了整个空间,将它们牢牢束缚。


    小鬼拼命挣动,而这一次, 束缚它们的人却没有留手。


    嗤的一声, 傀儡丝上燃起了火焰,烧得这群鬼物青烟直冒,在刺耳的尖叫中消散。


    百年份的阴珠像雨点一样落下来, 楚倚阳冲过去的时候一伸手,就将这些灰色的珠子收入了掌中。


    两人按照原本的策略,一路摧枯拉朽、势如破竹,冲刺的速度比起前面二分之一的路程还要提升了一截。


    楚倚阳将收获的阴珠分了一部分给轩辕策, 对他说了此物的效用, 剩下的则先收了起来,打算回头见了晏寻就给他, 算是还他让出那枚令牌的情。


    “三分之二了。”


    再次通过一间宫室,楚倚阳看了一眼地图上的进度。


    果然如他所料, 后面出的小怪越来越强,刚刚经过的那个宫室,以他元婴后期的修为扛起来都有些吃力。


    最直观的,就是它们掉落的阴珠比之前大了一圈。


    轩辕策的喘息比他更重,小怪的实力增加,机关的难度也同样提高。


    方才定住机关的时候,他就感到自己的法宝要支撑不住了,在奔跑中,他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出口,心中隐隐有预感,跟身旁的人分别或许就是在这里。


    眼前猛地一亮,两人冲过宫室出口,踏入新的一关。


    察觉到有人的气息出现,室中的机关发出艰涩的声响,从墙壁、天花板跟地下同时冒了出来。


    轩辕策以手中的罗盘定好了方位,用微微颤抖的右手重复了同先前数十次一样的动作:“去!”


    得自散修师父的那方墨斗高速飞出,在空中曲折转向,牵出来金色的墨斗线将眼前的空间切割。


    咔咔数声,机关定住,手执罗盘的轩辕策却感到从墨斗线上传回的力量比之前都要强。


    金色的墨斗线在空气中绷直,脸色苍白的青年调动心力,低头想要用罗盘推演出安全路线。


    然而,空气中传来“嘣”的一声,不知是哪一根墨斗线断裂,令他的身体猛地一颤。


    随即,像是连锁反应,剩下的金色墨斗线一根接一根地断裂,原本被定住的机关再次动了起来!


    尖细的笑声这一次出现得前所未有的快,恶鬼的身影出现在空气中,朝着入口扑了过来。


    被这音波一震,加上法宝损坏,轩辕策差点吐出一口血。


    但他的心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压下了喉咙里的腥甜,收起手中的罗盘,手中多了一把剑。


    像是在战场上战到最后一兵一卒也倒下,只剩自己一人一样,他准备回归到最初的方式,靠自己手中的剑去战斗。


    明明没有披上铠甲却像化身金甲战神的青年站在原地,两手握着自己的剑,被战意洗刷得格外明亮的眼睛望着前方那些朝着这里冲来的恶鬼:“你先走,我来拖住它们。”


    没有等到那声干脆的“好”,轩辕策心中泛起了微微的疑惑,但却没有转头。


    两根被包裹在金丝手套中的修长手指从他身后伸了过来,夹住了他手中这把凡铁,把它轻轻推开。


    “合欢宗擅长机关阵法的人不多,有时候维护不过来。”楚倚阳绕到他面前,望着这些全力运转起来、仿佛要吃人的机关,还有狰狞恶鬼,有些没头没尾地道。


    看着面前的红衣青年,轩辕策面露疑惑。


    楚倚阳背对着他,再次调整了一下手套,“左右你在轩辕皇朝的身份尴尬,此间事了,不如来合欢宗当个客卿,比你一个人闷头修行好多了。”


    话音落下,红衣乌发就开始无风自动。


    站在他身后的轩辕策瞳孔微微收缩,楚倚阳身上的气势不断提升,从元婴提升到分神再到出窍,恢复到跌落之前的境界才停了下来。


    手上既然有了新的底牌,那就不在乎用一点。


    看着杀到面前的恶鬼,楚倚阳单手拎起轩辕策,带着金丝手套的左手只是简单地向前一推,飞来的恶鬼就被铺天盖地的金色傀儡丝切成了无数块。


    轩辕策双脚离地,只感到眼前一花,就被他带着瞬间穿过了无数机关。


    系统探路,手套定怪,哪怕手上再拎着一个人,红色的身影也如同一把尖刀,势不可挡地连闯数宫!


    风声在耳边呼啸,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模糊的色彩!


    别说是那些潜藏在宫室中的恶鬼,就是那些灵活的机关,也往往在他们冲过去之后才有反应。


    被这样单手拎着一冲到底,五官都被吹得要变形,轩辕策半点也想不明白前面的小心翼翼究竟有什么意义!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一道红色的流光出现在了机关尽头的大殿。


    光芒散去,重新露出了里面的身影。


    楚倚阳站定,被他拎在手中的轩辕策仍旧没有缓过神来,被他拽住才没有倒下。


    红衣公子垂下眼睛,内视悬浮在自己丹田中的青黑色小鼎,小鼎上依然萦绕着细细的水流,“辰星”二字光芒淡淡地发着光。


    这就是辰星鼎,是在青叶山城之下镇压着玄阴脉的、超越了天级法宝的存在。


    他的修为虽然没有恢复,但是凭借从幻境里汲取了足够的能量、被激活的辰星鼎,却能够暂时回到这个境界,甚至更高。


    “这就是这件法宝的威力?”系统问道。


    “不止。”楚倚阳松开了拎着轩辕策衣领的那只手,正要同它解释辰星鼎的真正作用,感到来自前方的视线。


    他猛地一抬头,就看到在木殿尽头出口的方向有一道修长的身影,戴着面具,正在看着自己。


    木殿以机关为主,不需要人操纵,不过会有人也不算奇怪。


    对方没有动作,只是在面具后审视着他,但楚倚阳眯起了眼睛,这张面具……


    “这面具——”


    系统同样认出了他。


    这是一个没有完结的世界,在已经完成的一百万字里,出场的角色众多,其中最神秘的就是在【魔域深渊】剧情开启之后,逐渐浮出水面的最大反派。


    没有人知道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也没有人知道他的魔功究竟师承何处,但在那些草蛇灰线的剧情里,他推波助澜,几乎是以一人之力推动了昆仑剑尊的堕落。


    在北堂入魔之后,这个隐藏在暗中的人更是将他做成了傀儡,哪怕狱修罗以自己的修为为代价给儿子重新灌顶,也没有洗去此人暗中留下的烙印。


    在北堂成为新任魔皇之后,这个戴着面具的人就操控着他,将四境三海搅得天翻地覆。


    明面上他是魔皇之下第一人,实际上他才是魔域的真正掌控者。


    尽管没人知道他究竟长什么样,但他所戴的这张面具,原著中却是反复进行了描写,独一无二,令楚倚阳印象深刻。


    因此一见他出现在这里,楚倚阳第一反应就是追上去。


    可是才踏出一步,那种要被传送的感觉就又出现了。


    楚倚阳停住了脚步,心中暗骂。


    对方停在原地又看了他片刻,然后转身消失在了木殿出口。


    ……


    脚下再次踩到地面,眼前变得清晰起来的时候,楚倚阳做第一件事就是问系统:“标记那家伙了吗?”


    “没有。”系统的答案意料中的让人失望,“资料不够,无法标记。”


    楚倚阳难得感到了无法掌控剧情的憋屈,忍不住在近旁的墙上拍了一掌。


    在他身旁,同样被从木殿里传送了出来的轩辕策看向四周,意识到他们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这是哪里?”


    他看向楚倚阳,问道,“刚刚那个是什么人?”


