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谁比谁更猖狂(完)


    你想见他吗?


    应该是这么一个问题。


    宿傩下意识望向之前雷霆劈下来的地方, 那里被自己的领域覆盖,除了领域内的咒灵尸骨之外什么都没有。


    想。


    肯定是想的。


    他还没给老头子看新学会的术式和领域, 也没有揪着老头子的头发质问他为什么不小心把小纸人丢了, 更没有——


    更没有什么呢。


    宿傩感觉心里空荡荡的,酸涩感一涌而上。


    平时这个时候他应该还在和老师对练,一对一的时候菅原道真下手从来不会放水, 除非是爷俩互相在展示自己的咒术成果, 这才会笑嘻嘻地损一把对方。


    不是这样的话,宿傩就会面临一些古怪的术式,什么咒言影法术已经属于正常类, 旁门左道的术式菅原道真那里有一大堆。


    这个时候通常会以成年人胜出而结束。


    结束后一边互相指指点点哪里的咒术有问题,有时候打个小赌, 一般筹码是宿傩亲自下厨。


    虽然宿傩偶尔能险胜一把,但自从尝试过菅原道真那宛如地狱鬼使索命一样的厨艺之后他就放弃和他的冤种老师赌做饭了。


    而且那家伙不会反转术式,出了事得去阴阳寮请人来帮忙,怎么说家丑都不可外扬。


    不过这个黑历史他可以记很久。


    然后因为这个年头食物匮乏, 腌制鱼类就已经是贵族做派, 菅原道真显然不是个乐于委屈自己的家伙, 一旦赌约赢了, 他宁可从京都地界用十几个转移术式大老远跑去临海抓新鲜鱼, 也不愿意对腌制的食物下嘴一口。


    中途还会顺手捞几只妖怪或者动物, 抓到什么是什么。


    从逐渐无语到指名点姓要什么食材,宿傩经历了太多。


    再然后,夜幕降临。


    小时候宿傩还有人类幼崽的睡前待遇, 那会儿菅原道真专门挑山精鬼怪的故事在睡觉之前给他来段异闻, 小宿傩也不怕, 听得津津有味, 长大之后就没那么多事了,朝夕相处,习以为常还需要道什么晚安。


    是啊,习以为常,所以怅然若失。


    宿傩明白他的老师菅原道真一直都处于风口浪尖,这些年也不是没有跟着那个恣意妄为的特级咒术师东跑西跑,他知道菅原道真迟早会得到一个结局。


    ‘输给时平很正常。’当时还是菅原道真亲自和他说起的这件事。


    ‘在天为命,在朝为民,我呀,做到这一步基本上是彻底触动贵族的底线了,迟早有一天要被革职。’


    ‘不过到时候你应该已经长大了,少说……’菅原道真比划两下,预测身高的手指超过自己头顶,‘怎么说也得比我高吧?’


    ‘这样至少不用我担心你饿死,挺好。’


    聊的话题从来不会沉重,以至于每次宿傩都被带偏话题。


    “……”


    自己早该反应过来的。


    想起过往的记忆,宿傩咬紧牙关,恨意由心而生。


    他还是便宜芦屋道满了!


    如果他没轻信别人,特殊的身体状况就不会被发现,如果没有被发现,藤原就没有理由逼迫菅原道真。


    他的老师就不会死。


    后悔吗?


    肯定的,谁会希望一直关爱着自己的亲人毫无征兆突然离开,哪怕是留下一句话也好呢。


    “我还欠他一个约定。”面对递过来的橄榄枝,宿傩轻声说了一句。


    人人皆向往的是咒术的盛世,菅原道真寄希望于后代,以证明咒术的多样化和不拘泥于规则等理论培养千百咒术师,宿傩是其中一个,也是菅原道真倾力教导使其成为了革新派的代表术师的一个。


    这是最初时候菅原道真就和宿傩许下的约定。


    樱发少年眉眼略微温和了一点,步步走近所谓‘神明’,他的态度软化了一点。


    也就一点点而已,还是因为某一个人。


    宿傩问道:“你怎么向我证明你说的话一定是真的。”


    闻言,‘神明’眨了眨眼,祂没有长篇大论,而是说出了一个名字:“你的老师,真名为长泽时礼。你可以自己向你身上的咒力确认,他遗留给你的咒力是否会承认这个名字。”


    这下反而出乎宿傩意料……


    名字对无论是人还是咒灵来说都是十分重要的东西,可菅原道真不是有名字吗……?


    “长泽时礼?”


    “是的,长泽时礼。”神明说:“他是已经毁坏了一个世界的外来者。所以我会和另一个祂合作,在将来的某一天,你能看见年幼或是年迈的他。”


    “到时候世界的未来就交给你们了。”


    宿傩闭上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只好一会儿才听他应允道:“可以。”


    得到同意的‘神明’还没来得及升起一丝愉悦,突然发现视线错位了。


    祂的视野骤然拔高,失重的感觉贯穿大脑,直到眼睛直直地和一双腥红的眼珠对上。


    “感觉你像是打不死的玩意儿,那现在这个被我杀了应该也没关系吧。”嘴里说着问句,宿傩却浑不在意地直接把对方拽起来,弯着腰和祂对视。


    除却刚才短暂的温和行为,宿傩从来不能说是个好孩子。


    “少用高高在上的语气跟我说什么既定的事实,我答应你,但不代表我一定会按你的做。”


    冷冽的咒力刺进脑袋,根据咒力差强度而调整的,使其一刀毙命的术式「捌」狠狠地划过脖颈。


    ‘噔’


    宿傩一脚碾在切口平滑的头颅上,脚下的土地晕染开非人的血液,他看都懒得看一眼,直接用火烧个干净。


    “你也配指使我?”


    …


    菅原道真死后,京都御所宫殿建筑大半被雷电或者火焰摧毁,而比这更震撼人心的则是藤原主家几乎惨遭灭门。


    预言在前,阴阳寮在第一时间就确认了罪魁祸首是谁,哪怕是几乎看着宿傩长大的阴阳寮首贺茂忠行在如此行为下也不得不发布通缉,判定宿傩为诅咒师。


    尔后,菅原道真的死带来的反响是堪称恐怖的。


    各路嗅着血腥味蠢蠢欲动的咒灵自不必说,天灾人祸里的后一样几乎是菅原道真刚死没多久,藤原宅院的血迹还没刷干诅咒师们就发起了对平安京的进攻。


    京都结界摇摇欲坠,恰逢此结界师时天元还在千代田维持全部结界的核心薨星宫,危在旦夕的时候,一位本来就在京都很出名的术师突然出现,解决了短时间内诅咒师对京都的攻势。


    安倍晴明的名声一跃而起,成为特级术师,人称大阴阳师晴明公。


    而他幼时的好友却叛离京都,尽管他并不以诅咒之王自称,但宿傩确确实实成为了比特级诅咒还要强大的诅咒师。


    时代还在前进,前人的潮水退去之后紧接着就是后人的浪花,而新时代就属于这些后人们。


    …


    手掌压着的是一份文件,现代化纸张的干净顺滑程度一度让人有点恍惚自己到底在哪个年代。


    落地窗对应的是蓝天白云高楼林立,对着窗外久违的景色长泽时礼愣了有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第一个想法是:他怎么还活着呢。


    刚准备抱怨点别的什么的系统被这个想法把喉头的话全部梗回去,它嚷嚷道,「所以你就没想过打算活着是吗!」


    本来只是一句吐槽的话,却没想到得到了宿主的点头肯定。


    “我,九十出头。”长泽时礼指着自己,手指比了‘九’的数字,又说道:“菅原道真,六十左右。”


    “活了一百五十多年还能有个后代,赢了血赚输了不亏。”


    对于只是普通人的长泽时礼来说一百五十多年很有点长,本来目标就只是当个普通人,这下算是完成了心愿的一半。


    然后看开了,开始作为一个合格的老年人带孩子了。


    上了年纪的人大约就是这点不好。


    对此系统声情并茂字正腔圆地吐出一句脏话:「草。」


    它真的是服了这个宿主。


    养成养成,别的宿主都是任务高于一切,长泽时礼倒好,崽子高于任务就算了,还要干碎世界。


    这已经不能用乐子人称呼了。


    「离谱……被世界意识干碎的情况下愿力居然还超出了。」系统从桌子上滚到地下,宛如失去了梦想的咸鱼。


    它以为能满值已经是谢天谢地,没想到这种大爹行为反而意外的有效……可恶啊!那可是两面宿傩!


    在接到上头任务的时候差点让系统当场去世的两面宿傩!


    杀戮成性、随性妄为、暴虐无道的两面……草,怎么和它的宿主基本上全都能沾点边。


    系统垂泪。


    感觉自己好像自己好像换了个科属一样。


    「我得返厂一段时间。」系统从地上爬起来,重新爬回长泽时礼的桌子上去,「我差点□□碎了,我得去把自己修修,顺便把你的事情报备一下。」


    当时突然被迫闭嘴,系统的内心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它翻遍应急手册都没找到任何一个应对方案上写着如何处理宿主和世界意识对着干的。


    “嗯?”长泽时礼诧异的发出单音。


    「是的,我们还在合作!」系统圆润地在桌面上弹了两下,它气势汹汹地冲着长泽时礼,刚想说点什么,但又实在对这个外貌已经垂垂老矣的宿主说不出来。


    它的宿主是因为它的工作疏忽才在异世界一个人生存了这么多年。


    十六岁被丢到异世界,举目无亲孤立无援,一些残存的记忆对于乌丸莲耶都还是青壮年的时间节点没有任何优势,唯一与众不同的是见识,让长泽时礼在那个黄金时代能从乌丸莲耶手下的一众有识之士里脱颖而出。


    但也只是在将近三十岁的时候才接近到了乌丸莲耶身边的核心地位,真正架空乌丸莲耶,对乌丸家族发起大清洗还是他快要五十岁的时候。


    一声‘莲耶先生’,是长泽时礼对乌丸莲耶个人的尊敬,但亲手葬送,则是里世界党派争伐篡权夺位的血腥本质。


    对上那双眼睛,系统缩了缩脖子,不由得想起第一次见面就吃了一梭子的事情。


    遂,鼓起勇气凶巴巴地说道:「总、总之,我警告你。」


    「下次不要再整这种情况了!」


    “嗨嗨~下次一定下次一定。”长泽时礼心里还有别的事情,随口敷衍道。


    还没等系统君恼羞成怒,势要和宿主拼个三百回合,就听见一声电话打了进来。


    长泽时礼还有点不习惯,差点没反应过来是什么东西,顿了一下才接起电话。


    电话那边是个略带低沉的声音:


    “Boss,我是Gin。APTX4869一试成功的资料需要我现在给您送过来吗?”


    第32章 柯学是一项玄学(2)


    长泽时礼一手摸着下巴,一副运筹帷幄的深思模样,少顷,拿着电话在系统惊恐的注视下:


    “噢。”


    系统:?


    电话那边的琴酒:?


    同样身为直属心腹,琴酒和朗姆不一样,他加入组织起就被boss一手提拔至此,那位大人算是他的半个长辈。


    他也是除了贝尔摩德之外,另一个能主动要求和boss见面的人,哪怕是二把手朗姆都要先得到许可。


    是以和这位统治组织几十年的boss关系相当不错,但就算是心腹干部琴酒也没能读出他效忠的boss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边。


    终于回忆起自己见到系统前在做什么的长泽时礼屈指弹开趋步靠过来,满脸写着‘你是不是老年痴呆了’的系统。


    谢邀,他年纪是大了点,但还没到老年痴呆的程度。


    长泽时礼回答自己的部下:“不了,那些东西不适合直接出现在这里,正好我还有件事要处理,我们在外面碰面。”


    这里是名义上仍然挂着‘乌丸’招牌的乌丸集团所属公司之一,算得上是长泽时礼以前上岸转型的重要工程,因为最近一些原因,很多人都盯着他。


    而琴酒虽然是长泽时礼的直属部下,但他却不是贝尔摩德那种黑白身份兼顾的类型,公安通缉榜上鼎鼎有名的恶黑势力不适合堂而皇之的面见普通实业家。


    长泽时礼叹了口气,撑着座椅站起来,抻抻胳膊扭扭脖子,“老胳膊老腿出去动动也不错。”


    老年人决定出门逛逛。


    琴酒直接忽视上司话里的那些没营养的话,习以为常的应答。


    “是,boss。”


    电话挂断,转头长泽时礼面对的则是一个幽怨看着他的系统。


    「我可以得到一个解释吗?」


    系统君打开它的备忘录如是说。


    aptx4869,贯穿其主线的著名药物,据系统所知,它亲爱的宿主在它来之前目标一直都是这个。


    系统猜想,这家伙不会打算自己吃了然后赌一个返老还童吧?


    它偷偷地瞄了一眼自己的宿主,不刻意为之的情况下完全是个和蔼的乐子人,垃圾话虽然多了点,但为人还算和善。


    想象不出来如果外表和某死神小学生一样,还甜甜的喊别人大哥哥的样子。


    噫,好怪。


    系统被自己的设想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长泽时礼却不直接回答,而是拎了自己的外套,留下一句:“你猜?”


    「猜个鬼啦!」


    系统像个小炮仗一样冲上去,撞在长泽时礼肩头,然后麻溜的爬上肩膀坐下,振振有词:「我得看完你要干什么我们再继续。」


    推开办公室门的长泽时礼懒得理会它,套上外套,好巧不巧把系统压在布料上,它挣扎着从领口钻出来,跟着冤种宿主出门。


    首先是汇合。


    随便选了一家路边的店,被尊老爱幼的长泽时礼给部下发了条地址就把手机揣进口袋。


    久违的现代景色让他有些恍然,明明前不久他还在那个危机四伏的平安时代,养着一个天性暴虐的人类幼崽。


    长泽时礼揉了揉眉心,向服务员点了杯咖啡,服务员态度良好,还非常尊老爱幼的给他选了个安静的座位。


    啼笑皆非的谢过,长泽时礼没有拒绝年轻服务员的好心。


    只是心下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怅然若失。


    「还差两次愿力,加油宿主!」系统小声鼓励道,「我们完成愿望是专业的,不比aptx4869差!」


    “我知道。”


    长泽时礼说着,摸了摸系统的小脑瓜。顺便回忆了一下他再遇到系统之前是打算做什么。


    乌丸集团一个世纪以来的财产他基本上已经收纳完毕,相对来说长泽时礼在继位的这几十年来已经完全解决了他的内在敌人,至于外在……


    还是组织的问题。


    咖啡被摆到眼前,长泽时礼道了声谢谢,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令人清醒。


    等了大概有小二十分钟,就在百无聊赖到准备给系统也点杯咖啡看看它能不能喝的时候,长泽时礼突然看见了几个略微眼熟,但又不是很熟悉的小学生进来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这间只是他随手选来会面的咖啡厅突然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紧随其后的是一声:“死人了!”


