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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1章


    恢复成了人类面貌的奥尔,浑身湿漉漉地走了进来:“我带走了比斯特摩尔的大多数贵族,虽然会有漏网之鱼,但剩下的也没什么大用了。比斯特摩尔很可能会发生暴乱。”


    奥尔说完了这些,就闭上了嘴,水沿着他的发丝滴滴哒哒地落在地上。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刚从水里被救出来的大猫,低落又颓废。


    国王忍不住坐直了一些,把手抬起来又放回了裙子上:“看来在案件中死去的,是一位善良的好人,以至于让您如此伤心。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殿下。附近的军队会用最快的速度被派往比斯特摩尔——另外,我很确定,比斯特摩尔的贵族们,都在暴乱中被乱民杀害了。”


    奥尔鞠躬,正要告辞又想到了什么:“我没在比斯特摩尔的城堡里发现任何值钱的财物,连银烛台和银餐具都不见了。但我没来得及查看那儿的大教堂。”


    国王撇嘴:“这些蛀虫!”


    这次奥尔彻底告辞离开了。


    “这可爱的小可怜,让我都心疼了。”国王一边叹着气,一边叫人进来,同时,她的脑子也在飞快地运转着。


    在当地贵族的严防死守之下,比斯特摩尔是封闭落后的,但与此同时,这也代表着那是一片未经开发的□□。大片的农田、河川,和林场都因为缺少人手只是初步开发,缺少道路,更没有铁路,城市建设还停留在上个世纪。


    “把理查德叫来!”国王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笑了,“蒙代尔殿下,您一定是光明……不,是血族的先祖送到我身边的。贝切尔和路易也叫来!”她站了起来,“把大臣们也都叫来!我要发布新的命令!”


    倒霉的大臣们,天还没亮就接到了国王的命令,被国王告知,比斯特摩尔发生了暴乱,国王已经派兵镇压,但很可惜,比斯特摩尔的贵族全都死了,所以,国王决定怜悯这片苦难的土地,将比斯特摩尔收为王室的直辖土地——比斯特摩尔被切成了三份,将由三位继承人分别拥有。


    “大家觉得怎么样?”国王陛下和善地微笑着。


    大臣们:“……”


    他们也很眼馋新土地,但这件事从里到外都透着古怪。


    唉……他刚从儿子那听说这件事就觉得要出事,一个浑身都是小辫子的家伙,请了蒙代尔去抓自己的小辫子?比斯特摩尔公爵毫无疑问是故意找麻烦,愚蠢的乡下贵族哟,不信邪的家伙。


    葛雷帕伯爵叹息之后,思索着要不要出头,可现在,泽勒公爵那个老狐狸还(自称)重病着,连个对眼神打配合的人都没有。


    “陛下!您的决定无比英明!”突然,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跳了出来——至少相比起现场的大多数大臣来说,这个年纪绝对是年轻了。


    他是新任的罗德坎普侯爵——他的父亲是前任海军大臣,坚定的木舰派,和如今正在疯人院的斯特罗斯亲王联手,策划了愚蠢到极致的皇后美术馆盗窃事件。


    这位年轻人是没有官职的,并且葛雷帕伯爵很确定,国王是不会特意派人把他叫来的,那么……


    他的舅舅费利佩伯爵把他叫来的吗?当国王陛下将众多大臣都叫进宫,有时候是不会介意一些没叫到的贵族也跟着进来的,她也很明白,这些边缘贵族需要绞尽脑汁证明自己依然处于上流。


    只要那些贵族老实点,别给她找麻烦。


    葛雷帕伯爵有些不高兴,因为他不能站出去了。


    这位罗德坎普侯爵在继承爵位后,并未拜访过他,泽勒公爵,或其他任何钢铁巨舰派的贵族,连一封问候信都没寄过——葛雷帕伯爵不是一位极端聪明的人,但在贵族社交方面,他的记忆从不会错。


    葛雷帕伯爵也不认为这位新任罗德坎普侯爵的行为是疏忽,这代表着,他继承了他父亲的倾向。


    甚至这可以代表着罗德坎普家族与其他贵族已经结下了死仇。


    因此,现在他说的话,就算是他们所有人都想说的,也不能被理解成盟友,他必定是恶意的。


    可是站出去反驳?反驳他就是反驳国王,是对比斯特摩尔的土地有所妄想。


    葛雷帕伯爵气成了河豚。


    国王打量了一眼罗德坎普侯爵,年轻的侯爵谦卑地弯下腰,双眼紧紧盯着自己的鞋尖,不与国王对视。


    “说的挺好。”国王说,罗德坎普侯爵立刻高兴地抬起头:“陛……”


    “下次别来了。”国王又说,喜悦凝固在了罗德坎普侯爵的脸上,他张了张嘴不敢为自己辩解,默默地退回了他之前的位置——所有人的最后。


    整个大会见室里沉默了两秒,直到葛雷帕伯爵嗖地窜了出去:“陛下!我认为那三片土地应该命名为:王子郡、公主郡与小王子郡。”


    大臣们看向葛雷帕伯爵,惊叹于这家伙的马屁技能之高,不说同意,只说名字都起好了。


    国王笑了,她对着葛雷帕伯爵点了点头,显然十分满意。


    散会了,毕竟这次的会议不算是什么大事,国王与其说是召集他们议事,不如说是通知了他们一声。不过国王将她真正的亲信大臣留下了,看来还有其他要紧的需要商量。


    “我说了,别着急。”费利佩伯爵坐上马车后就按着额头。


    “舅舅,我只是——”


    “你什么都不是!你的行为被当成了对国王和国王亲信的挑衅!”外甥脸上的不甘彻底激怒了伯爵,“你只想着你自己!就和你父亲一样!你没注意到国王看向我的眼神吗?!我被认为是一个怂恿者!一个躲在你背后的阴暗小人!”


    年轻侯爵的脸色时青时绿,让伯爵寒心的是,他知道自己的外甥只是在隐忍,他对他说的话毫不在意,也不认为自己错了。


    “回家去,老老实实待上几年。如果你还相信我,那你和你的妻子就什么社交都不要参与,只让你的孩子们去交友,要尽量谦恭。如果可能的话,让你的长子加入鱼尾区的皇家警察仪仗队。”


    “什么?!”他惊叫,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


    但费利佩没再对他解释什么。


    雨吸湪队0


    鱼尾区,光明教的教会。


    加布里埃尔刚刚对奥古斯丁说了天使之国,下一刻,她看见了从奥古斯丁眼睛里发出来的光——不带任何杂质,热切又美好的希望之光。


    可是那光只在奥古斯丁翡翠绿的眼睛里燃烧了一瞬,很快就平息了,他说:“我会帮你的,加布里埃尔。”


    “你的‘我拒绝’说得真客气。”


    奥古斯丁笑了笑:“我的神,已经不再是光明了。”


    “在大地上不会有神明的。”


    “看不见、摸不着,不能说话,这样的神祇,我已经受够了。”


    被奥古斯丁视为神的家伙,现在正把自己埋在熊的怀里——孤儿院的大熊格尼,它是一头黑熊,但得益于奥尔的治愈毒液,现在的个体体长达到了两百五十公分,肩高接近150公分,吃好睡好的它,体重早就过吨,而且,它还在长,格尼放到野外,已经能和棕熊掰手腕了。


    但它依然是孤儿院里所有孩子都爱的抱抱熊,它的身上也没有野外棕熊的恶臭,只有阳光的香味。


    今天的大熊格尼没出熊窝,老师们对孩子们说,格尼今天想要一点私人空间。这是常有的事情,孩子们没来打扰格尼,可实际上,是因为他们的共同的爸爸,把格尼给霸占了。


    憨厚的格尼躺在地上,任由奥尔趴在他胸口上,它会发出细细的咕噜声,会用熊掌小心地抚摸奥尔的背脊。格尼不会说话,但它闻到了奥尔身上的悲伤和痛苦。它关心,甚至因为自己无法帮助奥尔,而有些焦虑。