    楚倚阳已经迅速调节好心情,摇头道:“不知道。”


    在他们周围,还不断地有新的人影被移送到这座森罗殿入口处来。


    见问不出什么,轩辕策于是去查探了一番这个入口是什么情况,楚倚阳则抬起了头,熟门熟路地看向宫殿入口上方的标志。


    上面绘画的是一座山,光是看着就给人一种泰山压顶的沉重感,叫人喘不过气。


    而就在这时,所有人的识海中又同时多了两道消息——


    【木殿已通关。】


    【水殿已通关。】


    【剩余时间:一个时辰。】


    通关木殿的是楚倚阳跟轩辕策,跟他们前后脚堪破幻境、斩尽虚妄的应当就是北堂寒夜了。


    楚倚阳转身望去,却没有在新来到山殿的人当中见到北堂寒夜的身影,于是猜测他应当是被送到了火殿去。


    轩辕策已经查探了一番回来,神色有些严肃:“这里设下的是阵法,我不擅长这个。”


    “不管擅不擅长,总要先进去。”


    楚倚阳神色不变,走在了他前面。


    人在不知该怎么做的时候,一旦有人带头,后面的人就会自动跟上去。


    那些还在通关的过程中就被转移出来,送到了这里的人见他们两个朝着入口走去,于是也跟了上去。


    一入山殿,迎面而来的就是雄浑群山。


    而在群山之外的则是满地吐血、面色苍白、心有不甘的破阵者——


    作者有话要说:


    又快到月底了,不是想要加更嘛,把营养液留着,下个月头过期前来灌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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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章


    走在最前面的楚倚阳跟轩辕策并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


    这些破阵的修士只听到两殿被破, 却不知道是谁破了关,而且也不知是意外还是巧合,山殿外围竟然没有多少北境的修士。


    ——被轩辕皇朝异动吸引过来的, 并不仅仅是北境玄门。


    倒在地上的破阵者见到这些新出现在山殿里的修士, 看他们状态不错,就猜到他们应该是从那两殿被挪过来的,忍不住纷纷想道:“这运气可真好。”


    前面也有从别处被挪过来的失败者入殿,在交谈中, 山殿里的人也大致知道了另外三殿的情况。


    在他们看来, 木殿可以投机取巧,水殿只要道心坚定, 火殿更是凭蛮力就能闯过去,只有山殿,破不了就是破不了。


    轩辕策没了墨斗, 还有罗盘, 一进来他就开始按照自己所学来推演破阵。


    不用楚倚阳嘱咐,系统也自动开始分析阵法。


    朝周围看了一圈,果然没再见到刚才那个面具人, 但也没有找到眼熟的修士,楚倚阳于是打算自己去四处看看。


    只不过刚迈出一步,面前的山水画皮就像是被人从里面掀起了一角,在他眼前晃动了一下, 令楚倚阳停住脚步。


    下一刻, 晏寻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那里。


    青衣魔修见了他,深邃的桃花眼微微一亮, 唇边露出情人般的温柔笑容,朝他走了过来。


    “来了。”


    “又出来了。”


    地上的破阵者看到晏寻施施然地从阵法里出来, 脸上的神情都有些微妙。


    所有进去破过阵的人都灰头土脸,只有他最光鲜亮丽,明明旁人进去了就很难再出来,唯有这个看不出深浅的青衣男子,虽然破不了阵,但这个阵法也像是奈何不了他。


    阵法入口到这里不过数十步,转眼间晏寻就来到了楚倚阳面前。


    看到一旁低头在用罗盘推演的轩辕策,青衣魔修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下。


    他看得清楚,这人明显是跟楚倚阳一起进来的,没想到他们俩竟然分到了一块。


    而且从轩辕策那里搜来的手套就戴在楚倚阳手上,两人还能相安无事,也是有些奇怪。


    晏寻收回目光,看向楚倚阳,一开口便问:“破的什么殿?”


    楚倚阳没有隐瞒,回答了他:“木殿。”然后用那双颜色较常人浅淡的眼眸看了晏寻片刻,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通了关过来的。”


    “很简单。”晏寻微微一笑,这第一局是热身,是用来耍皇城中的所有人玩,因此哪怕在四个殿里失败了,也没有性命危险,只会被转移到新的森罗殿去。


    “你跟他看起来都精神完足。”晏寻先朝轩辕策点了点头,又站在楚倚阳面前,以目光指了指其他人,“要是失败者,或是中途被转移出来,哪有这么安定?”


    楚倚阳一哂,算是接受了他这个答案,然后把在木殿里搜集的阴珠给了他:“给。”


    山殿里设下的是阵法,里面多半遇不到什么小鬼,晏寻就算在里面晃悠了两个时辰,也不会有什么收获。


    见到这些数量跟年份都十分可观的阴珠,晏寻眸光微动,然后才欣然笑纳:“多谢了。”


    楚倚阳听到嘶嘶的声音,垂目看到黑色小蛇盘在他的手腕上探出了头,又缩回去。


    晏寻跟他分享了一些自己所掌握的信息。


    听到两人的交谈,冒着冷汗结束了推演的轩辕策抬起头,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与自己想象的有些不同。


    等楚倚阳跟晏寻把彼此知道的事情都交流完之后,分析过阵法的轩辕策才开口道:“这里的阵法不是三个时辰能掌握的。”


    一开始设立这关的人,根本就没想让他们通过。


    青年收起罗盘,有些可惜地道,“要是大供奉在这里的话,或许还有机会……”


    楚倚阳听到这话,头微微侧过一个角度看他,眼角一挑,右耳上排列成北斗七星的金色耳钉反射出光芒:“既是如此,他就不可能在这里了。”


    说完,他调转目光,重新看向前方。


    要是放了北堂或者晏寻去火殿,放大供奉来山殿,眼下这两殿多半已经被打通了,就是把自己扔去木殿,多半也是个意外,没想到能对口。


    现在北堂寒夜去了火殿,一个时辰内出来应该没有问题。


    楚倚阳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红衣一动,就要抬脚向前去。


    不远处,一个刚刚打坐缓过来的老人见他算都不算就要往里走,连忙劝阻道:“年轻人,你不要胡来,不懂阵法就这样进去,会被困住的!”


    像晏寻那样能在阵法中随意进出的异类只有一个,更多的是进去之后就被困在里面出不来的人。


    而他们这些人懂得一些阵法,意识到不对的时候还能够退出来,却也不免心神受创。


    老人说着又咳嗽起来,目光看向晏寻。


    一开始他们看晏寻跟没事人一样,还以为他能够破阵,可后来见大阵没有丝毫变化,就猜测应该是此人的修为境界远远朝过了外围阵法的限制,才能这样自由来去。


    但这个漂亮的红衣公子怎么看,修为都只有元婴期,没有这样来去自如的能力,只会受伤。


    只是他劝过之后,这个看上去就如同燃烧的美人灯一样耀眼夺目的年轻公子却没有停下脚步,依然向前走去,只是在路过自己身旁时轻飘飘地留下了一句“多谢”。


    “唉——”觉得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这好心的散修还想伸手再多劝一句,结果一抬手就感到自己掌心里多了什么。


    老人张开手掌一看,见到手中多出的是一只药瓶,拔开瓶塞,里面异香扑鼻,俨然是一颗上好的疗伤丹药,而赠药的人已经头也不回地入了阵。


    老人愣了愣,见那个跟他一起来的英俊青年从面前走过,对自己笑了笑:“前辈不必担心,我觉得他能破阵。”


    尽管这信心显得很没有来由,但轩辕策却是真心觉得除了大供奉之外,楚倚阳可能是唯一一个能破阵的人。


    所以他跟了上去,跟得毫不犹豫。


    而在众人眼中深不可测的晏寻则走得慢一些,像是不怕跟不上。


    外围这些失败的破阵者看着这个几次走进阵法,又安然走出来的离谱存在,见他在入口停住了脚步,侧过身来对着他们微微一笑:“我也这么觉得。”


    三人的身影消失在阵法外围,倒在地上的破阵者安静了片刻,心中浮现出了奇怪的感觉。


    一方面觉得他们是自讨苦吃,可另一方面又觉得,万一破了呢?


    楚倚阳入阵没多久,就感到身后的两人跟上来了。


    他没有开口,左右这里又不限人数,一起走,不分开,起码后面要是来不及,局势起了变化,还能第一时间聚集力量。


    山殿的阵法考的不是破坏力,而是领悟。


    在有限的时间内学会阵法,然后用学到的东西去解决面前拦路的难题,一路学,一路破解,注重的是天赋跟计算。


    在楚倚阳的视野里,白色的数据流如同从九天之上落下的银河,数据分析快得人眼几乎不能捕捉。他在行走之间,只能从其中抓到一鳞半爪的公式,升级后的系统强大的计算能力终于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跟在他身后的轩辕策跟晏寻就见到他从头到尾没有计算,也没有停顿,只是向前走。


    而面前这些巍峨群山在旁人眼中顽固无比,在他面前却像画布一样活了过来,缓缓分开,为他让出一条路。


    红衣如火,行走在青山间,像是要将此间的块垒完全烧去。


    可惜,晏寻心中再一次浮现出了这样的情绪,可惜没有了金铃声。若是金铃犹在,面前这幅画面又会是何等动人的光景?