    长泽时礼:?


    莫非今天不宜出门?


    「是柯南!」系统直接冲出去,一溜烟跑到那边第同样第一时间往案发现场冲的小学生身边。


    留下它的宿主在思考要不要暂时让琴酒推迟,或者干脆换个地方。


    想了想现在的自己,感觉换不换见面地点都差不多,索性删掉对话框里的字,尝试旁观案发现场。


    但是古人云,不要试图看乐子,小心乐子竟是你自己。


    “犯人就是你!”


    案件进行的十来分钟,嫌疑人之一的女人突然指中坐在座位上的人大喊一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跟着她看过去。


    她的指向赫然是一个坐在安静偏僻角落,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的老年人。


    长泽时礼环视四周,确认身边没有其他人之后指着自己,疑惑问道:“我?”


    他刚刚等人的时候抽空上了个卫生间,要不在场证明那是完全没有的。


    被迫参与案件了。


    “对!就是你!”


    女人大声说道,怒目圆睁,似乎直接认定这就是凶手。


    长泽时礼突然受到了以前没见过的待遇,感慨万分:“没想到我一把年纪了居然还能享受一把被当犯罪嫌疑人的待遇。”


    还挺有趣的。


    他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背靠椅背翘起二郎腿,摊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理由。我洗耳恭听。”


    坦然自若的态度让女人脖子缩了缩,但还是愤声说道:“我刚才亲眼看见他去过那条走廊,那个地方只通往杂物间,就算是工作人员没事也不会去!”


    闻言,众人的目光又回到长泽时礼这边。


    倒是长泽时礼摸了摸下巴,发现自己并没有胡子,只好把手放下。


    他刚才顺路去卫生间的时候看见了一个偷偷摸摸的身影,转了个弯去看了一眼,没想到被人看见了拉出来挡枪。


    “嗯,我去过。”老年人淡然点头,颇有点倚老卖老的意思:“□□十岁的人,认不清方向找不到卫生间。”


    长泽时礼摊开双手,苍黄的老手,上面残留着年轻时候遗留的疤痕,还有人老了就会出现的斑点,皮肤干涩到贴合手骨。


    是一双历经风雨和岁月的手。


    “年轻人,我这双手可拿不起刀,更别提杀人。”老年人有理有据地回答着年轻人的无理取闹。


    “是呀长崎小姐,这位老先生看起来都七八十岁了,怎么可能是犯人。”自称侦探团一员的小男孩劝说,“还是等警察先来查验指纹吧。”


    “不行,那可是杀人犯!谁知道他还在这个空间里会不会再一次痛下杀手……不行,绝对不行!”长崎双手抱住脑袋,不停地抓挠头发,一直念叨着什么。


    人们围上去,好言好语的安慰着。


    长泽时礼看了看少年侦探团,稍微回忆了一下这里面的成员构成,摸出手机给即将过来会面的琴酒发了条信息。


    是的他推迟了一下。


    因为他看见了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穿着足球鞋还打着蝴蝶结领带的小学生。


    不过长泽时礼探头看了好一会儿,才确认不是自己老眼昏花看漏了人,而是真的没有第二个小女孩和柯南一起过来。


    系统瞬间明白他的小心思,并指指点点:「乐子人是吧?」


    “老爷爷。”


    遗憾之下,长泽时礼听见有人喊他,转头一看发现是个打着蝴蝶结领带的小男孩——江户川柯南。


    “你叫我?”


    “嗯嗯,老爷爷。”江户川柯南跑过来,攀在椅子的扶手上,他问这位看起来还挺面善的老年人:“老爷爷真的去过案发现场的走廊吗?”


    柯南仰视着这个坐在偏僻角落的老人,总感觉有些别扭,但又说不上为什么。


    “去过,去过。”长泽时礼笑着点点头,做足了老年人的做派,“刚才我想去上卫生间就一个人去找了一圈,要说不在场证明,哈哈哈哈哈那我可是真的没有。”


    “哦哦,那老爷爷去那边走廊的时候听见了什么,或者看见了什么吗?”柯南稚嫩的童音有模有样的提问,他谨慎地打量着面前的老年人,还认真地伸手‘不小心’碰到了老人的手背。


    确实是实打实的年老体迈,这种触感除了真正的老人没有办法伪装,是凶手的可能性很低。


    那内心的别扭从何而来?


    柯南心里的怀疑少了一点,他觉得应该不会是黑衣组织的人,但还是很奇怪。


    “没有,发现迷路了之后我就转回来了。”长泽时礼配合的摇摇头,他略微给出提示:“不过找到厕所的时候在附近碰巧也遇到了长崎……”


    小侦探一点就通:“我知道了~谢谢爷爷!”


    柯南连忙道谢,离开这个安静的小角落转脸就从幼稚变成了若有所思的侦探,老成持重的模样让长泽时礼差点笑出来。


    他今天这身打扮和黑衣组织的画风比较靠近,一身黑色风衣像个上世纪八十年代不服输的帮派老子。


    不过江户川柯南一点没看出来,反倒更在意案件问题。


    要是灰原哀也在就好了……


    就在乐子人遗憾的时候,有个小女孩的声音说:


    “柯南,我找到了。”


    茶色短发的小姑娘抱着一袋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进来,一进来就和正对着门口的长泽时礼对上视线。


    “……”


    灰原哀移开目光,在人群里找到江户川柯南,把怀里的东西给他。


    “你要的的细节,厕所找到的。”


    柯南隔着袋子摸了摸,这个触感……他手顿住,小声问道:“是凶器?”


    两人挨得很近怕被大人们发现端倪,灰原哀点点头,她告诉柯南:“嗯,藏在拖把的洗涮桶里,可能是还没收拾好就被人发现了。”


    两个小孩在角落偷偷摸摸的交流了一段,江户川柯南拿到东西之后大约就已经有了一个嫌疑人的目标。


    翻开手表的盖子,小侦探开始尝试寻找一个合适解开谜底的目标。


    把东西给江户川柯南之后,灰原哀就回到侦探团里去了。


    她只负责替柯南去女厕所找证据,接下来的她一概不参与。


    不过有一会儿灰原哀却发现窝在角落里的那个老年人时不时打量她一下,没什么恶意,只是一种‘这小姑娘好像很稀奇似的’的目光。


    有种看珍惜东西的好奇。


    只看了一会儿,就没再关注这边,灰原哀疑惑了一下,也没有怀疑什么。


    也怪是那个老年人实在是年迈,时刻有归西的面相,还笑眯眯的,怎么也不可能是个危险人物。


    倒像是个太阳快落山时候牵着只狗或提着个鸟笼在公园散步的老头子,也许身边还会有个志同道合的老年人一起大谈过去那种。


    长泽时礼扼腕又叹息。


    他没被认出来。


    酒厂雷达失效了,居然没扫到他这颗最大的炸弹。


    乐子人的喜悦就好像开门的一瞬间被赋予了极大的期望值,然后在移开视线的那一瞬间被狠狠关上。


    长泽时礼发完最后一条信息,刚刚收起手机就听见那边的案件已经有了结果。


    “是的,人是我杀的。”另一个男人缓缓弯下腰,向在场的众人道歉:“对不起,但我必须这么做。”


    接下来就是一串长达五分钟的叙述,讲述了一个凄惨有悖人伦的爱情故事,包含了凶手、精神状态欠佳的长崎女士和受害者在内的三个人。


    “我不后悔,否则他会继续伤害长崎。”男人说,“所以我认罪。”


    犯人伏法,很棒的结局。


    长泽时礼食指点着手表,他看了一眼那边正围在一起的少年侦探团们,想着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


    卧底问题差不多也就那样,倒是苏格兰威士忌可以从海外调回来,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事关退休,需要慎重安排。


    室内的氛围渐渐安静下来,警察来得很快,由于凶手非常配合,办案速度非常快。


    警察刚刚押走嫌疑人,门口突然又进来一个人。


    黑色长款风衣,银长发,脸被宽檐帽遮住大半所以看不清神色,但身形高大,站在门口就吸引了室内众人的视线。


    他的目光扫过室内。


    灰原哀双手环抱自己,头低得死死的,仿佛身至寒冬一样抖个不停,她张嘴哑声喊了声工藤,但江户川柯南也没时间回应他。


    因为他也认出来了。


    ——那就是琴酒!


    怎么可能?


    黑衣组织的人怎么可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这里?


    江户川柯南瞳孔缩小,一手按在椅子扶手上怕自己发出动作引起注意,不可置信自己在这种公共场合看见了黑衣组织的人。


    而就在他有下一步行动之前,琴酒进来了。


    那个留着长发的黑衣青年似乎锁定了自己要找的目标,走向卡座上的老年人,恭敬地弯腰低声喊了一句什么,虽然离得远,但江户川柯南还是听见了那句简短的称呼。


    “boss。”


    江户川柯南被这句话钉在原地,如遭五雷轰顶。


    “工藤。工藤。”灰原哀扯了扯江户川柯南的衣袖,她也听见了,两个字入耳几乎要无法呼吸。


    比起江户川柯南这个外人,她知道组织信息会多一点。


    那是一手策划组织成立,史无前例的勃勃野心家,组织内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在他手下运转,据说哪怕是基层阶级也有boss的耳目。


    灰原哀一直很谨慎小心,为的就是怕暴露出什么被发现,一旦暴露真的完全就会是人间蒸发!


    “什么都不要做,工藤。”灰原哀嘶哑着声音警告道:“想想你的父母,想想毛利兰。”


    “这位不会心慈手软,绝对不会。”


    老年人和进来的青年说了几句话,随后站起来,和警官说了两句,“事情结束了的话,我先走了。”


    “我身子骨受不了,得先回家。”


    警官见犯人已经伏法,就没有继续说什么,直接放行。


    离开之前,长泽时礼看了一眼少年侦探团的方向,果不其然看见了两双惊惶的眼睛。


    他朝那两个实际年龄与外貌不符的孩子露出一个笑容,随后仿佛真的是个普普通通,上了年纪的老骨头,一摇一晃地走掉了。


    连带着那个黑色风衣的青年一起。


    许久。


    琴酒已经离开视线有一段时间,灰原哀的情绪才慢慢地稳定下来,即使是这样她的手还是死死地扣着自己的肩膀,缩成一团。


    “工藤,那是琴酒。”


    灰原哀喘着气:“琴酒喊他boss。”


    黑衣组织内规矩严苛到了一种地步,就算是有代号的成员也未必能见到中上层管理人员,灰原哀代号雪莉,也只是巧合之下见过直属boss的干部琴酒。


    那完全是不属于二把手朗姆或是有特殊地位贝尔摩德管辖的boss心腹,尤其擅长处理内奸和叛徒,被琴酒盯上的人很少有活下来的。


    而琴酒的任务向来由boss亲自发布。


    “boss看见我了。”灰原哀此时想起刚才那个老年人一直打量她的目光就不寒而栗,那样探究的目光仿佛是在看什么新奇而古怪的古玩玉器。


    能让boss感兴趣的事情。


    灰原哀唯一能联系上自己的东西只有aptx4869,而aptx4869是boss曾经直令下来的项目!


    她抓住江户川柯南的手腕低声说道:“我们危险了,工藤。”


    第33章 柯学是一项玄学(3)


    离那家店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伏特加开着车等待多时。


    坐上车,长泽时礼便收敛了那副慈祥老爷爷的模样,他先给伏特加报了个地名,再问琴酒:“一试的情况怎么样?”


    琴酒把放在车上的文件袋递给长泽时礼,回答道。


    “雪莉失踪之后进度明显下降很多,成功比例不到百分之三十,boss。”


    意料之中。


    长泽时礼看了一眼琴酒带来的资料,也是不出意料,没有一条好消息。


    他把资料放下,又问:“银色子弹小组的研究呢?”