    奥尔在抱抱熊身上躺了半天,终于重新爬了起来


    他带回来的人,五岁以下的六名孩童被送到了孤儿院,他们还是能掰过来的年纪。六岁到十二岁只有三人,已经由孤儿院的老师们进行了仔细甄别,年龄偏小的两个孩子品行还可以,最大的那个是个手上至少有了三条人命的坏种,性格彻底歪曲了,


    十三岁以上的,都算是成年人,全都被交给了安卡,不需要担心这些人会保持沉默。他们即使在一路上被吓了个半死,但刚一落地,身上还带着屎尿失禁的臭味,却已经开始趾高气扬地嚷嚷着裁决恶魔了。


    奥尔收集到的指纹也交给了安卡,应该能从这里找到线索。


    如他所想,他们都是比斯特摩尔孕育出来的怪胎。


    他们会得到一场公正的审判,该死的人都会在法院前边被吊死——全程都会由鱼尾区的狼人们看护,不会有人逃脱。


    不知该说是遗憾,还是可悲,密室里的这些成年人,没有一个不该被吊死。


    至于被箱子带回来的人,该怎么安置他们,鱼尾区已经十分熟悉了。虽然有一批骨干被移民船开拓号送走了,但有更多的人顶替了上来,三期工程里的狼人里恢复得最好的已经开始被人带着出门工作了。


    中午时,奥尔吃过了丹尼送来的饭,感觉好多了,他爬起来,拿起一边的大刷子,给抱抱熊刷背以示感谢。


    看见他振作起来了,还有两个老朋友也决定开口了:“你简直像是拥有了领域。”他们是看着奥尔成长起来的,从随便什么人就能把他打得真·满地找牙,到现在,他成了真·大魔王。


    火鸟用翅膀摸了摸下巴:“更多的是事先布置的原因,我遇见了昨天晚上的你,应该是能跑,但如果一定要分出胜负……我会被你耗干。”


    红龙瞥了他一眼,发现他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说出了多么引人误会的话。


    “我也没想到,算是意外之喜了吧?”奥尔依然是恹恹的。


    红龙叹气:“祝你能快点找到前往自己土地的机会。”


    “谢谢……”奥尔的嘴角朝上扯了扯,“我也这么希望着。”


    回到家里的奥尔,他手上的戒指忽然化成马赛克消失了——他和达利安的婚戒,以及亲王给他的第二枚魔法道具。他打开了书房里的小盒子,拿出戒指,重新戴在了手上。


    楼下,正要敲门的加布里埃尔,看见门打开了。


    门后没有人,只有一个黑洞洞的门厅。楼上的奥尔露出了一丝厌烦,搓了搓脸,还是走出来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又和您见面了。”


    “我主要是来和您道别的。”加布里埃尔笑了起来,“过两天您大概能收到一份来自教会的礼物,我很确定对您来说那会是一份惊喜,所以我就先不说了——被带回去的破铜烂铁证明了您的强大,教会很明白,在这种时候发动对您的围剿,损失将会是他们无法承受的。”


    能看得出来,她很开心。教会对奥尔的彻底退让,对她来说也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毕竟这证明了目前的教会在绝对力量前的软弱。这件事再次证明了,现在的教会,不再是千年之前率领人类掀翻异族统治的教会了,甚至现在的教会都不再是两百年前的教会了。


    如果是昨夜之前的加布里埃尔,她会伤心,会暴怒,可是今天,她却很高兴。她承认奥尔的能力很适合逃跑,但硬碰硬,她相信自己能和奥尔打一个五五开。软弱到已经愿意和异族暂时讲和的教会,当然也不会干涉她。


    她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哦,对了,我们说的是道别。在这儿用不上我了,我要回西大陆那边去了。希望有一天,我能在我的天使之国里招待您,或者有一天,我也可以去您的异族之国转转。”


    奥尔礼貌地保持微笑,没有说什么他的国家不是异族限定。


    “临走之前,请允许我不太礼貌地询问一下,因为我实在是太好奇了。您的本体到底在哪儿?”


    “在更远一些的地方,我将自己埋进了土里,毕竟,只有那样才能安全。”


    他的回答让加布里埃尔十分满意,她礼貌地向奥尔点了点头,终于真的离开了。


    奥尔看着大门:“……”


    两百岁的加布里埃尔,政治智慧差到可怕。新兴的异族首领,和早有威名的教会天使,在教会那边,分量是一样的吗?而且奥尔走的是朝外发展的路,加布里埃尔干的几乎是要在内部分裂教会。


    未来将有好戏可看了。


    至于真的他,当然不是钻洞的土拨鼠,他一直在城里查案。毕竟,马赛克有听觉和触觉,但缺少嗅觉,这十分不利于寻找线索。


    奥尔叹了一口气,把他的狼毛毡拿出来了,这个……算是个半成品了吧?就是看起来有点像……黑色的长颈鹿?


    ( ╥ω╥)奥尔有点枯,但没关系,只要继续努力,总能戳出来一只帅狼的!


    比斯特摩尔,确实如奥尔和国王认为的那样,在中午的时候就发生了暴乱。奥尔离开后,圣堂骑士们带走了大主教、几位主教和主要神父,其他人都被扔下了。


    所以听了一夜恐怖动静的民众,一早晨起来面对的,就是大门敞开的城堡,还有缺了一扇门的大教堂。前者空无一人,但大着胆子走进去的人发现了一个可怕的贯穿屋顶到密室的大洞。后者虽然有人,但那些往常让人敬畏的神父们,现在却都疯了,他们或大哭或大笑,嚷嚷着天使和恶魔,天堂与地狱……


    在这种恶毒之果遍布的地方,当发现所有拥有权力的人要么不见要么发疯后,普通人会干什么呢?


    第一起抢劫凶杀发生后,无数起抢劫凶杀也就紧跟着发生了。


    “他是狼人!”“他和魔鬼勾结!”


    行凶者们的手上鲜血未干,哈哈大笑着指控着被害者。


    最近的驻军,在接到国王的命令后很奇怪,为什么他们作为临近的驻军都没有消息,国王就来了消息?以至于他们行动的速度有点慢,进入比斯特摩尔区域时,已经是三天后了。然后他们迎面就见到了逃难的人,而比斯特摩尔,已经消失在了一场大火中。


    奥尔还是从报纸上得到的这个消息,也恰好是在这天,比斯特摩尔的贵族们,也都一个接一个地被挂上了绞架——他们被剪了舌头,穿着肮脏的“下等人”的衣裳,交给法官的案卷虽然改了具体姓名与事发地点,但其余都是真的。除此之外,在鱼尾区警局里还有一份未修改的正本,未来如果有机会,这些案卷将会展示给世人。


    一个比斯特摩尔消失了,仅此而已。


    发展号,以及另外两艘木舰,正在靠近切斯科尼港。


    前几天,伊维尔对这么堂而皇之的进军,提出了疑问:“达利安,你确定切斯尼克港不会听到消息,作出布置吗?”


    “你说的布置是将军队回撤,加强防御吗?”


    “对。”


    “那我们就换个地方上岸,攻打华科列支。而且,一旦他们回援,西边的达纳洛(匈塞殖民地)和东边的纽威顿(普士顿殖民地)会是什么反应还很难说。”


    切斯科尼港和华科列支,都是飞利浦王国殖民地尤达可区域内的城市。华科列支是距离波塞科尼最近的城市,它和波塞科尼的唐科城,距离只有30里地。


    达利安显然对即将到来的战争充满了自信,他并没有把自己关在船舱里,而是会在三艘船上到处走动,与他见到的每一个狼人说话,无论他们是从诺顿帝国一路同来的伙伴,还是为了建立异族之国而动心前来的陌生狼人。而这些狼人发现,无论他们之前是否和达利安认识,达利安都能叫出他们的名字来。


    他温和宽厚,并且冷静,但他也坚信,他们能建立一个没有苦痛的压迫,可以安稳生活的国家。


    尤达可的飞利浦王国总督当然听说了诺顿人的动向,但他对这些情报嗤之以鼻:“什么钢铁巨舰?”这位老派的总督冷哼着,“让他们去吧,去尝尝要塞炮的滋味!”