    在一人一系统的单独交流频道里,楚倚阳看着阵法解构,感慨了一声:“一百二十道题,一个时辰,就是公务员考试也不过如此。”


    系统忙着计算,没有理他,楚倚阳于是不再骚扰它,而是又再想起了那个面具人。


    想到徐妄都能在青叶山城来抢自己的车驾,北堂的这个宿敌会提早这么多出现也不奇怪。


    先前在木殿,他被扯进幻境,肯定就是因为此人。


    他在水殿做了手脚,血契判定北堂会有危险,才把自己拉了过去。


    “眼下有了辰星鼎,下次再见到那人,他就没那么容易逃走了。”楚倚阳在心中思忖,顺带给系统说明了一番辰星鼎的作用。


    这个青黑色小鼎属水,跟应劫心的功法属性不合,所以在青叶秘境的时候,楚倚阳才会一点修为都用不出来。在激活之前,它只会拖后腿,但是被激活之后情况就不一样了。


    它的作用跟徐妄的功法有点相似。


    从阴阳翻覆眼向幽冥坠落的时候,徐妄向着十年后的他自己借了光阴,将修为还是外貌都提升到了那时的状态。


    “而辰星鼎则可以预见到持有它的人此生在修行一途上,究竟能够达到怎样的境界,并且吸取了足够的能量之后,可以立刻将持有人的境界提升到那个高度。”


    像楚倚阳在辰星鼎被激活的瞬间,便知道自己这个身躯可以修行到大乘期圆满的境界,而且只要他想,立刻就能体验到成为大乘期修士是什么感觉。


    但眼下辰星鼎吸收的能量并不算太多,杀鸡也不需要用牛刀,他便只是将自己的境界短暂地提升回了出窍前期,一离开木殿就立刻恢复成原本的修为。


    视野当中的数据流波动了一下,系统默默把辰星鼎的信息归档,对楚倚阳说道:“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是你弟弟创造出来的,想知道面具底下是谁,最快的办法还是直接问他。”


    “我倒是想,可你看他现在记得什么?”楚倚阳哂道,“连我都不认得,最好乖乖地待在瑶池,别来添乱。”说完,就看到前方倒着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顿时神色微变,加快脚步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个更贴剧情的文名,不过堕落黑化全都不能用,就编了个新词(


    徐.小黑猫.妄:莫名其妙加入了这个家.jpg-


    此刻,察觉到想见的人就在皇都,北堂已经开始排查遇见的每一个人了。


    第一个撞枪口的宁少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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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章


    哪怕隔得这么远, 也可以看清倒在地上的是一个少女。


    她身穿白色衣裙,乌黑的发丝逶迤在地上,因为强行破解阵法而心神受创, 身旁的草叶被她吐出的鲜血染成红色。


    晏寻脚下一顿, 这怎么看都只是北境寻常宗门的普通弟子,但是能够令金铃公子这样被牵动,又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走。”轩辕策正在犹豫该不该过去的时候,身后的青衣魔修已经超过了他, “过去看看。”


    看着他的背影, 轩辕策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来到昏迷的人面前, 楚倚阳蹲了下来,伸手拂开了挡在少女脸侧的乌黑发丝。


    他的目光落在这张熟悉的脸上,果然是傅月舒。


    北境玄门各派都来了皇都, 天山剑派自然也不可能落后。而自己身受重伤, 境界倒退,可能再也无法回到从前的境界,身为“自己”的未婚妻, 她在门中自然也不可能好过。


    在这种地方落单,实在是太正常了。


    他看着在昏迷中也蹙着眉头,仿佛在承受着痛苦,再铁石心肠的人看了也要为她牵动的清丽少女, 想到在自己来之前, 晏寻就已经在阵法中走了不知几个来回,没有遇上她, 再因为这个世界的意志而发展出新的剧情,都算得上是给自己面子了。


    探查傅月舒的伤势间, 晏寻跟轩辕策已经来到了面前。


    只见在外人面前从来都是高傲疏离、没有什么温和耐心可言的红衣公子,难得温柔地把倒在地上的人半抱在怀中,喂了她一颗疗伤圣药。


    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晏寻只觉得这女子对他来说,果然不同。


    这样想着,他便朝楚倚阳怀中昏迷的少女看了一眼,见她的容貌确实清丽如雪,只是跟抱着她的红衣公子比起来,还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并不知道晏寻此刻在想什么,将药喂下去之后,楚倚阳又以右手抵着少女的后心,将自己的灵力输送进去,助她化开药力。


    在三人的注视下,傅月舒的睫毛颤了颤,闷闷地咳嗽一声,然后睁开了眼睛。


    眼中映入的第一抹颜色,就是耀眼的红。


    傅月舒愣了一下,听见熟悉的清冷嗓音在耳边响起:“醒了?”


    “应……师兄?”


    她等了片刻,模糊的视野才变得清晰起来,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跟他眸色浅淡的眼睛,心中立刻生出了安定感,随即意识到自己还待在他的怀中,连忙坐了起来。


    楚倚阳放开了她,望着她恢复红润的脸,问道:“感觉如何?为何这里只有你一个人?”


    傅月舒感应了一下自己的伤势,确定已经无碍,于是看向楚倚阳:“多谢应师兄,我已经没有大碍了,我——”


    她看到站在一旁的晏寻跟轩辕策,说话的声音一顿,猜到他们是跟楚倚阳一起入阵的人。


    楚倚阳伸手托住了少女的手臂,扶她起身,听她在短暂的停顿后,继续说了下去,“我本来是跟师父和几位师姐一起来的皇都,只不过在钟声响起,踏出客栈以后就失散了。”


    她被传送到了这里,只能试着破解面前的阵法,却被山殿的阵意所伤,倒在了这里。


    知她没有经历其他的波折,楚倚阳稍稍安心,原本想问她在皇都还见过其他熟悉的人没有,在旁站着的晏寻就开口道:“这位姑娘是?”


    听到这如同三月春风,又如情人低语的缱绻嗓音,傅月舒抬眼朝他看去,感到整个人都撞进了青衣魔修那双不笑时也含情脉脉的桃花眼里。


    她本能地觉得此人不是正道,于是又微微蹙眉,避开了和他的对视。


    晏寻挑眉,再待说什么,就见楚倚阳向前走了半步,将这个清丽佳人挡在了身后,冷淡的眸光中含了几分警告之意:“她是我的未婚道侣。”


    先前他截断了晏寻跟她在青叶山城相遇的剧情,现在傅月舒没有认识晏寻,也就没有跟他生出情愫,跟应劫心的婚约也就没有被取消。


    只不过……楚倚阳微微皱了皱眉,想到北堂寒夜,又想到降生在瑶池的弟弟,剧情变化得这么厉害,婚约存续与否也不那么重要了。


    他不可能留在这个世界,也不可能跟傅月舒在一起,之后还是应该找个机会解除了两人之间的婚约,不要耽误了她的人生。


    尽管如此,风流如晏寻也绝不是一个好人选。


    见到楚倚阳身上明显的戒备,晏寻一点也不陌生,他全不在意,只对傅月舒微笑:“原来是天山剑派的傅姑娘。”


    在楚倚阳身后,傅月舒微微点头,算是和他见过了礼。


    没了血池相遇那样的环境,青衣魔修对她似乎是真的没有太多的兴趣,很快将目光从她身上收了回来。楚倚阳见他看向了自己,明明薄唇未动,声音却在自己耳边响起:“你我也算是朋友了,我怎么会对你的未婚妻动别的心思?”


    何况已经有他这样绝顶、又像是笼罩在迷雾中的美人在前,吸引足了他的注意力,旁人又如何还能够入他的眼?


    “没有最好。”


    楚倚阳用了跟他一样的手段将声音传了回去,然后也不再戒备,只将想要招揽进合欢宗的轩辕策介绍给了傅月舒。听她说完木殿深处可能还有什么人,四人便继续结伴前行,准备收拢沿途的北境玄门的修士。


    如傅月舒所言,他们再朝着阵法深处走去,果然见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


    其中不少都是在青叶山城中一起闯过血河大阵的人,当初那个带队想要突入到血河大阵中心去破阵的中年文士也在其中。


    他走得最远,而且难能可贵的保持着清醒,不过也吐了好几回血。


    等遇到楚倚阳一行人,见他这样没有罗盘,不必推算,只是一直往前,阵法就如同被驯服的猛兽一样在他们面前一路开启,他看楚倚阳的目光越发的敬佩。


    “当日去血河大阵中破阵的人果然是他。”


    走在队伍当中,他擦着嘴角的血,跟身旁重聚的同伴感慨,已经不敢再去触碰面前的阵法。


    当日,血河大阵破了以后,没有见到金铃公子从里面出来,城中修士还有了别的声音,质疑应劫心是不是真的进去了,现在都该被打脸。


    那些跟中年文士一起进来破阵的修士跟他一样,都被折服,看着走在最前面破阵的红色身影,只感慨自己不争气:“若是你我争气一些,也不用总是靠金铃公子来带我们闯出困境了。”


    “哎,刚来皇都的时候,老徐就说撞见这么多熟人,感觉像是回到了青叶山城,这家伙还真是没有说错。”


    不过他们运气好,被困在阵法里,让金铃公子给救了,老徐他们就不知怎么样了。


    ……


    火殿。


    残阳如血,仿佛广阔无边的荒原上,几个狼狈的修士聚集在一起,其中一个手执罗盘的阵师胡子都被烧掉了一半,维持着战阵的灵力,感到脚下地面传来的震动,看着自烟尘中出现的恶鬼军队,大喊一声:“他们又来了!”


    “妈的……”守在最前面、手持金环大砍刀的一个虬须壮汉骂了一声,“有完没完了?!”