    “我亲自去看过,还原程度很接近宫野夫妇留下的资料拷贝,但相比之下还是差一点。”


    琴酒的回答让长泽时礼叹了口气,对着手里的文件喃喃自语:“果然照着资料复原也不行吗……”


    安详退休实属难事。


    车停在长泽时礼说的地址,伏特加小心地提醒道:“boss,我们到了。”


    “嗯。”


    长泽时礼把资料放回到文件袋子里丢给琴酒,他一个人推开门下车,琴酒接住文件袋,放下后刚准备跟上去。


    就见boss摆摆手,说道:“我一个人去吧,你们在这里等着就可以了。”


    外面的景色是葱郁的绿色,森白的石墙高耸,围出一个不小的环境,看不见里面的情况,一旦出现意外很难及时得知,而向来在boss出行的时候负责护卫的琴酒却罕见地应下这个命令。


    “是。”


    琴酒知道这里,他也曾数次陪长泽时礼来过。


    这里是一座陵园。


    长泽时礼点点头,转身走向这座陵园。


    伏特加探头看了一眼,一个晃神突然有了一个猜想,转头问后座上的琴酒:“大哥,这里不会就是……”


    “闭嘴。”琴酒冷冷的说着,戒备四周,“不想死就当自己没看见。”


    知道长泽时礼每年会来这里的人不多,贝尔摩德算一个,琴酒算一个。


    是的,这里是乌丸莲耶的墓地。


    当年篡权夺位的长泽时礼在架空乌丸莲耶之后和乌丸家族进行了长达几十年的对峙。


    四十年前乌丸莲耶因为资金链断裂,不得不开始寻找勿乌丸家族上一辈遗留的宝藏来增加底气,而就在这一年,长泽时礼掌握了乌丸家族的全部底细……


    没有什么特别的后续,唯一险些让长泽时礼翻车的就是乌丸莲耶没死透,差点被人运到国外去,要不是长泽时礼发现及时,否则带着呼吸机乌丸莲耶还能再和他对峙个几年。


    那之后长泽时礼本应该把乌丸莲耶安葬在鸟取县,但或许是出于其他什么,临行前他又改了主意,只立了衣冠冢,而把人葬在东京。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长泽时礼慢慢沿着长长的过道,走向已经来过很多次的位置。


    陵墓规整的列齐,从起步的地方能一眼看到尽头,有些墓前会有鲜花,或者一些祭祀的物品,精致有余却毫无生气。


    长泽时礼走到一个无名却华贵的墓碑前,墓园整洁干净,但仍然比旁边的其他缺少活人经常往来的气息。


    不过今天很让长泽时礼意外的,他在那个无名墓碑前看见了一束花,还有小瓶酒。


    鲜艳欲滴的花瓣上还有没干的水珠,像是刚刚从花店店长手里接过来,没有多做停留直接放在了这里。


    长泽时礼弯腰摸了摸花朵上的露珠,意识到这束花大概是刚放下不久。


    在他之前有人来给乌丸莲耶扫过墓。


    “没想到莎朗居然会给他献花。”长泽时礼站直腰板,对无名墓碑拜了拜。


    「我也没想到你会来给乌丸莲耶扫墓。」系统心情复杂。


    如此严肃的场合它就算是再跳脱也没有飞到墓碑上面的坐着,秉着对生命的敬畏,它也跟着拜了拜。


    “这是提携我的知遇之恩,我当然会来。”


    长泽时礼直起腰板,他看着那束花,对系统摇摇头,“莲耶先生走得早,知道他尸骨下落的人也几乎死得差不多了,知道这里的人只有三个,我,琴酒和贝尔摩德。”


    “她这是扫给我看的。”


    长泽时礼拿起那瓶小酒,拧开闻了闻味道。


    不出意料,苦艾酒。


    “估计是把我不让她追杀雪莉的事情和我最近频繁抽查银色子弹和aptx4869的事联系起来了。”长泽时礼笑了笑,抬起手倾斜下去,酒液顺流而下,溅落在墓碑前的空地上。


    算是借花献佛了。


    「……那个。」系统心有戚戚焉,它转头看了一眼愿力储存,下定决心,「你要试试提前完成愿望的感觉吗?」


    「因为愿力溢出,我抽一点能量出来是可以让你试试感觉的!」


    要是真的被研究出来那就完球了。


    “不用。”


    长泽时礼却一口回绝,他拧好瓶盖把瓶子重新放回到墓碑前,清洁工会在看见的时候顺手收拾一下。


    「诶?」系统疑惑的睁大眼睛,「为什么?」


    它可是忍痛割爱,让出好一部分的愿力诶!


    虽然可能返老还童的时间不长,但也能提前感受一下嘛!这可是员工福利!


    “你所属的养成愿力根本溯源就是一个孩子对收养人的依恋和从中产生的幸福感。”


    “要知道想激发这种愿力的方法有千百种,对于小孩子来说,弃猫效应、冷暴力等等都是最快的方法。”


    长泽时礼再次对老前辈的墓碑拜了拜,然后一手把系统捞回来,两指夹住这个不明物体的脑袋,和自己的视线持平。


    长泽时礼对它说道:“而一旦尝到甜头,我也许就会为此不计代价去达成你所说的愿力,从而得到更多。”


    “不要高估了人类的自制力,我们保持最开始的合作就很好。”


    「……草。」


    这是什么人间清醒的代表人物。


    系统用力撑开长泽时礼的手指,从钳制里挣扎出来,气呼呼地飞到他脑袋上狠狠地坐下。


    有被伤心到。


    “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祭拜完老前辈,长泽时礼一身轻松,双手揣进口袋里,老神在在地走出陵园。


    他对这些事情向来都很谨慎。


    谁让他只是个普通人呢,又不会什么特异功能,唯一拿得出手的大概就是经营了几十年的乌丸集团。


    「虽然这句话已经说过一次了,但我还是要说!」系统抱着长泽时礼头上翘起的两绺头发大喊:「你来我们角色扮演科真的是太屈才了!」


    “多谢夸奖~”


    「抽卡抽卡,把你送过去之后我就要返厂维修了。」系统念念有词地翻出自己的资料库。


    「第二个世界时间位于近现代,请宿主抽取身份——」


    还是个金光。


    但也不完全是个金光。


    系统已经佛系了,「自带异能就自带异能吧,好过我再给你抽个保命的外挂。」


    甚至说它这个宿主还不一定用的上外挂,宿主他自己就是个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的人。


    马上就要返厂,有好长一段时间就见不到宿主的系统突然感觉自己一点都不担心了呢:)


    “嗨嗨,那么我这次的目标是谁?”


    再一次获得新身份的长泽时礼适宜性良好。


    「森鸥外。」


    这下轮到长泽时礼诧异了。


    “如果我没猜错……这个人我听说过?”


    系统轻轻闭目:「是的,但你的目标是培养其成为港口mafia首领。」


    很少看少年漫的长泽时礼发表一窍不通的评价:“总感觉这个名字配这个身份像是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组合。”


    「答应我一件事好吗,宝。」


    系统郑重其事地说道:「答应我,好好养成,不要整活。」


    「我不想再被迫返厂检修了。」


    长泽时礼欣然同意:“好啊。”


    第34章 说,一切为了横滨(1)


    高大宽阔的门压倒性立在面前, 两侧是值守的持枪守卫,名叫林太郎的孩子站在寝室门口,反复深呼吸。


    他现在要去叫他名义上的父亲起床, 并参加一个非常重要的会议。


    虽然……


    林太郎放在门把手上, 好一会儿才用力推开。


    虽然他根本就没有和里面这位私下里相处过,单独见面少得可怜, 更别提像平常人家的父子那样亲近相处。


    好像他和对方除了户口本上记录在一起的名字之外没有任何关系。


    时至今日他甚至还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被收养。


    林太郎始终记得那天的画面。


    …


    ‘轰!!!’


    爆炸声惊醒了房间里的孩子们,没有给他们尖叫的空隙,紧接着就是一阵枪声,离这边特别近, 近到林太郎手心冒汗。


    他已经不是第一天听见这种声音了, 横滨藩阀林立, 街巷角落经常发生械斗, 而他所处的地方就是一个地头蛇的窝点,这里每次的声势都很大,而唯独今天更大。


    不知道过了多久,枪声停下来。


    脚步声踩在地板上,咚咚接近。


    不一会儿, 门被用力撞开,外面的天光骤然照射进来,刺得里面的孩子们眼睛紧闭,许久不见光的眼睛根本睁不开。


    林太郎咽了咽干涩的口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他藏在最后面, 眯着眼让自己至少能看清危险。


    推门进来的是个身材壮硕的黑西装, 不过看上去只是个下属, 很快他就让开了位置。


    走进来的是个青年。


    红色的发, 逆光之下近乎透明,也正是因为逆光,林太郎看不清他的长相,只记得那双眼睛。


    很漂亮,也很让人害怕。


    “不是我们要的货,下一个去看看。”那个人扫了一眼这边,刚打算离开。


    走出两步,突然又折返回来,走向拥挤在一起的‘货物’们。


    林太郎还没把自己藏好,他猛然身体一轻,被拽着后衣领从地上提起来,整个人和那个人的视线拉平。


    他看见了一张脸上血迹还没干涸的脸。


    这张脸上写满恣意妄为,好像放飞自我一样猖獗至极,不知道是谁的血液溅到了这个人的眼角,随手抹开时在眼尾留下了一道深红的痕迹。


    被提起来的时候林太郎蹭到了对方垂下来的赤红长发,他感觉脸上留下了一道痕迹。


    大概是血。


    铁锈味呛进鼻腔,但林太郎不敢发出什么声音,一股自上而下,刚刚从杀戮里走出来的压迫感让他战栗。


    “你叫什么?”


    林太郎听见眼前的人问。


    “林太郎。”林太郎忍住恐惧重复了一遍,“森林太郎。”


    这个人绝对是杀了人过来的。


    林太郎为了逃走这几天摸清了附近的守卫情况,他很清楚想从正面直接强闯进来的难度绝对不低。


    这个人……


    “行,就是你了。”


    林太郎又听见那个人说着,把他放下来。


    落地之后也没有多少心安的感觉,林太郎紧张地看着这个男人,等待他的下一句。


    “来个人把他送到金之助那里去,其他人继续跟我去下一个船舱。”那个人说道,走出两步又转头回来。


    好像是应对之前问林太郎的名字一样,说了最后一句自我介绍。


    “对了,我叫正冈子规。”


    …


    林太郎甩了甩脑袋,不去想那些事情,进了寝室。


    室内并不是什么富丽堂皇的设计,简约的书桌上堆满的批阅完的文件,林太郎靠近床边,有些手忙脚乱的喊道“父亲。”


    “父亲,快醒醒。”


    埋在被子里的成年人一动不动,只能看见枕头上露出的几根发丝,还代表着里面有人。


    “公证人已经到了,老师说这件事很重要,他不能代您出面,父亲,您得亲自验收才行。”


    也许是林太郎的话起了作用,一颗毛茸茸的红色脑袋从被子里探出头来,睡眼惺忪。


    成年人发出含糊不清地问句“一定要我亲自去吗?”


    并不像想象里那样可怕,可这种不带任何亲昵与疏远的疑问句却更让人心里没底。


    仿佛陌生人一样,随口问了,得到回答只是点头或摇头。


    林太郎心里一沉,但面上不敢露怯,立刻组织好语言回答道,“是,老师说公证人指名您去签字。”


    “啧……,等会,我起个床。”


    还算好说话。


    林太郎松了口气。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但那人一手扯着领口的扣子,一手拎着外套搭在肩上的模样完全没有清醒过来,看上去只是洗了把脸换了件衣服。


    那个人没有把目光投过来,只是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嗓音吩咐了一句


    “走吧。”


    林太郎咽下嘴边的话,安静地跟了上去自,始至终都没敢再对话一句。


    会客厅在大楼居中的层数,从电梯下去要不了几分钟,两人到的时候室内已经坐了不少人,但却意外的空旷。


    明明还有不少位置,长桌的一侧却挤着几个令人深感奇特的月代头,他们站着,座位就在那里,却没有谁敢坐下。


    只有一个穿着和服的俊秀青年坐在另一边,见有人进来,摇着折扇笑眯眯的看过来。


    林太郎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


    来这里几个月了,但他没在总部见过这个人,只能依稀能判断出来是这次会议的‘公证人’。


    可据他所知横滨整座城市已经纳入他父亲手中,究竟是怎样身份地位的人才能有在这里嚣张的底气?


    还没落座,那人就说话了


    “呀呀,子规阁下,许久不见,您的手段还是一如既往地令人钦佩和赞誉。”


    林太郎注意到环视一圈下来,庄严肃穆的厅堂里居然只有他一个人敢开口说话。


    他是谁?


    林太郎默默把疑惑藏进心里。


    听见那个公证人这么说,走向首位的成年人淡然颔首,“过誉了。”


    “没有的事,子规阁下值得这样的称赞。”公证人一挥手里的折扇,对面的那几个月代头,大笑道,“从今天起,您可就是横滨这座城市的实际掌权者了,所有势力将臣服与您的统治,再如何的赞美您都不过分!”


    这样的盛誉却没有人接话,气氛突然静默,公证人虽然收回了手,但目光还是看向这边,应该是在等那位开口。


    死寂的气氛让林太郎惊出一身冷汗。


    整个港口afia上下哪怕是林太郎的老师都不会这样和首领这样说话。


    说是赞美,可林太郎却听出了别样的意思。


    红发男人不接话,不紧不慢地走到首位上坐下,才回了一句


    “成王败寇,理所当然不是吗?”


    一句话把气氛拉到冰点。


    闻言公证人却突然大笑如惊雷,把林太郎吓了一跳。


    “哈哈哈哈哈哈,真不愧是与藩阀势力争夺横滨多年的子规阁下!时隔多年再次见到您还是一如既往!很好!对待败寇就该如此傲慢!这是您打下来的权利!”


    公证人笑得前仰后合,林太郎能明显的看出坐面的月代头气得脸都涨红了,但就是一声不吭不敢说话。


    败寇指的是他们,而弱势者没有任何话语权。


    好一会儿公证人才收了他的表情,一收折扇危襟正坐,一副无事发生的表情,“抱歉,我失礼了。”


    长泽时礼不明所以地哼笑一声,目光扫向那些人。


    “坐,站着干什么。”


    他发话,那些月代头才依次落座,林太郎犹豫了一下,也随之坐下。


    这是他的老师要求的,指名林太郎这次参与进来,只旁观,不发话。


    “那么接下来开始签署协议吧。”公证人拍拍手掌,他身后的人立刻走上来,弯腰递上了一份纸页。


    公证人把纸转递到那几个月代头面前,林太郎能清晰的看见那几个人的表情一瞬间扭曲起来。


    月代头忍辱负重的在上面签字画押,力气大到纸页挪开的时候桌面上都留下了深深的刻痕。


    重重的笔触和着纸页翻动的声音交织出名为落败的哀乐,也许是坐得近,林太郎能清晰的看见上面白纸黑字的协议。


    价值五千亿,通俗来说就是藩阀上交的黄金和港口价值的估算总和。


    如今正直乱时,打下五千亿并不是什么难事,困难的是守住这份过人的财富——显然接受这份无条件投降书的一方可以做到。


    林太郎心生向往,看着他的父亲随意的在纸上上画下名字。


    正冈子规。


    那是港口afia首领,正如那个不知名的公证人所说的一样,是整肃横滨藩阀,一统横滨里世界的无冕之王。


    也是数月前收养林太郎的人。


    “不错。”见对方签了名字,公证人点点头,又转过来几份文件样的纸张。


    “这些文件我会交由总科记录在案,从今天开始,这片地盘就归您了。”公证人说着,身边的属下整理好纸页就退下了,然后又有一个人从他侧后递上来一封纸。


    “这是最后一份,也是我和您商讨过的一份。”公证人表情变得微妙起来。


    尤其诡计多端,是那种看着就像是个会算计人的狐狸表情。


    “您只要同意这个交易,关东在内的势力都会以您为首,子规阁下,这可是您一直以来想要的呀。”公证人笑着,一点点地将文件从桌面上推过来,从容但却十分笃定。


    长泽时礼金眸转动,懒散的看过去一眼,伸手将其拉到自己面前。


    而就在长泽时礼接过来的那一瞬间,有人闯进来打断了他。


    “——不行!”


