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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1章


    水触手只是明面上的佯攻罢了,看似和水触手没有关联,只是甲板上正常流淌的水,才是真正的杀机。


    金色的光膜出现,但这次的水虽然凶狠却又柔弱,它并不与光膜正面对抗,而是将光膜也一起吞了进去,达利安顷刻间就被包裹进了一个巨大的水泡里。同时,当水泡完成对达利安的包裹,它的底部立刻开始溢出看似美丽但绝不善良的蓝紫色雾气。


    达利安张嘴,可以狼人的听力,在气泡外依然无法听到他的一点声音,但他的手势,让鱼尾区的狼人警官们快速了解了他的用意。他们将蒸汽步枪对准了达利安。


    “轰!”蒸汽步枪打在了突然冒出来的水巨人身上,水巨人的身体此时像是一块橡胶,它向后扭了一下腰。


    “杀人!”约德尼大喊,在达利安被困的现在,他直接接手了指挥权。对方在全力困住达利安,但是,这个水巨人在困住达利安后就没有分散出水蛇进行攻击了,它限制住达利安绝对不像表现出来的这么轻松。


    救不出人,那就杀光这艘船上的敌人!


    缩在角落的血族们跃了出来,有的人身上闪烁着魔法的光芒,有的人身上则有金属造物的肢体撕扯开衣物,狰狞地显露在外,耀武扬威。


    人类不知何时已经退回了船舱内甲板上只剩下了格斗的异族!


    达利安体型变得更大,试图撑破水泡,但水泡也随着他变大,带着他漂浮在了半空中,让他无法借力。那蓝紫色的雾气则丝丝缕缕地缠绕上他半狼化后身体的毛发,虽然暂时达利安没感觉到有什么异样,但从他纯黑色的毛发,正在渐渐变色看,这玩意儿终归不是好东西。


    他发出无声的咆哮,彻底化为了巨狼,代表着图腾力量的红色脉络布满了他毛皮下的皮肤,他的身体表面也开始溢出蓝紫色的雾气,黑色狼毛的尖端却出现了点点图腾力量的红色。红色开始继续扩张,击碎了聚合在一起的蓝紫色雾气,爬上了水泡,眨眼间,水泡变成了一颗看起来吓人的,血红色的水泡。


    “哇——!”奥丁愤怒地咆哮着。


    最先的两艘船也靠近了,三艘船上魔法的光芒闪烁,突然,天空中升起了一张大网,他们俩差点就被罩进了网里。这张网没有一闪即逝,突袭失手后,它依然以三艘木舰为基点,笼罩住了发展号的上空。


    奥丁和菲洛琉斯的魔法攻击可以透过大网攻击到三艘船,但三艘船的人们也彻底拿出了自己的防御力量,他们俩的魔法攻击会给三艘船造成一些麻烦,但也仅此而已。


    “哇哇哇哇!”奥丁骂骂咧咧,她试图降低高度,从边沿进入战场,一开始是成功的,但突然那张巨网也降低了高度,如果不是菲洛琉斯控制的风一直缠绕在她身上,帮她加速,现在她已经被困在网里了。


    “左转舵,三十度!”船长说。此刻重新起锚前进的发展号,已经和四艘敌军木舰拉开了一段距离。


    发展号的船头打了一个弯,紧接着又是一个弯。连续转向的发展号,船头朝着那艘支起魔法网的前诺顿战舰就冲过去了。


    前诺顿战舰紧急规避,倒是成功避开了直接撞击,但发展号太大了,擦身而过掀起的浪头,让这艘船严重倾斜,甲板上所有未加固的东西,包括没来得及把自己拴在甲板上的人,全都掉入了汹涌的海里。


    “很好!”听到水手的报告,船长握了一下拳头,“继续转向!这次打满!左满舵!”


    发展号的急转,船上也不好受,尤其是乘客们。不过他们大多听从指令蹲在固定好的大件家具旁边,所以最多是一屁股坐在地上,没发生严重的磕碰。


    发展号靠着自己的庞大体型,在这片水域里搅动了起来,这次它的目标正是集中了主要狼人战斗力的另外一艘前诺顿战舰,但发展号没敢正对着,因为一旦撞碎了木舰,掉进水里的己方狼人,也很可能被搅进发展号巨大的螺旋桨里。狼人们和血族伤势愈合的速度再快,搅成肉馅也活不了。


    木舰的船舵,是在甲板上的。现在这艘船的甲板上,狼人和血族打成一锅粥,他们的血几乎涂满了甲板,根本没人能去转动船舵躲闪发展号了。


    就在发展号即将撞上敌方木舰时,那张一直高高悬挂在天空中,防备着奥丁的大网,朝着发展号就罩了下来!可这个网原本的目标就是困住奥丁与菲洛琉斯,大乌鸦和狮鹫的重量怎么可能和一艘满载的万吨巨轮相比?


    魔法网只坚持了两秒,就彻底崩溃了,但发展号竟然也确实被扭转了几度,与目标再次擦身而过。


    奥丁和菲洛琉斯看准了机会,满身是火的奥丁在菲洛琉斯的加速下,像是颗小炮弹直冲向了达利安所在的那艘船,她瞄准的不是甲板而是船体。随着轰隆一声,这艘船成功被砸出了一个大洞,海水涌进了船身。


    奥丁扑腾着,从洞里飞了出来,但只能落在发展号上,她的羽毛全湿了,无法打出火星,也就无法燃烧起来烤干水分,并且她还掉了两根尾羽。


    躲进船舱的人类跑出来了,船体上的洞太大了,奥丁还在她停留的那几秒的时间里,对着周围喷了一口火焰。那是她凝练的威力最强的魔法火焰,甚至在那舱室被彻底淹没后,还附着在木头上燃烧着。普通水手根本没办法抢救,甚至有些人不小心粘上了一点,顿时也烧成了一团火球。


    一直守着达利安的水巨人也变成了红色,而且看来情况不好。约德尼看准了机会,对着达利安的水球,用蒸汽步枪来了一枪!


    水球……被打得向后滚去。


    “坏了!”敌我双方都被吓了一跳,敌人的血族命令水巨人停止水球,但已经彻底变成红色的水巨人像是被拍了一巴掌的果冻一样,碎了。几乎同时,达利安的水球也破了。黑色巨狼从里边掉了出来,扒住了船舷。蓝紫色的雾气在波浪中破碎,消散……


    达利安猛地从船舷外窜了上来,在他身后,一道水柱直冲而起,刺向天空!


    约德尼立刻举着枪指向敌人,但敌人的反应不是开大,而是将双手挡在胸前:“不是我们!”


    水柱的水哗啦啦地朝下落着,这不是纯粹的水柱,而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从水里钻出来,水从这东西的身上朝下落。达利安落在甲板上,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咕噜声。


    战场暂时安静了下来,包括发展号。


    发展号的船员们无论种族都咒骂了起来,毕竟这场景给他们的感觉很熟悉——上次那只从海里冒出来的巨章鱼,虽然出场时的具体情况不同,但这感觉极其接近。


    钢铁巨舰不只是他们,但为什么碰见倒霉事的钢铁巨舰只有他们?


    落下的水渐渐稀疏,那东西的面目也逐渐清晰,这是一条……带鱼?


    银色的身体,三角状的尖嘴,参差的利齿,但比起普通的带鱼,这条带鱼不止个头可怖,还有一双充满好奇的眼睛——另外,带鱼略扁的身体,在海里一般是左右摇摆的,但这条带鱼显然像是一条蛇一样,昂起了它的前端身体与脑袋。


    “狼人的大祭司,为什么带着这么点人跑到海里来?”他看向达利安,嘴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可达利安却能听懂,可这显然是很难回答的问题,带鱼没等到答案,继续嘶嘶,“而且,狼人现在和血族结成同盟了吗?”


    “你也是来试探的?”达利安干脆不回答,而是选择提问。


    “不。”带鱼弯下脑袋,“论战斗力,我可比不了巨章鱼一族。你不像是被赶到海里来的,你们在……迁徙?这些家伙在阻拦你们的迁徙,看来狼人和血族的分裂都很严重啊。”他又将视线转向了发展号,“真是丑陋又吵闹的航行工具,船上的乘客多为人类,人类果然已经不再是奴隶了啊。”


    他深吸一口气:“低魔的世界,弱小者反而崛起了吗?我是来通知一声的,我们海怪一族正式分裂,海龙向人类发起挑战。”


    “什么意思?”


    “就是表面的意思,没必要像过去那样,海里的对陆上的。”他摇摆了一下身体,一道海浪随着他的动作打上了船甲板,“你们狼人和血族也不用担心自己的族人,我们不会攻击超过一半船员为异族的船,当然,被攻击的船上的异族,我们也不会将他们吃掉的。假如人类要获得相同的待遇,那就让他们来找我们进攻吧。”


    说完这些,这条自称海龙的带鱼,就缩进了海里,显然他无意插手这几艘船的战斗。


    海龙消失在海中的瞬间,敌方的狼人们全都倒在了地上,随着达利安的一声咆哮,红色的图腾力量将他和己方狼人联系了起来。这艘船可是还在下降中,甲板上的人类士兵和敌方异族瑟瑟发抖。


    但是,一道金属光芒划过天空,两个改造人,或者说圣堂骑士各从一艘武装商船上飞了出来。他们和当年被奥尔干掉的那位曙光的亚历山大极其类似,全身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已经接受了改造。


    两个人一个偏魔法,一个偏物理。物理的那个扬起手臂,掌心里出现了明晃晃的枪口,直接来了一个不分敌友的扫射,大口径枪械的可怕威力,转眼间就让甲板上多出了无数残肢断臂。魔法改造人目标更明确,随着他身上魔法阵的光芒闪烁,几条光鞭朝着达利安抽去。


    物理改造人的金属胳膊上,突然镀上了一层薄霜。夜晚的海面是阴冷的,以至于他之前并没在意那丝凉意,但这里是潮冷,让手臂上起霜情况就不太对了。突然,他觉得两边的肩膀一沉,顿时从空中向下坠去!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物理改造人只觉得双臂沉重阴冷,并且听见了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女孩的笑声,他努力扇动金属翅膀,但翅膀上的冰霜越结越厚,他的动作越来越迟钝,最终,他只能像是个秤砣一样掉进了海里。


    魔法改造人正在被不知道什么重新能飞了的奥丁与菲洛琉斯混合双打,其余三艘船上再次亮起魔法之光,可只是一会儿,另一艘前诺顿战舰上的光芒就熄灭了。船上传来惨叫的声音,其他两艘船上的人拿起望远镜,看见的却是那艘船上的所有船员,正在满脸惊恐地从船舷上跳进海里。


    现在的海面虽然略有些波浪,但不算大浪,船员们本该可以在海面游上一段时间。但他们落了海最多只是冒一次头,便彻底沉入了海面,消失不见了。


    两艘武装商船开始转向,准备分头逃离,一艘被发展号追上去,直接撞沉!另外一艘跑出去没多远,就被已经解决了魔法改造人的奥丁和菲洛琉斯迎头赶上。开战之初,他们就已经挨了两位大佬一通暴揍,风帆出了问题,这次更是彻底被奥丁掰断了主桅杆。


    有人举着白旗走了出来……


    发展号成为了第一艘与战舰开战的钢铁巨舰,也是第一艘俘虏敌舰的钢铁巨舰。


    达利安他们进攻的那艘木舰已经沉没,部分幸存人员被救了上来,安置在所有人全部跳海自杀的那艘武装商船上。被撞沉那艘武装商船的幸存者也同样送到了这里。


    两艘船的桅杆全部被打断,救生艇也被拆下,失去了全部动力的它们,被用缆绳拖拽在发展号后边,一路前进。


    达利安重新回到了发展号上,奥丁带来了两位新乘客介绍给他。


    那是一位身穿灰色粗布长裙的,脚穿木鞋的女士,拉着穿有同样长裙和木鞋的小女孩。这位女士很美丽,披散着金褐色的长发,气质端庄淑雅,双手洁白细腻。小女孩最多六岁,一对猫儿一样的圆眼睛,清澈无邪。


    以这对母女高雅的气质,却是这样一副的打扮,显然是十分不正常的。


    “我叫埃莱娜·比尔特,这是我的女儿珍妮。我们是哀嚎森林猎人小木屋里的住客。”比尔特女士说着,将女儿抱在了怀里,“不过现在,我们暂时客居在蒙代尔警官的家里,很高兴这次能够帮助到您,希望以后我们还能见面。再见,英俊的狼人先生。”


    “再见,大狗狗~”


    话音刚落,埃莱娜已经带着挥动小手的珍妮消失在了他们的面前。


    “哇!”奥丁扇扇翅膀,对她们表达着迟到的道别——她身上的水还是这位厉鬼姐姐帮忙解决的,她把水冻成了霜,奥丁只要抖动身体,将冰霜震碎就好了。


    “是先生送来的厉鬼。”菲洛琉斯歪着脑袋说,“抱歉,我……不是很善于近战。”


    奥丁抬翅膀拍了拍菲洛琉斯:“哇哇~”你战斗得很出色,战场上总得有不同的职责。


    有人拿来浴袍,达利安恢复了人形,接过浴袍包裹住自己。


    突然,约德尼伸手抓了一下达利安的浴袍,原来他左肩的位置上,有一块硬币大小的蓝紫色痕迹。


    达利安抓住约德尼的手,对他极轻微地摇了摇头。约德尼松开了手,就像他刚才只是帮达利安拉了一把滑落的浴袍般。达利安拽好浴袍,系上带子——没必要引起恐慌,毕竟人已经抓到了,只要慢慢审问就好了。


    “呼……”奥尔吐出一口气,明明是温暖的房间内,但他吐出的气息却如直面寒冬般,一出口就化成了白雾。他的手按着茶几上的一样东西,一条木胳膊。


    这是从布鲁特庄园的地窖里收集来的物品之一,本来已经送去了分院,但是分院又给他送回来了。这种木精灵的残体,属于天然的魔法物品,但它的效果在魔法时代就已经下了定论,只是让花草树木长得更好,分院要它没用,干脆就送过来给小精灵了。


    但是没想到,这条木胳膊,现在还有了别的用途——厉鬼的寄居之处。


    奥尔将手从木胳膊上收了过来,茶几上结了一层冰霜,木胳膊却看不出什么变化。


    埃莱娜抱着珍妮出现在了奥尔面前,她们悬浮在茶几上方,埃莱娜穿着木鞋的双脚隐没入了木胳膊当中:“真是神奇的经历,再次感谢您选择了我和珍妮,作为合作的对象。”


    “我才是该感谢的人,谢谢您愿意信任我,夫人。这里就是我为您准备的房间,您觉得怎么样?”奥尔指了指四周,这不是他的家,而是鱼尾区警局附近的一栋房子,他刚刚把这地方买下来。


    “这里再好不过了,那么,请开始吧。”埃莱娜将珍妮放了下来,珍妮从茶几上漏了下去,虽然实际年龄已经有一百多岁了,但小女孩还是害怕离开母亲,她立刻伸出手,惶恐地希望母亲再次将自己抱在怀里。


    埃莱娜摸了摸珍妮的头,虽然满目怜爱,但却拒绝了她的拥抱。


    这时候,已经点头答应了开始的奥尔却离开了。过了一会儿,房间里飘出了松脂燃烧的味道,端着个火盆出来的奥尔,看见珍妮的样子后,松了一口气。


    小姑娘已经穿上了一件白色蕾丝衬衫与一条紫色背带裙,奥尔烧的是纸,当然,他也准备了真裙子。


    “发生什么了?”珍妮看着自己的样子,被吓了一跳,开始又有点喜欢。她摸了摸衬衫的花边,又拉了拉小裙子的裙摆,连被妈妈突然放在地上时的不好预感好像都变淡了,“妈妈,我好看吗?”


    奥尔烧了一双紫色折纸的小鞋子,珍妮立刻发出快活的尖叫,她用鞋子踩踏着地板,绕着埃莱娜跳了起来。


    真的有皮鞋踏地板的声音响起,地板上出现了冰霜,冰霜上则出现了小小的鞋印。


    奥尔又烧了很多纸制的头饰,包括一顶小王冠,各种发卡和丝带。珍妮的头顶上,顿时下起了一场小小的饰物雨,她快活的疯了,捧着它们,跑到了埃莱娜的面前:“妈妈!妈妈!我太喜欢这个猫咪的了!”


    这些纸糊的东西,都是奥尔做的。所以发卡不止有诺顿特色的钻石发卡和鲜花发卡,还有蓝星的不是太夸张的卡通发卡。珍妮也确实依然能保持着小女孩的心,她最爱的就是那些卡通发卡。


    埃莱娜为她编好辫子,戴上小王冠。


    “好了,我的小公主。”埃莱娜亲吻着珍妮的额头。


    奥尔打了个响指,精美丰盛的食物从厨房里飞了出来,在金色的(马赛克客串)光芒中,落在了茶几上。


    留声机响起音乐,奥尔也换了一身王子般的衣着,他对珍妮略略欠身:“美丽的公主,您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女孩儿,可以与我共舞一曲吗?”


    一直不停尖叫着,假如是活人现在都已经破嗓的女孩儿,表情忽然一变,她看向了埃莱娜:“妈妈……您要赶我走吗?”


    珍妮是一个爱做梦的小女孩儿,她的愿望,就是能穿着漂亮的衣裳,在一场宴会上,与英俊的王子共舞一曲。但这也只是她的愿望,不是妈妈的。


    “我不是要赶你走,我的孩子。”埃莱娜哭泣着跪下来,她淡蓝色的眼泪落在地上后就化为了一道烟,房间里更冷了,所有的家具都结上了霜,刚刚摆放上餐桌的食物,也都冻成了冰坨坨,“我只是希望你幸福,珍妮。如一个人那样成长,可能结婚可能不,可能生育后代也可能不。作为一个活人,你有无数的可能。但作为一个死人,一个厉鬼,你只剩下了一个可能——死着。


    去天堂,或者去地狱,去面对你新的生命吧。”


    “可是,我只想让你做我的妈妈。”珍妮也一块儿流着泪。


    “我会的!我永远是你的妈妈!我能认出你的!我一定能认出你的!我以后还是你的妈妈!”


    第422章


    “……可我以后的妈妈,会不会信光明?我不喜欢光明,我害怕她会把我教得信仰光明。”


    “那就在我的领地里出生。”奥尔说,“我的领地和国家,信仰光明的人不多。”


    鱼尾区大多数人是不信仰光明的,他们最痛苦的时候,光明没有帮助他们,甚至对于其中的很多人来说,光明就是造成他们人生痛苦的主因。可奥尔也不敢说,鱼尾区里就彻底没有人信教的,毕竟……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珍妮依然满脸是泪,嘴角下撇,但她看着母亲坚定的表情,终于哽咽着对奥尔伸出了手:“我很乐意与您共舞,王子殿下。”


    奥尔行了个礼,他弯着腰,拉住了珍妮的手,他们在小客厅里开始旋转着跳舞。


    珍妮的泪水没有停下过,她一直看着埃莱娜,而不是“王子”舞伴。


    她脚上的紫色小皮鞋渐渐变得模糊,她穿着白色袜子的小腿,也开始模糊。她吸了吸鼻子,这才发现自己的很多泪水都滴落在了奥尔的手臂上,以至于奥尔的胳膊上冻了一层冰壳:“对不起,先生……”


    “别哭,公主殿下,我是血族的王子,这不会对我造成伤害。”


    “我……原本有点讨厌你的,但我现在不讨厌了。谢谢,我很高兴和我共舞的王子是你。”模糊已经上升到了胸口,“能……把我交给妈妈吗?”


    “好的,公主殿下。”


    珍妮只剩下两条胳膊和一颗脑袋还能被看见了,她张开手臂,扑进了埃莱娜的怀里,满是泪水的小脸最后在埃莱娜的脸颊上留下一吻:“再见,我永远的妈妈……”


    “再见,我最爱的宝贝……”


    珍妮彻底消失了,埃莱娜明明满脸是泪却又笑得温柔:“谢谢,先生。我会为您服务到灵魂彻底消散。”


    “我无意束缚您的灵魂,当局面稳定下来,我可以……”


    “不。”埃莱娜摇了摇头,打断了奥尔的话,“与您无关,我早已知道您是一位高尚的绅士。问题在我,因为我的执念,或者说我憎恨的,是教会。我的愿望就是,光明教的覆灭!”


    她咬牙切齿,神情凶戾,再没有了刚刚母对女的温情,现在的她,才是彻底的厉鬼。


    索德曼北边山林,又名哀嚎森林里的小屋,是索德曼四大凶宅之四,这座凶宅里的厉鬼是一对母女。与之前的布鲁特庄园不同,母女两人并不是谁在首先成为厉鬼之后,把另外一个留下,她们俩确实都是厉鬼。


    埃莱娜·比尔特,是一位子爵夫人,在一百二十年前,丈夫骑马打猎遭遇了棕熊,凄惨地被棕熊活吃。之后,只和丈夫育有一女的埃莱娜,被丈夫的妹妹指为魔女。证据就是她给女儿做的布娃娃。


    她被抓进了当时的宗教监狱,为了女儿,她受尽了酷刑与□□,也没有承认罪行,直到……小珍妮也被带进了监狱。他们要把在她身上发生的一切,在小珍妮的身上也做一遍。


    埃莱娜承认了。


    她们母女都被宣判有罪,但没有被公开行刑,而是被送给了她丈夫的弟弟,当时已经成为了新比尔特子爵的男人。他带着一群狐朋狗友,把埃莱娜母女带进了猎人小屋,一边将埃莱娜虐杀致死,一边得意洋洋地宣告着:“是我,杀了我的废物哥哥,就在同一个地方。”


    他们将前子爵以打猎为名骗来,在酒中下药,没有毒死他,而是在砍断了他的手脚后,将他扔到了有过棕熊出没的痕迹的地方。他们就在不远处等着,听着前子爵一声又一声凄厉的惨叫,毕竟,棕熊喜欢活吃,它可没有虎豹那么“善良”。


    “他叫得就像是女人,就和你一样!哈哈哈哈!”