    荒原之上,分隔甚远的各处修士聚集点都在发生着同样的战斗,杀死一批恶鬼军队,等再过一阵,就又会有同样的一批出现。


    无穷无尽,不知疲惫,仿佛只要自身在这片荒原上,这些眼眶中燃烧着红火的恶鬼军队就永远也杀不死。


    他们想要前进不可能,想要重聚更是艰难,重新整装朝着这里发起冲锋的恶鬼军团脚步如同军鼓,而在荒原之上不知何处有激越的笛声冲天而起,也同样点燃了修士的灵力。


    他们身上腾起战意:“杀——”


    “杀——!”


    笛声响起之处,剑光如同寒星,撕破四野。


    宁少游身上的衣袍不复整洁,周身灵力被催动到极致,一剑横扫八方,将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的恶鬼军队都扫飞出去。


    而站在他身后、用尽灵力吹奏破阵曲的宗默也是灰头土脸,身上的蓝色锦衣不再光鲜。


    见到好友的身影在这些聚拢过来的恶鬼军团中穿梭,化作银色流光,将他们挡在距离自己十尺之外,宗默暂停了吹奏,用累得已经抽搐起来的嘴骂道:“有完没完?为什么来得这么多?!”


    横飞的剑光、枯骨与烟尘中,宁少游的声音也失去了往日的镇定,带上了几分焦躁:“你说话就说话,停下来干嘛?!”


    他已经出了那么多剑,迎战了那么多波恶鬼,现在身体疲惫,灵力也要运转不动了。


    宗默的笛声一停下来,他的剑招立刻出现了迟滞。


    要说话当然就只能停下吹奏,谁能做到一边说话一边吹笛子?!


    平生第一次,宗默后悔起自己怎么选了笛子做法宝,像瑶池少主一样选把琴多好。


    但他还是再次吹奏起来,笛声一起,宁少游的攻势就再一次变得凌厉流畅。


    只不过两人都知道,后面来的恶鬼军团只会越来越多,迟早会超过他们所能负荷的限度,只能指望有强援到来或者有人通关了火殿。


    可是,谁会来呢?


    天琴宗少主有些破罐子破摔地想道:“谁要是能救我,我管他叫爹都行。”


    就在两人都战到绝望之时,一道强横的、无可匹敌的剑光从天而降,劈得整座荒原都震颤起来!


    无边的荒原之上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裂痕,长达数丈,深不见底,沿途的恶鬼军团闪避不及全都掉了进去,要不是宁少游反应迅速,拽了宗默御剑而起,现在两个人也掉下去了。


    烟尘四起,他们悬停在荒原上空,看着在裂缝边缘蔓延的冰霜,意识到这是谁来了,心中纷纷浮现出了一线希望。


    下一刻,一道剑光从极远处来到了他们面前,看着白衣剑尊那双仿佛浸透了昆仑巅上风雪的眼睛,两人第一次由衷地感到——见到他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


    宗默: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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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章


    荒原上, 烟尘缓缓散开,原本赤红色的大地上多了一道白色裂痕,犹如在森罗殿背后的操控者脸上留下的一记剑伤。


    如此强大的气息降临, 四野肃清, 那些被围攻得疲于应对的修士在短暂的怔忪之后,都狂喜地朝着这边聚拢了过来。


    宗默跟宁少游见北堂寒夜一抖剑上冰霜,将乾坤剑归鞘。


    在火殿的荒原上,他依旧如同一匹独狼, 没有打算跟他们说话。


    但不知为何, 他那双形状优美的眼睛在宁少游身上掠过,打算离去的动作又停了下来。


    见状, 清楚知道只有抱住北堂寒夜大腿才有活路的宗默心中一喜。


    不管三七二十一,他立刻推开了好友的手,自己飞了起来:“没想到在这里见到剑尊, 实在是太好了!”


    哪怕在青叶山城血战一夜, 也没有现在这么狼狈的天琴宗少主凑到了比他亲爹更亲的白衣剑尊面前,唏嘘地道,“要不是刚刚剑尊出手及时, 我们就死定了。”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北堂寒夜却没有看他。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宁少游身上。


    明阳剑派首徒被看得有些紧张,原本就冷肃的俊颜变得更加肃然。


    被忽略的宗默也转头朝着好友看去,就听北堂寒夜的声音沉沉地响起:“你身上的气息是怎么回事?”


    下方, 那些被传送到火殿、经历了无数场厮杀的修士已经聚拢了过来, 仰头看着天上三人。


    宁少游闻言,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 北堂寒夜凌立在半空中,等待着他的答案。


    在他身上, 北堂寒夜感应到了熟悉的鬼气。


    从破妄而出,他就知道,自己想见的人必定就在皇城之中。


    在山洞时,他是少年的模样,身上有着暴动的妖力,跟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妖气。


    这一次他出现在幻境里,已经变了模样,身上的气息也变作了森然鬼气。


    他既然想见他、想要找到他,那么只要在这些修士中去找,找到他们哪一个身上有相似的气息,便有可能是他。


    至于见到他之后要怎么样,北堂寒夜并不知道。


    师祖的训诫言犹在耳,修习杀戮道不能动情,但他已经动心,这便是事实,无法改变。


    或许只有找到了人,才能知道答案。


    荒原上的情况时刻在改变,下方聚集的修士不知道他们在上面做什么,只是在警戒着周围。


    而北堂寒夜向来不缺乏等待的耐性,何况自有记忆来,让他有这般执念的就只有一个人。


    宗宁二人一起冥思苦想,宁少游身上有什么东西能够引起北堂寒夜的注意。


    宗默拿着笛子挠了挠头,然后脑海中灵光一现,立刻转身对北堂寒夜高声道:“我知道了,是那个!”


    他说着从怀里取出了一块令牌,宁少游见到这块令牌,也露出了恍然神色。


    “剑尊你看。”


    迎着北堂寒夜的目光,宗默在这块有着山石标志的令牌上输入了灵力,然后跟宁少游一样,他身上的气息也是骤然一变,从原本鲜活的人气变成了阴森的鬼气。


    “就是这块令牌。”宁少游也拿出了此物,对北堂寒夜说道,“这是从明阳剑派下辖的城池外得到的东西,只要注入灵力就可以改变气息。”


    他先前一直用它改变气息,就是为了混入这些源源不断的恶鬼军团之中,混淆它们的认知,伪装成它们当中的一员,好增加偷袭成功的概率。


    此刻为了演示,宁少游将令牌中的灵力撤了回来,他身上那股跟活人不同的鬼气顿时消失了。


    他抬起头,见白衣剑尊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到宗默身上,看得两人心里打鼓——


    不是已经说清楚了身上鬼气的来由,为何剑尊看他们的眼神还是有些不对?


    麻烦,看着这两块森罗四殿的印记、可以改变气息的令牌,北堂寒夜知道自己所要排查的范围再次扩大了,此间显然不止一人手上有可以化身恶鬼的东西。


    而且无论是宁少游还是宗默,他们手持不同的令牌,变化出来的气息却没有什么差别。


    但是,北堂寒夜眸光一扫,落在宁少游的手上。


    明阳剑派首徒的右手食指上戴着指环,那是他们门派首席大弟子的印信。


    在镜花水月的幻境里,曾经捧住自己的脸将唇重叠上来的人,他的手上是没有指环的。


    而且……北堂寒夜的目光在宁少游紧抿的唇上掠过,明阳剑派首徒的唇偏薄,跟幻境中的人不一样。


    对方仿佛什么线索都没有留下,但是越是回想,就越能够想起与别人不同的细节。


    这两处都不符合的前提下,北堂寒夜先排除了宁少游,看向了宗默。


    他一移开目光,宁少游就整个人放松了下来,感到自己背后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了冷汗。


    被渡劫期的剑尊这样看,比在恶鬼军团中冲锋压力还要大。


    不过……明阳剑派首徒怀疑着自己刚刚看到的事——


    剑尊刚才是不是在看我的嘴唇?


    相比起他的不自在,宗默就不同了。


    一感觉到白衣剑尊看向自己,目光中似乎带有目的不明的靠近信号,天琴宗少主立刻像亲人的小狗一样,摇着尾巴贴了上去:“剑尊。”


    跟宁少游比起来,他的手上干净,没有任何的饰品。


    能言善道还自来熟的天琴宗少主更有着一双漂亮的唇,哪怕不在微笑的时候,嘴角也翘着。


    他不在意自己被如何审视,心思已经从“抱紧北堂剑尊的大腿从这里出去”跳到了“抱紧北堂剑尊的大腿,从北境的二级宗门跃迁到北境第三大宗门”。


    “北境第二”这个位置是合欢宗的,他当然相信楚倚阳还有一飞冲天之日。


    第二不敢想,但是第三没问题。


    天琴宗在这个位置上已经待了够久了,也积累了足够的实力,而面前的剑尊新上位,也要有一些他自己的追随者。


    只要把握机会,抱住了他的大腿,这样天琴宗上位指日可待!