    林太郎回头,开始庆幸自己刚才没有落座在右位上。


    发声的是港口afia二把手夏目漱石,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坐在首领右位。


    三花猫发色的青年气势汹汹地走过来,落座右位。


    “首领。”他首先向首位的长泽时礼喊了一句尊称,然后开始对外输出,“这份协议对您不利,这样情况下的横滨早已完全属于您麾下,我们何必要一个官方证明?”


    这句话完全是不给对方面子,话音未落空气中的火药味就直线上升。


    对外输出完,又开始对内。


    “您是组织的领袖,对组织的重要性绝不是可以轻易取代的狸猫,怎么可以让特务课入驻到您跟前?”


    官方组织?


    林太郎下意识把视线转向那个笑眯眯的和服青年。


    他不算年轻,比林太郎的老师要大一点,穿着浅色的和服,外面套着深色羽织,很有文人气息,但林太郎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身上那股淡淡的硝烟气质。


    对方的表情一直是笑着的,哪怕是说出算计的时候也未曾变动过。


    这个人更像是什么大河剧里坐镇后方老谋深算的反派角色,完全不像是官方组织的领袖。


    “这话就差了,夏目君。”公证人一摇折扇,‘唰’的一声在安静的室内炸响。


    他说“签下这份协议之后贵组织就能得到官方认可。横滨向来是外贸交易重地,本身持有特殊力量的人数量就多,如果有人潜心造反贵组织的统治,我们也能以最佳的理由支援。”


    “代价不过是允许我们放一支特务课分部在横滨而已,不会插手贵组织的任何事情,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轻摇折扇的声音在死寂的室内如同蕉叶簌簌,又躁又吵。


    尽管这样步步紧逼,但他口中的‘夏目君’对此分毫不让。


    夏目漱石皱起眉扫了一眼首位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首领,转头回应公证人的话“异能特务课向来是你们手里超能力者最多的部门,所包含的能力者森罗万象,您敢说您不会派人探查我们?”


    异能特务课?


    林太郎默默记下老师话里的名词。


    “贵组织的强势如日中天,就算是我们放几个异能者进来也不可能突破枕流阁下这道墙,一星半点儿情报总是要透露的,不能太严实啦!”公证人折扇握在另一只手的手心,虽然脸上是笑着的,但林太郎总感觉他开始在想什么坏心思。


    眼见气氛就要白热化到争执的地步了,首位上的人这才开口劝阻。


    “漱石。”


    林太郎听见他的父亲喊了一句他的老师,紧接着的下一句话就直接在这个热烈的气氛里点了把火。


    “就算是不让他们进入横滨,他们照样会让人潜入,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他们把人摆在台面上呢。”


    红发的首领抬眸和公证人对视,眉眼带笑,“特务课总长一语重千金,既然说过不插手我们的事宜,那相信以你的保证一定是真的。”


    “如果实在难以争辩,不如就由我们来择定你的特务课该安置在哪个行政点,你认为怎么样?”


    语毕,室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没有任何人敢接话。


    公证人的笑容淡了一分。


    他这次来就是为了这件事,什么作为见证人都只是个借口,区区城市藩阀对他来说根本不值得亲自到场,他要的是眼前这个人。


    一个强大到能作为底牌使用的异能者。


    强者不应该就此埋没在城市里,他应该闪耀在更强大的战场上,为更多的胜利添砖加瓦。


    但如果本应该藏在暗处的特务课被迫把基地放在选定的台面上,这样一来是直接废了特务课的各种作用,还因为一些原因不能拒绝。


    果然这么多年还是这个性格吗……


    公证人看向那个如今威望力压关东大小组织的红发男人,对上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眸时心下一叹。


    “——”


    最终公证人移开了目光,“也罢,就这样吧。”


    林太郎内心波涛汹涌,他似乎听懂了一些,但仍然抱有疑惑,他看向老师夏目漱石,但首领右位下三花发色的青年却只是向他颔首,并不多言。


    这里真正有话语权的只有两个人。


    交易达成,公证人重新勾起他狡猾的笑容,让身后的侍从又捧着一个长条东西送过来。


    侍从揭开包裹着的布料之后林太郎明显听见了夏目漱石那边传来细微的异响。


    那是一振刀。


    美得让人汗毛竖直的刀。


    它的刃纹不是常见的雾状灰色,而奇异的显现出蓝色,仅仅是出鞘就能够感受到它被锻造时一同赋予的庄严与不详。


    林太郎从来没见过这样诡异的刀。


    他听见他的父亲沉声喊出了这把刀的名字“雨御前。”


    “没错,雨御前。”见对方没有不愉的神色,公证人的表情又恢复了之前笑眯眯的模样,“就当是我送给您的礼物,恭祝正冈子规阁下成为关东之主。”


    礼物,雨御前。


    横滨,关东之主。


    因为修缮而返厂,时至今日才回到宿主身边的系统当场崩溃「我不在的时候你都他妈干了什么——?!!」


    第35章 说,一切为了横滨(2)


    系统咋咋呼呼的一嗓子直接给半梦半醒的长泽时礼一激灵炸醒了。


    熬夜批阅文件的首领大人一手撑着脑袋打了个哈欠, 金眸里含着氤氲的水光,却也不会有人敢小觑他。


    “道喜就没必要了。”


    “一大清早你又不是来给我送礼的。”长泽时礼点了点桌面,“捧杀我就不必要了, 还是说——”


    那个红发猖狂的港口afia首领拉起笑容, 问着让人胆战心惊,错一步仿佛就会身首异处的问题“总长大人对横滨有兴趣?”


    眼前代为公证的和服青年正是异能特务课总长。


    也是数年前和长泽时礼合作过一段时间, 因为意见不合而分道扬镳,如今手握异能特务课,在内务省有一席重地的一位野心家。


    “您过誉了,这样的称呼算是折煞我啦。”特务课总长笑眯眯地说道“我怎么会对您的地盘感兴趣呢, 这只是仅作为个人的送礼, 就当我们那几年的情谊, 也请您务必收下。”


    “行, 收了。还有事吗?”长泽时礼把雨御前扔给右位的夏目漱石,一点也没有重视的意思。


    哪怕是嘴上已经说出了对方的身份,也不似那几个月代头般诚惶诚恐。


    因为他们曾经是合作者。


    是曾经互相试探互相帮助,彼此了解默契十足的合作者。


    “哈哈……好吧,看来是打扰您休息了。”特务课总长有些可惜, 但这件事还可以从长计议,他不急于这一时。


    他笑着摇摇扇子,“我们下次见。”


    长泽时礼‘哦’一声“不送。”


    虽然姿态傲慢,却没有人敢出声指责这个坐在首位的红发男人——就算不需要签那份协议,他也是横滨的无冕之王。


    会客厅的人陆陆续续的离开,最后只剩下两大一小三个人。


    林太郎左看看右看看, 他的父亲撑着脑袋目光低垂, 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他的老师倒是满脸沉重盯着那把刀, 好像不太高兴。


    但出乎林太郎意料的,夏目漱石的第一句话不是质问什么,而是“要睡回去睡。”


    林太郎心里的什么阴谋论和争吵设想瞬间被这个问句清空了。


    “啊。”长泽时礼揉了揉太阳穴,为自己狡辩了一下,“昨晚上忙太晚了,得再去补一觉。”


    红发男人起身,含糊不清道一声“那么晚安~”


    “等会。”


    长泽时礼迈出去的脚步晃晃荡荡地收回来。


    “嗨?”


    “别的都不需要你说,先给我解释一下这个。”夏目漱石拿过刀剑就往桌面上用力一放,“你为什么收下雨御前?”


    东京的异能特务课正处于最危险的漩涡里,长泽时礼如果收下这个,和那位特务课总长的合作几乎就有了一半可能性。


    但这是一件风险格外大的事情。


    夏目漱石冷声道“你当初来找我的时候可没说这个。”


    长泽时礼挑眉,反问道“那你说说我当初说过什么。”


    夏目漱石被问得一愣。


    当初至交好友找上门来来邀请他加入组织的时候说过一句话,正是那句话打动了他,至今为止夏目漱石都记在心里。


    从夏目漱石应承长泽时礼的邀请开始,从他们携手建立港口afia开始——从始至终夏目漱石的目标就是这个


    “「一切为了横滨。」”


    “那么夏目漱石。”长泽时礼躬身,金瞳贴近他的三花猫军师,看见他眼里的怔愣后弯眸一笑,恣意猖狂,“这就是为了横滨!”


    “自己想啦军师大人,我去眯会儿。”长泽时礼溜溜达达准备跑路,还没走出两步又双叒叕被喊住了。


    “站住,还有一件事。”


    “嗨~”长泽时礼扭过头,“什么事?”


    “这孩子你到底管不管?”夏目漱石说起这个就头疼。


    林太郎是个上进勤奋的好孩子,在某些方面天赋好得出奇,让夏目漱石升起了惜才的心思。


    最初夏目漱石以为领回来是当人才培养的,但长泽时礼又给林太郎把户口上到了他自己本子上,可就当夏目漱石以为是要当继承人培养的时候,那家伙又丢给他不管了。


    这个家伙无论是当首领还是当父亲多少都有点任性过头,正好最大头的事情解决了,夏目漱石必须逮着这个机会让这家伙把这件事也解决掉。


    “睡醒再说。”


    长泽时礼说着小跳一步,迅速从门口钻出去。


    开溜。


    夏目漱石额角青筋暴起。


    想打人,非常想打人。


    但是他打不过,他只是个文职干部。


    “老师……”旁边的林太郎嗫嚅一会儿,想问点什么又不太敢在这个时候说话。


    他很怕那个红发的首领,尽管那是他名义上的父亲。


    长泽时礼和林太郎的第一见面给这个小孩子留下的心理阴影过于深刻了。


    “没事,他就是那个破性子。”夏目漱石叹了口气,一边收拾桌上剩下的文件,整理好准备带回去,“习惯就好,他已经比小时候收敛多了。”


    清理好重要文件,夏目漱石这才重新捡起身为老师的身份,温声问挚友丢给他,他自己也颇为喜欢的学生“想问什么,林太郎?”


    林太郎眼睛一亮,当即就把自己的见解讲给夏目漱石听。


    …


    回到卧室的长泽时礼揉着耳朵,正在被系统咋咋呼呼的魔音贯耳。


    “你好吵。”


    「我能不吵吗?能不吵吗?!!」系统抓狂了,「你都干了些什么?港口afia怎么成这种量级的庞然大物了?!关东之主,首领宰吗你!!」


    「还有夏目漱石,异能特务课,这他妈都是什么跟什么!!」


    系统抱住自己刚刚修好的核心哭泣。


    谢邀,今天也是破防的一天。


    “那还需要我解释吗?不需要我就睡觉了。”长泽时礼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推开寝室门,准备一头扎进床铺里。


    他是真的困。


    「快说!!」


    那么长泽时礼首先提问“我记得你的任务是说培养那孩子成为港口afia的首领。”


    系统肯定三连「是,没错,有问题吗?」


    于是长泽时礼又问“那么怎么培养出一个组织首领呢?”


    系统摇摇头,养成系统对这种另类养成一点经验也没有。


    它只是个新手上路的普通养成属系统!


    “最快的方法当然是让他继承。”得到回应的红发青年欢快地合掌,“我说得对吧?”


    「确实……你别他妈偷换概念!」系统刚刚想点头附和,两秒后迅速反应过来「这是一个养成宿主该说出的话吗?」


    “是的,没错,就是这样。”


    “有事下次再问,我睡了。”


    说完长泽时礼就仰头往床上一躺,打了个滚把被子卷到身上,然后不动了。


    「喂?你可是拿下了横滨哦?都不激动一下的吗?」


    「喂——!」


    没有人回答系统的抓狂,只有绵长的呼吸声表示床上的被子卷里还有个人。


    呼噜呼噜,任人怎么吵闹也叫不醒。


    直到正中午。


    睡醒是真正日上三竿的时候,长泽时礼顶着一头毛毛躁躁的红发从睡梦中清醒,简单的打理了一下自己,打着哈欠就去位于大楼顶层的办公室。


    推开门——


    “早。”长泽时礼关上门,把外套挂在旁边的衣架上。


    办公室内的落地窗全都升了上去,室内一片敞亮,让人心情好了不少,困意都渐去。


    “现在是十一点四十分。”坐在办公桌后的夏目漱石抬眸看了他一眼,继续低头翻看手上的文件。


    “好吧,那午安。”长泽时礼耸肩,他走到办公桌前,跳一步坐上去。


    桌面发生了轻轻地震动,但夏目漱石仍然目不斜视,看也不看声也不吭,直接无视了这个人。


    长泽时礼迟钝地发现了问题,打算补救一下,于是问道“你思考出什么了吗?”


    “思考什么。”


    夏目漱石随口回答,目不斜视地翻看文件,头也不抬。


    “上午发生的事情,特务课、雨御前、林太郎随便一个什么,……或着我也行。”长泽时礼往前挪了两下,手伸到夏目漱石面前敲桌子提醒他,“你的挚友可是在等待一个回答,金之助。”


    这才让挚友君抬起头,夏目漱石用‘你没事吧’的目光抬头去看长泽时礼,“你没事打什么感情牌?”