    作为位置优越的海港城市,切斯尼克港在一座港口边的小山上建造了炮台,命名为狼口炮台。在这里安放了十六门150毫米重炮,是目前世界上少有的第一梯队的大口径火炮,它们采用最新型号的□□,普通的木战船挨上一枚炮弹就能被直接炸成两截。


    切斯尼克市长虽然没从总督那申请到士兵,但还是把一半城主卫队派到了港口加强驻防,同时也给狼口炮台增派了人手,并命令他们加强戒备。


    虽然殖民地常有战乱,但切斯尼克港已经有快十年没和其他殖民地的正规军发生过冲突了,海盗也不会跑到近海来试试炮台的威力,所以,虽然有着市长的命令,但在紧了两天弦,演给市长看后,原本的驻军连带和市卫队,就都跟着一块儿松懈了下来。


    毕竟他们守着的可是一个炮台,钢铁巨舰的个头可是很大的,要发现它,并瞄准它很简单,发现它了再准备也来得及。


    甚至为了节省准备时间,士兵们把火药和炮弹都搬到了炮台里头,可没过半天,他们就因为担心做饭时的火星和热量引发爆炸,所以又把火药和炮弹搬了出去。堆放在距离炮台二十几米远的地方,只上头盖了几块帆布。


    黑夜中,静谧的城市里没人看见两块巨大的阴影掠过港口,落在了狼口炮台附近。


    达利安带着另外四名狼人,分别松开了奥丁和菲洛琉斯的脚爪,轻盈地落在了地上。


    达利安歪着头,先看了看那座石头炮台,又看了看炮台旁边堆着的弹药和火药——虽然盖着帆布,但他的鼻子清楚地嗅闻出了火药刺激的味道。


    然后他眨了眨眼,对奥丁说:“好了,我们回去吧。”


    “哇?”(oω0)


    达利安轻轻摸了摸奥丁的头顶:“辛苦你了,但我也没想到,这次比我想象的还要容易。”


    “哇。”那就好。


    奥丁没问具体内容,本质上作为一只鸟的她,比人类率直干脆得多。


    第二天清晨,就有跑短途的快船发现了发展号的巨大身影,直接放弃了目的地,回到切斯尼克港报讯。


    “开战了!”“战争要爆发了!!!”


    第432章


    之前在切斯尼克的新闻里,很多大人物都站出来表示,诺顿人只是虚张声势。


    总督甚至在报纸上发表了一份三千多字的文章来说明,新任的诺顿总督只是在“耍花招”,他用十分专业的词句表示“在军事上的虚弱后,他只敢用这种招数,意图将我们在波塞科尼外部署的军队调回来,来保住诺顿的殖民地。这个轻佻的年轻人,把所有人都当成了傻瓜!”


    他是如此言之凿凿,除了少数人不信之外,民众和驻军都信了。可现在发展号来了,得到消息的港口驻军司令第一反应竟然是不相信,他甚至认为来报讯的不过是“想赏钱想疯了的蠢货”。


    但越来越多的快船返回来报讯,直到灯塔也发来了电报,港口司令才意识到,发展号真的来了。这不表示他立刻就做出了反应,这位司令官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思索了半天……


    他错过了最重要的时间,在缺少有效指挥的情况下,港口乱了。一部分船主要离开切斯尼克港,还有一部分想把自己的船朝更里头的码头位置开,他们都在没有得到引航员允许的情况下,就自顾自地起锚离港。


    离开的船长们并非想带着船队避难,留下的船主也不是对切斯尼克的驻军有多信任。


    在殖民地航行的,尤其是那些武装商船的船长们,一向都会在自己的床板下头,藏着一面海盗旗。劫掠发展号,还是劫掠切斯尼克,只看谁是更弱的。


    可港口陷入混乱的速度太快了,这些想得美的船长们,不得不意识到,还没开战,他们就已经面临生死危险了——大大小小的船只在港口里碰撞着,大船挤压着小船,彼此也相互碰撞,惨叫声和落水声此起彼伏,后来甚至连枪声都响起来了。


    没人知道是谁先开的枪,但都是水手,谁不带枪啊?


    枪声之后就是火焰的燃烧,一艘船的船帆烧起来了,同样没人知道它到底是怎么烧着的,人们发现的时候,火已经很大了,以至于这艘船航行得歪歪扭扭。


    起火的船毫无意外地与一艘船撞击在了一起,随着撞击,它的桅杆折了,带着熊熊火焰砸在了碰撞过来的那艘船上,尖细的顶端刮过了另外一艘路过的船,把几个在船舷上的水手刮进了海里。


    前两艘船已经别在了一起,第三艘船的舵手下意识地打满舵躲避,结果又迎头撞上了第四艘船。


    四艘大船中的三艘,为了逃离都一个劲地前冲,结果没有任何一艘船冲出去,反而让四艘船像是连环锁一样纠缠在一块儿,堵住了航道的中心位置。最先着火的船烧得越来越严重,很快点燃了邻船,接着第三艘,第四艘。堵在它们后头的一艘船本来想挤着边缘莽过去,但挤到一半,一阵风吹来,火焰直接飞了起来,落在了这艘船的船帆上……


    英勇的水手们在努力挽救他们的船,他们砍断缆绳,冒着被烧死的危险拽着帆想把它们扔进海里,但火焰依然烧得越来越旺。


    今天的风,太适合火了。


    对于很多人来说,他们只是转个头,航道里的五艘船就变成了一座水上火城。还能动的水手们一个接一个地跳进水里,逃避被烧死的危险。其他船只现在不想着冲出去了,反而想着能躲得多靠里就多靠里。


    可随着一阵大风吹来,谁都没想到火焰能飞得那么高,那么远,飞到……其他船只的船帆上。


    航道里的船着了,码头里停泊着的船着了,码头着了。


    切斯尼克城里的市民,一开始还是比较冷静,对当地驻军也是比较信任的,面对敌袭的消息,部分人根本不相信,信的也只是躲回家里,紧闭门户。


    但是港口冒起了浓烟,涌起了火光,一些住在港口附近的人,还听见了枪声,接着看见了水手、搬运工,甚至港口的守备士兵全都灰头土脸地朝城内跑,里头有些人很明显受了伤。


    正常人看到这景象都会认为是诺顿人打进来了,一些家庭赶紧找出台风天时用的木板,把门窗钉得更严实,但大多数家庭选择逃跑,毕竟他们这个位置,实在是太危险了。


    于是,羊群效应产生了。


    当居民们从窗外看着其他人都抓着包袱拉着孩子扶着老人逃跑时,没人还能坐得住。


    甚至市长都一度以为城市失守了,但他得到的情报还是比普通人多得多的,他带领着已经召集起来的官员,以及剩下的卫队人员走上了街头,要将民众安抚下来——他选的时机还不算晚,骚乱只波及了将近四分之一个切斯尼克,一切还来得及。


    “战争没有发生!只是港口有船着火了!大家看!我们炮台还好——!”


    “轰——————!”


    市长的话尾,到底是被打断了,还是被遮盖了,这已经无关痛痒。但总之,所有面对市长的民众正随着他高高抬起的胳膊,看向炮台所在的方向,渐渐放下心来时,爆炸发生了。其他被劝住的市民,基本上也处在同一情况,甚至行动迅速的官员,已经把市民劝回去了。


    因为距离和角度的关系,大多数人本该是看不见炮台的,但那一刻,他们看见了一个冲天而起的巨大的金色火球,爆炸甚至不是一声,而是两声,靠近炮台的城市区域,甚至从天而降了一场砂石雨,站在外头的市民能感觉到落在他们脸上的石头还是烫的。


    炮台没了。


    “我们的港口着火了!他们没办法登陆!”毫无疑问,市长是个好市长,军事素养也比港口司令以及尤达可总督强得多,“诺顿总督没从宗主国带来军队!只带了十几个警察,他的战斗力严重不足!等他登陆,我们能让他们有来无回!飞利浦王国万岁!国王万岁!”