    等他上去了,当然也不会忘了提携少游的明阳剑派。


    少游光练剑,不懂得变通,还是要靠自己来给他打好关系。以后天琴宗做北境第三,明阳剑派就坐北境第四,共同进退。


    宗默想着,脸上已经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他两眼亮晶晶地望着自己准备追随的人,就差开口催促白衣剑尊快问自己话。


    北堂寒夜本就打算用问话来拉近距离,制造机会审视,因此便顺着宗默的期待开口问道:“你们进来多久了?打退了几波进攻?其他人呢?你们一直在一起吗?”


    他在镜花水月的第一层待的时间并不短,如果要找的人就在面前,那必然是要落单的。


    他们没有落单的话,就可以一起排除。


    他的话音落下,宗默便立刻回答道:“我们是跟各自的门人一起进来的,只不过中间分开了,然后再遇上,已经进来了两个多时辰,打退了多少波敌人不记得了。”


    说着,他还看了一眼宁少游,从他那里征询答案,见好友点头之后才转过头来,不等北堂寒夜再问细节,就一股脑将进来之后的经历告诉了他。


    对好友的话唠,宁少游已经习惯了,只在旁默不作声地看。


    而北堂寒夜看着说个不停的宗默,虽然他符合了所有的条件,但是他话太多了,自己想要找的人没有那么多话,甚至是有些疏离的。


    无论是在秘境的山洞里,还是在刚才的幻境里,两个人贴得最近的时候,要么是他妖力失控,要么是自己身处危险。


    更何况他留书说过,希望秘境里发生的事就留在秘境里,哪怕是在外面的世界重遇,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主动亲近。


    天上,宗默说着说着就没声了。


    面前的人看起来像是在盯着他,可他却有种感觉,对方完全没有在看自己。


    宗默后知后觉地想起了跟面前这位同批的那些剑子们,全都没有长成的机会,都死在了他的杀戮之剑下。


    这位确实是强盛的领袖,但靠近他也同样很危险。


    “剑尊。”


    正在不知该如何打破僵局之时,他听到身后的好友声音响起,感到他把自己往后拉去,若有若无地挡在了自己面前。


    在那双眼睛看过来的时候,宁少游感到自己整个人都像是被浸在冰水中,但他仍旧轻声说了下去,“不知剑尊想要查探何事,但仅凭我二人知道得有限,下面已经聚集过来了进入火殿的修士,在荒原上还有更多,我想不妨一路过去,把他们聚集到一起,或许剑尊就能知道想要的消息。”


    ……


    宁少游做出提议的时候,吊着一口气,但幸好北堂寒夜接受了他的提议。


    于是此刻,游散在无尽荒原上的修士被聚集了起来,跟随着前方的白色身影,犹如一把冰霜凝成的剑,朝着荒原深处走去。


    在他们所过之处,强横至极的剑意将恶鬼军团扫荡,往往还没有成型的时候就已经被摧毁。


    所有被聚拢过来的人都感到了庆幸,而作为最早更在北堂寒夜身边,没有被他驱逐,反而聚拢起了一整个队伍的宗默跟宁少游则一直在暗中观察着。


    北堂寒夜并不在意荒原上这些修士的生死。


    队伍中有很多年轻修士,有男有女,但他的目光只停留在年轻的男修身上。


    哪怕队伍中被救下的女弟子我见犹怜,用充满期待的目光看着他——被冠绝四境、郎艳独绝的剑尊所救,恐怕没有一个人能够不对他动心——他也根本不多看一眼。


    宗宁二人看了一路,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宁少游:“剑尊在找人。”


    而且找的是一个年轻男子。


    宗默点头:“我也这么觉得。不过是谁这么不要命?好像欠了他很多钱。”


    宁少游:“……”


    看着遇上北堂寒夜之后、有了队伍,就再次容光焕发起来,现在甚至还有功夫扇扇子的好友,宁少游只觉得难怪莹莹对他也没有留恋。


    ——明明自诩风流,却看不出别人是欠钱还是欠情。


    宁少游调转目光,继续盯着那个白色的身影,心中想道:“这个状态,挺像北境之外那些年轻俊杰被合欢宗弟子抛下后,不明真相地来找她们。”


    但是一般合欢宗弟子哪有这胆子搞到剑尊头上,而且他看的还是男子,难不成……


    宁少游眼前浮现出了熟悉的红色身影,随即摇了摇头,推翻了这个想法。


    怎么可能,大家都那么熟了,怎么会认不出来。


    而且应兄已经有契合的道侣了,没有这样做的必要,不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饿了,救命,我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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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章


    荒原, 群山。


    两支队伍同时向着尽头进发。


    北堂寒夜不知道自己要找的人,正在另一座森罗殿里做着跟他一样的事,楚倚阳也不知道北堂寒夜已经借着自己留下的痕迹开始抽丝剥茧, 在修士中寻找他了。


    他看了一眼沙漏里剩下的时间, 这第一局从戌时二刻开始,如今已经过了丑时,换算成现代的时间,沙漏将在凌晨两点走到尽头。


    剩下破局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皇宫深处, 帝王寝宫之中帘幕低垂, 烛火闪烁。


    窗外狂风大作,晃动树影, 躺在床榻上深陷昏迷之中的帝王不断呓语,脸上带着痛苦之色。


    手持宝剑守在床榻前的太子坐在椅子上警惕着四周,不时回头看向痛苦不已的父皇, 眉宇间闪过一丝忧色。


    在皇城异变的瞬间, 剑尊跟大供奉都先后踏出了宫殿,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而皇城中的其他供奉也都不见踪影。


    整个轩辕皇朝的宫城可以说是处在建国以来守卫最薄弱的时刻, 虽然寝宫外有着身着铠甲的禁卫,但太子此刻的底气都来源于手中这把剑。


    铿然一声,宝剑出鞘,黑暗中闪过一泓寒光。


    太子伸手在剑身上拂过, 这是仿照先祖轩辕帝的轩辕剑锻造的仿品, 虽然没有那把超越了天级法宝的人皇之剑的神,但其中却有先祖的一滴血, 握在手中,就感到与整座皇城的大阵相连, 自脚下源源不断地生出暖意。


    传说中那把人皇之剑拿在手里,只要是站在大地上,就能得到浩瀚不绝的力量,无论与谁争战都能够所向披靡。


    太子看着这把剑,只是仿品都能够有这样的力量,若是真正的轩辕剑握在手中,在这样的时间里定能够驱逐黑暗,守护皇城。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剑归于鞘中。


    可惜真正的轩辕剑已经随着先祖离世,不见踪影,母后原本想在这里与他一起守着父皇,但是被他劝开了。太子坐在座位中,抬眼看向夜空,见到神庙上空快要走到底的沙漏虚影。


    皇都四角升起的鬼殿阴山已经破了两座,城中的百姓也都躲在自家的房屋里,紧闭门户不敢出来,在大街上游荡的只有眼神空洞、毫无神志的鬼魂,只要另外两座森罗殿能够被破,那今夜就没事了。


    太子单手拄着剑,大马金刀地跨坐在椅子上,大供奉已经去了破阵,他对轩辕皇朝的第一高手有信心,而且北堂剑尊也在,不会有问题。再加上他还通知了身在瑶池的姑母,来自瑶池的强援肯定也在路上了。


    不管这些魑魅魍魉想在皇都做什么,有昆仑之主跟瑶池里应外合,定然能够打破他们的阴谋。


    正想着,太子就听到从皇宫正南的方向传来的一声破碎声响。


    同前面两殿被破一样,又有一处森罗殿被攻破了!


    “报——”店外响起禁卫的声音,一路小跑,身上甲胄摩擦,由远及,来到殿门之外跪下,对着太子并报道,“恭贺殿下,火殿已破!”


    太子动容道:“好!”


    森罗四殿已破三殿,现在就只剩下西边的山殿了,却不知道山殿之中把持大局的是剑尊还是大供奉。


    眼看着沙漏将要走到底,他握剑的手也颤抖了起来。


    山殿,最后一重峰峦前。


    所有人识海中都浮现出了火殿被破的消息,令他们心中一喜。


    火殿被破,那他们这里就是最后一点了。


    块垒大阵的最后一重,群峰的威压已经重到让他们闭着眼睛也喘不过气来。


    所有人都离那高不可攀的山岳极远,重叠的峰峦之下,唯一站立的就只有那个红色的身影。


    他已经带着他们走到了这里,近乎神迹地破开了前面的所有阵法。眼前就是群山的最后一重,也是最难的一阵,如果能破开,今夜的噩梦就要结束了。


    但是,所有人一看沙漏,给他们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


    众人在此刻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悬着一颗心想道,能不能过呢?