    “因为你重视横滨,而我的所作所为会给她带来灾难。”


    长泽时礼俯视那双棕褐色的瞳孔,从猫瞳里看见了映射出来的自己,他笑了,灿烂又恣意“你可是我三顾茅庐好说歹说才请过来的军师,你被气跑了我上哪哭去。”


    闻言,夏目漱石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少奉承,有话直说。”


    应该是他夏目漱石学成出师又初出茅庐,正在寻找施展才华的地方时被幼驯染邀请加入一个还未展开的伟业。


    什么三顾茅庐都是这家伙没脸没皮的浑话,一些画大饼的空口白舌倒是说了不少。


    不过听了这番话,夏目漱石心里才放轻松了不少。


    这家伙啊,为了横滨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夏目漱石心里失笑。


    是他想多了。


    “这得看你想了解什么,我得对症下药才行。”


    长泽时礼这时候却不正面回答,“不过我的军师大人从小就聪明绝顶,一定能明白我的苦心的,我只要稍微解释一下……”


    “行了,少说两句。”夏目漱石一钢笔戳过去要他这个垃圾话极多的挚友闭嘴,却被对方两指夹住笔头,进退不得。


    长泽时礼伸手抽走夏目漱石手里的钢笔,轻轻合上盖子,话题重新回到最初“所以金之助,你思考出什么了吗?”


    第36章 说,一切为了横滨(3)


    “特务课的事你是故意的。”


    夏目漱石肯定道。


    之前的行为只能算是在和这个不着调的挚友赌气,一上午他思考了很多,从特务课总长的来意到每一句话、每一个行动隐含的动机。


    再到他这个看着五大三粗的首领的所作所为,夏目漱石都思索过。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那家伙性格就这样,我不压一下他差不多就要把整个特务课分科塞到我面前了。”


    长泽时礼轻笑道,他对夏目漱石招招手,非常积极地要他看过来。


    “来来,我给你看个有趣的东西。”


    夏目漱石寻声看过去,坐桌上的首领则高声喊道:


    “来人。”


    门口立即有人推门而入。


    是个年岁不大的少年,看着装和仪态略有些拘谨,像是刚被提拔进核心圈不久。


    少年很守礼,即是进门看见首领大人非常没有形象地坐在办公桌上,一只脚瞪着客椅,也目不斜视地到合适的位置站好。


    “首领。夏目干部。”少年恭声应答,却没有守卫部下惯例的‘请吩咐’之类的承接句,只是单纯站在那里,等待下文。


    长泽时礼努嘴,“喏,这就是一个明目张胆的例子。”


    夏目漱石意识到了问题。


    “他真的是卧底?”


    长泽时礼并没有否认,而是拍拍手掌吸引到两人的注意力,他对进来的少年说道:“来,自我介绍一下。”


    “让我的军师认识一下异能特务课总长的手段。”


    那少年无奈一笑,向夏目漱石鞠躬致意:“我是北长官身边的辅政官种田山头火,夏目大人,这些年麻烦您了。”


    夏目漱石瞬间站起来,心里酝酿着无数翻涌的情绪一时之间难以言说。


    这是个他极为看好的人才。


    组织内部除了重要实务被把控在首领手上之外,一些基本的组织人员调遣等方面都属于夏目漱石的负责范围,几年前他就看中了这个混迹在底层的少年,犹豫了很久才在最近放到身边来观察。


    没想到果然还是……


    “稍安勿躁。”长泽时礼把钢笔塞回夏目漱石手里,一边伸手按着他的肩膀把聪明绝顶但年轻气盛的挚友摁回椅子上。


    他去问这个出自特务课的间谍,“早上的事你知道了?”


    “是,长官已经通知下来了。”说到这里,少年脸上的神色微微变动。


    早上的事情对整个横滨来说都不算是件小事,正冈子规统领的港口mafia在横滨多年,一直都在清缴横滨内里的藩阀斗争,在几年前就有增员打算一口气吞并其他组织的意思,今日的局面完全在意料之中。


    但相对之下,一旦正冈子规一统横滨,潜藏在港口mafia的卧底们就要适时的暴露出来,因为他的顶头上司对正冈子规这个异能者抱有极大的合作倾向。


    否则很有可能被港口mafia的军师夏目漱石挖出来,影响到上面的合作。


    唯有表露诚意,才能争取合作,长官的计划里需要大量的强大异能者,正冈子规是其中圈画得最重的那个。


    但是,唯独有一件事,从早上到现在,哪怕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种田山头火也不禁为长官的果断而感到心寒。


    “稍后我会把卧底名单交给您,长官点名要求释放的成员只有三名,剩下的……”


    种田山头火闭眼,颤声:“交由港口mafia处理。”


    “去吧。”


    少年领命:“……是。”


    那个在港口mafia潜伏了有好几年的少年恭敬的一鞠躬,轻巧退出室内,关上门,办公室这才安静下来。


    夏目漱石的内心却没有那么平静。


    长泽时礼张开五指在夏目漱石面前晃了晃,“金之助?醒醒还没到晚上呢!”


    夏目漱石拍开他的手,年纪轻轻就成为港口mafia二把手的青年皱起眉,拉回椅子重新坐下,问道:“他说剩下的人交给港口mafia处理是……?”


    “卖给我们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意思。”长泽时礼说,“那家伙要换的是我的信任,那么对他来说一切都可以利用。”


    “就像他这次亲自来横滨一样。”


    那并不是什么会给他送来礼物替他造势的好人,而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野心家。


    长泽时礼戳了一下他的三花猫军师,脑袋一戳一歪,“你很聪明,金之助,但是你和这种不择手段的家伙比起来少了一份狠厉,像早上特务课那件事,就必须狠狠地压制住,他才会松开这块到嘴的肉。”


    “狠一点嘛,我又不是兜不住。”


    和上一次不一样,这次长泽时礼发展没有任何历史效应限制,一个mafia性质的组织对他这种原跨国犯罪组织boss来说只有起步的时候会困难一点。


    还是因为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对长泽时礼来说束缚性太大了,远不及咒术放得开。


    不过他还是在横滨招揽到了异能者,建立下港口mafia这么一个组织,而口味已经被黑衣组织扩大面向国际的长泽时礼怎么会停留于区区横滨?


    至少也要把整个关东拿下来啊!


    夏目漱石听见这句话,瞪了他一眼,长泽时礼这才遗憾地松手。


    许久,夏目漱石才将他想了一上午的事情细细道来,“特务课主动找你合作是一道昭示。”


    “对,往好处想他间接性证实了港口mafia在关东的地位,威慑了关东地区其他藩阀。”长泽时礼接话道。


    “往坏处想,他在捆绑你和他的关系对吗?”夏目漱石抽出一张空白纸,向长泽时礼举例了一些人物关系,“今天之前我了解过现在内务省的情况,异能特务课一家独大,一直在寻找新的战力加入,但始终缺少底牌。”


    说到这里,夏目漱石肉眼可见的停顿了,笔尖在纸上顿住,好一会儿才完整地说出口:“——缺少一个像欧洲特战力局里那种恐怖的底牌。”


    这就是夏目漱石不希望长泽时礼和特务课合作的原因。


    “他又不会赢,不参与就好了。”长泽时礼的大长腿落地,大喇喇地扯了个办公椅过来对着夏目漱石坐下。


    “没有底蕴和底牌是战争里一个很大的漏洞,这一点他比我更清楚,所以才会想尽办法挖掘异能者。”


    “那家伙的成功率自始至终都不高,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夏目漱石坐的首位,而身为首领的长泽时礼却是在客位上侃侃而谈。


    自从港口mafia成立开始,长泽时礼管理着这个组织,一切与战斗有关的也是首领亲身上阵,而其他的事务,如经济、人事等则是二把手夏目漱石负责。


    港口mafia的高层里有管理、干部,而成员对夏目漱石私底下的敬称则是‘二把手’。


    和常务副首领没什么区别。


    “那他的特务课分部你打算怎么办?”夏目漱石又问,“你说给他指位置,但放在横滨哪里都不合适……”


    说到一半,夏目漱石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地方,那个地方的权力就算是分出去对港口mafia的威胁也不大,他抬头看向自己的首领,却发现那双眼眸里早就满含笑意看着他。


    夏目漱石瞬间明白了原委,咬牙切齿地低声质问这个年岁和他一样大,但却性格轻浮得像少年意气的家伙:“你早就想好了?”


    长泽时礼眨眨眼睛:“昨天睡得太死,忘记告诉你了。”


    “——”


    夏目漱石深呼吸,平复蠢蠢欲动想要殴打挚友的心。


    他是今天早上临时才知道公证人是特务课总长,否则不会当场闯进会谈场地劝阻长泽时礼。


    没想到这家伙早就准备好了,只是忘记告诉他而已!


    “别生气嘛,多大点事儿。”长泽时礼抻了个懒腰,被夏目漱石一戳胳肢窝迅速缩成一团。


    “下次记得提前告诉我。”


    夏目漱石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熟知挚友性格的他索性略过惹他生气的话题,转而评价道:“你如果选租界,那里确实很合适。”


    平心而论,租界确实很合适。


    那里不属于国家管理范围,拥有独立的行政自治权和治外法权,把特务课分部丢进去和养蛊没什么区别,说不定到时候还能隔岸观火看点乐子。


    “唔,合适是一回事,不过把特务课分部安排到租界主要还是因为另一件事。”


    “什么?”


    “我调查到特务课有个人造异能的计划,他此行目的还有一半原因是为了给他的计划挑施行位置。”长泽时礼如是说,他拿出一份折叠起来的信纸,也不多作解释,直接丢给夏目漱石。


    “仿造牧神五月革命里至关重要的一环,哈,他的野心还挺大。”


    信纸里的字数不多,首先入目的就是几个醒目的字眼。


    「荒霸吐计划」。


    里面详略得当的简述了计划相关的由来和材料准备,但也许是计划尚未展开,在材料准备这一块上仍然是一片空白,只标注了特务课此行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寻找一个合适的地方。


    夏目漱石从一目十行挑选重要信息,到认认真真从头看起,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见夏目漱石对着这份情报出神,长泽时礼干脆伸手从挚友手里抽走信纸。


    “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没什么。”夏目漱石揉揉使用过度,有些酸涩的眼睛,“在想特务课把计划放到横滨的目的。”


    “横滨近海,出事了比内地好收拾残局,有什么好想的。”


    夏目漱石看着他,沉默半晌,干脆不回答这个答案,而是再起一个话题:“那么我的首领大人,你想过自己的组织吗?”


    长泽时礼眨眨眼睛,不知道为什么话题突然到了这里。


    他们不是前一秒还在谈异能特务课吗?


    夏目漱石把手里翻了好久的文件塞过去,一言不发等他看完。


    长泽时礼默默看了一会儿。


    还是五千亿的问题。


    那并不是什么系统念念叨叨的龙头抗争,作为这个时期的黄金和港口估价总和,这五千亿已经是一个非常富有的财产。


    而正如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一样,想守住这五千亿的难度并不下于再统治一遍横滨。


    甚至还要再难一点。


    长泽时礼张了张嘴,还没开口就被夏目漱石抢答:“乱世须用重典,你又要给我说这个。”


    长泽时礼闭嘴,金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有请军师继续发言。


    他明白夏目漱石比自己更重视横滨,所以才没有告诉他今天会来的公证人是特务课的人。


    长泽时礼向来是富贵险中求,但夏目漱石则更倾向是策无遗漏,如果夏目漱石知道长泽时礼和特务课的合作,他绝对不会同意早上那件事。


    他明白夏目漱石为什么不再提前那个话题。


    因为这个聪明绝顶的军师也看见了其后代表的价值。


    对横滨近况随手拈来的军师说着:“现如今的横滨是南来北往的重要停泊点,除了暴力镇压能服众之外其他的都有可能被掀翻,统一藩阀只是第一步。”


    “你要让横滨所有势力真正意义上归顺你,就要切实的打压到每一个有异心的组织。”


    长泽时礼仿佛应声虫一样用力点头。


    “组织内部、横滨大小势力、关东地区,这些你都要顾及到。”


    心系民生的夏目军师沉沉地舒出一口气:“但是别说我没有提醒你,子规。”


    “大部分普通人只在乎自己的生活品质,从不管是谁造成自己的生活不好,可是如果你的动作影响过分了到时候反对你的就不只是有想法的组织了。”


    长泽时礼催促,“继续继续。”


    “继续什么继续!”夏目漱石瞪了他一眼,“现在你要治理的是整个横滨,不是你名下追随你的军阀,子规,你什么时候收敛一点!”


    「就是就是!」


    系统也跟风谴责,「我一个养成属系统都快转型到战斗属了!你什么时候收敛一点!」


    被双向谴责的长泽时礼陷入了短暂的思考。


    虽然,他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问题。


    正如他所说的,最快的手段是继承,系统的任务是要他让林太郎成为港口mafia的首领。


    落地之初,他找了一圈都没有港口mafia这个组织,索性选择自己建立一个。


    而会产生的人手问题,乃至于以后会出现的资金、情报等各种问题他长泽时礼都可以提前解决。


    既不整活,也没有得罪世界意识,这样下去的结果完美符合系统的要求。


    然后现在他在过程上被谴责了。


    这就挺让人头秃的。


    “那,我先浅浅的解决一下反对派反扑的问题?”长泽时礼在挚友的血压线上试探。


    “你又上哪学的形容词。”夏目漱石卷起文件敲打挚友的头顶,“你当初是力压横滨藩阀,现在只是和特务课合作暂时消停了,反扑迟早会发生,这件事我们要抓住先机扼杀在摇篮里。”


    “嗨~我知道了。”


    长泽时礼心下有了想法。


    不过夏目漱石却没打算就此放过他侍奉的这个任性首领。


    “公事说完了,子规。”


    “昂。”长泽时礼随便应了一声。


    三花猫再次敲打挚友君,“现在是私事了,——林太郎,那孩子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捡回来就给我好好养。夏目漱石眼里仿佛写着这句话。


    长泽时礼摸了摸自己被敲打的额头,干脆直言不讳:“我打算立他为继承人。”


    少主。


    这是夏目漱石的第一个想法,但他下一秒就否决了,不是因为别的什么,而是这个想法太荒唐。


    港口mafia建立之初风雨飘摇,这几年好不容易有了点稳定的趋向,又因为形势所迫夏目漱石默认长泽时礼领人肃清藩阀的行动。


    五千亿说着好听,但却是一个烫手山芋的炸弹,一旦处理不好,这块巨大的蛋糕绝对会引起反扑。


    吃不下就是碎尸万段的溃散,横滨这个地方mafia更换迭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夏目漱石当初和长泽时礼商讨这件事的时候两个人在办公室谈了整整一下午,夏目漱石才点头了长泽时礼那种赌狗一样的冲动行为。


    还好这家伙不只是说说而已,得到的成果和他的设想相差不大,甚至超出了原本的预测。


    而现在刚刚宣布正式统一横滨,这个时候立继承人不是他听错了就是长泽时礼疯了。


    夏目漱石睨视他的首领,“需要我提醒一下您今年贵庚吗,首领?”