    成为了厉鬼的埃莱娜……也让他们叫得像是个女人。卑劣者总是嘲笑别人在面对痛苦时的反应,可当痛苦的变成了他们自己,他们却又彻底失去了当时嘲讽的勇气。


    也是成为了厉鬼后,埃莱娜在猎人小屋的地下室里,发现了同样已经变成厉鬼的珍妮。一直被关在那的她,早在母亲被害前,就被活活冻死。但是,珍妮当时太小了,根本无法理解自己的情况,甚至依然恐惧地躲藏在地下室。


    埃莱娜带着珍妮,就在那栋猎人小屋住了下来,一直到奥尔深夜拜访。


    ——四大凶宅在奥尔帮忙超度了两个之后,是真的只有四处了。一座灯塔、孤儿院、旅馆,以及狩猎小屋。


    灯塔的厉鬼很和善,一直在帮助来往船只,是杀过人,但大体上他还是很温和的。奥尔主要寻找的是能打架的伙伴,PASS。


    孤儿院是一群孩子,虽然奥尔自己也有孤儿院,但他不认为,成了鬼的孩子还有可控性。PASS。


    旅馆,是一家杀人客栈,住在里边的是一对从生前杀到死后的夫妻杀人犯。毫无疑问PASS。


    四去其三,猎人小屋是奥尔的第一选择。


    “我听说过您,蒙代尔先生。我愿意帮助您,只是我有一个条件。”而在听到奥尔的来意后,埃莱娜也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她的条件,就是送珍妮离开。


    奥尔同意了,他带走了埃莱娜和珍妮残余的骸骨,两块狩猎小屋的木板残片,一把狩猎小屋地基的泥土,烧掉了狩猎小屋的残骸。然后将木板磨成粉末与泥土混合在一块儿,塞进了木胳膊里头——木胳膊是一件属性与厉鬼栖息地接近的魔法物品。


    木胳膊上已经被雕刻上了灵魂契约,埃莱娜成为了类似于奥尔使役的存在。原本这个契约是该在珍妮离开后双方才正式签订的,但是情况紧急,埃莱娜毫不犹豫地答应先签约,后让奥尔履行。


    也是在契约中,奥尔才看到了让埃莱娜记忆深刻的,曾经经历的片段。她自己并没有对奥尔诉苦,因为当年与她类似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至于埃莱娜快速准确地到达发展号,这还多亏了奥丁。奥丁是奥尔的使徒,他的半身。只要奥丁召唤,签约的埃莱娜当然能准确地感知到地点,并以厉鬼的能力,带着珍妮瞬息到达。


    奥尔对埃莱娜,敬佩又感激。


    “我已经和周围的人说明了您的情况,您不需要在房子里躲着,可以随意出门。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告诉我。”


    埃莱娜一怔:“我可以……随意出门?”


    “当然,您也是我的下属。和其他人一样。”奥尔掏出钱包,拿出了3枚金徽,和同样价值3金徽的零钱,“您可以买您想买的,如果有什么特殊的需要,也可以告诉我。其实我想在警局里给您挂个职的,不过现在大概不行。”


    埃莱娜捂着嘴,因为现在这个情况,确实太过出于她的预料了。


    “对了,您也不需要担心白昼,在与我签约后,太阳光对您来说不再是威胁了。”


    “!”


    奥尔告别之后,离开了。


    埃莱娜在成为厉鬼后,就杀了比尔特子爵和他的狐朋狗友们,为自己一家报了仇。但很快就有人循迹找来,她没想杀害那些人,只想与女儿继续在那间小屋里“生活”。但是来的人却不能放过厉鬼,至少不能放过他们能对付的厉鬼。


    消灭厉鬼方法依次为由教会的神父驱魔,烧毁他们的容身之处,再不行,就烧毁他们的骸骨。假如都不行,那就只剩下满足他们的心愿了。


    对付埃莱娜母女,驱魔的神父都让她们杀了!但几个少年的教士却被放走了,就是小教士们被刺激得太厉害,都疯了。


    容身之处的狩猎小屋被点燃,但当火焰自然熄灭后,小屋的地板与地下室却是完好无损的。他们尝试着用斧头劈,但斧头都被劈得刃口崩裂,看似脆弱的木头,却依旧安然无恙。


    敔5熙5彖5对5读5嘉5


    两人的骸骨,是随着狩猎小屋一起被点燃的。骸骨被烧得焦黑,但两人的颅骨却怎么烧都烧不坏,教会也曾经将她们的颅骨放进教堂里,但那天晚上过去后,教堂里的所有人都死了——他们也不敢把颅骨放进真正的大教堂里。


    奥尔向埃莱娜告别,回到了家中。他打开了一口放在客房里的箱子,箱子里只有一颗有着焦痕的颅骨,以及一撮骨灰粉末,他取出准备好的小坛子,将粉末倒了进去,又将小坛子放在了颅骨旁边。


    颅骨忽然动了一下,眼窝里长出眼球,脸上长出皮肉,继而变成了埃莱娜的模样:“谢谢……”


    她在箱子里叹息地说着,便重新恢复成了颅骨。


    奥尔叹气,合上了盖子。他的眉依旧皱着,对于达利安的情况完全算不上是放心,尤其是那条带鱼窜出来的时候,他的呼吸都要停止了——大肚子龙就算了,那玩意儿竟然也敢自称龙?


    而且,他说的是海怪分裂,海龙向人类提出挑战。那换言之,海怪要对陆上种族来个各个击破吗?


    真复杂。奥尔按了按额头,掏出狼毛,开戳!


    太阳升起来了……


    当埃莱娜看着窗户照射在地板上的光影,试探地一点点探出脚,去碰触阳光时,王宫广场前,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王子雕像,即使其中很多人是见多识广的贵族,他们此刻也没办法将视线从雕像上移开。


    “哦……它真美。不只是黄金和宝石……”


    这些贵族们说的是真话,在被黄金和宝石闪到了眼睛后,他们有些人是想要讥讽这座雕塑的,可当他们彻底看清了雕塑后,却又无法将讥讽说出口了。


    因为除了那些黄金和宝石,雕塑本身也是美丽的,高台上的王子一手按着佩剑,另外一只手却微微前伸,就如他要握住一位小姐的手,或……


    一只乌鸦落在了那只手上,立刻让人发出了不满的嚷嚷。


    该是一只知更鸟、金丝雀,或是夜莺落在王子的手指上,愉快蹦跳着歌唱。换成一只大乌鸦,简直就是玷污了艺术。偏偏王子的面容是那么俊美,他忧郁却带笑,蓝宝石的眼瞳不是夸张的炫富,假如他活着,他的双眸就该是那样,或者更美。


    总之,他面部生动细微的表情,他纹理清晰的手掌,他每一丝衣裳的皱褶,都让看到他的人们认为,这雕塑是有生命的。


    有些感情过于丰富的年轻贵族,已经用手按住心脏,开始诉说对雕塑的爱语了。不约而同的,人们已经不再用“它”,而是“他”称呼这尊雕塑。


    “他不该被放在外头,即使这里是王宫前的广场,几乎属于王宫的一部分,但这里也不该是他的居所。他该在私人的博物馆里,被封在大玻璃柜子后头,而玻璃柜的前头该是牢固的铁栅栏。”


    “对,他怎么能被放在这?日晒雨淋是多么可怕……”


    “但这是国王的雕塑。”


    “他有点眼熟,你们觉没觉得,他就像是那个《李昂纳多》里的演员,塞尔瓦·乔伊?”


    “好像就是他。”


    “一个演员怎么能和艺术相提并论?你侮辱了我的爱人,决斗吧!”


    国王没想到,奥尔的行动这么快,当天晚上就把雕像摆出来了。她在下午才匆匆忙忙让禁卫军给雕像加上了铭牌——《王子》为了纪念我最爱的儿子,愿你能看着你所珍爱的一切,海伦娜一世。


    更没想到的是,这尊雕像引起的骚动那么大。


    贵族和商人们全都涌到了广场来观看这尊雕像,在他们的眼中,雕像或是金钱,或是艺术,赞叹声响彻了整个索德曼。


    后来连一些穷人也要带着家人前来观看,即使来回一趟就要花掉他们几天的路费,但他们也要来看一眼这被所有贵人都赞叹的珍宝。毕竟,这也是他们这些下等人,唯一能亲眼看见的,贵族们的宝贝了。


    雕像一炮而红,蒙代尔影业的《王子与乌鸦》已经开始拍摄。


    海上,俘虏们并没隐藏那蓝紫色的烟气——他们也不知道。


    “那是我们从一处古迹找到的,根据文献,它是魔法时代,血族的先祖用来对付狼人的,尤其是狼人萨满的。”血族看了达利安一眼,眼睛里带着几分恶意,“它叫‘配洛多斯’,只要钻进狼人的皮肉就会在他们的体内快速扩张,要不了多久,你就会被吃成一副只有皮的骨架。不过,我们有特效药。”


    “达利安,你立刻回索德曼。”约德尼焦急地说,他不会相信敌人说的什么特效药,但对方说的什么配洛多斯的危害,很可能是真的。


    达利安对他一笑,突然开始解开衣领(他现在穿着正常绅士的衣服,黑外套,白衬衫)。


    约德尼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去看达利安的背后,他左肩上的那块金币大小的蓝紫色痕迹,已经消失不见了。麦色的皮肤,光滑一片。


    约德尼顿时松了一口气,笑了起来,达利安告诉他:“我离开时,奥尔送了我很多保命的小玩意儿。”


    约德尼笑得更开心了,换成别的狼人在这儿,也不会嫉妒,更不会多问,因为他们很清楚,这些东西虽然只给了达利安,但不只是给达利安的。


    ——达利安用的,正是奥尔的治愈毒液,他走的时候,奥尔给他带了满满两大罐子。


    不久前,其他人安置那两艘被俘船只的时候,达利安回到了自己的客房,他感觉不到肩膀的异样,但这种多出来的东西必定是危险的。他对着镜子,快速削下了肩膀的皮肉。


    带着图案的肉块在从他身上掉落的瞬间,已经被蠕动着的色彩快速吞没,变成了一小团蓝紫色的烟气,窜回了达利安的肩膀上。


    同时,达利安也在肩膀愈合前,看见了内层的肌肉上同样存在了硬币大小的痕迹。那股皮肉化成的烟融合进去后,这个硬币甚至还扩大了一圈。


    他切开了肩膀的皮肉,血液刚刚流出来,还没来得及顺着皮肤滴落,就被烟气贪婪地吞噬了。达利安看见了自己的骨头,那上面同样有着印记。更糟糕的是,随着他这一阵折腾,只在背后能看见的印记,竟然透到了身前,他的锁骨也依稀能看见淡淡的蓝紫色了。


    他的肩膀也开始感觉到了不适与隐约的疼痛。


    放下刀,达利安不得不承认,这跗骨之俎,靠着暴力无法解决。


    达利安取出了奥尔的治愈毒液,还有随身携带的注射器(此时的注射器是全金属,最小的也有100毫升,且是重复使用的),他很明白自己这么折腾是十分危险的,万一治愈毒液也给这不知名的物体增添了助力,让它更强大了呢?


    不这么做,他就得回索德曼。


    虽然回去了治好了,还能出发,这中间来来回回至少要浪费半年的时间。虽然他离开的时候是被迫,但是,随着航行,随着他从菲洛琉斯那了解西大陆形势的变化,他却又不得不承认,离开是好的。甚至他离开得有些迟了,假如早几个月,或许现在已经在南大陆立住了脚跟。


    现在倒是只需要他自己回去,让约德尼继续带人出发,但不是达利安自大,这些伙伴们如果想要在混乱的南大陆上占据一处地盘,还是嫩了点。


    他举着针筒,扎进了肩头,先注射一点点。瞬间,隐约的疼痛变成了刺骨的剧痛,他的里头仿佛烧起来一把火,一把以他的血肉骨骼为燃料的火。原本与皮肤齐平的蓝紫色印痕也不规则地凸了出来。


    恶化?不,这东西没扩大,它被朝外挤压了!


    达利安直接给自己注射了半支的剂量。


    疼痛再次升级!达利安如挨了迎头重击般,眼前发黑,跪倒在了地上。那块蓝紫色不只是凸出,而是有东西开始在里头涌动,如无数细小的蓝紫色蛆虫,在皮肤下挣扎,这周围的皮肤也开始发红,发胀。


    “噗!”那块皮肤终于裂开了,冒出来的不再是烟气,而是蓝紫色的液体,它们已经暴露在空气中,却又挣扎着想要回到达利安的血肉里,却又有别的什么阻拦,抗拒着它们的回归。


    达利安一咬牙,把剩下的半管也注射进了自己的肩膀。


    随着注射器掉落在地面上,蓝紫色的液体也从达利安的肩膀上喷出!一股硫化物的恶臭在室内蔓延,在蓝紫色液体喷净后,达利安肩膀上的血窟窿没有如正常的伤口般快速愈合,血液持续流淌,最初是黑红色的,直到半分钟后,血液变成了鲜红色,那窟窿才逐渐愈合。


    达利安粗喘着站了起来,半边身体已经被染红,另外半边则被汗水湿透。他想从房间里寻找那蓝紫色不明物体的痕迹,这种东西还是该收集起来交给分院研究的。可二等舱不大的单人房里,却并没有那显眼的蓝紫色,甚至连恶臭的味道都一并消失了。


    达利安只找到了一些白色的粉末,这粉末的颗粒极其细微,假如不是狼人的眼睛,人类的肉眼是绝对发现不了的。达利安尽量将它们收集到了一块儿,希望这些东西有用。


    收集之后,达利安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现在他有点后悔没要头等舱了。二等舱用的是集体浴室,他这身血假如被人看到,再让奥尔知道可就糟糕了,他会伤心的。


    后来达利安发现他想多了,经过一场恶战,狼人们都一身是血,他的情况也就没人多想了。等达利安把那身衣服扔进海里,就更是神不知鬼不觉了。


    此刻,达利安向约德尼展示自己完好无损的身体,脸上的微笑越发明显,他得意于完美隐藏了自己的伤痛,奥尔不会伤心了。下面的血族却误会为达利安的得意,是向他们示威——看,你们的杀手锏,被我轻易解决了。


    他的面色阴沉了下来:“不可能!”他冲向了达利安,被一脚踢回了原地。


    达利安胳膊一抖,衬衫遮挡住了他的肩膀,达利安快速地整理好了自己的衣着。


    第423章


    “找谁要赎金?”达利安问对方。


    这些人没必要白养着,他们的情报也没必要追问到底——比如是谁指使的,他们说了也不能信,这是国家级的博弈,未来,伴随他们的建国与西大陆战争的爆发,敌人和朋友的角色将会在众人的中间不断转变。但是,这些人是可以变现的。他们还不存在的小国家,不会嫌钱少。


    “不交给诺顿的……哦!对了,你也是总督了。”约德尼问了一半就收回,高兴得两只眼睛亮晶晶,一个劲地对着达利安傻笑。至少名义上,他们的资格足够高了。


    他也是在诺顿殖民地征战过的狼人,平民参军至少还能升到尉官呢,他们这群狼人,拼死拼活也就是个上士,这么多年,只有达利安是特例,他当年在殖民地军团里成功升任了中尉,听说差一点就能升到上尉,甚至成为少校,正式步入高级军官的行列。


    没能成功的原因,是他拒绝了和血族签约。结果不但没升迁,还被从殖民地军团里赶了出去。也不能完全说是赶吧……那个年纪还没有主人的狼人,确实都不被允许继续留在军队里了,毕竟一旦发狂造成的危险太大了。


    谁都不会想到吧?他变成总督,回来了!这简直就像是小说的剧情。


    被审问的血族呆了一会儿,看着这两个人越来越高兴,他只能说:“你们在拉索拉雅港多停留两天,应该就有人来联系你们了。”


    根本不需要找人去通知,那么大的木舰挂在后头,发生了什么,再明显不过了。


    拉索拉雅港,是一座自由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明确的国别归属,港口上挂的是表示自由的戴胜鸟旗。


    “可以。”达利安点头。


    把这个血族送走后,两人商量起了正事。


    “达利安,我们在殖民地这边,应该还有不少族人没有参加过满月仪式。甚至他们可能都不知道,你成为了萨满。”


    “嗯,所以,你们有兴趣去见见过去的战友吗?不过你们要注意,那些太热血冲动的,不要找。”


    殖民地不止有很多狼人没参加过满月仪式,甚至殖民地贪婪血裔也不一定与诺顿的贪婪血裔一条心。毕竟两地的距离是不可跨越的鸿沟,另外在职的军人本来就不能擅离岗位。


    除此之外,殖民地上的,无论人类或异族,都在与西大陆上的“母体”渐行渐远。


    所谓的热血冲动,就是南大陆的狼人自由主义者,甚至他们已经开会将想法付诸于行动了。不过这个自由主义的意思,是劫持血族,圈养血族,即调换与血族现在的地位。在达利安离开之前,自由主义者还分裂出了铁血派与温和派,这个区分就是在对待血族的态度上的。


    后者甚至还得到了一些弱小血族的支持,他们也不想辛苦工作,被狼人养起来吃吃喝喝也挺好的。


    达利安在时,被两派拉拢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也和他们接触过,结论是——亲王把他们留下来,不过是给本地有分裂思想的血族增添一些麻烦,当本地血族撑不住时,亲王能把两边都收拾了。


    至于这些本地有分裂想法的血族,更是蠢货。真正出色的血族都在西大陆(至少在此之前是的),他们想靠着本地的狼人叛变?


    无论狼人、血族,甚至是人类,他们想建立的国家,都不过是为了不被西大陆那边的势力“吸血”而已,至于国家内部,则是保持现在殖民地的原样。可殖民地向宗主国输出的是原材料,宗主国回流的是奢侈品与更高端的制品,想不被吸血门都没有。


    约德尼对达利安的吩咐点头:“但是,你没有军事任命,我们贸然接触军队……”


    达利安对约德尼笑了笑:“总督有权力,在当地自主征兵。”


    “啊!”


    实际上,国王给他的总督任命书上,是有个大坑的——殖民地的总督,不只是行政主官,同时也是军事主官,他还该有一封转移军权的命令。奥尔不知道,他根本不熟悉殖民地的制度。国王却一定知道,她是故意的。


    达利安没对奥尔说,得到这封总督的任命已经让他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再去索要军权,鬼知道国王还要从奥尔那拿走什么。


    与此同时,总督确实是有权力自主征兵的,只不过这样征来的军队是私兵,由当地财政自行负责一切支出。这份权力本来是在海盗袭击,或遭遇外国进攻时,让总督们临时征召雇佣军的。


    “感谢那些在后边吊着的朋友们吧。”达利安“和善”地笑着。


    发展号这个挂着两艘木舰的奇特船队,在接下来的旅程里,受到了各方的围观。


    在到达拉索拉雅港之前,他们又遭遇了一次舰队伏击,对方这次的意图不是进攻钢铁巨舰,而是解救走两艘木舰。


    结果是,后边挂着的又多了两艘。


    现在这个季节是顺风,发展号的动力也确实十分强劲,唯一的问题就是四艘船确实太多了,经常会彼此碰撞,后来干脆把它们变成首尾相连的两列。


    真的是……招摇过市。


    本来每次进港就引来万人空巷的钢铁巨舰,这次造成的轰动更大。同时,发展号的强悍战斗力也传回了南大陆。


    这TM的是一艘没有配备任何武装的民船,它的战斗完全靠远古时代的野蛮冲撞,可偏偏它速度快,吨位大,又足够坚固,所以在损失了几块漆皮后,在与木舰的战斗中获得了前所未有的优势。


    各国的大使直接住在了王宫里,同时,以普士顿为首的几个大国,向诺顿又派出了身份地位更高的特使,进行商务谈判。


    国王当然很高兴地抛出了高价,即使,她根本没有出售战舰的意思。


    ——拿了订金让他们等发货就好了,但是发货时间,就是国王说的算了。盟友可能在战争中后期给他们,敌人?光明保佑,你们死后儿孙会把收到战舰的消息告诉你们。


    在国王的广场上,那尊美丽的王子雕像,于日复一日间,也失去了那些宝石和黄金的点缀。最初人们以为,黄金和宝石是败笔,高雅美丽的雕像不需要那些庸俗的东西,但当他变得和其他雕像一样黑黝黝灰突突后,人们才发现,他,不,它现在好像也没什么与众不同了。


    人们再也不可能远远地就看见闪闪发光的雕塑,甚至,黑乎乎的铜像站在茂密的白蔷薇中,实在是有些难看。


    “小偷竟然到现在还没有被抓住吗?!”


    “警察都是蠢货!”


    “到底是谁偷盗了国王的宝物!”


    人们如此争论着,来看雕塑的人也越来越少,四月一日时,雕像不见了。人们有些惊讶,却又不是那么惊讶,毕竟,那雕像已经变得平平无奇,确实没有资格继续被摆放在广场上了。


    与此同时,有些人竟然对国王也升起了几分轻视。毕竟那可是国王的宝贝呢,铭牌上写着的好像是送给王子?字句不同,但意思大概是相同的。结果送给王子的礼物被人偷了,国王也是没什么动静,只是闷不吭声地将雕像转走了,这可真是懦弱。


    当然,有这种想法的,只局限为那些根本不认识国王的中下层。真正的贵族和官员们,反而怕得要命,谁都知道,国王会做出这种事,必然是有她的用意的,每个人这段时间都夹着尾巴做人,能不露头就不露头。


    某些高级酒店和夜总会的客流量都少了许多,尤其是那些大客户,很多人都彻底不见了踪影。爱玩的年轻人们,也被家长拘了起来。


    现在雕像直接丢了,大贵族们都吓坏了,他们甚至不敢与亲朋好友聚在一起议论,以防某个倒霉鬼倒霉的时候,把自己牵连进去,只是乖乖地待在家里,把儿女都叫在身边。


    四月一日就这么过去了,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四月二日的早晨,众多报纸加印了号外——有声电影《王子与乌鸦》!