    楚倚阳的视野中系统的计算数据已经叠成了洪流,密密麻麻,几乎看不见前面群山的景色。


    右下角的读秒在一点一点地走向终结,而系统的计算也在一点一点地逼近最终结果。


    本来应该承受最大的压力的人此刻心情却不像其他人想的那样沉重。


    这无数世界的修仙阵法,他经过无数次的验证,都是算法。人力所能计算出来的东西,换人来或许力不能及,但是带上穿书局科技结晶的系统,绝对不会有问题。


    皇城之中,皇宫深处,火殿之外,千家万户。


    所有能够看到天上明月的地方,无论是刚离开森罗殿的修士,还是一直藏在建筑中的凡人,都在看着天上沙漏的倒数。


    最后三粒,最后两粒,最后一粒……


    就在沙漏上方的最后一粒沙要通过细长的瓶颈落入下方的时候,楚倚阳面前的数据流猛地坍塌收缩,他的眼中泛起了淡淡的白光。


    “破了……要破了!”


    站在远处的众人看着逐渐失去威势,同前面所有的关卡一样,要化作山水画皮在他们面前缓缓掀开的厚重群峰,全都忍不住面露惊喜。


    然而就在这时,天地间响起了一声激烈琴音,仿佛一把利剑撕开天幕。


    受到这琴音的影响,原本正在破开的大阵扭曲了一下,楚倚阳眼中的光芒也瞬间散去。


    “破阵曲……”


    这是众人在继任大典之前听过的瑶池破阵曲,与瑶池队伍演奏的曲调相同,但是节奏却完全不一样。


    只是一人弹奏,琴音便响彻天际,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撕裂!


    大阵乱了起来,整个世界都曲折波动了起来。


    天地失去了平衡,一切被扰乱,系统的计算硬生生地卡在最后一点,就像是在青叶山城的时候,血池下的通道打开时那样,要陷入混乱。


    皇都之外,由无数青鸾所拉着的白色宫殿在月下朝着轩辕皇朝的都城飞近。


    仙禽翅膀扑动的声音之中,穿着青金色的锦绣衣袍的公子快步从驾辇中走出,来到了月下,站在围栏前,望着传出破阵曲的轩辕皇城。


    “这是……”谢长乐的脸上闪过惊疑不定的神色。


    这是他们瑶池的破阵曲,是只有他爹一人能够演奏出来的战乐!


    可是瑶池琴尊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而且谢长乐细听琴声,觉得曲中之意也与父亲的破阵不一样。


    瑶池的琴谱就似每个人修炼的功法,功法一样,但是不同的人修炼出来的结果却不同,只要是琴修,凭借细微之处,哪怕不必见面也可以感应到对方的身份跟细节。


    “少主。”


    队伍中随行的长老已经奔到了他身后,而他的侍女也将他的琴从里面抱了出来。


    “琴!”


    感应到自己的法宝,谢长乐向着身后一伸手,将琴从侍女的手中取了过来。


    琴身在他手上如同有了生命,如臂使指,凌空转了一圈,琴弦上反射出清冷光芒。


    俊秀公子席地而坐,青金色的衣袍如同青鸾尾羽在周围散开,长琴横于膝头。


    瑶池少主修长的十指在月下化作莲花,倾注了灵力,扫过琴弦,催动出破阵之音。


    不管皇都中弹破阵的是谁,哪怕对方的琴音之中没有求助的意思,只有凭借一己之力要撕破天幕的铮然,但既然是他们瑶池的琴音,他听到了就定然要相和。


    青鸾驾辇中,琴音一起,甲板上纷纷出现了瑶池弟子的身影。


    同去往昆仑时一样,所有人手中都现出了自己的本命法宝,不同的乐器声响起,做出同一首破阵曲。


    站在谢长乐身后的两位长老手中也出现了笛箫,彼此对视一眼,便以少主的琴声为主,共鸣着放大他的琴意,向着那不知从何而起的、又令两人感到熟悉的琴声应去。


    天地震荡,幽冥之下,穿着一袭破落青衫的琴师听到从幽冥之上传来的琴音,如同春水洗过的双眸变得更加明亮:“呵。”


    他身上的青衣比起下幽冥的时候更加破旧,上面带了很多的破口,每一道口子上都有干涸的鲜血。


    在这幽冥的最薄弱处,他催动了琴音,单手在伏羲琴的琴弦上弹奏瑶池破阵曲。


    琴音冲天而上,拨动琴弦的修长五指快得变成了幻影。


    在他身侧,垂下的另一只手已经化成了森然白骨,只剩下一只完好的手在演奏。


    幽冥实在不是好闯的地方,在这里封禁了无数岁月的凶魂恶鬼,极其容易叫人吃亏。


    灵力彻底地催动起来,令他身上的青衫像风帆一样胀满。


    那些破开的伤口本就没有愈合,此刻又再撕裂开,鲜血像箭一样从其中飙射而出。


    然而他的脸越苍白,眼睛就越亮。


    虽然身后幽冥恶鬼、凶兽的气息越来越近,但是幽冥与阳间封禁的通道也被贯穿阴阳的破阵曲搅动得越发薄弱。


    终于,在背后的阴寒气息蔓延将至时,那些被扯动的风云化成了漩涡。


    青衫琴师五指在琴弦上铿然拂过,七弦一声,如同裂帛,狂风自幽冥而生,将尘土向着天上卷去!


    “噗——”坐在伏羲琴后的人猛地喷出了一口血,血液星星点点地撒在琴身上,他的手离开了琴弦,但破阵曲却依旧在弹奏。


    谢无筝用完好的右手从怀中捧出了一只幼小的黑猫。


    小小的黑猫闭着眼睛,虚弱地昏睡着,尾巴垂在身后,没有犹豫,捧着他的这只手就将他朝着风云漩涡中抛了出去。


    小小的身体被风云一卷就离开了地面,朝着天上飞去。


    青衫琴师如同力尽一般垂下了手,坐在原地没有了动作。


    哪怕身后一片被血染得乌黑的衣袍似无边的黑暗垂落下来,遮住那双踩着浸透鲜血的泥土而来的赤足,他也没有回头——


    作者有话要说:


    妄妄子:我怎么又是小黑猫!-


    明天开始日个三两天的六,补点先前缺的更(深呼吸


    来点营养液!说不定哪天能凑到一天三更呢(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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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章


    从谢无筝有记忆以来, 经历过无数生死险境,没有哪一回像现在这样犹如困兽。


    身后的人就像是猫逗耗子一样,明明可以一下就杀了出现在他领地上的人, 却收起了爪子, 只跟在这些游荡在幽冥的凶猛鬼兽之后,看着他们挣扎。


    谢无筝这一身上过神宫,又回到地上代替神君意志巡游四境三海的修为,对身后的存在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他闭上了眼睛, 身后介于少年跟青年之间的人却抬起了头, 一双像幼童一样不染纤尘的眼睛看向了伏羲琴打开的通道,然后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


    这笑声既天真又残忍, 跟谢无筝曾经在黑暗中听到无数次的声音重叠。


    少年脸上的表情跟青叶山城的那尊神君像上显现出来的表情一般无二,只是比起那尊神像要长了几岁。


    他抬起了手,做了个青衫琴师方才一模一样的动作。


    幽冥之下烟尘骤起, 自他苍白的指尖凝成变化不停的龙形。


    “去吧。”


    伴随着这干净的、带着纯然恶意的声音响起, 那道变化不定的龙形一下子膨胀成铺天盖地的巨龙,朝着漩涡扑去。


    幽冥之上,所有人耳边都响起了沙漏破碎的声音, 楚倚阳眼前扭曲的群山也骤然崩散,众人所处之地变成了皇都西城。


    明亮的月光自头顶洒下来,所有人面带惊色,转身朝着沙漏所在的方向看去。


    只见神庙钟楼上空空无一物, 而整个皇都的地面都变成了漩涡!


    阴冷的气息自每个人的脚底生了出来, 仿佛要将他们从阳间拖到幽冥去。


    在众人惊恐的注视中,一条阴寒的、无色的、诡异的龙从漩涡里缓缓地升了上来。


    这条眼眶中弥漫着幻彩、周身吞吐着蜃气的龙一现身, 整个皇都就从繁华人世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坟场,那些原本眼神空洞地游荡在街上的鬼魂眼中一下子燃起了火焰。


    一处民居里, 偷偷来到木板遮挡的窗后,将眼睛凑上缝隙去看外面的小女孩见到那些衣衫褴褛的游魂一个接一个地缓缓朝着这个方向转身看来,一双双血红的眼睛盯上自己,顿时发出一声尖叫:“啊——!!”