    而且正直青壮年的组织首领立继承人和给自己添堵有什么区别。


    “三十几来着,我忘了。”桌子对面的首领大人却认真的理解的表面意思,根本不去听夏目漱石的言下之意。


    气得夏目漱石发笑,他干脆直接问:“那你没事立什么少主。”


    “先定下来嘛,反正问题也不大。”被挚友质问的长泽时礼笑嘻嘻地对上那双猫瞳,两句话回归事业:“不如说我倒是很想知道,那几个被我打压的家伙知道我要立继承人会是什么反应。”


    “他们想反我也不是一天两天……要不我装个病怎么样?”


    “你还是少添乱比较好。”夏目漱石一把从他手里夺过文件,把被弄皱的地方捋平。


    这封特务课的荒霸吐计划书他得研究一下。


    他说:“反扑的事我负责。”


    “嗨~”


    身为首领的长泽时礼完全不反驳夏目漱石的定论,而是尤为纵容的同意了。


    长泽时礼清楚,夏目漱石只是顾及民生,但在其他方面从来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交给他问题不大。


    “说起来林太郎那孩子怎么样?”长泽时礼回忆起早上的情况,定论:“短暂的接触了一下,胆子好像挺小。”


    “那就是你看错了。”夏目漱石埋首于文件里,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他聪明懂事,只单纯在你面前会这样。”


    “嗯?”


    长泽时礼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也没有胡子拉碴,三十岁是正成熟的年纪,更何况他的外貌也算是上乘。


    “我很可怕吗?”


    不应该,明明对前一个人类幼崽的时候,宿傩的反应很正常来着。


    难道是mafia首领的亲和度太低?


    夏目漱石肯定了长泽时礼内心的想法:“你第一次和他见面的时候顶着一身血,和罗生门的恶鬼差不到哪去。”


    想起第一次见面,当时还在沉迷清缴横滨的长泽时礼心虚了两秒,但仍然试图狡辩:“那是为了清缴敌方异能者。”


    三花发色的军师白了他一眼,懒得争论,又说:“第二次见面,你和特务课总长对峙,互相威胁,整个会议室除了你们俩都没人敢说话。”


    那种压力下,就算是身为港口mafia二把手的夏目漱石也只是在相关的方面才会说两句,更何况林太郎。


    这个反倒是不好解释了,长泽时礼‘啊’一声,摸摸脑壳:“这也算?”


    “心细敏感的孩子能听懂你们的言下之意,所以我觉得他是个聪明小子。”


    港口mafia里追随正冈子规的武夫很多,但文职却相当稀少,这也是夏目漱石青睐种田山头火的原因之一。


    如果把林太郎培养好的话,不说继承自己的文职地位,就算是调用到别的部门对港口港口mafia也是很好的才干。


    想到这里,夏目漱石忍不住说了一句:“他的天赋很好,你要是只是把他当个引蛇出洞的诱饵就太暴殄天物了。”


    长泽时礼:“?”


    长泽时礼:“谁说我要把他当诱饵了?”


    他明明都上到户口本上了好吗!


    第37章 说,一切为了横滨(4)


    扑到床上背对着卧室门, 小孩的脸埋在被子里,黑色短发散在绵软的布料上,蓬松细腻的触感是林太郎很久没接触过的享受。


    这个时候他应该认真学习, 然后争取在夏目老师面前得到更高的评价以此来保全自己的性命。


    应该是这样的,但林太郎这个时候却在发呆,把书放在了一边。


    他还是忍不住回想早上那件事。


    港口Mafia首领正冈子规。


    他听说过正冈子规,横滨赫赫有名的暴君, 上手就强势镇压其他藩阀,很多组织都视其为坏了规矩的外来者。


    林太郎又忍不住想起几个月前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候的事情。


    后来他才知道, 那天是横滨里世界爆发内战的决战时刻,港口Mafia首领正冈子规在那天拿下了最终胜利, 今天就是为那天的结果画上最后定论。


    自己是这样一个人的养子,可能吗?


    想到老师夏目漱石看他时似是而非的遗憾表情,林太郎总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总感觉自己只是正冈子规夺得横滨势力的一颗棋子, 而不是什么收养下来的孩子。


    所以就更要努力。林太郎想。


    他还有机会活下去。


    这几天观察下来林太郎发现了一件事:教导他的老师夏目漱石地位在港口Mafia很高。


    从组织成员的闲聊里隐约能得出是‘唯一能劝得首领改变主意的人’、‘为港口Mafia夺下关东之主地位的军师’这样无限接近首领的地位, 如果能得到他的青睐,应该能在那个被称为暴君的首领下活下来。


    这么想着的林太郎从床上爬起来, 揉揉脸颊, 准备再去检查一遍老师给他布置的作业, 一定要精益求精才行。


    林太郎拿起床上的书,刚翻过身准备去书桌旁边, 一抬头, 受到惊吓的黑发男孩差点从床上跌下来。


    不为别的,只因为他背后悄无声息地站着一个人。


    赤红的发, 满含笑意的金眸, 和那天见到浑身杀戮气息的完全不一样, 但同样压抑着人类本能的惊惧让林太郎咽下了嗓子眼里的惊呼。


    无可置疑, 这绝对是个从腥风血雨里走出来的人。


    “我大概能明白这是有点吓人,但也不至于直接掉下来吧。”


    林太郎在摔下去之前被拎着重新放回到床铺上,动作轻巧到好像第一次拎人堪称粗鲁的不是他一样,林太郎不由小心且诧异地抬头看了这个人一眼。


    然后他从这个人身上看见了颓败?


    为什么?


    “我本来是想发出点声音提醒你一下来着,但你转身快了点。”红发青年把书桌旁边的椅子拉过来坐下,为自己的行为进行一句话的辩解。


    这个时候森林太郎才是真正正式的和收养他的人第一次见面。


    青年的坐姿很随性,两手搭在椅背,跨坐在椅子上,正对着自己,尽管没了早上那种压迫感,但林太郎还是很拘束的坐好等待对方先发话。


    不过眼前的成年人似乎没有直接把话题引到他身上,而是抬头打量起了这间卧室。


    “这是金之助……哦,夏目漱石给你准备的?”


    林太郎不知道对方为什突然提起这个,但不能不回答,只好硬着头皮中规中矩地说道:“是的,这是老师给我安排的住所。”


    这里是夏目漱石给他安排的卧室,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为之,房间靠近中下层,经常能接触到一些港口Mafia的成员,很大程度丰富了林太郎的信息量,让这个缺少安全感和自保能力的孩子安心了很多。


    长泽时礼‘啧’一声,从最顶层一路找下来,他当然知道夏目漱石为什么这么安排。


    不会顾及到小孩子心思这一点,饶是港口Mafia首领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话题还没起来就没了下句,沉寂的气氛在空间中蔓延,林太郎绞着手指不知道该不该主动开口,而相比之下,另一个成年人则完全不在意这种死寂的气氛。


    长泽时礼正在观察这个被夏目漱石评为很聪明的孩子。


    和那天看起来不一样了很多,样貌也算清秀,脸面衣着都打理得很好,就是多少还有点营养不良,个子矮矮的,光凭面相看不出实际年龄,估摸着六岁起步,九岁封顶。


    调查的背景资料也从夏目漱石那里看过,不出意料,贫民窟出来的,没有威胁,也不是间谍。


    从顶层下来的时候在附近问了一圈,问到的大部分人都说的是聪明、懂事之类的评价,可长泽时礼进来一看,发现这孩子好像很怕他。


    长泽时礼左看看右看看,确认小孩的眼神无论如何都不会和他对上之后,终于确认了。


    这就是很怕他。


    还不止一点。


    “你很怕我吗?”想不出来缘由,长泽时礼干脆直接问道。


    林太郎听见这句话心里一惊,他抬头看向这个港口Mafia的首领,不知道他问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


    害怕吗?


    答案是肯定的。


    林太郎很聪明,每次横滨的各种组织进行强制增员的时候他都会想办法逃走,和长泽时礼第一次见面之前他就已经摸清楚了周围的情况,只要等待时机就可以逃出去。


    可惜不巧卷入了里世界战争,幸运是他没死,还得到了夏目漱石的青睐,而让林太郎不安的就完全是因为眼前这个人。


    仅仅见了一面,突然就被告知成为港口Mafia首领的养子,还没有一个人来给他解释一下原因,自然惴惴不安,不知所措。


    “我……”林太郎张了张嘴,却不知该不该如实回答。


    他不信任这个人,可他更不知道一旦不如实回答,以暴君著称的港口Mafia首领会不会杀了他。


    面对欲言又止,小心谨慎过头的幼崽,长泽时礼叹了口气。


    头疼。


    他算是知道他刚才想下来的时候为什么不仅夏目漱石,连系统也要拦着他了。


    林太郎和宿傩完全是两个性格。


    比起性子乖戾至少还有自保能力的宿傩,这孩子更像是会伺机而动,小不忍则乱大谋的类型,心细敏感的孩子最容易多想。


    没办法,向来没心没肺的长泽时礼放缓声音:“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选择你?”


    林太郎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我的理由是,我想给横滨准备一个继承者。”


    林太郎愣住了,但不是因为这个理由。


    他看见那双眼眸里蕴含着他从未在这个人身上见过的温柔,柔软的,仿佛是春日正暖的阳光,满含对季节花草的期待。


    和那天的肃杀暴虐相同又不同。


    林太郎突然想起了今天早上,他的老师和父亲对峙的时候说过的那句话。


    一切为了横滨。


    “我不打算局限于区区一个Mafia,对于一个合格的城市管理者来说,暴力只是一种手段,我要的是横滨——这个都市成为国家乃至世界的先驱。”


    “我同意和特务课的交易,是为了给这座城市一个合法的未来,而为了让它的辉煌能够延续下去,我需要培养出一个在承受荣誉的同时也能顶住压力的接班人。”


    门口的夏目漱石脚步一顿。


    林太郎睁大眼睛,绞在一起的手指不自觉放开,身心都被吸引到了。


    跟在夏目漱石身边这么多天,就算是目不识丁的流浪儿也该明白港口Mafia的量级,从而判断出这句话的真伪。


    更何况林太郎不是个甘于平凡的孩子,他当然懂得这句话的含金量。


    林太郎抿着唇,最后问了一句:“如果我拒绝呢?”


    这句话多少有点不识好歹了,问出口的时候黑发小孩不禁缩了缩脖子,目光垂下去盯着长泽时礼的手。


    没有枪,但杀他易如反掌。


    却见那个红发的Mafia首领看向他,没有意思生气的意思,只是笑着问道:“你会拒绝吗?”


    林太郎会拒绝吗?


    他的价值已经被明说出来了,让林太郎心里始终高悬的一块石头也下放了一半,他明白,剩下的一半需要靠自己,也就是只有自身强大才能安心。


    年幼的孩子轻轻摇摇头,碎发摆动着扫过那双野心渐起的紫红色,他从床铺上跳下来,一反刚才怯懦的模样抬起头和长泽时礼对视。


    “请给我这个机会。”


    他说,眼里闪烁着光芒:“我能胜任这份期望!”


    长泽时礼满意了,他就喜欢这样的孩子。


    门口赶来准备劝说一下挚友的夏目漱石看见这一大一小相处还算和谐,不禁欣慰至极。


    他刚抬脚打算回去办公室,假装自己从没来过,就听见自己的冤种挚友突然来了一句:“对了,你知道吗,横滨里世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


    挚友的声音重新回到轻浮随性的调调上,说着:“叫如果有旧成员带新成员加入,老人应将自己身上的一件东西给予新人。”


    夏目漱石深觉不妙。


    长泽时礼身上可没带什么能送人的东西,就连他那件外套——现在还放在夏目漱石的办公室里挂着呢。


    这边不明所以的林太郎点点脑袋,圆圆的瞳孔里透出种疑惑来。


    他听说过,来到港口Mafia这段时间能收集到的信息他机会都想办法得到了,虽然还不足以保全自己的性命,但总能喘口气,跟上大人们的步伐。


    关于老人会给新人东西,首先可以证明新人加入了港口Mafia,其次的一个重要作用就是一旦新人犯错,老人也会受到牵连。


    这就是让林太郎疑惑的地方。


    他的父亲正冈子规就是港口Mafia的首领,这个规定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吧……?


    “我本来是打算选点有价值的东西送给你的,本来。”长泽时礼一拍手,双手平摊显示他两手空空,浑身上下找不出一个能送人的东西来。


    遂,理直气壮地说道:“但是我忘记准备了。”


    “然后我想了想,有个东西送给我选择的你很合适。”


    “什么?”


    “港口Mafia的少主之位。”


    第38章 说,一切为了横滨(5)


    面对这份‘赠礼’, 林太郎犹豫了一下。


    倒也不是什么不安,而是他心里有个不成型的猜想, 林太郎对上了长泽时礼的眼睛, 轻声问道:“是我想的那样吗?”