    他声嘶力竭地嘶吼着,面目狰狞,却充满了感染力。虽然殖民地城市和宗主国之间的矛盾这几年越来越大,但此时此刻,人数占据绝对优势的飞利浦移民们,无论是否曾踏上过母国的土地,还是跟着总督高呼了起来。


    虽然十年没有发生过战争,但切斯尼克作为一个殖民地港口城市,该有的东西还是有的——指的是抵抗海盗与别国军队的全民动员体系。


    老人、女人和孩子躲进教堂和政府机关,男人们拿着武器,按照他们所居住的街道组成队伍,头领由队伍自行推举。市政府的官员们,这时候不再是指挥者,而是组织者,或者更接近于联络员、物资提供者和记录官。


    市长认为,他有足够的时间,在敌人突破港口的火线后,组织起可以和对方打巷战的力量。


    甚至运气好的话,对方看见一片火海就主动退让了。


    “您果然已经安排好了……”劳拉举着望远镜,她的视力只是正常人类的水平,当看见切斯尼克港的冲天火焰时,她最后的忧虑已经彻底不见了。


    达利安礼貌地微笑,没说不,也没说是。他是把约德尼和彼得留在了那边,但给他们的命令只是在看见船之后炸掉对方的炮台,没让他们点燃海港——点燃海港的不确定性太大,奥尔倒是能确定得手,否则就算是奥丁和菲洛琉斯联手,也很可能出问题。


    所以,达利安也很奇怪,港口到底是怎么烧起来的?难道有人帮忙?想到帮忙,达利安的眼睛里多了一分狡黠和得意,因为他想到了奥尔。


    从与这位伴侣结合开始,他的运气一向都很好。几度濒死?但他既然还完好无缺地站在这,就已经足以说明一切了——连死神都要退让的运气,还不够好吗?


    这样的眼神,毫无疑问让劳拉更加确认,一切都出自达利安的安排。


    达利安则已经把对奥尔的思念重新在心头盖好:“魔法二连!保护舰船!”


    很显然该是魔法二连的血族早就等在船舷一侧了,他们的队伍里有个专门来传递命令的狼人——毕竟血族绝大多数只有正常听力。跟着狼人的命令,血族们站到了船舷边,抬起激动得颤抖的双手,展现出魔力。


    甲板上的魔法阵亮起了激活的光芒,随之而来的,无论是前方的钢铁巨舰,又或是后方的木舰,都闪过了一道光芒。


    他们的身上都佩戴着魔法道具,是劳拉拉来的殖民地精锐血族。贪婪亲王虽然没奥尔的胆子那么大,但显然也早就意识到不该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了——当年奥尔和火焰祭司对抗时,出现的都是族中娜塔莉的同辈人,现在在这儿的,却都是年轻人。


    三艘船呈现品字型,笔直地冲进了满是浓烟与火焰的航道中!


    无论是谁烧的,达利安都要感谢对方,没有这场大火,战斗很大概率将变成狼人的独角戏。


    即使他在来的路上,已经尽量给双方做了调和,并将手底下的人进行了十分粗糙的整编。狼人里有血族,血族里有狼人,其中还掺杂有少量的人类。但地位的改变,不是那么快就能适应,并做出正确调整的。


    这场初战留下这种印象,对新生的团体来说,是至关重要的。现在,他们要迎来的简直是完美的初战。


    钢铁巨舰摧枯拉朽地撞碎了堵死航道的木船——现在是七艘了。


    作为木船它们的排水量都不小,可面对加了BUFF的钢铁巨舰,本来就已经烧了一会儿的它们,就像是被铁锤砸中的饼干。它们没给发展号的前进造成任何阻碍,正面遭遇撞击的两艘船直接碎了,其余三艘船也发生了严重的倾斜,最后直接倾覆。


    跟在钢铁巨舰后头的两艘木舰一开始还有点紧张,在看到被老大蛮力疏通的航道后,立刻快速跟上——总觉得有一瞬间,连两艘船都露出了=口=的表情。


    其中一艘诺顿木舰刚刚兴高采烈地跟上去,就收到了旗舰发展号的旗语。


    “让我们救援落水人员?”歪戴着三角帽的船长撇了撇嘴,把眼罩从左眼换成了右眼,“好吧,好吧,我们去救人。”


    此刻的港口航道已经变成了火焰地狱,在之前那段时间里,也有无畏勇敢的人试过开自己的船过去,撞开前头的五艘火船,它们现在堵住的不仅是航道,还是所有人的生路。驾船的舵手甚至在甲板已经陷入火海的情况下,依然没有逃离,稳稳抓着船舵,直到碰撞的最后一刻。


    但最初的五艘船卡得太紧了,这两艘献身者不但没能达到预想的目的,还成了添柴者。没人再去试了,所有船只从争抢着离岗,变成了争抢着靠岸,同样是无秩序的。水面栈桥、小号舰船,都在混乱中被撞成了水面上的碎渣,有的大船在混乱中失控撞上了石码头。


    所有的船只,在陷入混乱的同时,也被风吹起来的火,一艘接着一艘点燃。


    一些掉下船,或直接跳下船的水手在舰船的混乱中被碾过,撞碎……


    那些上了岸的人也不能称为幸运,因为他们很快就被逼了回来,港口也已经烧着了。他们就像是夹心饼干的馅料,被火焰朝着中央挤压,绝望的人们最终又只能跳回水里。


    钢铁巨舰的出现,让无数在水里沉浮的人发出哀嚎。他们朝着岸边游去,以躲避这个庞然大物——虽然很多人是第一次看见钢铁巨舰,但作为靠海而生的人,过往的经验告诉他们,这种块头的巨无霸,即使没被它擦碰到,只是船过时掀起的风浪,就能把他们卷进海里,送掉性命。


    他们是正确的,钢铁巨舰途经之处,浪头陡然汹涌起来,将可怜的避难者们盖在浪头下,当一些人绝望地哭泣时,几根缆绳突然扔到了他们的面前:“嘿!快上来!”


    发展号即将靠近码头区,此刻这里已经陷入了一片火海。达利安正要招呼血族,奥丁突然蹦跶到了他的面前。


    “哇哇哇!”


    达利安看着她,露出了信任的笑容:“去吧,奥丁。”


    “哇——!”当奥丁从甲板上飞起时,劳拉,伊维尔,还有其他在场的血族和狼人都僵了一下,他们并不是对奥丁有什么不满,只是……对于在大白天将魔法更多的展现在人类面前,感觉到了恐惧。


    这和刚才给船只加BUFF不同,那是隐秘的,人类无法察觉的,现在无论奥丁是用怎样的方法,都必然会被人类看见,被察觉。


    即使达利安已经对他们说过要展露魔法,甚至进行变身了,毕竟奥尔要建立的是一个自由之国,一个异族能堂堂正正生活的国度,假如他们依然将自己装扮为人类,隐藏在黑暗中,那么即使前几代统治者是异族,要不了多久,新的国度也会被其他国家同化。


    他们或同样明白奥尔的抱负,或被达利安说服,但此时此刻,依然对未来感到恐惧,他们有太久见不得光了。


    “哇哇!”奥丁冲进了大火,火焰顷刻间便覆盖上了她的羽毛,奥丁张开翅膀,在没有扇动的情况下,悬停在了半空中,汹涌爆烈的火在此刻变得无比温顺,它们像是初春融化的溪流,向着奥丁汇聚。


    奥丁包裹着火焰的翅膀变得越来越宽广,她的尾羽向下拉长又向两侧张开,她的脖颈变得修长,头顶上出现了一顶跳跃的王冠。


    “按原计划,登陆开始。”达利安的声音平稳镇定,但却像是一阵响雷把所有人都惊得打了个激灵。


    他们的第一反应是看向达利安,但作为指挥官达利安没有再说一遍的意思,这时候所有人才彻底清醒了过来。


    舱门打开,胳膊上绑着颜色各异扎带的士兵冲了出来,他们的衣着乱七八糟,但他们训练有素,战意昂扬!


    “嗷呜——!”狼的嚎叫声,在两轮太阳之下,响彻整个切斯尼克!