    东郊皇陵,负责守卫的驻军跟修士聚在皇陵外,手中枪戟对着雕有龙纹的石门。


    听到从皇陵深处传出来的低低高高的凶兽怒吼与咆哮,久经征战的将士都感到从骨髓深处冒出的恐惧,拿着兵器的手都颤抖了起来。


    这感觉就好像对从里面出来的东西的恐惧深深地刻在他们的血脉里,哪怕从没听过这些声音,身体也会自动害怕。


    “这是什么东西……”


    队伍中已经有士兵忍不住向着后面退去,在埋葬轩辕皇朝历代帝王的皇陵里,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凶兽?


    “戒备!”身着铠甲的将军用力握紧了手中银枪,强行压制下手臂的颤抖,两眼盯着皇陵的大门,“谁敢后退——杀无赦!”


    轰然一声,紧闭的石门被什么东西撞得震动了一下,两边簌簌地落下土跟灰来,随即又是第二下,第三下……终于,在撞到第四下的时候,两扇石门向着前方扑倒。


    皇陵之下封禁的凶兽终于出现在了驻军面前。


    高空中,由无数青鸾拉动的纯白宫殿上,站在谢长乐身后吹奏笛箫的两位长老见到东郊皇陵出现的、带着沉沉死气的兽影,吹奏的曲子骤然中断:“饕餮!”


    “梼杌!”


    不——不止!


    蛊雕、钩蛇、穷奇、朱厌……这些早已绝迹的上古凶兽都从东郊皇陵走了出来,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声。


    这些他们曾经在昆仑那位修杀戮道的剑尊衣袍上见过的凶兽,只要随便一只出现就可以灭掉一个皇朝,何况是这么多聚集在一起。


    哪怕它们已经死了,可被镇压了这么多年重现人间,只会更凶残、更暴戾,全然没有神智,只剩下杀戮的本能。


    两位长老瞳孔猛地收缩,看着走在最前面的饕餮一张嘴就吞噬了所有的驻军,在它身后的梼杌则舒展了身体,周身冒着灰白的死气,跟同样以敏捷著称的凶兽穷奇一起化作两道黑影,朝着活人聚集的皇都奔去。


    ——不,绝对不能再向前了!


    不管被困在皇都的是什么人,他们都不能再向前,这绝对不是他们能够对付的情况!


    “退!后退!”


    “调头!离开这里!”


    两名长老振臂高呼,偏偏在这时,从皇都里传出的琴声也骤然而断。


    谢长乐一下子按住了琴弦,在栏杆前起身,面色苍白地看着前方。


    身后原本在指挥青鸾转向的两位长老也动作一停,朝着前方看去,见到从皇都之下升起来的诡异巨龙,一瞬间只感到周围的空气变得凝滞,身处的空间也变得虚幻起来。


    “蜃龙……”


    在这满城的死物之中,只有它是活的。


    这样一条活着的蜃龙,比起那些死去的凶兽加在一起都要可怕。


    “走……快走!”


    谢长乐听见身后两位在道贺的队伍中随行,奉父亲的命令来保护自己,应对任何情况都没有多少情绪波动的长老声音里带上了崩溃。


    而在无数青鸾用力地拍打翅膀,将驾辇从这个地方拉走之前,那条阴寒的、透明的诡异巨龙抬起了头,一双弥漫着幻彩的眼睛朝着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下一刻,他们所处的空间就变成了烟雾的海洋。


    每一个人都维持着当下的动作,脸上定格着惊恐慌乱的表情,被蜃气从头到脚包裹,一整座纯白的宫殿跟周围飞舞的青鸾都仿佛变成了淡蓝琥珀中的虫子。


    皇都中,所有还未被蜃气笼罩的地方,凶兽肆虐,尖利的爪子抓破屋顶,庞大的身躯撞踏房屋,醒转的恶鬼四处屠杀。


    皇宫深处,笼罩在上空的紫色龙气已经彻底消失,昏迷的帝王惊叫一声,睁开了眼睛。


    “父皇!”


    手执宝剑的太子一下子起了身,本想上前查看他的状况,却听见从外面传来的惨叫声跟拼杀声,只是一瞬,又彻底地沉寂下去。


    周围的温度降了下来,门槛上弥漫开了一层冰霜。


    太子握紧了手中的剑,从其中汲取着支撑自己的暖意,亲眼看着殿门打开,已经死去多年的大伯跟三叔出现在殿外。


    在他们身后跟着的,是当初那些跟随他们一起死去的将士。


    在殿外倒在血泊中的,是他安排的禁卫。


    ……


    从森罗殿中归来的众人见着眼前的炼狱,识海中再次浮现出了新的信息。


    比起第一次的简洁,这一次的信息要多几条。


    【第一局失败。】


    【第二局开始。】


    【人在阳间强三成,鬼在阳间弱三分。】


    【第二局:阴阳逆转,猎物跟猎人调转身份。】


    【通关条件:活到天亮。】


    “活到天亮”这四个字一出来,就透出了无限的恶意。


    所有人的背上冒出了冷汗。


    他们都还记得在来皇都之前,于乱葬岗或者荒废的园子里狩猎的那些鬼物。


    那时候他们是猎人,因为得到了好处,又想要得到更多,所以聚集到了皇都来,可是没想到现在自己却变成了猎物。


    如果在这里被恶鬼猎杀了,按照此处的规则,是不是他们的金丹、元婴也会变成恶鬼的战利品?


    周围惶然的气氛似乎感染不了始终镇定、被告知通关失败也没有令他神色稍变的合欢宗少主。


    楚倚阳调动了一下自己的灵力,果然如这新的信息里说的一样,被削弱了三分。


    现在的皇都是恶鬼的主场,它们得到了增强。


    如果破天剑是在这里跟北堂寒夜对决,那楚倚阳不觉得自己还有机会可以救他。


    不过……他再次取出了那块令牌,将灵力注入进去,身上的气息猛地一变,又跟周围融为了一体,修为也比原来的元婴后期强了三成。


    他身上的气息骤然变化,令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又很快反应过来是那块自恶鬼身上掉落的牌子的作用。


    在皇都之外掉的令牌虽然不多,但这些跟着他从山殿里出来的修士当中也有运气好拿到了的。


    很快,他们就有样学样,跟着朝令牌里面注入了灵力,立刻便感到加注在自己身上的削弱限制消失了,灵力运转也重新变得畅快起来,甚至变得更强了。


    见到这些持有令牌的修士脸上露出舒展的神色,周围的人看他们手中令牌的目光就多了几分炙热。


    先前的森罗四殿就已经消耗了他们不少的精力,何况现在皇都中的情况还如此凶险,实力能够强一分,就是多一分保障。


    看到这一幕,轩辕策的神情变得复杂起来。


    在生死面前,修士跟凡人也无异,都会抛却其他,凭借本能行事。


    不过——他再看向楚倚阳跟晏寻——这两人反应始终跟其他人不一样。


    在山殿里的时候,晏寻顶多算是不在意周围的变化,可是等来到外面,面临这样危险的环境,这个身着青衣的俊美男子却像是彻底地兴奋了起来。


    他不像猎物,反倒像是来到了更广阔原野上的狩猎者,在楚倚阳转身同他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在远处盘踞城墙上的凶兽身上巡视而过,其中隐隐有着期待和嗜血的光芒。


    至于楚倚阳,跟在木殿、山殿中一样,周围的环境变化似乎始终没有超出他的掌控范围。


    轩辕策相信除了金丝手套跟令牌,他手中还有别的底牌。


    正想着,就见到红衣公子停下了话头,朝着自己这个方向看了过来,然后说道:“过来。”


    第59章


    楚倚阳一叫, 轩辕策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自动朝他靠了过去。


    等意识到的时候,人已经站在他身后了。


    一靠近他, 轩辕策就感到自己如同从冰寒刺骨的墓地里迈进了温水中。


    红衣公子身上辐射出如同冬日暖阳的光芒, 照在他身上,令他全身的毛孔都舒张开来,脸上的表情也不由得放松了。


    楚倚阳握着手上的统领令牌,如同在暗夜中擎着火光。


    在这个像是从幽冥的一角切下来, 交换到阳间的城池里, 他就是得到过正式奉敕的将领。


    原本被削弱的活人得到他的选召,一靠近辉光笼罩的范围, 就立刻得到庇佑。


    在轩辕策身上实验完,见统领令牌的作用跟预想的一样,楚倚阳于是看向跟人群中的几个女修站在一起的傅月舒, 对她点头示意。


    他的神态比起叫轩辕策过来的时候要温柔几分, 其他人见状,也蠢蠢欲动的想要靠过来,但是想起合欢宗少主的凶名又止住了脚步, 朝左右看去,然后向着其他手持令牌的人靠近。


    果然,一踏入某个范围,感觉立刻不同了。


    那些无孔不入的阴气都被隔绝在外, 仿佛在这个令人不安的黑夜里升起了数个防护罩, 将他们罩在其中。


    皇都南角,北堂寒夜立在高处。


    他手执乾坤剑, 白衣乌发被风在身后轻轻扬起,那张令无数人向往的俊美面孔没有表情, 只有一双仿佛浸透了昆仑风雪的眼眸在向着恶鬼凶兽肆虐的皇都扫视。


    忽然间,视野中缓缓升起了十数道辉光,在弥天大雾里化作了一座座灯塔。


    不必看清辉光里是怎样的景象,北堂寒夜就知道这些光团里每一个都是持有令牌的人。


    他要找的人——就在其中。


    塔楼下方,宗默跟许多人一样仰起了头。


    他的视线不像北堂寒夜那样在弥漫的灰雾中不受影响,只能隐隐看清那道白色身影停留在高处。


    “喂。”宁少游感到他用手肘撞了撞自己,听他说道,“你说剑尊下一步打算怎么做?他该不会是想把我们扔在这里,自己一个人走吧!”