    “又出新电影了吗?”很多人买了号外,但却并不认为,这件事和国王要做什么有关。但他们看遍了今天的新闻,既没看见有谁倒霉了,也没看见国王宣布了什么要紧的事情。一些烦躁又无聊的人,拿起了号外。


    “我想很多人都去看过了那尊摆放在王宫广场上的雕像……”刚读了《诺顿晨报》号外第一句,泽勒公爵就坐了起来,“……大家都知道,那尊雕像不见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昨天在安全区放映的电影,告诉了我们答案。


    光明啊,那是有声电影!谁知道蒙代尔影业公司到底是怎么做到,让雕塑与乌鸦对话的?”


    泽勒公爵对什么有声电影不感兴趣,但从头看到尾,号外上充满了对电影和国王的吹捧,可雕像到底是怎么消失的,却一笔都没说。


    “去问问电影院,是否放映《王子与乌鸦》!”泽勒公爵说。


    很多贵族,向仆人发出了与他类似的命令。


    结果是,没有_(:з」∠)_


    仆人们也都很慌张,但确实所有索德曼的电影院播放的都不是《王子与乌鸦》,只有《李奥纳多三》、《山崖上的小白菊》(佩鲁斯伯爵自编自导)和教会电影《白公主》。


    “不、不过我询问过了,阁下。”仆人在泽勒公爵的眉毛刚刚皱起来后,立刻为自己解释,“《王子与乌鸦》是因为时间过短,才没有在电影院里放映的。这是一部‘安全区’限定的童话电影。”


    “安全区?”泽勒公爵与众多贵族、官员一样,在得到这个答案后,沉下了脸,“这地方还存在?侦缉队不是已经彻底不在了吗?”


    “是的。安全区还是存在的。侦缉队虽然不在了,但是工坊还在,而且,帝国并没有取消《乞讨禁止法案》,目前,安全区依然是唯一的一个流浪者能够在户外合法休息的区域,因为您知道的,他们在安全区,不算是露宿。”仆人的语气里流露出了几分同情。


    泽勒公爵的脸色更沉了:“你问过是否能购买胶片吗?”


    “问过!”仆人立刻把自己的思绪从同情中拔出来,振奋精神面对泽勒公爵,“但被拒绝了。我也问过是否能雇佣他们来到家里放映,但也被拒绝了。电影院的人很明确地说,安全区限定就是安全区限定。”


    “啊……蒙代尔,他的人都是和他一样的脾气。”泽勒公爵摸了摸下巴,“看来这就是给下等人看的,但是……准备马车!我要去拜访葛雷帕伯爵!对了,让约拿回来一趟,去葛雷帕伯爵府邸找我。”


    “遵命,阁下。”


    鱼尾区警局的贵二代仪仗队又双叒地被叫回家去了,不过几个小时后,他们就再次见面了,在梧桐区帕索瓦特大道的安全区里,每个人身边都带着自己的家长——不是所有二代们都像泽勒子爵与葛雷帕子爵那样,是家里的继承人的,也有无法继承爵位所以疯狂玩乐的次子,或者是旁支的子弟。


    一开始他们都把在鱼尾区警局当警察当成是玩乐,后来渐渐从中找到了一些奢靡生活中从未有过的成就感,到了现在,谁能想到这件事还真的提升了他们在家族中的地位呢?那些之前耐不住辛苦离开的家伙现在还想回来?之前嘲笑他们的其他贵二代也想加入?门都没有!


    虽然贵族们都尽量选择了“不惹眼”的衣服,但他们与流浪者,与普通市民,还是有着根本的不同的。市民们看着他们,眼睛中流露出戒备与惊恐。


    这片安全区的负责人出现了,他也是电影的放映员。他已经被告知了可能出现这种情况,所以并不慌张,他将这些贵族老爷都请到了一边,给他们抬来干净的长凳:“先生们假如有什么需要,可以让人去购买。”


    带头的泽勒公爵客气地点点头,正要拒绝:“不……”


    “买点炸鸡来吧!”葛雷帕子爵高声说,“你们要什么?”


    “炸花生!加辣的!”“我要点麻辣烫,看着来,素的肉的一样一半。”“我想吃煎饼。”


    年轻的贵二代们熟门熟路地点着菜,葛雷帕子爵这才注意到自己亲爹的表情,他无所谓地耸耸肩:“我们常来看通宵电影,虽然电影院的设施更好,但这里更自由,我们能一边喝酒聊天,一边看电影。不一样的享受。不过,这里不能叫女人,也不能叫男人,否则会被赶出去。”


    葛雷帕伯爵一脸尴尬地看着儿子,他没必要补充最后一句话,就好像他们都是色中饿鬼一样。


    虽然,好像、确实、可能、大概……他们出来休闲的时候,得叫上一个伴儿。


    泽勒公爵注意的是别的,听了年轻人的订餐后,负责人没让自己人去买菜,他叫的是一旁的市民孩子,得了几个艾柯的孩子们高兴地跳了起来,一阵风般跑出去了。过了一会儿,他们没带回来食物,他们直接把推车的小贩带回来了。


    葛雷帕他们对此依然是一脸的习以为常,小贩们看来也有自己的规矩,他们在无人的一侧整齐地排列了起来,然后打开了各自的煤精炉、气精炉,炖锅开始咕嘟咕嘟冒泡,炸物进油发出滋啦声,还有给烤箱扇风的呼呼声……


    作为贵族,他们从未这么近地接触烹饪的具体过程,闻着各种食物掺杂的滋味,泽勒公爵竟然觉得,这情景有点让人放松?


    “要酒吗,先生们?”过来询问的是膀大腰圆的大汉,一脸的大胡子,说话瓮声瓮气,“我们没有好红酒,但新酿的啤酒绝对够味儿!”


    “来两杯。”泽勒公爵说。


    其他贵族原本一脸嫌弃,这时候也立刻跟上叫酒,毕竟泽勒公爵可是未来皇后的父亲。


    一辆运酒的马车驶了过来,车上都是大桶的啤酒,干净的大个木酒杯接满了金黄的酒液,漂亮的白色泡沫顺着杯壁朝下流淌。泽勒公爵喝了一口:“燕麦的味道,很不错。”


    食物,啤酒,虽然对贵族们来说都是廉价的,但它们的味道确实不错。人能够骗人,但骗不了自己的舌头。


    吃吃喝喝间,贵族们紧张凝重的气氛缓和了下来。不过他们和平民之间的关系,依然是泾渭分明的,这是绝对无法改变的。


    幕布被支起来了,过去安全区只能朝着墙壁上放映,随着安全区也开始赚钱——来这休闲的可不只是葛雷帕子爵他们,还有一些生活水平在中产和赤贫之间的市民,那些行动迅速又熟练的小摊贩就是专门出夜市的。安全区不收避难者的钱,但要收摆摊费的。


    贵族间的说笑消失了,平民们也同样闭上了嘴巴,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幕布,放映机的光,亮了。


    “这天,王宫的广场上,突然多了一尊雕像……”


    “哦!”“有声音?”“谁在说话!?”一些贵族们惊呼了起来,平民们则善意地笑了起来,因为他们昨天也是这个样子的。


    整部片子的开头,都没人有兴趣去正经地看电影,他们都在寻找发出声音的地方,终于有人成功找到了音箱,于是众人这才满意了——原来这种所谓的有声电影,就只是给电影配了一个台词胶片而已啊。他们这么认为着。


    这时候剧情已经进展到了乌鸦听从王子的恳求,叼走了他的眼睛。把他的右眼送给了一位摔断了腿的马车夫,他和他的妻子有太多的孩子。王子的左眼则被送给了一位得了肺病的纺织女工,她刚刚因为被工厂辞退而被赶出了家门。


    但乌鸦不知道,马车夫拿着蓝宝石去当铺时,被当铺的人说他拿来的只是一颗玻璃珠儿,他们只给了他5艾柯。女工则拿着另外一枚眼睛,从诊所换来了一柄“神药”,那是被兑了一点点糖浆的清水。


    接下来,乌鸦叼走了王子身上的黄金、珍珠和细碎的宝石。把它们分成许多小块,送给那些贫苦的孩子们。


    乌鸦也不知道,这些孩子们的黄金都被地痞流氓抢走了,在这样一座城市里,孩子们,甚至孩子们的父母们都是保不住贵重物品的。


    目盲的王子快乐地与乌鸦畅想着:“那些珍宝挂在我的身上,就只是美丽的装饰而已。但在他们的身上,将能改变他们的生活,给他们带去真的快乐。”


    脑满肠肥的贵族走来了,他举着一根手杖,杖头上的红宝石正是乌鸦最先叼走送给生病孩子的,曾在王子佩剑上的红宝石。消瘦刻薄的官员走来了,他的衣着倒是很俭朴,但他的手上戴着两枚蓝宝石戒指。衣着豪奢的商人也来了,他的脖子上戴着沉重的金链子,衣服上点缀着珍珠和细碎的各色宝石,曾经它们也都属于王子。


    麻雀叽叽喳喳地叫着,一一细数着这些宝贝的来处,嘲笑着乌鸦和王子的愚蠢。但乌鸦一过来它们就散了,根本不敢当着她的面说什么。


    乌鸦焦急地大叫着,她根本没听见麻雀们的话,她只听见了人类们正在议论要融掉这丑陋不堪的雕像。


    于是,他们就……将它融掉了。即使乌鸦哇哇大叫着扑打这些人,保护着王子,可王子终究被敲碎,在熔炉中化成了铜水。乌鸦只捡到了一块碎片。


    但她叼着这块碎片飞越广场时,国王的马车也正在广场上奔跑,她拉着一个少年的手下了车。


    乌鸦落在了王宫的围墙上,有侍卫要去追打,但被国王和少年王子一块阻止了。少年是王子的儿子,这个国家新的王子。乌鸦展翅飞起,将铜块藏在了王宫的最高处。


    乌鸦在王宫的上空盘旋,镜头渐渐拉远……完结的字样,出现在了幕布上。


    观影的人们开始哭泣,这不是一部精彩的电影,但这却是一部会让这个时代的穷人们感同身受的电影,电影放映前的轻松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424章


    “王子万岁!”有人高喊。


    “威廉王子万岁!”“理查德王子万岁!”“国王万岁!”


    场面开始混乱,一部分人朝贵族们看过来的眼神,开始变得不善,但在这里维持秩序的皇家警察站在了双方的交界处,于是那些激愤的穷人们就不会越界了。他们面对警察时眼神是温和的,甚至会拉住略略丧失理智的同伴——很多人的身上确实曾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贵族们、官员和富商们,所有看了这部电影的上层,此时都吓得瑟瑟发抖,但让他们恐惧的不是这些民众,即使没有警察,他们也不相信这些下等人敢对他们做什么,毕竟这个时代的民众还没有展现出他们的力量。


    他们畏惧的是——国王又想砍谁的脑袋了?


    王子雕像上的宝石与黄金在被送给平民后,又遭旁人的抢夺和窃取,被这些大人物们想当然地理解成了国王认为他们正在觊觎王权,甚至已经着手盗窃王权了。


    就连泽勒公爵也同样不例外,他甚至怀疑,国王的这部电影就是冲着他去的,国王不想看见未来的皇后有一个过于强势与有能力的娘家!


    “把你妹妹送进王宫去!告诉陛下,我病了,希望能在临死前看到他们结婚,虽然他们现在年纪还小,但举办仪式也不代表着要做点什么。”回到家的泽勒公爵对着儿子发出连串的命令,他现在吓得满头是汗,完全没有了电影开始前的那一副悠哉。


    泽勒子爵一阵无语:“父亲,您难道还真的要在妹妹嫁给理查德王子后,病逝吗?”


    泽勒公爵叹了一声:“病逝虽然不可能,但总是要重病一段时间的。我这段时间确实跳得有些太欢了。身边不知不觉聚集了一群人,这显然不是国王乐于见到的。”


    贵族的保守派也彻底缩了,他们原来会闹腾,只是因为他们以为国王还没下定参战的决心,他们与主战派就是在公平地争宠。可在得知国王也站在主战派,那他们就是找死了。自认为并不蠢的贵族们,当然也不会找死。


    他们也觉得自己挺冤枉的,陛下之前虽然没有表现得更亲近主战派,但那被他们以为是国王如往常那样保持平衡,毕竟主战派一直都是弱势的一方。


    “TAT陛下,如果您想开战那就早说啊,我们当然会跟随您的脚步的!”——这些话保守派们当然只敢在心里说,是没有胆量当着国王的面指责她的。


    大商人纷纷捐款,捐献战争物资与金钱。有人询问国王是不是要发战争债券了?并为帝国到现在还没有发行战争债券,而深表遗憾。还有人购买了大量的食物与旧衣物,在贫民区分发,甚至花钱请了医生,在贫民区进行义诊。


    至于同样瑟瑟发抖的官员们则万分高兴商人们递过来的机会,战争债券的申请书,在电影上映后三天,就被放在了国王的书桌上。许多街道上更是出现了征兵处的临时办事处,原本征兵的军官们可是被塞在犄角旮旯里的。


    国王想到了他们会被吓着,但她没想到,效果竟然这么好,她可真是收到了很多意外的惊喜。


    该怎么说呢?脑补最吓人?


    同样意外的还有奥尔,这电影他拍出来就不是给上层社会看的,没隐藏那么多东西,结果被贵族们过度解读了。他总算也亲身体会一把,什么叫——你不就是个拍电影的吗?你懂什么电影?


    这事暂时放下吧,血族的800团已经集结,他也准备带些物资去看看。奥尔正想着该怎么在这个世界共建军民鱼水情时,安卡敲门进来了:“先生,有个自称比斯特摩尔公爵的贵族,要拜访您。他说有个案子,想请您帮忙。”


    “比斯特摩尔公爵?”向他讲述比斯特摩尔狼人的烧伤女士早已经登上了远去的移民船——开拓号。但安卡一说起这个爵位称号,奥尔立刻想起了那个混蛋。


    “我没在,让他两天后再来。”


    奥尔根本没想过和这位历史悠久的比斯特摩尔公爵有什么接触,他对他的印象太糟糕了,不过有案子……他准备在这两天内找人询问一下现任比斯特摩尔公爵的具体情况,再从这位公爵那听听他带来的是什么案子,再决定是否接受。


    葛雷帕子爵:“哦,那个狼人公爵啊,他是个光明教的狂热信徒。他这次来是为了参加殿下的葬礼吧?但是迟到了。”


    泽勒子爵:“比斯特摩尔公爵?啊……这位阁下的风评有些不太好。他现在还没回去吗?”


    综合贵二代的描述,对比斯特摩尔公爵,奥尔得到了以下情报:


    几十年前国王宣布正辉教为国教时,比斯特摩尔公爵就提出了强烈的抗议,因为他们家族的某代老祖宗听说也曾经是光明教的圣堂骑士,曾亲眼见到天使与魔鬼的战争,并被天使以自身的鲜血,为他洗礼。


    所以他们自称光明天使的血脉。


    比斯特摩尔城,从几百年前就是出了名的封闭和保守,民众的一言一行必须遵循《圣典》的教义。甚至一百多年前那里还保持着抽打寡妇的习俗,还是被光明教强迫着叫停的。


    相应的,比斯特摩尔城也穷得要死,那边甚至到现在还没通铁路——他们在威廉王子的葬礼上没见到这位公爵,他大概是当时没赶得及。但这位封疆大吏实际上却并不是一个大人物,贵族们对他根本不在意。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也没人知道为什么他现在还没走。


    现任比斯特摩尔公爵,一直致力于让光明教重归国教,努力为光明教造出声势。


    贵二代们虽然没有明确地细说某件事,但奥尔明白了,狼人事件完全也是比斯特摩尔公爵为光明教造势的行为。但除了第一次,烧伤女士的父亲成功造起了声势外,之后的效果一次比一次差,但谁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偃旗息鼓。


    两天后,比斯特摩尔公爵再次来到了鱼尾区警局。奥尔在办公室接待了他。


    从灰白的头发与山羊胡看,这位老公爵显然已经有些年纪了,但是,他的身材强健,脚步有力,背上背着一柄大剑,腰间挎着长剑。没穿时下贵族流行的衣着,衬衫和马甲,而是穿着套头半截长袍,外头还罩着一件棉甲,腰间是挎剑的宽皮带,身穿亚麻长裤,脚上蹬着的不是马靴,而是旧式长靴。


    他的打扮就像是几百年前的老骑士。


    他看着奥尔的眼神,也像是一位即将冲锋的骑士看着他的敌人:“你好,蒙代尔警官。我听说您善于杀死厉鬼,5万金徽够吗?请和我去一趟比斯特摩尔城吧。”


    “……我的案子一向是双向选择的,我不愿意接的案子,就不会接。我也从未杀死过厉鬼,我只是满足他们的愿望,让他们回归安宁与寂静。所以,请先告诉我,这位厉鬼的情况吧。”


    这个世界上也有真正意义上的厉鬼,比如旅馆里的杀人鬼夫妻,假如没有王室的保护,奥尔会找他们练练手的。算是他先入为主吧,他不认为比斯特摩尔城的厉鬼,是坏人。


    公爵皱了皱眉,露出不耐烦,他想走可是他身后的一位中年人站出来,拦住了他。


    “这是个血族崽子……他两天前已经拒绝了我一次……教会……好吧,好吧。”公爵没有回答,但是中年人提着一个箱子过来了,他温和地对奥尔露出笑容:“我们当然知道您的名声,蒙代尔警官,我们已经带了案卷过来。您请看吧。”


    奥尔接过了箱子,公爵和中年人坐在了他对面,公爵虽然一脸的不耐烦,但还是压住脾气,很安静地等着奥尔看完案卷。


    看来这位厉鬼真的给他带去了太多的麻烦,以至于这位顽固的老先生,面对血族也能耐住性子。


    这个厉鬼……竟然不是狼人,而是普通的杀人犯?


    去年下半年,一位名叫乔治·麦索洛特的医生杀害了他的妻子和一对儿女,他被处以了裂刑。就是五马分尸,但这个世界为了延续犯人的痛苦,是用四匹马分尸的,麦索洛特医生的一条腿没有被拉断,还活着的他被骑着马一路拖拽,又过了一刻钟才彻底死亡。


    而在死亡的最后一刻,他也依然在喊着一个单词——真相。


    他在死后被进一步分尸,破碎的尸体被埋在了几条道路之下,脑袋埋在了一个十字路口下面。


    接着,比斯特摩尔城开始见鬼了,最开始是在夜晚,那片区域的巡更人在医生的家门口看见了黑影,以为是窃贼,结果黑影扑了上来,他看见了满脸是血的麦索洛特医生。


    巡更人的经历被人们以为是他喝多了,但真的有窃贼听到之后意图行窃,第二天早晨,他们被发现散落在医生家周围,死状和医生的一样,但医生的邻居没有一个听到昨天夜里的动静,巡更人更是什么都没看见,他已经不敢在医生家的街道上了。


    医生的活动范围开始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人看见了他,被他杀死,被他攻击。


    他的目标一开始是小偷、强盗,强J犯,后来扩展到了醉鬼、打架的夫妻、出来幽会的年轻人,有的人被他直接杀死,有的人致残,有的人只是吓得要命。


    今年二月时,他已经能进入别人的家里了,首先被他杀掉的就是刽子手,接着是那个骑着马将他拖拽而死的无赖。他最近在想办法进入城堡里,不知道是想直接干掉比斯特摩尔公爵,还是朝着那些指认他为凶手的领主卫队去的——比斯特摩尔还没有警察。


    领主城堡和王宫这些地方,还是有些灵异的,奥尔和厉鬼大姐姐埃莱娜聊天的时候也询问过她类似的问题,埃莱娜刚来的时候无法离开猎人小屋,当然没法回答奥尔,但是后来,她就能回答了。


    鱼尾区警局,埃莱娜如果靠近,会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可她却又知道,鱼尾区警局是好的,不过是对人类好,而不是对厉鬼好。但在埃莱娜换上奥尔给她烧的警服后,她却又没事了。


    黑区警局,埃莱娜觉得很恶心,她靠近是没问题的,但不想靠近。更远的贝壳区的警局,稍有不适。再远,她就没去过了,因为她感觉到了同类的力量——孤儿院和旅馆,再朝前走,她就会被拉进他们的地盘了。


    除了警察局,议院也让埃莱娜感觉到了“驱逐”的意思,可她一定要进去也没问题。至于教堂,目前只有鱼尾区警局前边的光明教教堂让她想远离,那里边住着的是教会的两位天使。


    虽然是低魔时代,毕竟还是和魔力有关的,有些聚集了大量意念的地方,还是产生了微妙的变化的。


    奥尔把麦索洛特医生的案卷重新整理好:“首先,我得告诉两位,目前为止,我从没有杀死过厉鬼,我只是实现他们的愿望,让他们失去与世界的牵绊,去到他们该去的地方,所以,请告诉我,他的愿望是什么?”


    比斯特摩尔公爵抿着嘴唇看向另外一边,这是拒绝回答。


    中年人则苦笑着说:“真相。”


    奥尔耸了耸肩:“那基本上可以确定,他不是凶手了。你们查出真相,交给他不就好了?”


    “我们查过,但是只有医生有嫌疑。毕竟,您也说过‘总是丈夫’不是吗?”


    奥尔皱了皱眉,这位态度温和的中年人,说话可真难听,这是把他们办错了案子的行为,朝离了十万八千里的奥尔脸上扔吗?


    “既然查过,那把医生的案卷交给我,我看过之后再决定是否要接手。”


    “您已经看到了那些案卷了,您知道,那个厉鬼已经杀害了许多无辜者,您还有必要……”


    “我说了,我杀不了厉鬼,说了不止一次。”


    中年人看向奥尔:“您不是血族吗?”


    “你们来之前也找了教会吧?传说里,我们和厉鬼可是一边的,剿灭魔鬼的差事该是教会的,不是吗?”奥尔向后一靠,他不耐烦了。会产生一分接任务的想法,还是因为可怜医生和他的妻子儿女。这家伙再废话,他就准备把他们扔出去了。


    “博威尔,去。”


    原本还想说什么的中年人站了起来,走出去拿案卷了。


    “其实我知道真相。”儿子离开后,公爵看向奥尔,说,“麦索洛特是个带着漂亮妻子的外乡人,假如和当地的某些权利人士交好,他还能安全。我不知道他拒绝的是卖假药、分利润,还是让老婆孩子和其他人睡觉,但他总归是拒绝了。拒绝之后他竟然没守着自己的老婆孩子,而是外出给别人看病,那他就只剩下一个结局了。”


    “跟我说这些……您想要什么?”奥尔挑眉,公爵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是,这位医生一家很可能是外来的——这是有多想不明白,搬去了那种地方。


    “来之前我路过了哈勒姆镇,我看到了那儿的警察,我愿意出钱请您为我们训练警察,当然,必须全是人类。”


    “您确定光明教会答应?”