    当奥丁在火场上空起舞,为达利安开辟一条安静的通路时,切斯尼克人……在灭火。


    市长作出了正确的决策,但事情的发展让他连实践的机会都没有。起火源有两处,一处毫无疑问在港口,另外一处则在靠近狼口炮台的方向。狼口炮台被炸上了天后,那些大块的明显的燃烧物,都被人们及时扑灭了,但也有些细小的火星,落在了人们看不见的角落,有的很快熄灭,有的则默默地积蓄着力量,当人们发现时,火已经烧起来了。


    尤其是屋顶上的起火点,这儿的房屋都是两三层的,想要灭火必须从阁楼爬上屋顶,这对普通人来说,难度实在是太大。


    切斯尼克仅有的几辆配备高压水龙头的灭火车,已经朝着港口去了——市长命令不惜一切代价尽快设置防火带。他们这里虽然也是北边,但却是西北,不在防火带设置的范围内。可急急忙忙骑马过去求救的人却遭到了拒绝。去向市长求救,市长倒是没当场拒绝,而是让人去现场看看,不过那个人还没离开,港口那边就升起了一轮太阳。


    市长拿起望远镜,镜片中的景象,让他张大了嘴巴忘记了呼吸,直到他因为一阵缺氧的晕眩,倒在了地上。


    “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敢……”这位市长出身于贵族家庭,他知道异族的存在,也曾见对贵族谦卑又恭顺的狼人和血族,“诺顿这是要干什么?她怎么敢让异族进攻城市?去通知教会!光明教!正辉教!有异族入侵!”


    靠近港口,正在设置隔离带的人群仿佛被按了暂停键,毕竟在刚刚短暂的时间里,他们经历了太多——大乌鸦→火凤凰→火从中间分开了。圣徒故事也不过如此了,所以,当有人顺着那条火中之路,以常人难以达到的速度快速跑出来时,很多人直接热泪盈眶地跪下了。


    这位队伍按照4+1组队,四个狼人配一个血族,血族一般会被跑在中间的狼人或背或抱着,每两到三队,负责一处的区域,其中包括各大银行(飞利浦王国的)、税务局、市长宅邸、各处粮仓、武器库、数位大商人住宅、市议会、市金库等等。


    他们要干的,不只是劫掠,还包括损毁。达利安的命令是在尽量少伤人命的情况下,掠夺城市财富,降低城市储备,必须让尤达可总督在得知切斯尼克的情况后,做出反应。


    假如收益远低于预期或因为过于顺利提前结束,他们则就近加入其他队伍。


    当然,假如遇到教会的阻挠,那么……杀掉圣堂骑士!留下神职人员。


    “魔鬼!停下你们的脚步!”教会的反应很快,还没受到市长的报讯,就有人手赶到了,天空中飞舞着金色翅膀的天使,地面上是手持利剑的骑士,他们的身后是高举《圣典》的神父,“不要被恶魔的伪装欺骗!他们是狼人和吸血鬼!”


    那是光明教的神父,那些圣堂骑士也有很多是附近教堂的熟面孔,人们当然相信神父,尤其刚才还听见了刺破喧闹的狼嚎。可是……传说中吸血鬼和狼人,不该是肮脏又鬼祟,只有在黑夜里才能活动的怪物吗?


    “嘭——!”冲上去的圣堂骑士直接被这个小队的狼人撞飞了,这狼人竟然在所有人的面前变了身,化成了一个半狼化的“怪物”,闷不吭声地继续冲向其他圣堂骑士组成的路障,至于从天空中飞扑下来的圣堂骑士,狼人抬高手臂,无视挥舞的利剑,也死死抓住了对方的胳膊,一把将他从空中拽了下来,砸在了地上。


    没等着落地的圣堂骑士爬起来,一只大脚踏在了他的胸膛上,他的肋骨被踏断,断裂的肋骨又刺入了心脏与肺部。这位血族改造的圣堂骑士口鼻中喷出大量的鲜血,生命顿时进入了痛苦的倒计时。


    这干净利落半狼化,并解决了圣堂骑士的狼人,毫无疑问是鱼尾区出身。


    第433章


    鱼尾区的皇家警察们,对局长和先生无比忠诚,会毫不犹豫地执行他们的所有命令。这支小队的其余三名狼人和一名血族都是殖民地出身,他们与鱼尾区人得到了相同的命令,但没有人敢那么做,甚至之前仅仅是在街道上高速奔跑,就已经让他们心惊肉跳了。


    ——事实上,此刻其他队伍已经出现了非战斗减员,这些应响应召唤而来的异族们,明明在船上的时候还斗志昂扬,但在真的踏入“人类的世界”后,勇气就像是潮水一般快速退去。他们彻底变成了如人类传说中那样的怪物,吸血鬼见不得光,狼人只敢袭击女人和孩子胆小鬼,但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们只能灰溜溜地,夹着尾巴离开。


    明明,这一切都是他们盼望着的,可他们却无法感觉到喜悦,他们害怕迎来人类的讨伐。


    当果然有教会的人站出来时,后退逃跑的人就更多了,这支队伍到现在还没减员,已经算是难得。


    但是……他们看到之前多少有些不服气的小队长干净利落地解决了两个圣堂骑士——除了从天上拽下来的,被撞飞的那个砸在墙角上时身体发生了严重的弯折,他的脊椎骨断了,这种程度的损伤需要秘药才能医治,谁都不认为教会能如此仁慈。


    小队长只在拽下圣堂骑士的时候脚步略有迟缓,解决目标后,立刻恢复了他冲锋的速度,他是个一往无前的战士!


    教会方受到的惊吓不比本地异族少,甚至可以说是更多。随着狼人的靠近,圣堂骑士们都瞪大眼睛,下意识地后退,眼看着对方的迫近,神父举着《圣典》咬牙叫了一嗓子:“进、进攻!光明与我们同在!”但他颤抖的语气里,恐惧根本无法遮掩。


    小队长已经到了跟前,他的肩膀和胸腹闪过一道光,薄薄的冰甲出现在了他的身上,这是来自队中血族的支援,虽然,冰甲是真的单薄,而对方根本来不及挥剑砍在小队长的身上,就已经被掐住了喉咙,撕裂了胸膛。


    “嗷呜——!”小队其余狼人的嚎叫终于响了起来,比小队长矮两颗头的半狼们冲了上去(带来的本地狼人早就已经完成了满月仪式,力量的交流,让他们越来越强壮)。


    而这,是这座城市此时的缩影。在人类的视角中,光明无法战胜邪恶,邪恶正在蹂躏光明。


    惊恐与绝望的尖叫声,响彻了整座城市。


    港口外,同样半狼化的达利安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留下的,总归是大多数。


    红色的图腾之力从他身上探出,与每一位留下的狼人连结在了一块儿。至于其他逃跑的,达利安主动切断了与他们的连结——这是他第一次发现,自己还拥有这样的能力,但这种能力,却不是他在这个战场上唯一发现的新能力。


    他可以感知到小队长们的情况,毕竟现在这个是他作为萨满指挥的覆盖范围最大的战场,本来以为只能通过奥丁和菲洛琉斯在天空中的巡视得到战场的消息,没想到他自己就可以。


    相比起根本不在意的世俗总督,本地教会对于发展号以及发展号上的异族,其实是无比重视的。毕竟,那位贪婪血裔的王储所掀起的风暴,神职人员都已经听了满满的一耳朵。


    他们或是真的足够警惕,认为这是一群大患,必须为教会除掉,或收为己用。或是认为诺顿的神职人员太弱,想通过解决掉这群异族来展示自己的能力,好获得升迁,


    但是……好像……


    “贪婪血裔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强。”“贪婪血裔……并不弱。”


    圣堂骑士死伤一地,神父们只得到了异族们阴冷的一瞥,像垃圾一样,被留在了原地。


    “异族表明了态度。”“他们还想和我们维持表面上的和平。”


    “怎么办?”


    “死战!”“怯懦的蠢货,我们必须与他们继续作战!”