    长泽时礼眨眨眼,也轻声回答道:“是,我不骗小孩。”


    谜语人一般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弥漫开。


    得到肯定答案, 黑发男孩的心情明显愉快了起来,眼神也不在怯生生的时刻警惕周围, 他欢快地说道:“我明白了, 我会努力的!”


    长泽时礼失笑,咳嗽两声掩饰自己的笑意,郑重其事地问道:“那要拉个勾吗?”


    林太郎看见一只大手伸到自己面前,他毫不犹豫地也伸出手放到长泽时礼的手上。


    和老师夏目漱石不一样, 长泽时礼的手上有很多茧子, 枪茧、握刀握笔留下的印记很多,一点也不细腻,摸着很粗糙。


    林太郎勾住长泽时礼的手指,手掌蜷成小小的一个,和大人的手掌呈鲜明对比。


    “欢迎加入港口Mafia。”


    大谜语人和小谜语人达成了他们的交易。


    …


    少主森林太郎的身份定下之后, 尽管还没有完全公布, 但情况已经能接近夏目漱石之前设想的了。


    被压下来的那些组织和人蠢蠢欲动, 横滨隐隐有再次乱起来的迹象。


    Mafia毕竟不是皇权,不需要继承人稳固江山,展现出任何颓势吸血的蛭虫就会一拥而上。


    长泽时礼开始频繁带队外出,这一点是夏目漱石亲自安排的, 首领和军师一个主外一个主内, 配合得尤为默契。


    但长泽时礼却毫无征兆的额外调了几个异能者近身保护林太郎, 这就让夏目漱石很意外了。


    要知道现在身为港口Mafia少主的林太郎就已经够引人注目,这个时候重点把关注倾斜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身上……


    夏目漱石特意把林太郎传唤过来,想问问他那天究竟和长泽时礼达成了什么交易。


    但很意外的是,向来听老师话的林太郎嘴巴闭得很紧,怎么问也问不出来,无奈之下,夏目漱石只能逮住刚领着黑蜥蜴出去回来的长泽时礼。


    一边听着挚友的询问,刚从外面回来的长泽时礼在办公室内翻翻找找,评价道:“你还挺喜欢林太郎的嘛。”


    不然也不会这么多次为那孩子来问他了。


    看不下去的夏目漱石拽着长泽时礼的衣领子把人摁到沙发上坐下,自己则去柜子里拿来常备的医疗箱。


    “因为我想把他培养成一个能接手我这个位置的继承人。”夏目漱石翻出医用酒精,他看了长泽时礼一眼,红发的Mafia自觉卷起衣摆把伤口显露出来。


    “嗯?你这是要和我抢继承人吗?”长泽时礼调侃道。


    “前提是你把他当成继承人,子规。”


    被摁在沙发上的长泽时礼抗议这句否认,“我很有把他当成我的继承人的!”


    夏目漱石瞥他一眼,不予评价。


    他稳住手用医用酒精清理伤口,看着这么大的伤不禁皱起眉头,下手轻了很多,“这次很麻烦吗,怎么受伤了?”


    “咳,意外。”红发青年尴尬地摸摸脑袋,为自己的失误进行狡辩,“试了一下雨御前,效果有点出乎意料。”


    哦,自己作的,那没事了。


    明白不是什么难以解决的敌人之后,夏目漱石扯来绷带,上完药之后直接给长泽时礼裹上,手法之娴熟让人不禁怀疑他是不是做过很多次。


    收拾好医疗箱,夏目漱石去把东西放回柜子里,长泽时礼则望着外面一片晴朗天气下的城市,倚着沙发,一点点把事情说给自己最倚仗的军师听。


    “我和林太郎做了一个小小的交易,金之助。”


    夏目漱石到长泽时礼对面的沙发上坐下,闻言去看他,猫瞳里透着无声的询问。


    “就是那天那些话啦,我说的那些。”长泽时礼翻开扣在茶盘里的杯子,给三花猫挚友倒了一杯茶,隔着茶几递到他面前去。


    红发青年眉眼带笑:“你听见了就不用我再重复一次了吧?”


    夏目漱石一点也不意外自己被发现了,不客气地接过港口Mafia首领递过来的茶,点头示意他继续。


    “林太郎这个孩子真的很聪明,我和他说这个的时候他一下子就听懂了赠礼的含义,不仅如此而且有勇气答应。”


    长泽时礼称赞道。


    夏目漱石一愣,他发现他这个向来目中无人的挚友在提起那个孩子的时候眼里的神情是柔软的。


    从来没见过的温柔。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可是长泽时礼确实把林太郎推到了最危险的地方……


    夏目漱石问道:“你给他让他安心的东西是什么?”


    “实绩。”长泽时礼笑了笑,“我告诉他,如果他能在最后这次混乱里顶着最显眼的身份活下去,港口Mafia少主届时就会从一个虚名变成实至名归。”


    只有实打实的东西落到手里,那种心思敏感的孩子才会认为自己的价值得到肯定。


    就是可能不太符合他挚友的观念。


    这句话说出口,夏目漱石果然皱起眉不认同道:“太危险了。”


    林太郎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能在最后、也是最激烈的反扑里活下来。


    “我感觉你这是在怀疑我的能力,我难道连一个小孩子也护不住吗?”


    夏目漱石冷静指出:“你这么多天忙得连个人影都找不着,你想护也得有时间。”


    长泽时礼愣住:“是哦。”


    有道理。


    统一横滨后需要解决的,和夏目漱石针对反扑做的准备基本上都需要他这个首领过目,而且长泽时礼还是典型的武斗派,三天两头看不见人影,更别说去保护林太郎了。


    于是一手握拳捶在掌心,说出了踩在挚友的血压线反复横跳的话来:“要不这样,我去给他调一队战术班,你最近不是筛选出来了一队人没问题吗,我觉得他们就很好。”


    拿战术班给小孩子当保姆?


    夏目漱石气笑了,反问道:“你是不是还想给他写份银之神谕?”


    不想长泽时礼束起大拇指:“好主意,采用。”


    夏目漱石握紧茶杯,深呼吸,心里不断自我催眠:这是首领、这是首领、这是首领。


    喝口茶压压惊,刚喝一口却发现茶是凉的。


    茶凉了,还是以下犯上吧:)


    …


    窗口对阳,温暖的日光从窗口照得室内一片亮堂,年幼的孩子坐姿端正的正在书桌前,翻着一本书。


    林太郎正在识字。


    他的书桌上摆满了书籍,进度也努力的在跟上夏目漱石的节奏,虽然都是自学,但效果也不低于有学校系统教育的在校生。


    最近两位家长很忙,没人督促林太郎学习的时候他就会自己一个人认认字,或者出去认认人,通过组织里的成员调动判断又发生了什么事。


    ‘笃笃’


    正当林太郎看书看得出神,敲门声响起,他当即放下书小跑过去开门。


    最近来找他的人不少,而能不惊动那两个负责保护他的异能者的人就只有干部及以上。


    难道是夏目老师?


    抱着猜测的心思,林太郎打开门——


    “中午好,小子。”门口的是个一头红发的青年,懒散的披着外套倚在门口。


    见他开门,红发青年朝他伸出手,“要一起去吃个午饭吗?”


    林太郎回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果不其然,已经是正中午的时间了。


    “好。”他把手放上去,牵着手一起去食堂吃饭。


    武斗派的长泽时礼和文职的夏目漱石不一样,他经常混迹在最底层,在组织内部声望高的同时,也相当受人尊敬和爱戴。


    林太郎一路跟着长泽时礼走过去,路上能看见很多人向首领问好。


    他偏过头偷偷地看这个高大的男人,想判断出长泽时礼到底是哪里的魅力能吸引到这么多有识之士向他俯首称臣。


    “说起来,林太郎。”长泽时礼突然想起一件事。


    他低头看了看林太郎,估摸着年龄应该已经到了,于是问道:“你想上学吗?”


    林太郎握着长泽时礼的手一瞬间收紧。


    他轻声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长泽时礼好像没感觉到一样,自顾自地说道:“金之助教教你为人处世还可以,但我感觉他数物化可能没学校教得好。”


    “以后就不是现在这种乱世了,多学点东西总比不学好,走出去也能有精神气。”明明正当壮年却宛如老父亲一般的长泽时礼念念叨叨,“我们港口Mafia的少主怎么可以是个文盲。”


    林太郎这才打消了心里的疑虑,他没有拒绝,点点头回答道:“我听父亲和老师的安排就好。”


    “嗯嗯,到时候我让金之助给你安排一下……等等。”长泽时礼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个称呼:“你喊我什么?”


    林太郎眨眨眼,试探性地喊了一遍:“父亲?”


    “我好像没有说过让你喊我这个吧?”虽然他把林太郎记在他户口本上了,但长泽时礼明明记得自己没有主动提起过这件事。


    林太郎怔住,小心的松开手,语气里带着些许失望,“不可以吗……”


    “不是,就是有点受宠若惊。”


    如果说继承人是长泽时礼会认真对待的幼崽,那么养子这样亲近的存在对他来说则是另一种不可展露的温软。


    也许这就是系统最开始选中他的原因。


    长泽时礼半蹲下来和林太郎平视,金眸里透着诚恳:“你真的愿意成为我的养子吗,林太郎?”


    林太郎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样做,只是遵循自己的心意,小小地点点头。


    长泽时礼笑了笑,牵起小孩的手,对他说:“欢迎来到新家,林太郎。”


    第39章 说,一切为了横滨(6)


    林太郎被绑架了。


    就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 他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过去了多久,往外看不到一丝天光泄露进来, 连白天黑夜都不能判断。


    潮湿的地面泛冷, 让男孩的思想逐渐清晰过来。


    最后的记忆是到总部外面去给人送东西时突然被人蒙了口鼻,晕倒前他看见负责保护他的异能者已经身首异处。


    林太郎恍然惊觉战争已经开始了。


    他通过和夏目漱石的接触了解到了港口Mafia即将面临的现状, 后来也清楚了老师偶尔看他时会透露出的那种毛骨悚然的惋惜是什么:


    整个港口Mafia高层一致认为森林太郎是首领正冈子规用来暴露在外的软肋工具人,以此吸引敌人咬钩。


    和正冈子规合作, 帮助他清理外敌, 林太郎做下的交易就是这个。


    所以他并不意外自己会被视为眼中钉,只是……


    他要信任和正冈子规的交易吗?


    林太郎飞速运转大脑内一切可能保命的东西, 防身的东西都被搜走了,就算没有被搜走他也很难从这个完全不知道状况的地方逃走。


    更何况绑架他的那个人能悄无声息地杀死一名异能者。


    而林太郎唯一确定可以用来保命的就是他这么多天在港口Mafia接触到的内部消息,现在连个活人都接触不到,保命的可能性极低。


    林太郎狠下心,倚着墙角用承重柱的棱角一点点磨开绳索,就算是手被蹭破皮也得让自己能有一点安心的保障。


    最终,绳索落地,林太郎碰了碰手掌, 除了一股钻心的刺痛之外,还有的就是黏腻感。


    大概是流血了吧。


    这样想着,林太郎也没有很在意, 高度紧张的情绪让他很难分心去想这些, 他在漆黑里借着不知道哪来的微光一边思索一边向门口摸索。


    他身边的异能者今天都在, 除了最小的那个有事暂离之外, 剩下两个都被绑架他的敌人悄无声息地就杀死了。


    林太郎心里一紧, 他有过自己可能会被拿来威胁正冈子规这个推测, 但没想到处于港口Mafia本部范围内这个设想也会被实现。


    小孩深呼吸一口气,缓解一下压力。


    敌人并没有审问他的打算,不知道是看在他年纪小,还是干脆觉得他的价值只足够吸引那个突然把关注倾斜到他身上,一看就是在放钓钩的正冈子规。


    林太郎倾向后者,因为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觉得正冈子规这么做的行为就是找一个成就港口Mafia伟业的诱饵。


    不然以正冈子规的身份怎么会选择一个草根背景,还是个流浪儿的自己做继承人?


    但不合时宜的,林太郎却想起了那天那个红发青年十分郑重的发问。


    林太郎承认自己当时心里很期待,身处已经混乱了数十年的横滨,在这个魔都里成长起来的孩子谁不期待一个安宁幸福的家庭。


    但林太郎很现实,他知道达官贵人喜欢什么,也知道野心勃勃的藩阀们需要什么,正冈子规收养他的时机太巧了,巧到所有人都一致认为是利用而不是单纯收养。


    而且那么多孩子里随手一抓就是一个好操控的,凭什么选了这么个瘦小的他?


    好冷。


    漆黑和孤寂慢慢侵蚀小孩子的思想,林太郎开始怀疑他和正冈子规的交易是否正确。


    他真的能够信任一个野心在整个城市,人人皆知其暴虐本性的Mafia首领对他做下的承诺吗?


    正冈子规会来救他吗?


    林太郎的内心在挣扎。


    突然,头顶传来‘咔嚓咔嚓’的异响。


    像是上层地板碎裂的声音,林太郎往靠墙的位置挪了挪,避免天花板坠落被砸到。


    灰尘扑簌簌往下掉,还伴随着不间断的枪声,完全不能判断上面在做什么。


    林太郎抑制着内心那份期待,横滨的孩子早就学会放弃希望,只看现实。


    可是,如果是真的呢?


    下一秒,天花板轰然破碎,塌下来的整整一块石板砸到地板上时冲击力掀开无数灰尘。


    紧接着上面跳下来一个人,他手里拿着刀,刀上还滴着血。


    那人扫视一圈之后发现了角落里的林太郎,绷直的精神这才放松下来,轻浮的语气说着:“喔,这次终于猜对了。”


    借着从头顶打下来的微弱灯光,林太郎勉强看清了那个人的脸。


    红发,金眸,还有黑色的外套。


    长泽时礼一边把雨御前收刀入鞘,一边走过来,在林太郎面前蹲下来,“我应该没有来晚吧?”