    “我知道,光明教与您的关系很好。”


    “坦白地说,我对您严重缺乏信任。您可以自行选择人员,前往哈勒姆镇受训,我不会多加干涉的。”


    其实哈勒姆镇的警察越发出色,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鱼尾区警局隔三差五会有警察过去。一开始他们是去当地培训的教官,后来去的警察就不会电报通知当地了,他们一方面确实是去度假的,另外一方面,也是进行监管的。


    假如缺乏监管,在哈勒姆镇那么一个繁荣的商业区域,以现在的时代背景,要不了多久,当地警察就会快速腐化。


    至于比斯特摩尔……虽然那地方封闭保守,但宗教势力强大,民风恶毒野蛮,这地方除非奥尔带着鱼尾区警局全员过去,从底层把当地筛一遍,外加把教会胖揍一顿,否则只是弄一群人过去接受警察培训,起不了任何作用。


    “足够了。”老公爵对于奥尔的提议并无任何异议,他骄傲地点了点头,“我也觉得这样更好。”


    博威尔回来了,他应该是老公爵的继承人,比斯特摩尔子爵,他将一个薄薄的档案袋交给了奥尔。奥尔接过后,从里边取了……两页纸?


    没有验尸报告,没有现场证物单,没有现场描述。


    这两页还有一页是麦索洛特医生的审判书,上面就两句话:乔治·麦索洛特,杀害妻子玛丽·麦索洛特,儿子小乔治·麦索洛特,女儿简·麦索洛特,罪名成立。处以裂刑。


    下面有两个签名和两个印章,一个是纳德威·比斯特摩尔,这应该就是老公爵的名字。另外一个没有姓,只有一个名卡里波,这应该是当地的神父,甚至主教。


    比斯特摩尔连法官都没有,依然保持着由领主和神父共同执政的古老传统。


    所以,有了新警察确实依然别想有用。


    至于另外那一页,是麦索洛特医生的认罪书:罪人乔·麦洛特,承认了与魔鬼交易,杀害其家人,认罪签名:乔·麦洛特。


    是的,签名是错的,而且字迹和这封认罪书的其他字迹一样,认罪书的格式很随意,并且也有错漏的字母,这个手印……是血手印。


    就这两页东西还不想给他看,有必要吗?奥尔将两页纸塞回了文件袋里。


    奥尔在思考是否答应,但是……这位医生正在走向失控,再糟糕的地方,也总归会有无辜者的。比如这位医生,他在世的时候,就曾无辜。


    “我答应了,但是先交钱。12万金徽,没达成也不退。别那种表情看着我,你们应该打听过我的佣金,12万已经便宜你们了。另外,我不会跟你们一块儿回去的,你们回到比斯特摩尔后,给我局里发个电报。


    比斯特摩尔没电报站?那就在最近的电报站给我发个电报,按照你们的速度,我会在电报发出后当天的晚上,到达比斯特摩尔。”


    “您……怎么过去?”中年人奇怪的问。


    奥尔恶意地对他们一笑,中年人刚想表达他不好奇了,奥尔站了起来,巨大的白色翅膀瞬间充满了狭小的空间,但很快又消失在了奥尔的背后:“我飞过去。”


    “!!!”父子俩一个按着自己的心脏,一个指着奥尔张大了嘴巴。


    “别误会,我虽然很像天使,但我是血族,是你们坚定认为的恶魔。”奥尔坐了回去——早年间还要努力隐藏这对纯白的翅膀,但教会那边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以他现在的势力,也没有谁找上门来,要拿他的翅膀做麻辣鸡翅。


    他的表情告诉这对父子,这像天使的血族,对真正的天使不屑一顾。


    “好的,蒙代尔警官。最迟后天,我们会将给您的佣金送来。”老公爵深深地看了奥尔一眼,带着脸色难看的儿子离开了。


    他们走了,奥尔却没有放松下来,他已经能肯定,这位老公爵请他帮忙一定是另有所图,否则难以解释,他一个光明的虔诚信徒,面对奥尔这么明显的挑衅,竟然毫无反应,他那个一脸虚伪的儿子,都比他激动。


    一辈子都在给光明教办事,手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无辜者的鲜血……是什么让他晚年时突然发生了改变?


    今天晚上,奥尔除了戳狼毛毡外,还多了另外一件事——飞。比过去飞得更高,直达万米高空。比过去飞得更快,音障云在目前无人能窥探到的高空中炸开。当然也比过去飞得更远,从南边的帝国首都索德曼,飞向帝国北边的港口城市迪克托,只用了四个小时。


    他正好擦着初升太阳的光芒,回到家里。


    其实奥尔以为的没人看见是错的,诺顿的报纸上很快刊登了一期天文学家的报导,他们称自己看见了匆匆赶路的天使,天使在夜晚离开,又在清晨驾驭着朝霞而来——这报导被认为是这群家伙对国王的吹捧。很多人都拿这则报导为证据,赞美着索德曼为天使驻足之地。


    第425章


    国王虽然挺高兴,但同时又觉得有点怪怪的:“……”


    当天的熟人禁卫军艾尔迪就来找奥尔了,他表示:“陛下已经对您很满意了,您这样的行为,甚至让陛下有些不好意思了。她请您放心,800团的大多数人在完成新兵训练后的,都将被转入海军,她不会将这些重要的人才损失在炮火里的。”


    奥尔客气地表示感谢,送上门来的好处,当然不能拒绝。


    “另外,陛下也知道,比斯特摩尔公爵不久前来拜访了您一次,请您为他解决一个案子。关于比斯特摩尔公爵,陛下表示,您可以随意。”


    “随意?”


    “是的,随意。”艾尔迪顿了顿,为奥尔解释道,“这些国中之国,除了在交税的时候哭穷,没有任何作用。但因为他们在对抗陛下这件事上结成了同盟,陛下很难找他们的麻烦。如果您去找他们的麻烦,陛下不会直白地对您表示支持,但一定会在诸多其他方面对您声援的。”


    “谢谢提醒,艾尔迪。”


    艾尔迪离开后,奥尔叹了口气,这位禁卫军,不,为诺顿王室服务的大多数禁卫军,现在已经成为了王室的拥趸吧。这是理所应当的,他们受到王室的善待,获得了财富地位与权力,虽然没有贵族的敕封,但就算是大贵族见到他们时也要尽量谦恭。


    他在提到800团的时候,没有任何的情绪变化,在提到比斯特摩尔公爵时,却流露出明显的厌恶。血族被征召的那个团,亲王可不只是为了奥尔,他们是为了整个血族去给国王当炮灰的。这也包括艾尔迪。


    但他连一句客气的关心都没有提,只是完全公事公办地轻轻地一语带过了。甚至他有那么一点,不想和800团有所关联的意思。他们是不想被征召吗?


    国王的家奴……他们做得开心又幸福。


    奥尔觉得有些可悲,但以血族过去的境遇,却又没办法责怪他们。


    办公、写小说、修改剧本(默剧改成有声电影的),戳狼毛毡,去夜飞熟悉诺顿的情况,这就是在收到电报前,奥尔最近的生活。


    _(:з」∠)_他最近飞高高都有用马赛克给自己做迷彩了,所以再没有被看到过。


    至于达利安……他生活的主要内容是讨价还价与收集波塞科尼的情报。


    有他自己收集来的,有先来一步的马克西姆给他送来的,还有异族在当地的势力送来的。


    综合这些情报,达利安深深皱起了眉。


    在了解波塞科尼的情况前,得先了解南大陆的人员情况。


    不以国别来划分的话,南大陆的白人分为:冒险者、流放犯、驻军、海盗、贸易商人,以及二代三代的本地白人。古铜人则分为:纯土著、一代奴隶、奴隶后代,自由奴隶。


    白人的区分通俗一点来说,就是捞钱就走、职责所在,与落地生根。这些白人内部也已经产生了矛盾,落地生根的很讨厌那些捞钱就走的,因为捞钱就走的是不会顾及本地情况的,挑起土著部落争斗,杀人夺宝,搞乱殖民地的,都是那些捞钱就走的。


    至于职责所在的,则要看职位,职位高的其实也属于捞钱就走,毕竟是有任职年限的。不过他们还要履行国王的命令,所以两边的人都对他们又爱又恨,因为这些人说不准会偏向哪边,有些人收了钱也不办事。


    但职位低的,很多人在原宗主国生活得也不如意,他们很多人已经在这边的世界生儿育女定居了下来,则属于落地生根。


    现在军权和最高行政权(总督)是忠于宗主国的,但中低层官员则已经偏向本地白人,他们对宗主国的想法就是收税的和盘剥他们的。


    这几年西大陆普遍干旱,从殖民地运走了大量的面粉,但殖民地也并不风调雨顺,去年部分地区遭受了大暴雨和山洪,这里虽然粮食的收获颇丰,但宗主国征走的也太多了。部分殖民地甚至发生了以抢夺粮食为目的的□□。


    所以,本地白人,尤其是底层白人,与古铜人的关系反而更亲密,对他们也更友善。在殖民地的酒馆里,能看见很多醉醺醺的白人和同样醉醺醺的古铜人勾肩搭背,招摇过市。在殖民地区域航行的舰船上,也能看见很多古铜人的水手。


    古铜人的情况比白人的更复杂一点,纯土著指的是还住在密林里的古铜人,他们还保持着极其原始的生活作风。依然没有国家,只有部落,目前势力最大的古铜人,是两个部落联盟,一个联盟由哈斯托瓦女王率领,另外一个联盟的领袖是崩图王。


    这两个部落联盟都会在白人扩充领地的时候,向部分非盟友的白人进攻。哈斯托瓦女王背后靠着的是诺顿,崩图王背后靠着的是飞利浦王国。


    他们俩都会经常与对方、向残余小部落开战,甚至部落联盟中不如他们意的部落开战,抓捕部落中的古铜人,然后卖给诺顿与飞利浦王国的商人,换取他们需要的武器与日用品。


    一代奴隶,就是刚刚被从部落里抓出来的奴隶,保持着原始的习俗,不会说任何一种“文明”语言,对“文明”世界充满惊恐。


    现在这种一代奴隶已经越来越卖不上价钱了,只有纯干苦力活的矿场才会大量购买。因为一代奴隶“不会说任何一种文明的语言,行为还是野人,不知廉耻,没有道德。”——这是那些大奴隶主们的评价。


    所以,他们更喜欢奴隶后代。“他们是在文明世界中出生的,受文明的熏陶长大,甚至他们的肤色看起来也不是那么深了。”——依然是大奴隶主们的评价。


    现在南大陆最时髦的买卖是J院,弄一群女奴隶进去,让她们昼夜不停地出卖身体,无所谓顾客是古铜人或是白人。她们生下的孩子,长到四五岁后,就能卖到一个好价钱。


    但与此同时,除了压迫之外,这些已经学会“文明”世界规则的奴隶后代们,也确实能在主家获得更高的地位。其中一部分人甚至有机会学习,他们成为了贴身男仆、管家、会计,甚至获得了自由,继而成为了医生、官员,甚至……进入教会。


    这里的自由奴隶是真正的自由奴隶,至少在海伦娜一世捣鼓出解放奴隶来之前,是这样的。尤其是飞利浦王国的部分殖民地,在自由公告发出来之前,那里的奴隶已经部分实现了自由。


    很多古铜人在飞利浦王国的殖民地里,和普通白人一样,接受雇佣,但自由的前提是,他们必须是接受过洗礼的三代奴隶,不需要自由文书,却需要出生证明与受洗证明。


    同时,虽然可悲,但只要不是遇到极其恶劣的主人,在城市里生活上一段时间,古铜人们就不得不承认,这里的生活比他们的故乡更好,至少在这不需要担心狩猎的野兽,也不需要担心捕猎的同类。


    虞兮正里V


    诺顿颁布了解放奴隶的自由法令后,南大陆的所有诺顿殖民地,都发生了一些麻烦。很多奴隶组织了起来,逃入了诺顿的殖民地。西大陆的本国是劳工短缺,但诺顿殖民地的劳工可一点都不短缺。


    更让诺顿殖民地的总督们郁闷地龇牙的是,大多数奴隶逃亡来了之后,就不走了。他们没想回家乡当自由的人,他们只想在文明的土地上当自由人,换言之,他们想当古铜色皮肤的诺顿人,不想当古铜色皮肤的土著。


    所以,现在古铜人中也是有鄙视链的,二代三代奴隶不认为自己是土著人,而认为自己是文明人。甚至很多人感谢白人,把他们从蒙昧与野蛮人带领出来。他们信仰光明,认为奴隶贸易是值得赞美的一场文明同化行为。


    波塞科尼是一片区域的统称,她目前包括三座不大的城市唐科、安娜索佩与巴福斯特,以及一些乡镇。


    这是一片被各国围绕在中间的区域,以小麦、树胶、花椒,为主要出产,目前发现了一处小煤精矿,以及两处铁矿。


    在自由法令后,波塞科尼同样迎来了一波逃亡奴隶的浪潮。除了靠着土著的那一片区域,其他区域都有奴隶跑进了波塞科尼,他们逃来后,只有少部分离开波塞科尼逃进了密林——那些刚刚被捕的一代奴隶都被严格看管着,他们反而是最难逃出的,能逃的奴隶多少都是有一定人身自由的。


    这些逃来并且留下的古铜人,当然也是同样为了成为自由的“文明人”来的。


    波塞科尼作为一块没有港口的殖民地,原本的人口已经处于差不多饱和的阶段,来了这么多人,原总督只能安排他们去开荒,但开荒可是个辛苦活,在没有被皮鞭驱赶的情况下,工程进度缓慢,光是饭钱就让总督烦恼到龇牙。


    可逃亡来的古铜人,又对总督的这种安排很愤怒。认为这和说好的不一样,他们来到波塞科尼后非但没有成为一个自由人,反而比奴隶更辛苦。


    结果不但有很多古铜人干吃饭不干活,还有更糟糕的古铜人结伙成了盗匪,抢劫和袭击波塞科尼范围保护力量脆弱的乡镇。毕竟逃出来的他们也没办法回去了,他们不认为过去的主人还能毫无芥蒂地接纳他们,作为逃奴要受到鞭打的处罚,被转卖时也别想再遇到好主人了。


    与此同时,波塞科尼的邻居们也没有因为他们倒了霉而主动帮忙。


    自由法令让他们的管理区域一阵大乱,古铜人们都不认真干活了,甚至明确地告诉他们,诺顿就是骗傻子的,那些逃亡者的日子过得并不好,他们也不相信,坚定地认为一切都是对诺顿的污蔑。总之是能跑的就跑,不能跑的就在城市里捣乱,目前已经发生了几十起雇主全家都被杀害的案子。


    南大陆殖民乱成一团,罪魁祸首诺顿的殖民地,当然就是他们打击的目标。他周边的各国殖民地,把军队全开到了波塞科尼的周边——殖民地的自主性很强,他们有自己的战争与和平,目前西大陆的混乱还没有影响到他们。


    “呼……”达利安放下笔,按了按鼻梁。


    南大陆比他几年前离开时更混乱了,离开前他们就知道波塞科尼是一块鸡肋,没想到情况比想象的更糟糕。波塞科尼不只是一块鸡肋,还是一块诺顿注定要失去的鸡肋。


    她的周边各国一旦发动,波塞科尼在一周之内,就会被瓜分殆尽。毕竟现在的诺顿殖民地全都乱成一团,各个殖民地原本就不团结,现在更是只会顾着自己。国王这是要干什么?为了西大陆的争霸,把海外殖民地全都放弃了吗?


    达利安重新睁开眼,拿起地图继续分析。


    不,国王把殖民地的力量收缩了。


    达利安至少知道五年前大多数诺顿殖民地的配属情况,诺顿殖民地如果要镇压解放奴隶的暴乱是很容易的。毕竟就算是那些沦为盗匪的解放奴隶,拥有的也只是一两支左轮,他们是无法和拥有大量异族的军队抗衡的。


    现在诺顿的主要军团全部回到了各个重要的大城市周边,甚至根据新闻,他们已经构建起了大量的防御工事,战舰也都回港了,这不是打奴隶的,这是等着和正规军开战的。


    一旦战火爆发,其他国家的人也不是蠢货,他们的主要目的地当然就是没有大量驻军的软柿子。


    然后……


    达利安摸着波塞科尼周边,细数着那些殖民地的宗主国的名字:“飞利浦、普士顿、伊斯特、匈塞……”


    这些国家无论是在西大陆,还是在南大陆,都有仇怨,他们现在虽然结成了统一进攻诺顿的同盟,可一旦真的开打,他们不会有谁愿意去招惹那些硬骨头的,只会化成一群对着软柿子出手的抢食的疯狗。甚至这个软柿子到底曾经属于诺顿,还是别人,都不重要了。


    另外,殖民地各国的军队一旦陷入混战,他们可就没办法向宗主国进行支援了,正相反,他们还要向宗主国求援,毕竟南大陆可没有正经的兵工厂。假如宗主国一定要求殖民地做出人力与物力上的支援……


    那就会造成殖民地的空虚,或激起民愤,诺顿的机会可就来了。


    “陛下……您是想让处于诸国环绕中的波塞科尼,变成绞肉机吗?”


    拥有强烈建国渴望的异族会成为浇进南大陆这口沸腾大锅里的油吗?国王可能也不确定,只是他们恰好在这个时候送上了门来,那就利用一下。


    达利安很清楚,他绝对不能让这种事发生。建国是需要付出牺牲的,他们所有人也都做好了准备,但不能给别人当柴烧。而且,假如他们在前期牺牲过大,那么很难说当西大陆乱起来后,他们是否还有那个能力在乱子中分得一杯羹。当混乱结束,或许他们依然要做诺顿的殖民地,这绝对不行。


    “请马克西姆和杉多尔先生、基西亚夫人来一下。”


    塞德里克·杉多尔、劳拉·基西亚,他们是贪婪血裔在南大陆的两位主要负责人,不久前,他们已经接到了命令,将全力配合达利安的一切行动。


    塞德里克·杉多尔是奥尔的长者娜塔莉的叔叔,两人的关系还比较近,第一次见面时,塞德里克就和达利安聊起了娜塔莉,想要拉近两人的关系。


    劳拉·基西亚是个血族却有着狼人的姓氏,这在过去也是很大胆的。不是没有血族和狼人结为正式的夫妇,但女性狼人都要从夫姓,男性狼人则一般从妇姓。狼人和血族,可以生孩子,却生不出混血儿,这些孩子都只会是父母一方的属性。


    她不像塞德里克那么油滑,但也表现出了对达利安坚定的支持。


    面对着劳拉,其实达利安也忍不住思考,假如他和奥尔有一方是女性,那么或许……两族没有混血儿的情况会改写,毕竟,魔女和血族过去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混血儿出生过——好像这些延续下来的魔法种族,除了与人类可以混血外,与其他种族的结合都有很大的排他性。


    “关于我被任命为波塞科尼总督的事情,市井上并没有什么消息在流传?”


    三个人都摇头,劳拉说:“只有一些波塞科尼将有新总督到任的传言,虽然这么说很失礼,但是达利安先生,大多数人都把即将赴任的新总督当成了倒霉鬼。”她倒是很坦诚,什么话都说。


    达利安看着他们:“那么,你们知道波塞科尼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异族出任高官?”塞德里克试探地问,劳拉则抿了抿嘴唇。


    达利安从他的神色间看到了几分无奈,看来,他被误会成塞进波塞科尼这个火山口堵枪眼的了。他笑了,对他们说:“现任诺顿国王和她的继承人,与奥尔维茨卡·蒙代尔王储约定,波塞科尼将会在战后获得独立。”


    “?”“!”


    包括马克西姆在内,三个血族都是疑惑地一怔,继而睁大了眼睛。


    “这、这个意思……”“建国……”“异、异族作为统治者的建国吗?”


    “血族作为统治者建国。我虽然身为总督,但只是暂代。”达利安微笑,他知道不说明白了,这些血族就会生出不快。


    塞德里克和劳拉的表情迅速变得坚定且凶悍,他们没立刻说什么,而是不约而同地在思索着——诺顿国王一个解放奴隶的大饼勾得两块大陆的古铜人都躁动了起来,现在这又扔出了一个异族建国的大饼。


    身为异族,都知道饼里有毒,但是……不吃不行。他们在南大陆的状况比在西大陆好得多,但是,随着南大陆的安定,宗教势力也跟着发展起来,那一座又一座耸立在城市与乡镇中的教堂,正在构建起将他们压进泥沼里的大网。


    地位越高能力越强的异族越明白,对于异族来说,这个世界有多么让人窒息。现在这个世界,反而是那些根本没觉醒的血族,或者其他各族里天生的弱小者,能生活得更好。因为他们获得了异族内部的资源,尤其是接受了族内的教育,他们能读能写能算术,在这个年代算是就能去当一个体面的人类过日子了。


    “您要什么,总督阁下?”劳拉问,称呼也已经换了。


    “我要在切斯尼克港登陆。”达利安沉下了脸,“彻底击垮切斯尼克港的武装力量,杀掉一切反抗的人,这将是我这位新来的总督,给所有人的见面礼。”


    “……”


    血族们是懵逼的,尤其是马克西姆,他和达利安是老熟人了。还在索德曼的时候,达利安明明是一个温柔又寡言的沉默男人。现在这个发出如此可怕命令的狼人……真的是他吗?