    教会的高层很清楚,这场战斗之后,事情必然会被传向各地,异族不是干这一次就缩起头来老实了。那个贪婪王储的行为万分符合他们族裔的名称,他会得寸进尺。而人类……没谁比他们这些神职人员更清楚人类的劣根性的,人类的本质上并不在意光明、黑暗、正义、邪恶,毕竟这些东西就只是人类起的名词罢了。


    人类在意的,永远是利益。


    “砰——!”巨大又熟悉的蒸汽步枪声响起,街道上出现了扛着蒸汽步枪健步如飞的飞利浦军队士兵,甚至出现了极其少见的蒸汽装甲——这玩意儿可不像高达那样威武霸气,它看起来更像是个膀大腰圆的雪人,每走一步,它的背后就会冒出一股白色的蒸汽,假如有人恰好站在那,会瞬间被烫掉一层皮肤。


    一位狼人队长因为冲得太快被两名蒸汽枪手与一位装甲士兵堵了个正着,枪声响起的瞬间,他虽然尽量躲闪,但整个左肩还是在瞬间被炸碎了!


    狼人队长表情越发凶悍,他在中枪的瞬间不再躲闪,甚至拧身冲向蒸汽枪手。即使死亡,也要至少杀掉一个!杀……


    汪汪汪?(Oωo)??


    他的动作一顿,因为在伸出手臂攻击对方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左爪也和右爪一块儿,很自然,很协调地抬了起来,指向敌人。再朝下看一眼,他看见了自己完好无损的肩膀。尤其因为肩膀上的衣服已经炸碎了,所以变身后,长着长长狼毛的身体,也就看得越发清楚。


    迟疑让他错失了击杀对方的机会,可虽然满脑子问号,狼人队长还是立刻朝着左边翻了个跟头,跳起来后躲进了巷子里。接着,他听见了惊叫声,闻见了局长的味道。


    “吼——!”四米多高的半狼人,突然出现在了蒸汽装甲的侧后方,蒸汽装甲的反应极快,瞬间装甲后部释放了大量蒸汽。


    “嘭!”但驾驶员还是感觉头顶一沉,外形敦实的蒸汽机甲本就已经踏碎了地面,这下双脚直接下陷了数公分,驾驶员刚刚操控机甲举起手臂,意图将头顶上的大家伙扫射下来,随着一声牙酸的金属疲劳声,他已经被开了天窗。


    一颗戴着护目镜的人头被抛弃在了地上,因为只是防止机甲驾驶员的汗水滴进眼睛,而非后世飞行员那样要在太阳光下保护飞行员的眼睛,因此装甲驾驶员的护目镜是透明的,此刻透过清晰度极佳的镜片,能看见死者的双眼里甚至来不及染上对死亡的恐惧,只有纯粹的惊讶。


    达利安来了,萨满的感知能力,让他不需要做一个纯粹的指挥官了,他能够兼顾战斗与指挥。


    他拆掉了装甲上的重装机枪,这玩意儿的口径比蒸汽步枪还夸张,每次射击,狼人都会被顶得后退,但它在达利安的手中,和普通人拿着一柄步枪没什么不同。


    “嗷呜——!”充满了胜利喜悦的嚎叫声,传遍了战场。


    子弹带着尖锐的呼啸,向天空中的“铁罐头”圣堂骑士发动了进攻,一位圣堂骑士快速侧身!他旁边只有金属双翼的圣堂骑士被打飞了……


    其他圣堂骑士不但没下去进攻,反而一块儿飞去“拯救”被打飞的同僚了。


    一个双臂被改造成金属虎爪的圣堂骑士跳下了屋顶,达利安刚举起枪,这个小队的狼人们已经同时冲了上去,只一个照面,金属虎爪已经左右纷飞,这位圣堂骑士失去的,除了他的双手,还有他的心脏。


    达利安多瞥了一眼:明明是狼,为什么要当虎呢?搞不懂教会的审美。


    这里已经没有危险了,他转身跳向另外一个方向。


    这位肩膀失而复得的狼人,也从队里的其他人那里,大概了解到了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他们在刚刚的刹那间感到自己被抽走了一丝生命力,当时的感觉很奇妙,与被血族吸走生命力时的感觉不同,当然更不是在满月仪式中外溢的生命力于月光下滋养自身的感觉,而是很明确地知道,这一丝生命力在萨满的引导下,去救助他们的兄弟姐妹与战友了。


    “我看见,你破碎的肩头,出现了一团红丝。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血液的痕迹,或者对方的武器里加入了魔法干扰之类的东西,但紧接着,你的肩膀就恢复了。”队里的血族说。


    “我没看见红丝,但是我看见了你炸成粉末的肉与骨头,像是被看不见的线抓住那样,快速地被聚拢起来,彻底恢复。”队里的本地狼人说,他的动态视觉极佳。


    此刻,狼人们看着队长的眼睛都冒着光。


    “你连毛发都被恢复了。”“这就是萨满啊……”


    队长其实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但他保持住了矜持,也没让自己的尾巴因为太得意而摇摆起来:“在诺顿本族那边还有别的萨满,但达利安局长是最强的,他身上的是大战纹,在魔法时代也是极其稀少的顶级萨满!”


    他的尾巴还是翘起来了,根本忍不住啊。


    “还有我们的先生,我们的王储,就是他找到的让萨满觉醒的方法,而且先生的战斗力,比局长更强。他们总是并肩作战,不过,先生救了局长的次数更多一点。”


    “嗷呜——————!”“轰——!”


    “咳!该出发了!”


    通俗点说,当诺顿军登陆之后,是乱杀,是几乎平推。偶尔遇到的一点阻力,会有大个体的狼人(伊维尔)冲过去解决,他们也无法短时间内解决的,可怕的巨人萨满就会出现了。


    平民们就像是受惊的羔羊一样,四散奔逃。但在一片混乱中依然有人发现,这些魔鬼并不会伤害平民,甚至在遇到危险时,他们还会对平民施以援手——恶毒的人总是比良善的人大胆,当城市乱起来后,就算知道魔鬼横行,依然有歹徒快速意识到这是一个发财的好机会,他们闯进民居,抢劫难民,把英俊美丽的男女拖进暗巷。


    当地的军人、警察和政府人员已经没了影子,还活着的教会成员根本无视了这些丑行,但狼人们只要听见不正常的声响,就会冲过去,干净利落地杀掉歹徒。他们还会救下陷在火场中的老人和孩子,把他们带到安全地方后,再离开。


    战斗在上午十点二十左右开始,下午四点时,战斗已经结束。


    此时此刻,切斯尼克已经彻底毁灭在了大火中,诺顿的狼人总督带着大量的财富消失了踪影。但是,达利安没有按照原定计划把粮仓彻底毁掉,恰恰相反,他们留下了大量的食物与衣物,虽然这都是从城市里带出来的,但假如异族没动手,这些东西也都会毁于大火。


    看着这些物资,教会的大主教们站出来了,说:“感谢光明。”市长带着官员们站出来了,说:“感谢国王”。之前不见踪影甚至把制服都脱掉的军队和警察站出来了,说:“光明在上!国王万岁!”趾高气扬地维护秩序。


    疲惫痛苦的民众看着他们,就算是最愚蠢的人,也感到了一种让人难受的不对劲。


    当消息传出去,殖民地的各国总督只觉得自己的大脑里一阵空白——诺顿的异族,这么肆无忌惮?而且……这么强吗?