    年幼的男孩没有回答他,只是愣愣的,好像很意外,好像很惊喜,小脸上混杂着各种各样的情绪。


    像只落难的野生幼崽,抗拒的同时又渴求被爱。


    叹了口气,长泽时礼靠过去,给林太郎一个轻轻的拥抱,轻声说道:“你做得很好,林太郎。”


    青年的声音带着奔袭的沙哑,不能不能算是好听,只是对比起平常温柔了不少,低沉的安慰一钻进耳朵,受尽了漆黑和冷寂带来的惊惧不安的林太郎不自觉咬紧下唇,不让自己酸涩的眼眶掉下眼泪来。


    他很少受到这样的安慰,生活在横滨的孩子们连抱团取暖都要小心翼翼,更多的只能独自舔舐伤口。


    还没有谁会告诉他,‘你做得很好’。


    男孩双手环在青年背上,抓着衣服的小手渐渐收紧,拉出一条条褶皱。


    不能哭。


    谁都不会喜欢软弱的孩子。


    “哭吧哭吧,我又不会嘲笑你。”


    男孩把脑袋埋进青年的脖颈处,抵着他的肩膀,声音哑哑闷闷的,带着些许哭腔,“我不会哭。”


    长泽时礼摸摸他的后脑勺,无声又拙劣的学着记忆里其他家长的样子安慰着。


    “那就不哭。”


    急匆匆赶到下层的港口Mafia成员终于替这位不走正路的首领打开地下室的门。


    离开暗无天日的地下室,从门口出来站在阳光下,长期待在阴暗处的眼睛被天光刺得睁不开,林太郎站在门口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看清东西。


    只是当他视野清晰的时候看见外面的景色,眼里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震惊。


    此时正是夕阳山下的时候,晚霞在远方的天空中映出火烧云,衬着碧蓝的天缓缓飘荡,这一幕怎么看都是会让人忍不住驻足的绝美景色。


    而此时街道的空气中弥漫着的铁锈味却几乎遍布整个街道。


    入目是堪比几个月前横滨内乱时期的街道,萧瑟的空间里只有港口Mafia的成员在来来往往。


    林太郎的视线停留在一个角落许久,突然一只手伸到他面前。


    还是那只手,粗糙温热的触感,曾经短暂给过林太郎安全感。


    沿着手掌往上看,林太郎对上长泽时礼那双漂亮的金色眼睛,那双眼睛正看着他,是笑着的,似乎是在询问林太郎要不要跟上来。


    见林太郎的视线一直放在那些还没来得及让人清理的战场上,长泽时礼不由得试图转移话题:“不要在意外面这些细节,我们先回去。”


    林太郎直觉有问题:“什么细节?”


    长泽时礼咳嗽两声,视线飘忽,“金之助说他能推测出你的定位……”


    “然后我觉得太慢了。”


    男人不自在地撇过头,红发蓬乱中翘起几缕不羁的炸毛,束起成高高的马尾披在肩头,不注意还听不出来,他的声音里明显带着奔袭过来的躁动,像是短时间内跑了好长的路程。


    他喜欢穿黑色,而现在长款的风衣衣摆浸着血,走过来的时候每一步都是带血的脚印。


    还有那把刀,哪怕是收刀入鞘也残留着血腥气。


    林太郎怎么可能听不懂这个言下之意。


    “您……找了多久?”


    “最多十分钟,要是没这个把握你可是会出事的。”那个红发的Mafia轻描淡写地说道,朝林太郎露出一个自傲的笑容,“我答应会来就一定会来。”


    林太郎怔住,久久不能平静。


    那份自信太耀眼了,里面涵盖着的情感也很难以让他坦然接受。


    就好像他是被偏爱的孩子一样。


    失踪了会被家长急匆匆地四处寻找,找到了可能会生气,可能会抱怨,但绝对不会被抛下。


    “其实,林太郎。”


    “从一开始那些孩子里我就只打算选你一个,没有其他选择。”


    黑发男孩的脸上还挂着灰尘,这句话彻底掀开他内心最惶恐与不安。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选择了你,而选择轮到你来选择我。”红发的Mafia蹲在男孩面前,伸出手拨开林太郎脸上被血水粘住的发丝,露出一张灰头土脸,但还算可爱的脸。


    “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愿意成为我的养子,跟我回家吗?”


    没有威胁,只是有点上位者舍不掉的语言习惯,也很尊重自己的意见,好像自己拒绝了也不会生气。


    林太郎看着他,撇去第一次见面带来的刻板印象,认真地、不带任何胡思乱想和阴谋地去思考这个问题。


    于是这次是林太郎先伸出了手,他回答道:


    “好,我们回家。”


    红发青年笑起来,他牵起小男孩的手,踏过尸山血海,走向高高耸立在城市之间那座巍峨的大厦。


    第40章 说,一切为了横滨(7)


    “你来找我干什么?”


    夏目漱石头也不抬的问道。


    空旷的办公室里照进今天云盖阳光的冷淡天气, 擦得透亮的落地窗更是让办公室内宛如观景台一样冷清又通透。


    办公室中站着一个人。


    是一步到位占下除租界外横滨属地,获取包括经济和政治在内全部权利,已经属于被加冕为王的统治者。


    放眼关东,能把地盘完全掌控在手里, 还和特务课合作的组织首领也就这么一个。


    长泽时礼笑嘻嘻地说道“我来争取一下你的意见, 不然你又要说我专制独裁了。”


    听见他这么说, 办公桌后的三花青年终于愿意从文件堆里抬起头瞥了他一眼, 冷笑一声“你还知道自己专制啊, 正冈子规。”


    对付反扑势力设下的圈套层层叠叠, 环环相扣, 夏目漱石本来计划是用最小的伤亡换来最大的胜利。


    结果首领大人肆意妄为,十分钟内强行击杀全部激进的反扑,给后勤一下子增添了一大堆麻烦。


    战损比差点没把负责后勤的夏目漱石气死。


    不想理会这个家伙, 夏目漱石埋头对付文件“你是首领,你想做什么作为你的部下我无权干涉。”


    “那我直说了啊, 我在养孩子这方面不太合适。”长泽时礼很有自知之明地说道。


    夏目漱石笔尖一顿, 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这个挚友一般来说不怎么听人话, 也不怎么说人话。


    果不其然。


    “我见过最小的孩子应该就是你小时候, 所以金之助——”


    危。


    “我们一起养吧。”


    系统尔康手「不要把自己的任务丢给别人啊!!」


    …


    港口afia少主森林太郎正式拜师干部夏目漱石。


    这一消息在整个关东都炸开了锅,谁不知道早期港口afia就是正冈子规和夏目漱石撑起来的,而且眼下港口afia地位稳如泰山,继承人的出现几乎让关东其他组织暗自心惊。


    港口afia是得到特务课承认的组织, 正冈子规这个行为不会是打算确保组织后继有人之后继续进军关东, 想把整个关东地区都变成如今的横滨吧?!


    不管外界怎么闹腾,得知这些情报的长泽时礼只有一个行为嘻嘻。


    他欢快地准备了一封银之神谕, 转头塞给林太郎再给谣言加了一把火。


    是的, 没错, 他确实有这个想法。


    收到首领直属心腹送来的银之神谕,林太郎傻眼了,不知道自己这位老父亲究竟是哪根筋又搭错了,前思后想,决定去问问最了解父亲的老师。


    然后一推开干部办公室的大门,林太郎看见的却是一名红发青年,鸠占鹊巢似的坐在办公桌后面,头上顶着一只三花猫。


    见有人进来,一人一猫,人类的眼睛和竖纹的猫瞳莫名同步地转过头同时看向林太郎。


    气氛静谧了两秒。


    林太郎最终出言打断了这种诡异的安静,“……下午好,父亲。”


    “下午好林太郎。”长泽时礼顶着三花猫,十分自然地合上桌上的文件,还往文件堆里一塞,不仔细找找根本看不出来是哪个。


    他头顶上的三花猫甩了甩尾巴,猫瞳转动着似乎在寻找一个落脚点,但在它准备跳下来之前,长泽时礼突然一伸手把它从头顶上端下来了。


    如果林太郎没看错的话,那只三花猫似乎非常人性化地磨了磨牙?


    那边的首领大人非常自然且熟稔地从干部的办公室里翻出一包糖,扔了一颗给林太郎,问道“来找金之助的?”


    “嗯,我来找老师……”林太郎伸出手去接,糖果非常准确地砸到他额头上,然后弹落到手心。


    林太郎揉了揉额头,看向长泽时礼,“父亲,老师呢?”


    “他啊……”长泽时礼思索了一下,刚准备口出狂言调侃挚友,就被三花猫咬住手腕,趁其不备三花猫迅速窜出去长泽时礼好几米的距离。


    “哈哈哈哈哈!”红发青年大笑不止,“你跑什么哈哈哈哈!”


    林太郎?


    然后林太郎眼睁睁地看见那只皮毛顺滑,脑袋圆圆,远看过去橘色棕黑和灰白区分得非常匀称的三花猫,原地变成了——


    一个人?


    三花的发色,墨沉的猫瞳,还有一成不变的装束。


    林太郎睁大眼睛,倒不是说他不知道异能者的存在,而是现在横滨最流行的一个说法就是夏目漱石是能够压制正冈子规的人。


    正冈子规尚且就已经是顶尖异能者了,那能压制他的异能者怎么说也得是个强者吧?


    于是,都市传说里的夏目漱石是比正冈子规更强大的异能者,一度被列为最强。


    但是林太郎此时看见的是……?


    “不用理他。”夏目漱石选择性忽视背景里哈哈大笑的某人,问道“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林太郎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眼里的好奇都快藏不住了。


    夏目漱石一顿,叹了口气。


    这孩子自从上次被正冈子规牵着回来之后性子就放开了不少,也不知道这对养父子之间又达成了什么奇怪的共识。


    活泼是好事,但像正冈子规那种活泼法还是算了。


    “那是我的异能,「我是猫」。”夏目漱石伸手揉了揉小孩的头发,无奈地解释道“并不是你听说的什么很强的异能力,只是像刚才那样能够变成猫而已。”


    “变成猫多合适啊。”长泽时礼从后面绕过来接上话,两只手揣在一起,弯着腰从夏目漱石身后探出头。


    “咱家有猫,还是三花的,多好。”


    林太郎眨眨眼睛,他看了看夏目漱石的表情在逐渐变黑,试图替老师转移话题,“那父亲也有异能力吗?”


    “有啊。”


    长泽时礼灵巧地躲开夏目漱石,两步并三步跳到林太郎身后,隔着一个孩子冲夏目漱石笑。


    林太郎逐渐开始习惯jg


    “我的异能力叫「花枕」,来猜猜是什么类型的异能?”


    林太郎想了好一会儿,他想到了称呼正冈子规为暴君的藩阀,想到了出鞘必伤人的雨御前,想到了不久前踏进夏目漱石的圈套且十分钟内死于非命的敌人……


    最后林太郎诚实地摇摇头“想不出来。”


    “啧,输了。”


    长泽时礼萎靡下来,往办公室里会客的沙发靠背上一靠一坐,双腿翻上去然后顺势一滚,整个人就滑到沙发垫上,消失在沙发屏后面了。


    大有点萧索的背影让林太郎看了不禁勾起笑容。


    只不过长泽时礼的话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夏目漱石见林太郎实在好奇,解释道“他是个精神类异能。”


    林太郎睁大眼睛。


    十分钟内能跑遍整个横滨,还杀死那么多反扑势力的正冈子规不是攻击类异能者?


    要知道这次的反扑势力都是对港口afia的暴力镇压积怨已久,极大成分是不会顾及生死,目标只有摧毁港口afia的激进分子啊。


    “别看他总是打打杀杀的,但子规确实是个精神类异能者。”


    夏目漱石笑着摇摇头,回去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准确无误地抽出被长泽时礼塞进文件堆的那个,重新摊开。


    “对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话题终于回到林太郎最开始要说的事情,男孩看了一眼那边无声无息的沙发,拿出来那封银之神谕。


    特殊的纸质上书写着龙飞凤舞般潦草的字迹,落款正是某首领的大名。


    “……”夏目漱石深呼吸一口气,林太郎适时地把银之神谕递过去。


    他看了看,没错是正冈子规的字。


    凭此令可以调动干部以下港口afia成员。


    也就是说除了首领直属的武斗部队之外,这封银之神谕连港口afia最精锐的黑蜥蜴都能调用,不仅如此,金库、武器库等地方也可以进去。


    特权委任状这种东西,只在夏目漱石最开始被忽悠进港口afia的时候收到过,再就是林太郎。


    年龄十岁不到。刚开始读书认字。加入港口afia不到小半年。的。林太郎。


    肉眼可见,林太郎看见他的老师从面无表情,到试图绷住,再到实在青筋暴起,抄起手边的东西就冲过去。


    “正冈子规你给我解释清楚!”


    林太郎依稀记得外界对港口afia军师夏目漱石的评价从来都是什么谦逊、端正、策无遗算的高雅词汇。


    他对夏目漱石的第一印象也是如此。


    现在一看,好像不止正冈子规,就连夏目漱石都不是他以为的那样,明面上你是首领我是干部,但私底下只是一对损友。


    林太郎觉得自己的心情意外的很轻松,比之前惶惶不可终日的那段时间轻松得有点过头了。


    但他很喜欢,也很珍惜。


    头上突然有阴影笼罩下来,一回头,林太郎发现身后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个成年人。


    蹲在林太郎身后的红发青年冲他挤挤眼,手搭在孩子肩膀上,哥俩好似的说,“走,我们去玩儿去,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


    林太郎歪了歪脑袋,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行为的可行性。


    眼见夏目漱石就要过来,没有时间商量了,长泽时礼一把举起林太郎就扛在肩上,“快跑!”


    突然失重的林太郎一愣,他坐在长泽时礼的肩头回头看夏目漱石的方向,矜持自守的军师大人懒得追,转身回去办公桌做自己的事了。


    林太郎笑起来,小孩子的脸上充满纯真的笑容。


    这样的感觉也不错。


    他想,他喜欢这样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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