    达利安略皱眉,这三人的态度让他不是很高兴,但想拉出一支令行禁止的队伍,是需要时间的。


    “我们不能将力量聚集在波塞科尼,等着周围的人来打。切斯尼克港只是一座港口城市,但比整个波塞科尼都要富裕。对切斯尼克港的攻击,飞利浦人会回援。一旦我们将切斯尼克港干翻,在纽维尔顿的普士顿人和达纳洛匈塞人,都会改变目标,围过去的。


    伊斯特人胆子小,在普士顿改变目标后,他们大概率不会单独向我们进攻的。假如他们这么干了……那我们或许可以试着拿下贝特修恩。”


    三个人的脑子都随着达利安的解释而动着,他们比现在的达利安更了解南大陆各方面的具体情况。


    “但是,我们真的能做到吗?而且,您的军队从哪儿来?”塞德里克犹豫地问。


    波塞科尼周围各个势力的动作,还真的很可能成真,但一切的前提是,他们把切斯尼克港打下来——她是南大陆东北区域最好的一座深水港,并且地形极其适合建造大量码头。


    第426章


    “能做到。至于军队……将是总督的私兵。”达利安看向他们,“但到底能来多少人,不是看我的,而是看你们。”


    综合各方的情报,切斯尼克港的守卫人员现在只在一千两百人左右,并且不知道即将战斗即将到来的他们,是分散在城市各处的,以现在船上的狼人和血族,想要突击港口,是完全没问题的。


    马克西姆:“你要将异族建国的事情宣布出去?”


    “是的。”达利安毫不犹豫地回答。


    “……”血族们再次被震住了,塞德里克略惊恐地问,“这、这样做,难道不会引来教会的攻击吗?”


    “目前没有天使在南大陆,所有国家与教会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即将到来的世界战争上,他们的想法将会是‘等到我的事忙完了,再来解决这些小虫子’。我知道,你们很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劳拉紧紧握住拳头:“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听从您的命令!总督阁下!”


    三人离开了发展号,马克西姆自己走了,塞德里克与劳拉坐上了同一辆马车,,虽然异族的行动力迅速,但在几天之内集结至少四千人的军队,也是很紧急的。


    马车驶出一定距离后,塞德里克立刻一脸责备地看向劳拉:“你为什么就那么答应了呢?这种事……这种前所未有的事情,太可怕了。假如失败,你知道我们将遭遇什么吗?索德曼过来的狼人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自大狂,他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他竟然只把天使看在眼里吗?”


    塞德里克打了个哆嗦:“教会的圣堂骑士就足够我们畏惧的了,更不用说他们还有那么多皈依的狼人和血族,我敢确定,在南大陆的狼人和血族比我们这些正经异族加起来还要多。他们不来找我们,只是因为他们懒得来找我们,这样相安无事不好吗?


    南大陆是我们最后的避难所了,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我们是要被这里的人类驱逐的,我们到时候怎么办?难道跳进海里,和海族一块过日子吗?”


    劳拉看着塞德里克,微笑着坐到了他的身边:“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塞德里克,但当时我们在他的船上,假如说的话不合他的意,你认为我们还能离开吗?”


    劳拉的解释让塞德里克松了一口:“我也知道我们该是一起的,太好了,别把他说的当一回事,通知族里吧,让那个蠢货滚……哎?”


    一柄骨雕的小匕首从背后刺入了塞德里克的心脏,作为力量不弱的觉醒血族,他没有立刻毙命,可他将生命最后的宝贵时间没有用来反抗,而是用在了确认这件事“真的是劳拉干的?”上,他疑惑地看向劳拉:“为、为什么?”


    “蠢货。”劳拉旋转匕首,“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况且……就算我们能阻止血族,但能阻止狼人吗?那可是个狼人萨满。”


    气绝的塞德里克从座位上跌倒,摔在了劳拉脚下。


    劳拉很了解这位老伙伴,他年轻时也曾斗志昂扬过,但大概是被现实打击得太强烈了,最终成了一个懦弱胆怯的家伙。实际上,血族里像他一样的家伙实在是太多了。假如未来继续这样平稳地过下去,像他这样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这真的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劳拉第三次念叨着,她的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胸前,向着血族的先祖们祈祷。


    再迟些年,血族将彻底失去进取心,到时候弱小的血族将彻底融入人类,强大的血族……则会成为狼人的附庸。再如何强大的个人,也是需要一个团体的。


    况且,他以为只有他们来召集人手吗?总督阁下已经先一步将钢铁巨舰上曾经在南大陆服役的狼人们放出去了,比起血族,狼人们更信任狼人,更何况,还有这萨满的号召。血族对他们已经没什么用处了。


    “费尔南,你怎么样?”停止了祈祷,劳拉在车里轻声问着驾车的狼人,她的丈夫。


    接着她听到了车顶传来有节奏的几声敲击,那是费尔南和她约定的暗号,他表示还能坚持——狼人们在不久前感觉到了某种来自血脉的召唤,不只是贪婪血裔的,随着钢铁巨舰一路走来,整个南大陆西北沿海的狼人都感受到了那种召唤。


    一种与生命力大量积压后带来的扭曲与暴躁感不同,但同样会让他们失控的力量。那是血脉的呼唤。


    狼人的大萨满来了,血族呢?那位萨满的伴侣,贪婪血裔的王储,他是一个怎样的角色?强者还是弱者?萨满独自来到南大陆,是两人默契的分工合作呢?还是其中一方将另外一方抛弃了?血族的未来,将会走向何处?


    萨满真的是作为代理前来,还是只为了稳定血族的心,让他们与狼人合作?


    劳拉叹气:“走吧,费尔南,我们去召集人手。”


    “阿嚏!”快速升空的奥尔打了个喷嚏,他的动作暂停,摸了摸鼻子——达利安在思念他吧?


    “我也想你,亲爱的。”奥尔对着月亮念叨了一声——天上挂着大半个月亮,再过些日子,才是满月。


    奥尔再次快速拔高,升高到万米后,向着比斯特摩尔前进!


    安卡他们都不同意奥尔接下这件案子,在诺顿,比斯特摩尔才是光明教的大本营。索德曼是帝国的首都、中心,帝国最繁荣的城市,可在索德曼,王权、神权混杂,神权的势力还被分割成了多方的,在索德曼,他们可不敢无法无天。


    是的,虽然不想承认,但教会的行为还算是克制的。


    “他们没憋着好屁!”安卡甚至说出了市井的俚语。但最终,安卡当然失败了,他没能劝住奥尔,不过奥尔保证了,他会保证自己的安全。


    所以,现在他在前头飞,后边用马赛克带着两个大箱子,一个是查案所需要的物品,另外一个箱子正是“安妮罗杰的娃娃屋”——因为与他的力量融合变成了大玻璃瓶。原本他想将厉鬼姐姐埃莱娜也请来,但埃莱娜却对他说最好不要。


    “除非特殊情况,否则我们厉鬼很讨厌别的厉鬼进入自己的地盘。大概类似于被侵入了领地的野兽?我已经和您签订了契约,假如您需要,我瞬间就会去到您的身边。”


    “听从您的建议,谢谢,埃莱娜。”在厉鬼的问题上,奥尔决定听专家的。


    根据之前几天的经验,比斯特摩尔就在眼前了——蓝星的现代城市从天空上看是一片光海,诺顿也有很多光辉闪闪的大城市,但比斯特摩尔……还不如一些镇子呢。它本身就不是一座大城,面积只比鱼尾区大点,天一黑,这地方就只剩下零零星星几点灯火了。


    奥尔在距离城外二十多里地的地方停了下来,快速下降。他的指尖上扇动着细弱的魔法光芒,随着他手指的弹动,这些光芒变得越发幽暗隐晦,在无人察觉中飘散荡漾向了比斯特摩尔城。奥尔在试探,城内是否有事先设置的魔法阵,同时他将马赛克的力量,尽量向城市的各个角落扩散。


    “啊啊——”“救命——”“畜生!”


    刚刚试探结束,凄厉的惨叫声就在耳边响起。


    惨叫声来自于附近的村庄,十几个男人,年纪有老有少,他们举着火把将一家六口人从家里赶了出来。年老的夫妇被捆绑在一边的树上,他们脚下有两个孩子,一个还是婴儿,一个应该也只有三四岁。两个年轻的女人被困在了男人们围成的圈里,被狂笑的男人们推来推去,每被推一次,她们身上的衣物就被撕扯去一块。


    一个神父打扮的家伙,挥舞着鞭子,抽打着两个女人:“没有了丈夫又没能生下儿子的女人!你们是有罪的!”


    奥尔:“……”


    艹!还没开始就怒气值拉满。光明教的枢机主教都说这种事不能干了!这些家伙比畜生更畜生!


    神父嚎叫着,男人们狞笑着,两个女人哭泣尖叫着,老人和孩子嚎啕着,他们的声音盖过了划破空气的破空声,直到带来那声音的长鞭降临到男人与神父的头上,瞬间,他们头破血流皮开肉绽。


    “谁!是谁?!”神父捂着脸,他不知道是谁做出的这一切。鞭子继续抽着,火把熄灭了,更多的男人挨了打,带着倒钩的鞭子每一下不止抽得他们皮开肉绽,还带走了他们的皮肉。


    更多的惨叫响起,看不见敌人的情况下就算有人想反抗也被自己人撞倒,最终所有人都只能选择逃跑。


    奥尔想杀了他们的,但可悲的是……他明白这些暴徒的家里也有老婆孩子和老人,在大环境都如此,并且奥尔没能力接手的情况下,杀了他们,也只是制造出更多痛苦的寡妇而已,所以他只能惩戒一番就让他们离开。


    伤得最惨的是神父,奥尔毁了他的容,断了他的脚筋,割掉了他的大拇指。没办法,他必须保持对光明教的“尊重”,所以不能杀死神职人员。但这种小神父,只是弄残,教会不会管的。


    ——奥尔觉得教会的家伙们实际上是在积攒着对他的怨气,但无所谓,他的心里也有一本对方的账本。


    马赛克还从教堂偷来了一辆马车,和一袋子钱财。


    所以这家人很快就看见一个披着红斗篷的人解开了他们的桎梏:“赶着马车离开这儿吧。顺着大路一直走,这里的道路情况不错,即使是夜晚,缓缓赶路也是没问题的。去隔壁的城市,否则下次你们就没这么好运气了。”


    黑影说完把火把朝地上一插,转身消失了。两个女人各自抱住了自己的孩子,年纪更大的那个用恐惧的眼神看着周围的黑暗:“我、我们还是回家吧。外头有狼人,有恶魔。”


    “我要走。”年纪更小的女人说着,已经自己爬上了马车,坐在了御者的位置上,“爸爸妈妈,你们呢?”


    “我们……我们年纪大了……其实你嫁个人也是可以的……”妈妈低着头,她在刚刚为女儿哭泣,但现在却又有些埋怨女儿逃跑的行为。


    “走吧,孩子。走吧……”爸爸却摆了摆手,“别回来,这是地狱。等等,去,给她弄点吃的。我们没钱,记得在路上把马车扔了,那匹马有教会的印记。”


    年轻的少妇没有要家中的食物,她放孩子的时候,看见了那个钱袋,但她没说。这不是错的,那些钱留给家人,他们也守不住一个艾柯。


    奥尔没再盯着这一家的分分合合,穿着红斗篷的他已经再次升空,然后,落在了点燃巨大篝火的城主府屋顶上。


    ——大灰狼和小红帽,这是他的恶趣味,不过奥尔这个身材,当然是个大红帽。


    老公爵带着十几个人站在屋顶上,有两个人正在他耳边喋喋不休:“您被骗了吧,公爵阁下。那些血族不过是一群能变点戏法的小丑,他们能在几个小时内,从索德曼来到比斯特摩尔?他们……”


    扇动着白色翅膀的巨大声音从天而降,废话很多的男人张大了嘴,他在尖叫,可因为嗓子过于紧绷所以丁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那身影扇动着翅膀在半空中悬浮了一会儿,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那对大翅膀扇出的强风。


    “天、天使……”老公爵打了另外一个就要喊出声的家伙一巴掌:“那是血族!”


    “哈哈哈哈哈!”奥尔调皮地笑着,他拎着一个箱子,落在了地上,没摘兜帽:“您可真是坦然,就带着这么多的家人见我。”


    “我和那些蠢货不一样,我是守卫家园的领主贵族。”


    意思是他在这片土地上的权力更大,更无所顾忌?


    奥尔耸了耸肩:“无所谓,给我一个能方便我办事的人。请别找废话太多的,毕竟我赶时间,我需要在天亮之前回到索德曼去。”


    “那样你的魔法将会败露,你就会在光明下显露出丑陋的本质吗,恶……”


    老公爵又给了另外一个青年一巴掌,这人捂着脸,但依然用警惕戒备的眼神看着奥尔。


    但是,老公爵又推了这个青年一把,说:“杰森会帮你的。”


    “这孩子看来不得你的喜爱。”无论奥尔查案的结局如何,事情结束后,这孩子就只剩下一个结局了——与魔鬼合作过的人的结局,“但我不想和一个言必称教会,看起来还很多话的人合作,那是自找麻烦。算了,不麻烦你们了。”


    奥尔抬手,他的手里出现了一只美丽的白鸽,它的羽毛纯白无瑕,长长的美丽尾羽简直不该是鸽子该拥有的,它从奥尔的手上飞出,落在了一边的墙头上。


    “我有事需要你们帮忙,会由它传声的。”


    奥尔转身,从鸽子旁边的墙头跳了下去,他落在地上时,脚下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他对这个家族的人没有任何好感和同情,包括那个多话的年轻人,但查案时身边带一个满是恶意和怀疑的好奇宝宝……不,谢了。


    一群人冲到墙边去看他,这座老式古堡的屋顶距离地面至少有十几米高,可他们已经看不见奥尔的身影了。有人想去碰触那只白鸽,在他们即将触摸到的瞬间,白鸽化成了一团白雾,他们的手刚离开,白雾又聚拢成了白鸽。


    “别碰了!杰森,你在这看着!”老公爵阴沉沉地说着,转身下楼去了。


    “……是,爸爸。”


    奥尔走到了距离城堡最近的十字路口,绕着十字路口开始转圈:“乔治·麦索洛特,被控告被杀死被冤屈的人,请出来见我。”他本来以为要在这转上至少三圈,可他刚走了半圈,一转身,就有个身影站在他的面前了。


    那个清瘦的身影浑身是血,他阴仄仄地看着奥尔,浑身涌动着怨憎与愤怒。


    “我是来自索德曼的皇家警察,奥尔维茨卡·蒙代尔,受雇来此查案,看来您就是被害人之一了。天亮之前我要离开这儿,虽然明天我还会再来,但一共也只会来七天。所以,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吧。假如您也想找到杀害您妻儿的真正凶手还请和我配合。”


    乔治有着瞬间的愕然,他声音嘶哑地看着奥尔:“鱼尾区……奥尔……您是小说上的蒙代尔警官?”


    “我很确定,您看的小说都是盗版的。”_关于他的小说依然在市井上流传,并且带颜色的小说占据了其中的大多数。


    “您不是光明教的天使吗?”


    “不,我是个吸血鬼。所以,您希望的是我站在这,为了满足您的好奇心,讲一晚上吸血鬼和教会的仇恨和我自己的个人自传吗?”


    “我还以为已经成为厉鬼的我,不会有好奇心了。”乔治嘴角上翘,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不太相信您是那位蒙代尔先生,但也不知道该如何让您证明自己,毕竟我没办法去索德曼。但您的态度很特别,而且,带您去查案貌似对我也没有什么损失。”乔治终于把身上的鲜血收起来了,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人了,“我要怎么帮您?”


    “带我去您的家里,在路上给我讲讲,在您的身上发生了什么。我知道您是个外乡人,请从您为什么到这说起吧。”


    “好的,蒙代尔先生。”


    这位乔治·麦索洛特医生,不是比斯特摩尔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他原本住在康茨缇克郡的蒙布亚丽,他们家是镇子上的医生世家。但他是次子,没能继承父亲的诊所,只能暂时给哥哥打工,赚钱养家。


    可就在三年前,一位律师突然拜访了他们家,说他们的一位远房姑妈病逝,留下了房产,指明要赠送给乔治·麦索洛特医生。乔治在当时其实觉得这件事有些诡异,他最初是想单独过来看一眼,就卖掉这里的房子的,因为他觉得情况很奇怪,但是,他和哥哥发生了矛盾。


    他的哥哥希望他在卖掉房产之后,能够还钱。


    乔治简直莫名其妙,他什么时候向哥哥借钱了?


    哥哥:“你在诊所的食宿费用。”


    乔治:“!?”


    他和妻子确实是住在诊所的阁楼上,但他们夫妻也承担了诊所的所有清洁工作,也经常为诊所购置器械和药物。反而是哥哥,经常会拖欠他的工资。同时,明明他的妻子既是一位合格的护士,也是诊所的出纳,但哥哥没有给妻子一艾柯的工资,他们也没有索要过。


    他用积攒下来的钱“还”了哥哥的食宿费,带着一家人来到了比斯特摩尔。


    “我那时候也听说过比斯特摩尔的情况,但……我以为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是需要医生的。而且我听从了神父的话,他对我说‘虔诚信仰《圣典》的人,能会是多坏的人呢?毕竟您看,《圣典》难道不是每一个单词都在教人向善的吗?’”


    乔治停下了脚步,他的衣服隐隐约约变得破烂,血迹开始浮现在衣裳的表面。但过了一会儿,他将血迹压制了回去,继续开始为奥尔讲述发生的事情。


    他们一家人搬到了比斯特摩尔,这位未知姑妈居住的,是一栋虽然样式有些老旧但舒适宽敞的二层小楼。他们一家人都能拥有自己的房间,而一楼足够改建为私人的诊所——他们一开始没什么钱,不能购买更多的器械,但一根听诊器乔治总是有的。


    让他很惊喜的是,这地方竟然没有医生。他的诊所开业了,一个月之后,就变得极其热闹。很多人来请他治病,城里的,乡镇的。


    那段生活对乔治来说,显然是美好的,充满希望的。


    “有人在那段时间里来找您的麻烦吗?小麻烦也包括在内。”奥尔插嘴。


    “有的,我给人按摩后,有些人拒绝向我付钱,因为他们认为自己没有得到任何商品。对这种人我也没办法,只能在下次他们来的时候,拒绝他们。另外因为这地方没有正经的药品供货商,所以,我只能去购买草药,或者和妻子孩子去采摘草药,自己熬煮药剂。这也让一些人产生了误会,一些孩子骂我是巫师。


    不过,我在死去之后,趴在了这些人的窗边偷窥。虽然有些人在家中的交谈内容让我作呕,但是我很确定,他们并不是凶手。”


    第427章


    奥尔沉默了一会儿:“比斯特摩尔公爵说服我的原因之一,是他告诉我,您连醉鬼都开始杀了。”


    出场时确实有些瘆人,但这位厉鬼的谈吐十分理智,现在这些话更是说明他很认真地去分辨了凶手。他成为了厉鬼,但他依然是个温柔善良的“人”。他的人性没有因为获得了力量而被磨灭。


    “他正在猥亵一个男孩,他甚至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我还活着的时候就抓了他好几次,他甚至会那样对待他自己的儿子。”乔治摇了摇头,“这地方没有公正。”


    “乔治,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吗?很抱歉我刚才说了无关又无聊的事情,我们继续来说您的案子吧。说说案发的那天,发生了什么,从早晨开始说。”


    “我们正常地起床,艾莲做了早餐,希尔达带着汤姆看识字课本……上午有几个感冒病人来买药,我给了他们自己熬制的感冒药水。有几个人埋怨药水太贵了,但我也不会强卖,实在买不起的人,我会告诉他们回去后将一盆干净的水放在炉子上煮沸,去嗅闻蒸汽。


    中午,我们刚吃过饭,就有一群人来请我,他们是北边村子里的,有个男人被摔断了腿。


    我跟着他们赶到了村子,可那男人已经死了。他伤得太严重了,断裂的骨头刺破了皮肉,很可能还伤到了大血管。我到之前,就已经血流过多而死了。


    这个断腿的男人,不像是正常地从某种地方掉下来摔死的,他身上的很多痕迹都是被殴打后造成的,那很可能是一场谋杀。但那个村子里的男人们全程都和我在一块儿,而且我也没办法出城,所以我也不能确定,他们是否有参与这件事。


    我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事了,一开始我也曾经向城主卫队报告,但结果往往不太好。我指的是,被害人家属无论是不是凶手,都会首先被刮走一笔钱。然后是周围的邻居,接着是远一点的亲戚。最终会有一个人被塞进监狱,但他一般是那附近最穷的人。


    呃,有些事我不知道有没有用……”


    “请说,任何一点线索都不是没用的。而且,北边……”奥尔挥了挥手,马赛克在他手掌上组合成了几张人脸,“他家人里是不是有些人长成这样?”


    乔治仔细看了看:“对,他应该是这位女士的丈夫。”


    乔治指的是那位年纪大的寡妇,奥尔问:“当时他们家里还有年轻的男人?”


    “还有个弟弟,另外这位女士应该也有丈夫。这家人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今天晚上来的时候,正好碰见那村子里的人把两个寡妇拖了出来,有个神父在一群男人的围观下,鞭打她们。”


    厉鬼叹气:“我知道您所讲的场面,我也见到过好几次了。虽然已经在这个地方安置下来了,但我和艾莲依然在考虑着搬走的事情,我们只是想着再积攒一点。毕竟,在这种地方,我们的房子大概是卖不出大价钱的。


    我们不该那么贪婪的……”


    “您和您的夫人都没有错,就我目前所知,您们都和贪婪这个词并不沾边。和您寻找过城里的线索后,我会去村子里看看的。”奥尔放了那些人一条命,没想到,或许他可能给自己留了线索。


    他们说话间已经来到了乔治的家门口,比斯特摩尔的房屋和蓝星美丽国上个世纪的西部建筑很类似。房子门口有个门廊,一扇写着“麦索洛特诊所”的招牌一半断在门廊上,另外一半掉在地面上。


    房子的门廊上有大团大团的血迹,门敞开着,窗户也都不见了。


    “我被他们的马车送回来时,已经天黑了。过去我出诊时,艾莲总会给我留两盏灯的,一盏挂在门廊边,一盏在客厅里。我推开门,就能看见坐在客厅里等我的她……”乔治顿了顿,血迹又开始浮现在他的身上,“但那天,这房子就像现在一样,一片黑暗。屋里没灯,门廊上也没有灯。


    我察觉到了不对劲,可我没想到……我根本拒绝去想……推开门后,面对的是地狱般的场景……”


    奥尔走到了门廊上,乔治却停下了脚步,他的两只眼睛变成了两个血洞,血泪顺着他的脸颊朝下流淌,他的脚底下很快出现了一滩不断向外蔓延的血池。


    奥尔忍不住问红龙:“厉鬼的泪水不是会化成烟吗?”