    飞利浦王国的总督给切斯尼克的市长发去安抚的电报,同时以总督的名义下令,整个尤达可必须向切斯尼克送出支援。


    发出电报后,总督恨得牙痒痒。他很清楚,飞利浦王国必须有所回应,必须给与这个新任波塞科尼总督以沉重的打击,一旦让对方带着抢劫来的财物,大摇大摆地进入波塞科尼的领土,到时候就不是丢脸这种小问题了,飞利浦王国在殖民地的力量将被彻底看低,现在还和他一块儿盯着波塞科尼的盟友们,转头就会盯上尤达可。


    毕竟,柿子捡软的捏啊。


    更糟糕的是,他必须从前线抽人回去,一方面是堵截进而抓捕或杀死诺顿强盗。另外一方面,他还得抽出军队保护切斯尼克的受灾侨民。


    所有人都知道,灾民随时都可能变成一群暴民。就算切斯尼克人都老老实实,海盗也很可能不放过这个叼一口肥肉的机会。就算切斯尼克人的财产都毁于大火,单纯的人口就是一笔财富。这个人口指的可不是古铜皮肤的奴隶(特别出色的是例外),而就是白人,年轻的健康的漂亮的白人。


    古铜人的奴隶贸易是合法的,台面上的奴隶贸易。可白人自身的奴隶贸易,也从来都没停下来过。普通的能卖去海盗岛,出色的就卖给有钱人,还有留下自己用的,对海盗来说,白人可是比古铜人好卖。


    失去了炮台,本来就没多少驻军的切斯尼克,现在就是一块扔在沙滩上的肥肉。


    压在尤达可与波塞科尼边境的部分军队开始回撤,其中特别抽调了一个全狼人的精英陆战团,一个有着荣誉称号的绿橡树团。同时总督与教会进行了联系,并达成了共识,更多更强的圣堂骑士从殖民地各处赶来。


    但总督自己,仍旧停留在最前线,这是他向其他各国释放的信息——虽然一次决策失误让飞利浦王国发生了损失,但是,我们的主要目标依然是波塞科尼。


    普士顿的军队停留在原先的位置,但匈塞的军队开始向东北方移动了一段距离后,停了下来。匈塞所属的殖民地达纳洛在尤达可的西边,匈塞向东北移动的这段距离不算长,但已经很明确地表达了,他们不介意改变目标的决心。


    接下来的三天里,尤达可总督来没有任何关于这支登陆部队的新消息,这对他来说就是最糟糕的消息。倒是那艘钢铁巨舰在战斗结束后,返回达纳洛的林塞港进行了补给,就再次出港,带着两艘木舰一路向东,路过切斯尼克,看样子是朝普士顿所属的纽威顿去了。


    纽威顿的皇家港也确实是除了切斯尼克外,距离波塞科尼最大的城市巴福斯科最近的港口了。


    尤达可总督调来了三艘战舰——因为西大陆局势紧张,各国舰队都向宗主国移动,之前倒是有五艘战舰停在切斯尼克港,但切斯尼克港的军舰泊位距离民船泊位也不是太远,随着切斯尼克大火,一块被烧了。他准备转变目标,进攻这三艘舰船。


    又是三天后,征用了当地一位种植园主住宅的总督,收到了一封电报。


    一位飞利浦商船的船长,送来了要求他们为三艘战舰上的船员支付赎金的纸条,和纸条一块儿被带回来的,还有舰队指挥的烟斗、一对金袖扣,和一封他请求总督支付赎金的亲笔信。


    切斯尼克的市长证明了,这些东西都是真的。


    总督不想相信,但他只能相信。他拍电报回去索要更详细的消息,尤其是战斗过程,还有发展号舰队是否有损失?晚些时候,他得到了。


    “拉比尔将军告诉我,他们还没来得及靠近钢铁巨舰,就遭到了太阳鸟和狮鹫的袭击。他们的火炮没法瞄准天上的目标,包括蒸汽步枪在内的其他枪械射程也不够,只能任由那只大鸟煽动翅膀,将火球扔到船上。狮鹫则驾驭着风,火球刚落下,大风就把火焰带到了甲板的每一个角落。


    发展号是主动靠过来的,他们也想过暂时投降,在登上发展号后夺船。但只有少数重伤员被带上了发展号,他们则被分别关入了两艘木舰的舱内,每天得到稀少的食物和饮水,既缺少武器,也根本没体力发动夺船。”


    这些废话总结起来就两句话——我们还没见到对方就揍趴下了。我不行了,救命啊!


    “……”


    总督的脸色几经变换,只是命令秘书发电报回去,要求市长给了对方二十枚飞利浦大金币,以感谢他这次的帮助。


    市长收到电报后确定了半天,才照做。切斯尼克虽然损失惨重,但二十个大金币还是拿得出来的。船长接到报酬后也愣了一下,一般这种情况下,他会成为双方的联络人。但看着市长为难的表情,他没再多说什么,抓着帽子行礼后,带着赏钱离开了。


    总督不着急赎人,不是他和舰队指挥官有仇,而是他在等陆战的消息。昨天开始,各方人手集中在了华科列支。华科列支的东边是茂密的热带雨林,北边是国王河。


    未经开发的雨林区要直接连到普士顿去,现在恰好是雨季,国王河的河面宽阔得看不到对岸,且正是水流最湍急的时候,小一点的船都不敢在河里航行,对方绝对不敢渡河而行的。


    另外华科列支可不像是切斯尼克那座港口城市那样,连像样的城墙都没有,因为紧靠波塞科尼的边境,两边多有摩擦,所以虽然华科列支的历史不长,但已经算是一座合格的小型要塞城市了。


    无论去哪儿,诺顿的恶魔们必定会通过华科列支,只要他们一露头,就会像猎枪下露头的野鹿一样!


    ——即使最糟糕的情况,确实打不过。但城里的绿橡树团,再加上人数至少有两千三百的圣堂骑士,就算打不赢,但把诺顿异族拖在华科列支半天总能做到吧?他们的主力部队,距离华科列支也只有多半天的路程。抛弃辎重和大型火炮,用最快的速度回援,可能只需要八个小时。


    “总督阁下!我、我们刚刚收到来自华科列支的电报……”刚刚去送电报回来的秘书,再次推门进来了,他最初的声音很大,可说着说着就变得恐慌,怯懦。


    总督立刻转身,看向他的脸,秘书的表情让他以为即将得到好消息的笑容收敛了起来。当秘书畏怯地将上半身后仰,头转向一边躲闪他的视线时,总督脸上的温度更是急剧下降:“电报给我!”


    第434章


    总督咆哮着伸出手,秘书用最快的速度递出电报后,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离开了总督办公室。


    “我军于华科列支大败。绿橡树团全灭……”第一行勉强可以接受,总督叹了一声,但第二行让总督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他扭回头去又看了两遍,“全灭……全灭?”他竟然没看错?总督的手开始发抖。


    “来援的教廷圣堂骑士,全灭。


    总督阁下,这是一场不对等的战斗。当可怕的狼嚎声响起时,我们所有的狼人都跪在了地上,无论是绿橡树团的,还是圣堂骑士的。血族在速度和力量上根本无法和狼人抗衡,他们虽然顽强抵抗,可数量实在太少了,而且,对方的血族竟然可以使用魔法!两个半小时之后,一切尘埃落定。


    您命令我们与之战斗的,到底是什么?绿橡树团的大部分狼人,以及少量血族,在战斗结束后叛变,加入了诺顿的阵营。这是一场不对等的战斗。”


    华科列支驻军司令把一句话重复了两遍。虽然他用的是句号,但总督能感觉到对方的那深深的如黑洞般的无力感,以及恐惧。


    总督认识这位司令官,他是位硬气的老派军官,到底是什么情况让他发出这样吓破了胆子的感慨。


    ——不对等,不就是等于“被彻底碾压”吗?


    总督想到了同样是今天收到的,商船船长带来的消息,舰队指挥官和华科列支司令要表达的,是同一个意思。


    “不可能啊……为什么会这样?”总督不理解,他见识过魔法,当然更熟悉在军队中普遍存在的狼人,他们是强,但总督认为,枪械的力量已经大踏步地抹平了人类和他们在战场上的差距。而且,圣堂骑士难道不是已经将异族彻底驯化成家畜了吗?


    如果不是那样……那为什么,此刻人类站在光明下,而异族缩在阴沟里呢?


    总督突然感到一阵战栗,异族,难道真的要重新站起来吗?他们要将人类再次变成奴隶,就像白人对古铜人那样吗?


    总督只觉得惊恐不已,他甚至没办法继续在舒适的宅邸里住下去了,在临近黄昏的时候他搬去了军营,听着军营里的喧闹,他感觉自己放松了不少。可是看着偶尔路过的异族士兵与军官,他又再次变得暴躁起来。


    夜晚,睡在大帐篷里的总督做了个噩梦,他梦见一头巨狼向他迎面扑来!撕咬着他的脖颈和他的胸膛,肠穿肚裂的恐惧,让总督惨叫着坐了起来。他粗喘着,抹着让他整个人都湿透了的汗水,彻底睡不着了。


    总督在营地里溜达了起来,不知不觉间,他朝着异族部队所在的方向走去。


    绿橡树团叛变了,作为荣誉团,他们的待遇比一些人类的普通陆战团都要好得多,总督虽然也会克扣他们的军饷,截留他们的物资,并把他们的军功归到自己的心腹身上,但谁不是那么干的?他已经做得够好了!至少比南大陆其他几块飞利浦王国殖民地的总督干得好!