    宁少游心道,这有什么奇怪的?


    他转头看向身后的人,这里所有人都是跟着北堂寒夜才从火殿里出来的,自然个个都指望着接下来他也能够带着他们从这里出去。


    但是且不论剑尊还有他自己的事,还有一个人要找,就说他一贯行事的风格,就是独来独往,不会在乎旁人的性命。


    在火殿里救他们是顺带,离开火殿之后还带着他们才是奇怪。


    阴寒刺骨的冷意中,人群自主地分成了几团,同在另一侧的楚倚阳他们一样,这边的修士也发现了统领令牌的作用,进入辉光范围之后,就不再发抖。


    感到身旁的挨挤,宁少游收回目光,又朝宗默看了一眼。


    天琴宗少主明明自己手上就有令牌,却偏偏不用,硬要挤到自己身边来,而且越挤越近。


    就在一袭劲装的青年额角青筋暴起,想叫好友退开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了一片惊呼:


    “走了!剑尊走了!”


    “剑尊大人——你要去哪里?!”


    宁少游猛地一抬头,果然见到乾坤剑的剑光从头顶掠过,在灰雾中劈开了一条通道,看方向是朝着皇都西边飞去。


    灰雾中响起凶兽的怒吼,不知是哪一只在里面跟北堂寒夜遇上了,而那头盘踞在皇都里,吞吐着蜃气的蜃龙似乎也向着这个方向注视过来,流动着幻彩的眼瞳在雾气里一闪而过。


    原本想追上去的修士顿时都僵在了原地。


    他们可没有这位新任剑尊的实力,可以在灰雾中自由来去。


    “大腿没了,后面又要靠自己了。”


    宗默站在好友身旁,面露失望,不过随即又振作起来。


    外面的情况比起火殿荒原上要好得多,起码有令牌在手就不用受阴邪侵蚀。


    而且里面的攻击是一轮接一轮,他们出来到现在都还没有被盯上,跟那些鬼物气息相近,说不定还可以绕到身后去出其不意的攻击。


    正想着,元气已经恢复过来,但是烧焦的头发跟胡子却没有恢复原样的大供奉就带领着身后的一班皇城供奉来到了他们面前。


    这群效力于轩辕皇朝的这群修士手上都没有令牌,身在此处全是凭自己硬扛。


    一看他们来了自己面前,宗默便立刻猜到了他们的来意。


    果然,就见大供奉在烧焦的眉毛底下看着自己,沉声道:“老夫知道宗少主手上还有一枚令牌,不知可否借给我们?”


    皇城沦陷,阵法无人主持,他们拿到可以抵抗阴气的令牌,就能够回到皇城中去重开大阵。


    大阵一开,不光可以守住皇宫,而且集合众人之力还能再铺展开来,便可守住整个皇都的百姓。


    宗默自是无不答应。


    整个皇都形势危急,原本他们就是想要商议对策,然后由剑尊带领着进行反击,哪怕北堂寒夜选择独自离开,他们也要自己想办法。


    得到了他的令牌,大供奉没有久留,注入灵力开启辉光之后,便带着身后的供奉同他们道别。


    一行人进入了灰雾中,朝着皇城的方向去。


    ……


    当那道熟悉、强大的气息从南边一起,朝着这边急速靠近的时候,楚倚阳就察觉到了。


    无可匹敌的剑光横穿雾气,跟在里面的凶兽撞上,激烈地打斗起来时,波动的雾气更是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然而楚倚阳却不怎么担心,北堂寒夜想要如何破局都行,只要他不受重伤就没事。


    经历过前面的镜花水月,就算其中再有幻境,对他来说也应当不起作用。


    ——左右真的有什么事,血契还是会把自己拉过去。


    被召过来的轩辕策跟傅月舒站在红衣公子身后,体感比起其他人来,安全要上升好几个度。


    而楚倚阳看着晏寻,对他说道:“这里的规则没有那么简单。”


    方才两人交谈时,青衣魔修便已经决定要去自由猎杀,不再和他们一起活动。


    虽然晏寻的蛇很能吞,他本人的实力也恢复了不少,基本跟北堂寒夜一样,处在猎杀者的地位,但楚倚阳还是希望他不要大意失荆州。


    楚倚阳道:“这里面除了那条蜃龙,还有皇陵出来的上古凶兽,应该还有不少厉害鬼物。”


    说不定,还有“破天剑”那个级别的高手。


    红衣公子虽然是在对着他面前这个不知来历、修为不知深浅的青衣人说话,但是说的内容也没有瞒着其他人,众人便站在令牌的辉光里,生怕错漏一字地听着他的分析。


    “外面的恶鬼掉落统领令牌跟阴珠,把大家引到这里来,按照一般的规则,这里的鬼物被击杀之后,就不可能再掉落令牌。”


    听到这话,所有想着待会儿散开之后去伏击城中恶鬼,从他们身上打到令牌的修士都感到了一阵失望。


    比起他们,难得从楚倚阳这里听到对自己的叮嘱的晏寻却感到了一阵愉悦。


    哪怕知道他说的话当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说给那些修士听,他也不介意,只是望着这张越在险境之中,越显惊艳的面孔,用缱绻的嗓音问道:“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的?”


    “没了。”


    楚倚阳干脆地道,转而看向了聚集在一起的其他人。


    被他的目光扫到,所有人都是心中一凛。


    明明他们其中也有不少人修为不弱于他,但此刻却有种先前在山殿之中,看到群山压迫的感觉。


    红衣公子的声音响起,在这种气氛下,带着几分森然:“‘活到天亮’这四个字看起来简单,可越简单的要求,往往就越麻烦。城中的修士这么多,令牌却只有几个,僧多粥少,希望你们不要中了这种低级计谋,自相残杀。”


    经历过那么多世界,那么多险境,楚倚阳对人心没有多少期待。


    如果不是刚刚他发现一枚令牌的辉光可以笼罩数十人,现在他们多半已经厮杀起来。


    “不要想拿着令牌聚在一起,找个地方躲到天亮,我若是幕后之人,第一个去杀的就是这些躲着不动的人。”


    听到这话,不光是这些被他注视的人,就是站在他身后的轩辕策跟傅月舒也感到心中一冷。


    “人聚在一起或许很温暖,不怕阴寒入体,但同样也更容易遭到攻击。如果只以令牌的光辉来锁定,只要一击就可以让你们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不能聚在一起,不能在原地长时间停留,不能消极以对。


    “拿着令牌可能有一时的安全,但是也会引来更大的危险。


    “之后我不会再和你们一路,我依旧会想办法破局,在脱离危机之前,大家各自保重。”


    楚倚阳说完,在他面前的所有人都有种松一口气的感觉。


    众人纷纷朝他拱手,道:“应公子保重。”


    被他带着从山殿里闯过了重重阵法,虽然最后还是功亏一篑,但他们已经学会了相信他的判断。


    可即便如此,也还是有人心存侥幸。


    看楚倚阳带着轩辕策跟傅月舒离开,而那个青衣男子还和他们选了不同的路,有些人站在原地没动:“真是好笑,如果令牌真的这么危险,那他怎么自己还拿着呢?”


    “就是,说这些不就是想让没令牌的人乖乖等死,不要去抢?还什么分开走更安全,不就是想甩开我们?”


    “你们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在青叶山城就为楚倚阳所救,来到这里又再次为他所救的中年文士转过身来,面露不悦。


    听着这些人不知感恩的话,他本想出言教训,可手中的罗盘指针却一阵乱动。


    他眉心一跳,连忙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罗盘。


    这群共同持有一枚令牌,聚在一起,都不知好歹的人嗤笑道:“怎么,我们说错了吗?他应劫心若是真心想带我们出去,就不会让我们分开,自己带着那两人走!”


    中年文士看着乱指的针,猛地抬头,见到四周的灰雾涌动。


    罗盘指针所指的每一个方向,都有诡异的、氤氲着幻彩的竖瞳在雾气中闪现。


    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几乎是在下一秒,他身前数寸的空间就猛地被灰雾吞噬,先前还在对着他叫嚣的那群人声音戛然而止,瞬间不见了踪影——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晚一两点。


    今晚家里有客人,讲话声音巨大,超打断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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