    “厉鬼充满正面感情的眼泪是化成烟雾,他们充满负面感情的泪水就是血泪。你最好别让他和你一块儿进屋,有些厉鬼在面对重大刺激后,会失控。”


    “明白,谢谢。”


    乔治已经开始向后退了,他整个人的衣裳都变成了鲜红色,奥尔说:“乔治,你在外边等着吧,我自己进去就好。”


    他抬头看着奥尔,本来清瘦英俊的脸现在变成了一个面目全非的血葫芦,但他还保存着一定的理智:“谢谢、谢谢,蒙代尔先生。”他继续向后退,退进了一块阴影里,冷风吹了起来,带来呜咽的鬼哭声,还带来了人的尖叫声——大概是附近被惊醒的倒霉蛋吧。


    奥尔踏上了门廊,诊所里遭受过彻底的洗劫,除了两把破破烂烂的椅子,一些餐具被摔坏的碎片,还有些破破烂烂的看不出原样的布料,这里已经没有任何家具了,奥尔观察过门框,玻璃窗不是被打碎的,而是被直接拆走的,毕竟这年头大片的玻璃也算是贵重物品了。


    楼上比楼下更干净,连阁楼都几乎被清空了,奥尔只在阁楼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布娃娃。


    不过,奥尔还是有所发现的,他在全楼内发现了几十枚指纹,其中有一半是血指纹——借助马赛克的帮助,否则靠自己的一双手,奥尔是别想这么快独自处理一栋楼的。


    他提着箱子出来,将布娃娃交给了乔治。乔治用双手接过布娃娃,他的血泪滴在了上头,布娃娃从乔治的手上爬了起来,趴在了胸前。


    这是幻觉,奥尔能看见真实的布娃娃还躺在乔治的手上没有任何的变化,但厉鬼也需要幻觉来温暖一下自己。


    “您家中的鲜血都集中在一楼,而且很显然在案发之后,宅子里再次发生了凶案。”


    “四个。”乔治抬起头来,只是血泪依然在流淌着——他虽然强大但在厉鬼中还是个新鬼,其实还不大能控制自己的能力,“我杀了一群想要霸占我房子的强盗,他们的血……干扰您寻找线索了?”


    “是的。”奥尔实话实说,“毕竟在我现在看来,所有血迹的样子都差不多。很抱歉我依然需要您去回想那恐怖的经历,但您是那天晚上的第一目击者。”


    乔治抱着娃娃坐在了对门邻居的门廊上——附近邻居的窗户都钉着厚厚的木板,门口也钉着大到夸张的太阳十字架:“您现在回去吧,那里就是我刚回家时看见的模样了。”他指了指自己的家门,却低头不去看。


    奥尔一回头,在屋外时,他看敞开的诊所内,依然是一片被洗劫后的模样。但乔治应该不会骗他,奥尔走向诊所,他跨过门槛的一瞬间,房间内的景色变了。家具重新摆在了该在的位置,一个女人几乎□□地躺在餐厅(也是门厅)的长桌上,胸口插着一柄餐刀。楼梯扶手上吊着两个孩子也同样没穿衣服的尸体。


    整个一楼一团乱,有奥尔熟悉的血腥与排泄物混杂的味道,有陌生的草药味道,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香水?


    这是乔治对于自己记忆的截取,是他死亡前不久发生的刻骨铭心的记忆,只要是眼睛看过,鼻子闻过,就会清晰地展现出来。让他自己说,他可能都没办法说得这么清楚。但是很可惜,这是厉鬼的天赋能力,正常人是没法用的。所以在未来的案件中,也是别想了。


    而嗅觉,其实比视觉被人记忆得更深。


    这种香水……很高级的味道,虽然闻起来不觉得浓郁,反而很舒适,是……紫苏?但在恶臭的诊所内,它挤走了其他味道,霸道强势地占据了乔治当时脑海中对于气味的记忆。


    紫苏在目前的诺顿,确实多用于男士香水。并且,可以理解为此刻在凶杀现场的香水味道,已经是后调了吧?


    女人的两条胳膊和手背上都有大片的伤痕,她曾很努力地保护自己,但显然暴徒不止一人,还要保护两个孩子的她不可能成功……


    那柄餐刀是他们家中的物品,不过,从她胸口的痕迹看,刀刺是死后伤。脖颈间可怕的指痕,充血的双眼,发绀的双唇,说明她的死因更可能是窒息。这柄餐刀纯粹为了诬陷乔治吗?这手段也太小儿科了。


    不过,这小儿科的手段,确实成功了。


    奥尔转身去检查两个孩子,两个孩子同是死后被吊上去的,他们在生前遭受了残酷的殴打和虐待。


    女孩的胸腹部有严重的瘀青,多处肋骨折断……她的脚下有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她很可能死于内脏破裂、重要脏器被肋骨刺破划伤或大出血。男孩的后脑被击打得凹陷,他的死因更清楚。


    奥尔在二三级楼梯上发现了残存的脑组织,综合其他血迹和痕迹看,男孩是在这被害的。奥尔发现了十多枚血指纹,但指纹都有些模糊,因为指纹过于细小,乔治对于这些指纹的记忆,在短时间内快速模糊。但其中大多数指纹都清楚地留存了下来,他稍后可以根据位置,从自己取样的证物中进行核对。


    男孩在楼梯边被害,妻子艾莲在厨房和门厅里与犯人发生过搏斗。小女孩在哪儿被害的?


    奥尔看向了二楼,他朝上走去,但是很遗憾,他刚刚登上了二楼,幻象就消失了。乔治根本没来得及上楼?


    “您没来得及去二楼?”奥尔走出诊所询问乔治。


    “我刚刚抱住妻子……也可能是抱住她哭泣了几分钟?那天的记忆我有些混乱。我走向了希尔达和汤姆,想把他们放下来,突然就有人把我拽住了,他们高喊着什么凶手,恶魔。”乔治捂着脸,“我对于接下来那些事情的记忆,就是一片光怪陆离的扭曲光影。当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在教会的地牢里了。


    我意识到我是被陷害了,试着去回忆那些最先冲进我家里的人,他们多是陌生人,但也有我的邻居。但那些邻居作证说,他们听见了有人尖叫大喊,跑出门来的时候,就看见诊所的门敞开着,他们冲进来,看见了我浑身都是血,正在把希尔达和汤姆吊死……


    我在变成厉鬼之后,又去‘拜访’了他们,但除了几个被吓坏了的人胡言乱语外,他们说的话都没变。而且,我家周围有几家店铺,那些店主整天都站在店门口,看着来往的路人,但他们都说,那天没看见有人走进我的家里。”


    “他们听见了有人在叫嚷,但是没听见从您家里传出来的动静?”


    艾莲进行了激烈的搏斗,两个孩子的脸上只有殴打的痕迹,没有人捂着他们的嘴,他们在被虐待的时候,必定发出了声音,求救或哀嚎,但没人来救他们。


    被厉鬼找上门,所有人都能咬紧牙关保守秘密,一个说漏的都没有?这听起来可能性不大,那么他们说的都是真话?这件事中有什么超自然的力量介入了?


    奥尔原本以为这个案子就是普通的本地人欺负外乡人,又眼红外乡人的财产,因此联合乔治的邻居作案,但显然情况比他想的更复杂。


    奥·小红帽·尔,把他一直戴着的兜帽拽下来了,一直情绪低落的乔治顿时被吓得蹿了起来:“您不是——咳!”现在,他们在寂静的街道上,周围都是住户,那些民众既被他吓得要命,又都支起了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所以他把奥尔的身份咽回去了。


    “这周围的住户,谁是最恶劣的,但罪不至死?”


    “那边,鲍勃·唐纳特,放高利贷的。”乔治立刻指了一户人家。


    “很好,我们过去。”


    “砰砰砰砰!”可怕的敲门声响起,最近已经变成白天睡觉,晚上睡不着觉的唐纳特一家现在都聚集在主卧室里,丈夫妻子儿子女儿甚至仆人都抱成了一团,每个人的手里都紧紧抓着一本《圣典》。


    敲门声让几个年纪小的孩子发出凄厉的尖叫,作为一家之主的鲍勃一脚把小女儿和仆人踹了出去:“去堵住门!堵住门!”鲍勃大叫着,又举着《圣典》祈祷,“愿厉鬼吃你们就能吃饱了,光明保佑。”


    被踹倒在地上的小女儿哭泣着,却没有反抗,乖乖地和仆人堵住了主卧室的门。


    “轰——哗啦!!!”突然,主卧的窗户爆开了,木屑和玻璃四处乱飞,黑暗中,所有人都在尖叫。鲍勃立刻躺在床上,把干瘦的老婆挡在身前,就算被她抓得满脸是血也坚决不放手不吭声。


    床帐被扯开了,一只有力的大手准确地抓在了鲍勃的肩膀上,嘶哑阴暗,如野兽咆哮的声音响起:“我来带你下地狱了,鲍勃·唐纳特。”


    “不不不——!”胖成一个球,至少有三百磅的鲍勃,感觉自己像是一只小鸡一样,被这只手提了起来,向外拽去,他松开了老婆,举着《圣典》对那个抓住他的“东西”奋力反抗,可沉重的《圣典》加上他引以为傲的力量,砸在对方的身上却毫无反应。


    这不是个活人,但也不是厉鬼。


    他被拽出去了,月亮此时露出了明亮的光芒,他一瞬间看见了对方的脸,一张动物的脸,狼的脸!


    “啊——————”凄厉的惨叫声从鲍勃的口中刺向四周所有活物的耳朵,人们把自己在被子中埋得更深,或者将亲人抱得更紧。


    一直遮着脸的奥尔,今天是戴着小红帽的大灰狼,马赛克可真是好用的东西。


    “为什么要害怕?”狼人看向了鲍勃,“你们不是在呼唤狼人吗?我来了,带着你们下地狱了。”


    他发出了“吭吭吭吭”的怪异又厚重的笑容,对着那张血盆大口,鲍勃吓得失禁了,还是大小一块儿的。


    狼人松了手,鲍勃仅有的那点理智让他喜悦不已,他以为自己可以试着逃脱了。但是他开始下坠,一直下坠,仿佛他被扔下的不是地面,而是无边的黑洞。一根树枝挂住了他的腰带,悬空的鲍勃向下看着,他看见了血池,看见了无数伸出血池的手,以及一颗颗被血浆彻底包裹住的哀嚎的人脸。


    “地狱……这是地狱?!不!我怎么会下地狱呢!我不会下地狱的!我忏悔了!我忏悔了!光明救救我!救救我!我是您虔诚的信徒,您的信徒——!”


    一道光,真的从他的头顶照射下来了:“你真的忏悔吗?”恢宏温柔的声音顺着光传进了他的耳中,挂住他的那根树枝竟然长出了嫩芽,且变得粗壮起来。


    “是的,我忏悔!我忏悔!”


    “我没有听到过你的忏悔,但我愿意给你一个机会,开始忏悔吧。从你最近的罪开始。”


    “我、我……”鲍勃开始犹豫,可只是几秒,树枝上的嫩芽就枯萎掉落了,那光也变得细弱,倒是血池里的手,它们拉得长长的,开始拽鲍勃的脚。


    “我忏悔!!!”鲍勃立刻大喊,“我两天前曾与人通奸,那女人是木匠巴德·卡特的老婆,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她很漂亮。卡特与人赌钱从我这儿借了钱,让他的老婆□□觉好偿还利息。”


    “……你是强奸,鲍勃·唐纳特,是你主动提议让木匠卡特用他的妻子来偿还的。”


    “咔!”树枝开始断裂,血手抓住了鲍勃的脚踝,硬生生扯断了他的一只脚,那些满是血浆的脑袋凑过去张开大嘴啃咬着鲍勃的脚。


    鲍勃看着自己的断肢,他确实已经失去了自己的脚,但更可怕的是,他竟然没觉得疼。


    “我会给人三次机会,你已经失去了两次。”


    断裂的树枝只剩下了半截,再说一次谎,鲍勃确定自己就会掉下去。他彻底瘫了,开始滔滔不绝地忏悔。


    现实中,鲍勃被马赛克组成的树枝挂住,双脚完好。假如有人向外看去,只能看见一个狼人和一个厉鬼站在他的两侧——马赛克和幻象的合作,亲密无间。


    “我离开一下。”奥尔看向乔治。


    “需要帮忙吗?”乔治顿了一下说,“他们来找过几次,但都被我打退了。”


    “放心,他们来找我的次数更多。”


    奥尔的身影一闪,消失在了当场,但是那根马赛克树枝依然十分稳固。至于两个人说的“他们”,当然就是教会的神职人员了。


    比斯特摩尔是有个大教堂的,在其中居住的大主教虽然在索德曼的枢机主教之下,但他可是比枢机主教活得自在多了。大教堂并非单独的教堂,而是一片区域,以巍峨肃穆的大礼堂主体为圆心,周围散落着小礼堂与住宿区域,还有一圈三米多高的石制围墙,这里与其说是大教堂,更像是比斯特摩尔的城中之城。


    黑暗中一支五人的小队正在潜行,“嘭!”走在最前方的男人根本没看清被什么击中已经昏迷了过去,后方的四人因异常的声音紧绷身体,“嘭嘭嘭嘭!”一人胸腹、一人下颚,一人太阳穴,还有一人是后心,一击即中,一中即倒。


    还没倒,他们还站着,柔韧的绳索组成了网,将五个人罩在了一块儿,堆在了角落里。类似的场景,发生在比斯特摩尔城的各处,一组一组的人被打晕扔在一块儿,像被捞到的鱼一样拖拽着,逐渐聚拢在了一块儿。


    十分钟后,一百多个人被堆在了比斯特摩尔大教堂的门口。


    奥尔客气地敲了敲门:“要吗?”


    第428章


    那扇厚重的大门上拉开了一道小口子,里边的人就像是躲在洞里朝外窥探的耗子,只看了一眼就快速地把口子重新拉上,缩回了头。


    奥尔再次客气地敲了敲门:“是你们不要的,所以他们不是你们的人,我可以随意处置了吗?”


    这次小口子都没开,但即便没有真正狼人的听力,奥尔也能听到门后传来的窃窃私语,虽然听不清具体说了什么,但奥尔很确定,说话的人是焦急又恐慌的。


    奥尔从人堆里拎出来了一个身穿神袍的家伙,拎着他抖了抖。他其实已经醒了,但他在装晕。当然,实际上装不装都是一样的,他们被捆成粽子,嘴巴也被堵得严严实实的。


    “三、二、一、零!”奥尔念叨着谁都不知道是什么的倒计时,随着清零,他抡起这个大活人,投掷出了一个漂亮的抛物线。在最高空的时候,神父身上的束缚解开了,他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而在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后,惨叫又戛然而止。


    但他的惨叫停止,城墙里边的惨叫就开始此起彼伏了,他们的身体上没有痛苦,只是充满了恐惧。


    奥尔微笑着嘟囔:“有高有低的,挺好听的。”


    人堆蛄蛹了起来,主要是那些神父在动,他们想躲在别人的背后,大概认为这样就能降低下一个被选中的概率?被改造了肢体的圣堂骑士们除了冷漠之外,对奥尔还有些好奇,毕竟同为异族的他们,即使因为封闭的环境不知道奥尔是谁,却能感觉到奥尔是什么。


    “别叫得这么惨,那家伙还没死,我和光明教会有着深厚的友谊,我当然不会‘无端’杀害光明教会的神职人员,只是略施惩罚而已。不过,你们如果继续放着不管,他大概就真的要流血流死了,那时候可就不怪我了。”


    狼头的奥尔开心地笑了起来,“吭吭吭吭”的诡异笑声吓尿了人堆里的不少人。奥尔扭头看着他们:“你们脸上的惊恐愉悦了我,浑身屎尿的家伙也确实太恶心,所以……我还是把最脏的家伙先扔过去吧。”


    “!”一个神父刚刚松了一口气,接着就因为他被绳索拽着送了出去,而惊恐颤抖,进而释放光了肚子里的最后一点干湿存货。


    奥尔侧移了两步,看了看人堆:“他过去也这么胆小吗?哦,看来不是。”


    一些被改造的圣堂骑士眼睛里,从好奇变成了报复的快感。甚至他们开始偷偷打量人堆里剩下的神父,渴望又兴奋。


    奥尔再次侧移了两步,第二位中选者像是坐着高速电梯一样笔直地快速上升到五十米高空,平移,然后……快速下坠!他不像头一个人那样无牵无挂地直接坠落到地面,倒像是个蹦极的人,在最后两米的时候被拽住了。


    只是他的“安全绳”十分有创造性地绑在了左手手腕与右脚脚踝上,所以他的惨叫声即使在落地后也依然持续不断——左臂和右腿脱臼、骨折与严重错位,肌肉撕裂。假如他拥有足够强的意志力能承受住身体改造的疼痛,或许还能成为一个完整的人。


    和他的惨叫一块儿,奥尔“吭吭”的笑声再次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奥尔觉得,原来他也很有成为邪恶BOSS的天赋。


    小窗户终于打开了:“你要多少钱?”


    “你们同意付赎金,交换这些人的生命,对吗?”奥尔问。


    “……别太贪婪!吸血鬼!”


    奥尔一拳头捶在了门上,在门后说话的神父被震飞了出去!十几公分宽的木包铁大门上,出现了一个洞,奥尔把拳头从他刚打出来的大洞里缩了回去:“你们同意付赎金,交换这些人和你们自己的生命,对吗?”


    有人发出了一声呜咽,还能听见有人被吓得摔倒在地上,以及有人大声惊呼着“吸血鬼!恶魔!”到处乱跑。


    奥尔的力量放到魔法时代,也能跻身于强者之列。现在这座大教堂里的圣堂骑士早就已经不是当年战斗经验丰富的真正神之骑士,大多是一群被扭曲改造的异族,他们大多没太大的战斗意图。剩下的神职人员,更只是一群普通人类。奥尔的能力在他们看来,确实是魔鬼——有资格与神对抗的魔鬼。


    “我们愿意!我们愿意!您要多少……”一位身着华丽主教长袍的中年人跑了出来,可是话没说完,他就僵住了,不仅是他,所有人都僵住了,如不知何时滴落了一滴巨大的松脂,将他们都包裹了进去。


    大门被安静地朝外拉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但它明明是只能朝内拉开的,并且每次开合都会吱嘎作响。


    奥尔从门外走来,依然顶着那颗狼头,狼的嘴角上翘,牙齿森白,舌头血红,笑得开心又狰狞,怎么看都不是一个面具。


    野兽般嘶吼喑哑的声音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契约达成。我带走赎金,你们的命留下。”


    他打了一个响指,空气中出现了星星点点的光芒,它们聚合成一条暗紫色的光带,从大教堂阴暗的角落里拽出了一行行的男女老幼,有异族,有人类。


    奥尔又打了一个响指,部分异族发出了一声闷哼,是奥尔从他们的颈椎里取出了随时爆炸的监控用微型机械生命,这些东西出现在同样僵住无法动弹的大主教面前——他躲在密室里,还不知道这个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只是下意识感觉到危险。


    在他惊恐的目光中,它们被看不见的力量不断压缩,发出爆炸的闷响,最终被挤压成了一个弹珠大的金属球,落在地上,滚到了大主教的脚边。


    该带走的人都被聚在了一块儿,奥尔想了想,还是身影一闪,出现在了大主教的面前:“您知道您的哪位下属,喜欢用后调是紫苏的香水吗?”大主教身上也有香味,但不是喷洒香水的味道,而是香料焚烧后熏上的香气。


    大主教的脸色在红白青之间不断变换,但表情管理倒是做得很好,很难猜测他到底是恐惧还是愤怒,他没有向奥尔抗议或咒骂他,倒是很老实地说:“我不喜欢香水的味道,我的下属也很少使用。但我知道,公爵夫人的弟弟,喜欢使用这种香水。”


    奥尔干脆在密室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关于麦索洛特医生的事情,您还有什么能告诉我吗?”


    “……”


    “就告诉我一点?”奥尔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不然我就要考虑拎着您出去当成挡箭牌了。”


    比斯特摩尔确实有陷阱的存在,这位大主教看起来不傻,他必定明白,这点力量去招惹奥尔是找死。所以,这自成独立王国的教区,已经被枢机主教当成了诱饵,同时也是弃子。埋伏的人马随时都可能动手,他们不会顾及这位大主教的。


    奥尔真把他拎出去,他的结局就是彻底没命——那些教会伏兵对他的在意,可能还不如奥尔对他刚刚救出来的陌生人多。


    “我只能说,有些人过于沉迷抓捕恶魔的游戏了。”


    他将这件事比作了别人的游戏,无视了那些死者的生命,又撇清了自己与那些惨剧的关系。


    奥尔很久之前就想过问他们这个问题了,但他没办法询问索德曼的那些高贵的神职人员,现在大概是唯一的机会:“……你没想过阻止吗?你对他们有过怜悯吗?哪怕……一秒?毕竟《圣典》上所教导的,确实大多数是好的。”


    大主教十分意外地看向了奥尔,他犹豫了一瞬间,回答:“血族的王储,您要知道,对于天生弱小的种族来说,即使有着高贵的出身,强大的家族,但当我们想达到一定的位置,也必定不年轻了。”


    “……”不年轻等于已经失去了曾经的热血与天真,但是,只是给予同类一点点善意,对他们来说竟然也只是不成熟的热血与天真吗?


    留下了一声叹气,奥尔离开了。能动的大主教也叹了一声,坐在了刚刚奥尔坐的那个凳子上,他捡起地上的那颗金属球:“强大的力量,柔软的内心……和传闻一样天真。”


    离开密室,来到大教堂广场的奥尔停下了脚步,大教堂内外,无论是神职人员又或是奥尔要救的人,都依然被马赛克封住无法动弹,但除了马赛克之外,这里又多了另外的一种力量。奥尔向大教堂主体的礼堂看去,那里的祭坛前供奉着一具水晶棺,棺里安眠着此地的圣徒遗体。


    圣·安娜贝拉,她并非少女,而是一位老妪,水晶棺中的她仿若一具纯银的雕塑,但雕塑不可能那么精细,一丝丝的头发,一根根的眼睫、一道道的皱纹,嘴唇干裂的皮肤,全都纤毫毕现。人类的手,雕琢不出如此精美的艺术品。


    传说中,这位终生服侍光明的女性在死后化作了白银的雕塑。事实上,她当然又是一具血族贵族的遗骸,血族自己都不知道她到底是谁,千多年前,人类的探险队在一次“考古发掘”中发现了她,将她拖拽出了墓穴,安放在了此处的大圣堂。


    近代血族的记录中,只说这尊雕像能够将一切物品白银化。奥尔还以为她和石头精灵转化魔晶石的效果类似,但他错了。


    房屋是最先发生改变的,黑沉沉的石头与木头变成了璀璨的银色,接着是泥土,是在初春中刚刚发出嫩芽的草木,然后是鸟类和昆虫,半空中飞舞的蚊虫变成银白色的光点,纷纷从空中掉落。最后,是活人。


    一切都染上了银白色,仿若童话中的场景,假如……那些活人银像依旧是正常血肉的眼珠,没有恐惧又痛苦地不断乱转的话。


    耀眼的银色中,一个金色的人影从大礼堂中走了出来,从身躯的弧线看,这是一位女性天使。现在,在大教堂里,只有金色的她与红色的奥尔,依旧保持着自己的色彩了。


    “您有一颗美丽的心,蒙代尔先生。如一位天使。”她是加布里埃尔,金面具覆盖的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她对奥尔歪着头,“您看起来并不吃惊呢,奥古斯丁还是成功暗示了您?”


    奥古斯丁确实成功暗示了他。


    刚见面,奥古斯丁告诉奥尔:“她比我更值得信任。”


    可是,奥古斯丁知道,奥尔连他都不信任,教会的所有人都不会让奥尔信任。他当时都处在获得奥尔信任的阶段,他又怎么可能以自己为基础,证明另外一个人的信任呢?一个零无论乘以几倍,都是零。


    另外,奥古斯丁那个变态显然有着奇怪的独占欲,他在正辉教的那个迷弟靠近奥尔的时候,都立刻一脸戒备,能把对方赶多远就赶多远。他愿意和另外一个天使,“分享”奥尔?加布里埃尔是让奥古斯丁例外的人吗?


    奥古斯丁对待加布里埃尔的态度,不像是变例外了,更像是变“正常”了。一个变态正常的时候,才是最不正常的。


    这其实也是推动奥尔把达利安送走,接着把大量人手送走的原因之一。他成了天使的克星,这该是最后的秘密,真和天使打起来,现阶段那种能力他还是能不用就不用。达利安对他来说,是个过于明显的弱点。


    把达利安放到外头去,虽然他也有被人劫持的可能,但会有时间差,也就是给奥尔提供了反应时间——除非是海怪,甚至包括邪教在内,其他在外劫持或伤害达利安的势力,都要做好迎接奥尔可怕打击报复的准备。当他们押着人质提出要求时,奥尔手里已经有一群人质了。


    “我对教会的所有人,都没有半点信任。”奥尔没把奥古斯丁供出来。


    加布里埃尔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她没继续追问奥古斯丁的问题:“要皈依光明吗,蒙代尔?”


    “我记得你说过光明已经烂透了。”


    加布里埃尔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目前的光明只是暂时被乌云所遮挡而已,只要稍等片刻,风吹散乌云,温暖的阳光终究会重新照耀整片大地的。”她双手交叉扣在胸前,做祈祷状,虔诚又神圣,“而你和我,将成为风的一部分。”


    “怎么吹?”她是个改革派?那他们还真有合作的可能。


    “您可真让我意外。”加布里埃尔认真地看了奥尔一会儿,虽然那是一张狼脸,但她从奥尔的眼睛里看见了真实的感兴趣,他不是在拖延时间,或冷嘲热讽,他是真的很感兴趣,“将更多善良、坚定的伙伴拉入教会,当好人越来越多,光明也就会越来越璀璨!”


    原来是个理想主义者,那他们更应该合作了。


    奥尔点了点头:“你目前为止拉了多少人?你与伙伴们的组织是怎样的架构?领袖是谁?你们到目前为止做了什么,达成了什么目标,或是否占据了教会内部的某部分的势力?”


    加布里埃尔的嘴巴略张:“呃……人数不太确定,我们的组织……我们也是光明教会。领、领袖?教皇?我们目标……”


    她以为在自己说过刚才那些,奥尔只会有两种反应:一、抵死不从;二、开心加入。一比二的可能当然大得多。但她没想到,现在是三。


    她第一次知道,变成了天使后,也会觉得口干舌燥。不过这种感觉她还是熟悉的,貌似两百多年前,她还是个刚成为见习圣堂骑士,面对着自己老师的时候。


    “过来,我们坐下聊聊。”奥尔对加布里埃尔招了招手,然后指向了凉亭。


    “聊、聊聊?”其实她更想打架。


    但是,奥尔这么对她说:“对,来聊聊你的梦想,还有我们该怎么实现你的梦想。想要环游世界的人,总得从离开自己的城市开始。想要成为艺术家的人,也总得从记录五线谱开始。想要改变世界的时候,当然,也有自己的起点。


    只要你是一个好人,想把世界变得更好,那么我们就有聊聊的可能。


    甚至于加入你,从根本上改变光明教会,顺便让自己掌握更强的权力,对我来说也不是不可以。我想您应该也知道,当了十几年人类的我,其实对血族也没有太大的归属感。我不是不能跳槽的。”


    奥尔依旧是狼头,也依然是野兽一般的声音,但他的每一句话都让加布里埃尔感受到了平和。她放下祈祷的手,战意已经被动摇。


    “你并不想分裂光明教,也不想彻底摧毁这个宗教,你的目标是剔除光明教的腐败与黑暗,剔除那些歪曲《圣典》教义的蛀虫,让神职人员重归善良与纯洁。”奥尔再次朝着她招了招手,“来呀,那我们就来讨论讨论,要达成这个目标,需要做些什么吧。”


    坐、坐下了……不然呢?还从来没有人愿意和加布里埃尔正正经经地聊一聊这个问题。


    “你可真是自大,毫无建树的你,认为在这种问题上能给我一些建议?”不过坐下了,加布里埃尔也依然在嘴硬。


    “首先,您得承认,教会目前的黑暗是占据主流的,对吗?”奥尔想说,他可是写了很多的小册子,具体实行上虽然确实是新手,但理论指导(指手画脚)可一定是目前这个世界上最经验丰富的。


    “……是的。”加布里埃尔点头。


    “风要吹散乌云,也是需要风足够大的,对吗?否则风反而会成为乌云的助力,让它扩散向更广阔的区域。”


    “是的。”加布里埃尔看向奥尔,“所以我才……”


    “假如我进入教会,你确定你能保护住我吗?”


    “……”加布里埃尔沉默,这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但是,你的存在影响了教会的权威,光明教的威信在几十年前分裂的时候,已经受到了沉重的打击。虽然这些年过来,光明教在索德曼不升反降,但这是诺顿国王要在国内维持教会平衡的结果。大陆那边,光明教甚至已经被驱逐出了很多国家。”


    “假如教会是好人执政,你认为他们会被从那些地盘里驱逐出去吗?”


    “不同区域情况不同,这和是由好人还是坏人执政没关系。”


    继续纠结这个问题,那就要打起来了:“我是血族的王储,加布里埃尔,我们确实和光明教是有着漫长历史的敌人,但在现代世界里,我们和教会没有利益纠葛。异族可不会与教会争夺信徒。


    至于你自身要实现的目标,我觉得你首先要知道一点,光明教是有着漫长的历史积累与底蕴的,目前虽然在某些地区处于劣势,但即将到来的战争,很可能带来一次势力的大洗牌。光明教在这个时候让你抓捕我,不是因为我成为了他们的威胁,只是因为他们想积累尽量多的力量,好为重新洗牌做出准备。


    我看见你的眼睛亮了,你想为乌云增加力量吗?请不要打断我,我知道你想表达什么。我们回到刚刚的问题,你根本没办法保护我,我根本不会成为你在教会里的好人助力,我只会成为坏人的匕首。


    你爱着光明教,要改变它,却不想削弱它,甚至还要壮大它。这么看来,你的目标根本不是光明教重归光明,而是一夜之间,所有光明教的神职者都变成合乎你愿望的好人。


    这是,不可能的。”


    “……”加布里埃尔的嘴巴张张合合,她想反驳,可奥尔的话就像重锤一样,一下下击打在她的脑袋里,“为什么,不可能呢?”她双眼痛苦,声音发飘,“明明曾经,他们都是好人,但是好像一夜之间……他们都变成了坏人。”


    “你一定确实在光明教里遇见过很多好人。”作为一个女性成为七大天使的最强者,她个人的努力与才干不可或缺,但她也必定在教会里见到了很多的好人,否则早就已经凋零在中途了,“你比我的年纪更长,你比我更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第429章


    “加布里埃尔,如果你的目标是改变光明教,那这是可能的,但你不能继续这么盲目下去了。你要首先认清,谁是你真正的敌人,以及谁是你可团结的伙伴。”


    奥尔觉得,他假如真有一天穿回去了(带着达利安的,不然他不回),就要去写本叫做《穿越之后我给别人当政治老师》的书。虽然,他总觉得这书会扑得很惨。


    加布里埃尔摇了摇头:“听起来很轻松的一个问题,但实际做起来可没这么容易。我一直在努力,努力让更多的好人进入教会,但是……那些好人要不了多久就淹没在了光明教这可怕的汪洋中——默默死去,或同流合污。”


    “你觉得为什么会那样呢?因为他们不够强,或是你被人欺骗了吗?”


    “正是因为他们不够强,毕竟,我还活着。而我不是个小姑娘了,漫长的岁月给了我很多人生的经验,我很确定,他们过去是好人,我并没有被欺骗。只是大环境的影响太过可怕,他们不想死,也只能成为同污者。”


    她有些忧伤,却又带着理解,接着加布里埃尔双眼发亮地看向了奥尔:“所以,鱼尾区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一个梦。世俗的大环境比教会也只是好了一点点,但您建立了一个将世俗隔绝在外的乐园。我渴望着您在教会也能建立一个乐园!”


    “冷静一下,加布里埃尔。你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大概是忘了,你根本保护不了我,我会死在那,或至少失去自我。”她的脸上依然有迫切,“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为了教会的再次伟大,任何事情都是可以去尝试的,对吗?那我得说,我在外边的作用,比在教会里大得多。


    首先,我让你获得了更大的自由活动的空间。你是目前最强的天使,但根据我对教会的了解,你们这些强力天使都遭受到了教会的排挤。因为在我出现前,教会认为,面对当前的世界,不需要太强的战斗力,那些废物已经足够。”


    加布里埃尔已经有些不耐烦想开打了,但她动作一顿,思索了两秒,又坐了回去。


    “其次,我知道你可能对自己失去了信心,但是,你来建立势力,比任何其他人都强得多。因为一,你是天使,神父是神的代言人,你们却是神的臂膀,神之意志的延伸。二,你是最强的天使,光明教天使的首领,神的宠儿!”


    加布里埃尔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我、我没有,我不是,神……光明没对我说过话。”


    奥尔看着加布里埃尔都有些同情了:“不,神对你说过话,一直对你说过,他说‘我要光明重归教会。’”


    “!!!”


    “不然呢?你觉得那只是你自己心里的想法吗?为什么你从来没想过,这是神在潜移默化里告诉你的呢?”


    “你!你!你是魔鬼……”加布里埃尔的身体开始颤抖,她当然明白神就是没告诉她这些,可奥尔此刻与优美毫无关系的喑哑嗓音,却充满了可怕的诱惑。


    狼人露出笑容,森白的牙齿发出冷光:“最后,我们来谈谈你要怎么办了,加布里埃尔。不要想着一次就成功,鱼尾区也并非是一夜之间建成的。身份是你的劣势,无数的眼睛盯着你,被你看上的人,当然也很快落入了那些眼睛的视线之内。这让你没办法不露痕迹地种下种子,并亲自浇灌,看护着它长大。


    但身份也是你的优势,就如我刚才说的,你是最强的天使,你有着巨大的号召力。所以,我给你两个选择:一,和教皇谈条件,索要一块地盘,最好是一个小国,得不到小国,也该是一方在粮食与经济上有一定自主权的区域。二,建立天使之国,集结天使军团,你们不再隐蔽于人后,而是在人前传教,直接将你们的教义与命令传递向平民。关于这一点,在说服教皇的时候,你可以告诉他,隶属于光明教的天使之国一旦建立,其他各宗教的人类天使,必定会有大半回归。


    教会培养的异族改造的圣堂骑士,不是让你们很不满意吗?那么,你们就培养自己的天使军团吧。”


    从浴血的加布里那里,奥尔发现,这些人类天使们虽然因为分裂属于了不同的教会,但是他们彼此之间,依然有着联系。同时,天使们对现况是很不满的。但他们已经做出过了一次改变,就是上次的教会分裂,可事情没变好,反而变得更糟糕了。


    以至于天使们变得倦怠了,甚至是变态了。


    奥尔早就想让他们去自己搞事了,可是奥古斯丁不是个合适的人选,加布里埃尔比他合适得多。虽然奥尔也不确定加布里埃尔是否能把这个天使之国的架子搭起来,可只要她开始为了这个目标努力,就会给教会引来大麻烦。


    加布里埃尔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奥尔:“我还以为你是个好人呢,蒙代尔先生。我现在可不想把你带进教会了,即使我很确定,你能自保。但,一个对进入教会满心不愿的你,可是太可怕了。或许杀了你是最明智的选择,但是,我很确定,未来我还会遇到很多问题,我需要继续向你询问。


    一个天使之国……啊……恶魔果然太善于击中旁人的软肋了……”


    她根本提都没提奥尔的第一个点子,有最好的为什么要选择差的?


    奥尔保持礼貌的微笑:“感谢夸奖,加布里埃尔。”


    接下来,两人又经过了半个小时的“浅谈”,加布里埃尔向奥尔提出了很多问题,从天使之国的政府架构,到天使之国的各级税收,再到法律设定……


    天使之国这个虚幻的骨架,好像在半个小时内,就在加布里埃尔的眼前变得血肉丰满了起来。


    她和这个世界上无数得到小册子的人一样,他们因各种各样的原因都渴求着世界的变革,却在茫茫黑暗中找不到去路。奥尔为他们点亮了一盏灯。


    加布里埃尔摸着胸口,她有一种刚刚饱餐一顿的满足感,面对奥尔她笑得如同少女:“奥尔,今年年初,有人将一些书送去了叶赛卡。那些书中的内容十分有趣,虽然每本书上所书写的,都是完全不同的国家构架,并且全部是现在所没有的,但至少看起来符合逻辑,有很大实现可能的。


    教皇下令,加印了其中的一些,销毁了另外一些。


    大部分人都认为,这些书是因为西大陆各国不同的国情,自然产生的政治思潮。只有极少数人认为,这些书都出自同一个人的手中,因为根据这些书的写作手法,书中的底层逻辑是极其类似的。


    但提出同一作者的这些人,却又都不是很自信,毕竟,他们难以想象,这个世界上竟然还会有人博学到这样的地步——假如真的有,那就该杀了他。”


    叶赛卡就是光明教的教皇国,又被称为大圣城,因为她也只是一座城市。教会发现这些书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加布里埃尔现在说出这件事,好像也只是和奥尔分享一件小见闻而已,她没再继续深究这个话题。


    “奥尔,我们还是要打一架的。别表现得太弱,否则我也不好交代啊。”


    “不,我们没有必要发生任何的战斗。”奥尔龇牙微笑,加布里埃尔顿时觉得自己好像花了眼,因为奥尔变得模糊了,下一秒,模糊的奥尔直接化成了红黑相间的流沙,在她面前崩解,在椅子与地面上聚拢成了两小堆细细的彩砂。


    她眨了眨眼睛,彩砂打着旋儿飞起,重新聚拢成了穿着红斗篷的大黑狼。


    “我当然知道在这儿的你不是真的,但那些人质你不管了吗?”加布里埃尔的右手手肘支撑在石桌上,左手指向大教堂围墙外的人堆——因为是在围墙外的,所以他们没有被白银领域伤害。


    奥尔打了个响指,顿时,人质们就像是在头顶上被连了一根线,他们被快速地揪了起来,化作了一道道扭曲诡异的光,被拖拽着消失在了黑暗中。


    “哎呀,你的本体被发现了?”加布里埃尔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我坦白,我们在城外也有人手。你救了那一家人,已经暴露了自己的位置。他们很可能已经布置好了围攻你的陷阱,要帮忙吗?我要的代价不高,”


    奥尔则吭吭吭吭地笑了起来:“他们不止布置好了,而且也早就动手了。感谢您的热心,再见,我继续去查案了。”


    他再次崩裂为了无数彩砂,化为一道风,消失在了大教堂。


    奥尔不像是硬撑着的装腔作势,加布里埃尔对他的现状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加布里埃尔飞上了天空,随着她的离开,大教堂里的银色逐渐消退,人们接二连三地倒在了地上,失禁的人已经不再是少数,更糟糕的是,有人被吓得浑身痉挛口吐白沫。


    那位跑出来表示同意交易的主教,此刻跪在地上,两眼呆愣地看着大礼堂:“天使……魔鬼……那、那么……地狱和天堂……是真的存在吗?真的……”


    他不断喃喃自语,脸上的恐惧越来越深。


    “起来吧。”大主教走了出来,拍了拍这位主教的肩膀。


    “冕下!”主教的第一反应是握住了大主教的手,他将眉心死死抵在大主教佩戴的红宝石戒指上,被挤压得出了血也毫不在意,“冕下,竟然有真的恶魔存在!那、那神呢?天堂呢?”


    大主教挑了挑眉,冷漠地问:“恶魔一直存在,你几天前不是还把他们锁在了你的床头吗?至于天堂……你更想知道的,是死后会不会下地狱吧?”


    地狱这个词儿把主教吓到了,他惊恐地松开了大主教的手,瘫软在了地上,在初春算得上寒冷的夜晚中,汗水涔涔。


    “别自己吓自己了。”大主教用袖子擦拭着自己的红宝石戒指,它刚刚被鲜血弄乌了,“恶魔也活在大地上,所以这世上根本没有地狱。至于会不会上天堂……看看我们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就知道,就算有神祇的存在,他也对蝼蚁并不在意。过好我们自己的日子就罢了,享受生活吧。”


    主教依然瘫在地上,大主教所说的不像是劝解,倒让他觉得像是被人扒下了脸皮——我们确实都是该下地狱的人,但是没有地狱,所以放心地继续干那些恶魔之事吧。他羞愤地低头,甚至用手遮住了脸。


    大主教被他逗笑了:“你不会是到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确实毫无廉耻的吧?”他又拍了拍主教的肩膀,“道德是约束穷人的,我的朋友,别那么认真。”


    加布里埃尔远远就看见了比斯特摩尔城北边的银色的区域,十几位金光灿灿的高阶圣堂骑士都聚集在这,而且,他们全都是异族的圣堂骑士。所以虽然他们无法获得天使甲胄的认同,可他们也有着人类天使却没有的优点——拥有各自不同的天赋。


    当然,这种高阶圣堂骑士的数量,可不只是诺顿光明教一家的,正辉教、守律教,甚至一些小教会都派出了人手。见到加布里埃尔后,他们多数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加布里埃尔去对付“幻象”或者是傀儡,他们留在这围攻本体,显然这些家伙认为,至少他们加在一起,是比加布里埃尔更强的。


    “看来我们都没能抓住他。”加布里埃尔没有奚落他们,“我负责的那个化成一阵彩砂飞走了,你们的呢?”


    “……一样。”回答加布里埃尔的圣堂骑士语气艰难,“每一个都一样……”


    “你的意思是……你们遇见了不止一个蒙代尔?”


    “是的,我们遇见了一群。”


    “可你们当中有一个……”


    “我能看穿虚妄与幻觉,但在我的眼中,每一个他,都是真的,但实际上,每一个他却都是假的!他血裔天赋到底是什么?!”在人后的一位圣堂骑士回答,他是暴躁的,但更像是恐慌的。


    这位由血族皈依的圣堂骑士,他的力量是真实之眼。


    “但你之前可是很笃定地说,城里的那个是假的。”有人埋怨着。


    真实之眼立刻低下头缩回了人群之后,其他人都猜出来了,这家伙根本没用能力去看城里的奥尔,他只是想当然地认为小红帽狼人是假的。


    “就算他看了也没用,改变不了两边都是幻象的事实。”有人一边说着,一边看了一眼加布里埃尔。


    加布里埃尔挑了挑眉:“先给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时间回到二十几分钟前,这里的奥尔身披着一件黑色的披风,守着另外一个箱子,隐没在黑暗里。


    突然,他的周围开始银光闪烁,眨眼间,他变成了白银世界中突兀的唯一黑暗。


    圣堂骑士们踏着银光而来,冰霜的锁链,火焰的镰刀,狂风的牢笼,配合默契地罩向奥尔,封闭了他的所有退路。但是,那个奥尔没有和他们硬扛,魔法轰在了一片沙上。原地只留下了一个箱子,它是安妮罗杰的娃娃屋,这历史悠久的魔法物品有着空间的特性,目前这种强度的魔法无法伤害到它,甚至做不到将它的盖子掀开。


    “怎么会?我眼中……”


    “遇敌!”“他在这儿!”“小心!”


    圣堂骑士们遇敌的呼喊声,在同一时间从不同方向传来。


    穿着红色警服的奥尔微笑着,从四面八方走来。


    所有人都看向那位真实之眼,彻底改造的他根本没有了血肉的脸孔,更别说从他脸上看到表情变化了,可僵硬的肢体依然表露出了他的慌张,他一会儿看向左边一会儿看向右边,嘴巴张开,所有人都需要他指明攻击方向,他却迟迟无法给出真正的目标。


    时间紧迫,一部分圣堂骑士不再等待答案了,他们冲向了距离自己最近的奥尔。奥尔没有和他们硬拼,所有遭到攻击的他,都化为了沙,彩色的沙子悬浮在半空中,很快从一个奥尔,变成了两个,两个变成了四个……


    “我的是假的!”“我这儿的也是!”


    都是假的?真的到底躲藏在哪儿?他们不知道,因为银白的区域已经被红衣的奥尔充满,甚至他们也被挤压在当中。


    无数被拉扯得变形的人形突然出现在了他们的头顶,圣堂骑士们大惊之下发起了进攻!所有的奥尔都化成了沙,原地刮起了恐怖的沙暴!金属罐头一样的圣堂骑士们被卷起,他们的铠甲在沙暴中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一些细沙钻进了他们衔接关节的缝隙中。


    很多人都以为自己就要死了,但眨眼之间,他们就从空中坠落,落在纯净的银白色地面上,所有的沙,包括他们关节里的,甚至体内的,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们分散开,意图寻找奥尔的踪迹,结果当然是连根毛都没见踪影,直到加布里埃尔找来。出动如此多的人力,已经做好了牺牲比斯特摩尔城的准备,可奥尔依然跑了,还是毫发无伤并且带着丰厚的收获跑的。


    真实之眼受到的打击最大,他几乎失去了自信心。这倒霉的家伙,他能看清幻象,但那些奥尔都是马赛克组成的,他们都是真实存在的,当然不是幻觉。


    至于其他的圣堂骑士……加布里埃尔已经从他们的脸上看不见刚出发时的信心满满,他们变得惊恐,甚至怯懦。这是一群习惯了以强压弱的乌合之众,他们根本算不上战士。


    加布里埃尔的脸色也变得惊慌:“他不会根本没离开警局吧?施法距离这么长?这么强?简直像是被血族从古墓里挖出来的老古董!”她每说一句,圣堂骑士们看起来就越畏缩,“这次你们没错,他的实力和情报完全不符,连他真正的能力描述和施法距离那些蠢货都没弄明白。告诉我们他是一头危险的老虎,结果是头古代巨兽。


    我们得庆幸,他理智尚在,不想和我们发生严重的冲突,否则今天至少有一半人要留在这里了。”


    他们都在点头,此起彼伏地附和着。


    “对,是情报的严重失误。”“攻击对他根本没用,他却能肆无忌惮地攻击我们。”


    “我们可都是拼死战斗了的。”“假如他想杀我们,现在我们就已经是尸体了。”


    加布里埃尔指了指城内:“那儿还有个奥尔,他还在查案,你们想去观察还是想和他打架都随意。我去休息了。”她体表的金色消退,恢复成了血肉之躯,只背后还留有一对金色的翅膀。


    “您、您就这么走了吗?”


    有人想叫住她,加布里埃尔却连一声回应都没留下,已经消失在了夜空中。


    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教会的圣堂骑士们首先表示,他们要离开了。


    “懦夫。”有人唾弃。


    “他们以为是来分享一场胜利的,谁知道对方是块钢板?”有人无所谓。


    剩下的几个领头人聚起来商量,最终他们推出了两位强者去看看那个依旧在查案的蒙代尔,其他人等在这,是继续战斗还是就此散去,等他们带回来的消息。


    至于追到索德曼去?他们假如真能在索德曼开打,就不会在比斯特摩尔设出个陷阱了。


    奥尔回到乔治医生身边时,高利贷商人鲍勃正好招供到他对乔治医生的厉鬼撒谎——他的罪可真的是太多了。


    “……您能看到我的虔诚,我真的在忏悔我所有的罪,哪怕是对一个厉鬼撒谎。”鲍勃在为自己辩解着,“但我也是没办法的,毕竟,厉鬼也没法分辨谎言,他已经放过了其他人。而如果安德森先生知道,是我说出去的,我们全家都会丧命。”


    他顿了顿加上了一句:“就像那厉鬼还活着的时候一样,或其他‘狼人’的家庭一样。”


    乔治彻底忍不住了,他取消掉了幻境,自己亲手抓住了鲍勃的衣领:“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430章


    邻居们在面对厉鬼时,依然说谎的原因找到了——他们都知道,即使乔治化成厉鬼,他依然是善良的。作为本地人,他们都很清楚,被乔治杀死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头一个见到乔治的巡更人,只是被他吓着了,后边的那些无辜者同样只是被吓着了。


    他从没有肆无忌惮地使用自己的能力,包括这个放高利贷的。


    他的行为,所有人都看在了眼中。真是讽刺啊,恶毒的活人原来比善良的厉鬼更可怕。


    鲍勃立刻闭上了嘴,他眼睛里的恐惧消失了,看向乔治的眼神是懊恼的,可很快又变成了带着隐约恶意的看好戏的眼神。


    乔治再次使用各种幻象吓唬他,但他刚刚的行为已经让鲍勃意识到了“那些都是假的”,再次出现的幻象反而更坚定了他的这种想法,根本吓不住他。


    “请别再为难我了,乔治。我们是邻居,是好邻居,我曾经给过你的孩子糖果,你也曾经为我和我的孩子们看过病。发发慈悲吧,我们总得活下去。毕竟,我们可不能像你一样变成厉鬼。”鲍勃的演技不是那么好,可乔治确实动不了手了,“我虽然是个放高利贷的,但您知道,我总不会害了谁的命,甚至有时候我还会主动给很多人宽限一点时间。


    我死了,我的老婆孩子都活不了,很多靠着我放贷的人,也活不了。”


    “安德森先生……和公爵夫人的弟弟有什么关系。”奥尔问,他拍了拍乔治的肩膀。这位厉鬼,比他这个警察还要遵纪守法。


    乔治焦虑又内疚地看向了奥尔:“抱歉蒙代尔先生……他们应该是同一个人。”


    “您和他有仇吗?”


    “没有,我只在路边看见了他坐着马车经过。”


    “走吧,去找他。”奥尔看了一眼天上,两个天使正飞在空中,或许一会儿能让他们帮个忙。


    “我进不去。”乔治指着城主府的大门说,“我进入别人的家,是需要邀请,或被住在房子里的人带在身上。但是城主府不行,即使我接受邀请,或被其他人带着,但依然会被弹出来。”


    带着就是附身的意思吧?奥尔有些好奇,但他准备回去询问厉鬼女士埃莱娜,而不是打扰急迫的乔治。


    这位医生……他要“真相”。


    奥尔最初把“真相”同化为了复仇,但他错了。乔治是文雅又无害的,即使他的手已经染了血,依然无法改变他的本性。相处的时间虽然短暂,却已经足够奥尔了解这位医生,他要的真的就只是真相,他生命最后时的执念,其实毫无攻击性。他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他和他的家人遭遇了这一切。


    “没关系,作为一位皇家警察,我能进去。”奥尔对乔治展露了狼之笑容,“另外,那些小说上的某些内容是真的,就是,我也会跳跃式地,用一些非正常的手段查案。”


    城堡屋顶上,被留下的杰森朝下探头探脑地看着,城堡周围是比斯特摩尔仅有的路灯,当杰森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和一团黑影一块儿出现在路灯照射的范围时,他恐惧地缩回了城墙,把头埋在膝盖里,背诵着《圣典》上的词句。


    “比斯特摩尔先生。”


    “!”面前突然传来的声音,吓得杰森咬了自己的舌头,他向一边跌倒,眼睁睁地看着被奥尔留下联络的白鸽从城墙上跳了下来,在杰森惊恐的目光中,化成白雾又化成红黑相间的彩雾,当雾气凝实,狼人奥尔站在了他的面前。


    杰森发出一声呜咽,背贴着墙壁,手脚并用地向墙角蹭,就像是被逼入绝境的兔子——这年轻人之前的胆子可是挺大的。


    “公爵夫人的弟弟,安德森先生在哪儿?”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奥尔:“……”


    “好吧,我知道了,他们都躲在密道里。”无孔不入的马赛克,已经窥探了古老城堡里的秘密。它看似空空如也,被贵族们世代修整的密道里却人头汹涌。


    奥尔还以为这位公爵准备将包括自己生命在内的一切,都献祭了呢,原来是除了他和他家人与下属之外的一切啊。


    奥尔打了个响指,他面前的地面出了一个半径一米的圆,屋顶的砖石化为了沙,簌簌地朝下坠落。杰森抱着脑袋和膝盖,几乎在墙角团成一个球,他恐惧却又好奇,双眼紧紧盯住了那个洞。


    朝着屋顶的洞向下看去,能看见下一层的地面也在相同的位置出现了一个半径一米的圆。再下一层同样有圆,接着下一层,最后……是密道的洞顶。


    坐在绒布椅子上打盹儿的领主忽然被满头满脸的细沙浇醒,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巨大的力量作用在了他的腰腹间,直接把他从一连串的洞里拽了出去。


    领主夫人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可尖叫还没冲出喉咙,她也被巨大的力量拽了出去,细沙彻底堵住了她的嘴。


    密室里的是点着灯的,大多数人都多少看见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他们开始尖叫,一些人挤成一团,另外一些人冲向了门口。作为最后的避险密室,这里的门十分牢固,无论里边还是从外边想打开都要费一番力气。


    拥挤恐慌的人群已经失去了给前方人打开大门的理智与耐心,他们拼命地朝前涌,有人被挤得紧贴在墙上难以呼吸,更糟糕的是已经有人倒在了地上。惊恐的尖叫声里开始掺杂着痛苦的惨叫与呼救,但没人听得见,更没人听得进去。


    突然,一切都停止了,世界重新变得安静下来,堵在门口的人被一层层搬开,窒息和被践踏的人也终于脱离了危险。


    密室中发生的事情,密室外的人当然不知道。


    “咳咳咳!”领主夫妻被扔在了屋顶上,他们抹着自己满是沙土的舌头,不断朝外喷气想清空自己的鼻腔,狼狈至极。


    “安德森先生,是哪个?”奥尔问。


    两人低着头,即使已经停止了咳嗽,也没有回答他。


    奥尔看着他们,打了个响指。一道风柱从他背后升起,风柱的顶端恰好罩住了其中一位前来窥探的圣堂骑士。他可以在风暴中穿行,现在却无法挣脱小小的风柱,来自四面八方的风仿佛绳索,纠缠在他的身上。


    “!”不只是纠缠,他感觉到了之前战斗中,面对沙暴时相同的侵入感,“救我——!”他伸出手,向同伴求救。


    “轰!”他被从天上拽下来了。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另外一位来探查的首领刚把手伸出去,人和风柱就一块儿从他眼前消失不见了。他吓得在天空中转了个圈,又回到了原地——他想逃,可咬牙忍住了。


    “因为他们的存在,你们才闭口不言吗?但很遗憾,他们无法保护你了。”被拽下去的圣堂骑士躺在地上,手和脚从它们该在的位置上脱落,在地上滚动。他不像是活物,更像是被摔散了的铠甲,“在之前的战斗中,我可是一个都没杀,但假如因为你的闭口不言让我对圣堂骑士大开杀戒,猜猜看,教会将会怪罪在谁的头上?所以,谁是安德森先生?”


    奥尔问的可不是什么事关教会的秘密,假如真为了这个让这些高阶圣堂骑士们死伤惨重,教会找不了奥尔的麻烦,还找不了公爵的麻烦吗?


    “穿着紫衣服,戴眼镜的那个。”奥尔话音未落,公爵已经开口了——看,他也是很清楚,被他虔诚信仰的神的代言人们,到底是什么东西的。


    第三个人被从洞里拽了上来,狼人抽动了几下鼻子,闻到了紫苏的香味。


    这个人比较特别,当公爵夫妇被拽上来的时候,他正在密室里睡觉,没看见公爵夫妇身上发生了什么。当密室乱起来,他才被吵醒,他的脑袋处于刚醒的混沌状态,当别人都一团乱的时候,他还搞不清楚状况,反而是最安全的那个。


    奥尔是在把人定住的同时,将他拽上来的,可因为现场一片混乱,所以密室里的人大概还没发现他失踪了。


    奥尔带着公爵一家,和“散架的铠甲”,从屋顶上平移了出去,落在了地面上。乔治还在这等着他。


    其他人被带下来的过程中,多多少少都发出了惊呼,只有加恩·安德森,这位公爵的小舅子不一样,他很冷静,甚至还对其他人的惊呼露出了惊讶,仿佛他们的表现是多么的没有必要。


    “比斯特摩尔公爵,经过调查,首先我很确定,乔治·麦索洛特先生的案子是一件冤案。麦索洛特夫人与一对孩子遭遇多人侵害,虽然我无法知道他们确切的遇害时间,但根据邻居们的,以及当日把医生请去看诊的病人家属的证词,麦索洛特先生回家后不足十五分钟,就传来了不知名的惨叫声。十五分钟的时间,不足以让麦索洛特先生对三人都造成致命伤害。”


    奥尔没把从乔治那得到的线索拿来当做证据,他相信乔治对于自己记忆的回溯,这些人可不信。邻居的证词是有的,病人家属的证词属于是奥尔的伪证了。


    “您从哪儿找的邻居和病人家属?”安德森询问的时候没看着奥尔,他在一个劲地整理自己的头发,“我可没听到有人说过这种话,我觉得,被他人转述的话或多或少总会有一定程度的扭曲,要听到最真实的证言,还是该当面听这些证人说说的。”


    “加恩!”公爵夫人焦急地叫着。


    安德森无所谓地抬起了头,皱着眉眯着眼。


    眯着眼睛?


    他似曾相识的面部表情让奥尔意识到了什么,他飞快地用马赛克扫了一眼密室。在安德森睡觉的小床下面找到一副摔碎的眼镜,镜片厚度堪比牛奶瓶的瓶底。大概是他睡觉的时候把眼镜摘了,被惊醒后,不小心弄掉了它,又在一片茫然中,把眼镜踢到了这里。


    原来这家伙根本就没有异于常人的胆量,他不过是个睁眼瞎。别人是无知者无畏,他是无见者无畏。要把他的眼镜用马赛克粘一粘吗?奥尔在利弊之间犹豫了一会儿。


    公爵夫人想开口对弟弟说些什么,但被公爵阻止了。安德森顺着声音看向自己的姐姐,但作为一个睁眼瞎,他显然没能从公爵夫人那得到任何提示。


    奥尔看了看他,又看向公爵夫妇:“两位阁下……我很好奇,假如你们的直系血脉彻底断绝,比斯特摩尔是不是就会由国王收回领地了?”


    “您是什么意思?!”公爵暴怒地看向奥尔,这根本是在明着威胁,要杀光他全家了。


    “乔治,了解真相与让比斯特摩尔从地狱中解脱,你选择哪一个?”


    凶手是谁十分清楚了,但这还不算是真相,否则乔治现在已经不在这了。


    “……我愿意放弃真相。”乔治说,“我愿意一直在街道上散步,阻止相同的灾难发生。”


    奥尔叹气,为乔治。


    其实在说出谁是安德森的那一刻,公爵夫妇就已经放弃了这个人了。作为安德森的家人,公爵夫人不可能不知道她用表情示警,对现在的安德森来说根本毫无用处。


    在现场只剩下奥尔和一个残破圣堂骑士的情况下,这两个人的行为并不是多此一举,他们只是虚伪已成习惯了。


    为了让情况更顺利一点,奥尔才会更进一步威胁胁迫他们,乔治和他进行了一次默契的配合,可现场只有他一个是真心的。


    很可能……作为在世的普通人真的会很乐意在自己的街道上有这么一个暗夜守护神存在,即使这个守护神的诞生的源泉充满了痛苦与鲜血。


    “姐姐,他就是那个蒙代尔吗?那个吸血鬼?”安德森嚷嚷着,“是你把我们拉出来的吗?你可是大错特错,快把我们放了!否则等着你的就是无数的圣堂骑士!”


    唯二在场的,天上飞的和地上躺的圣堂骑士:“……”


    尤其是已经零碎了,但还活着的那位,他如果能活动,已经会用拳头感谢这个“惦记”着他的家伙。


    “我是被公爵大人以查案的名义雇佣来的,完成了工作后,我就立刻离开。而我的工作就是……”


    “好了,好了,别废话了。”他不耐烦地耸耸肩,“我明白,就是给各自都留一点脸面。你知道了真相,说出去也能好听点。


    是我杀了医生的老婆,但他的孩子不是我杀的,我对小孩没兴趣。而且我本来也不想杀掉那女人的,可她咬了我。”安德森把袖扣解开了,向众人展示他手腕上的疤痕,“看看!伤疤现在还这么深呢!这伤口甚至污染了,让我发了烧,差点要了我的命。真是个肮脏的女人,甚至她就是个魔女!


    我原本还因为掐死她有点后悔,她虽然不算太漂亮,但气质很独特,我很喜欢。但很显然我做了一件好事,我杀了一个魔女。”


    他的表情腔调竟然是一脸正气……


    公爵夫妇在安德森招供的过程中一直保持沉默,他们紧紧闭着嘴,垂着头,半点想要打断他的意思都没有。


    乔治是一个厉鬼,但此刻也因为站不稳而踉跄了地后退了两步。


    奥尔不认为这个加恩·安德森是个傻子,他只是这辈子都在一个扭曲的世界下过得无拘无束吧?


    他是这个狼人之乡孕育出的怪胎,但更可怕的是,像他这样的怪胎不止一个,更准确地说,他们都是。


    “所以,两个孩子,到底是谁杀的?”奥尔忍着快气炸了胸腔的怒气出声,安德森正在喋喋不休地称赞着自己“看穿魔女,并将之提前击杀”的英勇事迹。他甚至高声说“假如她是个正经的好女人,光明就会保护她,她不愿意就没人能搞她。她要么就是魔女,要么就是故意勾引我。”


    “当然是我的下属们干的,不过我只看见他们把女孩带进了盥洗室,男孩按在楼梯边,但事情的经过我就没注意力。反正等我抬头的时候,他们已经把两个孩子朝栏杆上挂了。”安德森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毕竟是孩子呢,我也让他们别那么干了。可两个孩子那时候都死了,挂还是不挂也无所谓了。”


    一楼的盥洗室,不止洗手池和浴缸没有了,连瓷砖都被撬走了,所以奥尔没在一楼找到任何痕迹,乔治的记忆里盥洗室也毫无异常,毕竟他当时没看见盥洗室的情景。


    “你们诬陷医生,是早有预谋的吗?”


    “预谋?这需要什么预谋?我们一向都这么做。况且,魔女的丈夫,当然是魔鬼。”


    一向……都这么做……


    奥尔狼张了张嘴,将呕吐的渴望憋了回去。这又是一件其实并没什么悬疑,只有丑陋的案子。


    “啊啊啊啊——!”乔治大喊着,是哭泣也是哀嚎。血池出现在脚下,并向四周蔓延,一切光影都随着他悲痛的声音开始扭曲,破裂,包括他们背后的城堡,就像是个被小石头打碎的湖中倒影。


    真相已经足够了,乔治最深的执念已经消除了,他要被“超度”了。可这带给他的并不是解脱的欢愉,只有沉重的痛苦。他最珍爱的,不过是别人眼里的乐子,他的生活,甚至生命,也不过是他们眼里随手一拍就能清掉的灰尘。


    安德森突然以四肢张开的怪异姿势倒在了地上,他的嗓子里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脖颈上筋都凸出来了,下一刻,肌肉和骨骼断裂的声音响起,加恩的双臂和一条右腿从身上扯裂,他被仅存的那一条腿拖拽着冲向了破碎的世界。


    “谢谢,蒙代尔先生。”两眼仍是血洞的乔治看向了奥尔,“没有您,我将无法解脱,我……可以去见艾莲和孩子们了……谢谢……愿您……能够健康幸福……”


    一直到最后一刻,这位善良的医生,也依旧是克制的。他甚至没去动密室里的那些人,很显然是因为他不确定,到底谁才是杀害他儿女的凶手,他不想误杀了谁。


    奥尔却低下了头,他感觉到了愧疚,一种作为活人的愧疚。对不起,活人就是糟糕的存在。这一刻,奥尔衷心期望有神祇的存在,这样这个善良的人就能和他的家人一起,在不会有痛苦与邪恶的花园里享受他们该有的生活了。


    乔治彻底破碎了,他化成了无数血红色的泡泡。本被拖入黑暗的安德森也出现在了他们的脚边,双手和左脚断裂,脑袋被磨成了一个血葫芦。他竟然还活着?他在不断的流泪,泪水冲刷过还没凝固的血液留下一道道沟槽,他蠕动着嘴唇,不停低喃着:“妈妈,姐姐,救救我,我好疼啊。”


    他将多感受一下痛苦了——这可真是一件高兴的事儿,


    奥尔看向了公爵一家,他们都活着。公爵夫人只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就将视线重新投在了奥尔身上,她的眼神好像是在指责他,指责他竟然做出了如此残忍的事情。


    奥尔看着他们,说:“我要带你们,带你们所有人,去索德曼……”


    “啪!”一声响指,乌云冲天而起,比斯特摩尔公爵一家,以及密道中的所有人,都被拽了出来,吸进了乌云中的一个巨大囚笼里。当然,在临走时,奥尔没忘记确定一下安德森的生死——他确实死了。


    城外,也有一道乌云飞进了大块乌云内——里边是那口箱子。


    在黑夜里,最初这乌云是无声的,它只是安静地,以恐怖的速度向着索德曼汹涌着前进!可能它真的是太大了,以至于将真正的乌云也吸引了过来,于是闪电照亮了乌云的来路,雷霆成为了乌云的前导!


    本来早就该休息的国王陛下,此刻却坐在书房里看书,当仆人来禀报王储又来拜访时,她毫不惊讶:“那位殿下说,他只是来求见的,当您今早起来为他通报一下就好,没必要吵醒您。”


    “真是个可爱的男孩,让他进来吧。”国王眨眨眼睛,流露出的是期待,“对他说,我可是一直等着他的礼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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