    (南大陆是一片广阔的土地,现在这一块,是南大陆靠近赤道的上半截。)


    他既没随随便便把异族拉上床,更没三天两头找他们的麻烦,或用酷刑折磨他们。他可是知道国内是怎么折腾异族工人的,相比之下,他更是比那些大商人们仁慈。


    甚至应该说,他给他们提供了保护,他统治下的尤达可简直是异族的乐园。所以,那些财物和功劳,总督觉得那是他该得到的,是异族该付出的正常代价。


    所以为什么,异族还要当叛徒?


    突然,总督振作了:这不怪我,我没错,是那些异族本身道德低下,否则为什么教会称呼他们为恶魔?


    振作的同时,总督的眼睛里开始闪烁出危险的光——他不能允许第二次背叛了。


    这时候,军营里冲出了两名血族的少尉,隔着一段距离,他们就单膝跪了下来:“总督阁下,我们已经知道在华科列支发生的事情,这里边一定有什么误会。”


    “总督阁下,我们在您这儿已经得到了最好的待遇,离开这里前往诺顿,我们能得到什么呢?”他们苦苦哀求着,不断地向总督讲述着自己的忠诚。


    他们说的,倒是和总督刚才想的不谋而合了,本来已经动了杀心的总督,顿时动摇了。


    “嗷呜——————!”狼的嚎叫,仿佛就在耳边,又如自久远之处传来。


    “该死的野狼!”总督嘟囔着,这嚎叫吓了他一跳,让他又想起了刚刚的噩梦,但咒骂之后,总督又有些迷惑——南大陆好像没有狼啊。


    “总督阁下!请到安全的地方去!”两个狼人士兵从营地里跑了出来,“诺顿人来了!”


    诺顿人?


    他们攻破华科列支后,想要进入波塞科尼的范围,必然要和堵在前头的飞属尤达可驻军发生摩擦。这一点总督当然清楚,可他没想到的是,对方在一场恶仗之后,竟然不需要修整吗?他们还带着至少有己方三分之一人数的绿橡树降军,不怕这些人在战场上再反一次吗?


    所以他才会果断搬家,掐死对方进行斩首作战的机会(真的不是因为害怕)。


    总督判断,诺顿人少则三四天,多则半个月,才会来找大军的麻烦。他自己今天下午的精神也有些过于混乱,在这个时候发布命令,很可能造成失误。


    综合所有的情况,他才想缓一缓,有什么事,明天早晨再说。


    总督毫无疑问是个自信的人,至今为止的接连失败他也没有亲眼见过,对于异族,他依然抱有极高的傲慢。他甚至怀疑,这是军队中的异族故意吓唬他,好彰显自己的重要性,获得更高的地位。


    “吹响号角!夜袭!点起灯!”总督还是下令了。


    夜袭这种事,西大陆的军队很少干,因为旧式军队都有一个很普遍的问题——夜盲症。这问题即便到现在也依然没解决,非战时的伙食每天两顿,还只有豆子,节假日加餐也只是土豆的普通士兵,就算拿着枪,他们也依然是旧式军队。


    飞利浦军的夜盲士兵人数也占了极高的比例,总督也知道异族主体的狼人和血族都有夜视能力,那就更要尽快点燃营地的灯光了,否则只有他们一方是瞎子。


    这支军队还是很有行动力的,基层军官也算训练有素,四十分钟内(同时代来说,这算是快的),士兵们已经完成了集结。可嚎叫了一嗓子的狼人,并没出现。


    总督皱眉看向同样集结起来的异族部队,难道他真的是被这些家伙耍了?


    ——总督没离开异族部队的营地,甚至把指挥所也挪了过来,毕竟假如诺顿异族真的那么强,就只能靠这些家伙的人数优势抵抗对方了。


    “砰!”“嗷呜——!”就在总督彻底不耐烦,再次下令全军休息之前,枪声伴随着嚎叫声响彻了营地,这次叫声换了个方向,距离也已经明显拉近,他们就在营地外头!


    站在木哨塔上放哨的士兵一开始什么都没看见,他只是因为困倦眨了眨眼睛,再睁开眼时,营地外头就出现了一片红色的小小火星,哨兵一开始还以为着火了,遮挡着月亮的云此时被吹开了,他看见了外头一头头模糊的轮廓。


    哨兵吓得直接开枪了,他扯着嗓子嚎叫着:“魔鬼——!魔鬼!!!”


    这就是魔鬼,刚刚从地狱里爬上来的魔鬼,否则为什么会毫无征兆地,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枪响反而成为了巨兽们进攻的信号,他们龇着獠牙,用人类的双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冲进了营地。


    此时在飞利浦军营中的军队,不算辎重部队,还有八千六百人,其中有两千两百人(都为普通陆军)。人类已经做好战斗集结了,其中甚至包括一个拥有八架蒸汽机甲的装甲团,这才是飞属尤达可军最大的王牌。


    但在指挥所的总督,听到的却只有一次次溃败的消息。甚至没有任何一个上校(团长)来向他求援,包括被他寄予厚望的装甲团,跑回来的副官只知道重复一个词:“死了……都死了……死了……”这位本该被寄予厚望的年轻军官彻底废了。


    爆炸、惨叫与野兽的嚎叫,越来越近。


    总督从未见过这样的两军对垒,甚至一面倒的屠杀也不该如此,敌人前进的速度甚至比正常人奔跑的速度还要快。他现在连调度军队的时间都没有,传令兵过去,该被调度的部队可能已经被打残了,更何况这可是军营,部队的密度本来就高,更后方的军队派过去将战斗人员进一步挤压,真有用吗?


    我的士兵难道是纸糊的吗?!我该怎么做?就站在这,看着他们崩溃吗?


    “去迎敌!还愣着干什么?!”派不了自己人,就只能让狼人顶上去了。


    看着变身的狼人,总督无法克制地露出厌恶——这是畸形的,扭曲的,是……非人的(人类做不到的)。


    一声恐怖的吼叫从枪声与爆炸声最频繁的地方传来,这不像是狼发出来的,更像是老虎或狮子的喉咙里爆发出的咆哮,总督感到一阵晕眩的同时,从心底生出了森冷的恐惧,那是从血脉中继承的,对于猛兽的恐惧。


    总督强迫自己站稳脚跟,直面恐惧,可他发现,所有的完成变身的狼人竟然都趴在了地上!他们四肢贴地,尾巴夹紧,耳朵后仰得近乎贴在了脑袋上,这种距离,总督甚至能清楚地看见他们的每一次颤抖,这样子和被吓坏了的流浪狗没什么区别。


    这个模样的,不是单独的一两个,而是总督所见范围内,所有的狼人都趴下了。血族们也是一脸呆愣地看着狼人,有脾气暴躁的血族已经开始用皮鞭抽打狼人。


    总督张了张嘴,嗓子眼里的咆哮被他咽了回去,因为他听见了风的声音,与呼吸声。


    轻缓柔和的风声,让他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悠长平稳的呼吸声,则让他的膝盖发软,膀胱随时都要失守。和他面对面的血族也全都变成了蜡人,保持着各种各样的僵硬姿势,不敢有分毫的逾越。


    总督还是转身了,他是飞利浦国王亲自任命的尤达可总督!他怎么能怯懦?


    总督的勇气值得钦佩,但他高估了自己膀胱的能力,他尿了,不过此时此刻恐惧已经彻底占据了他的大脑,以至于连头发丝大小的羞愧都挤不进去。


    一头黑狼站在他的背后,可他实在是太巨大了,像房子,像战舰,地上趴着的刚刚变身的“巨狼”甚至还比不上他一根爪子的大小。总督必须高高昂起头,巨狼必须低下头,他们才能与彼此对视,这样的块头,怎么可能是狼?他就是神话中走出来的怪兽。


    “总督阁下,要结盟吗?”怪兽张口问,他的飞利浦语很流畅,完全是首都口音,听不出一点外国腔调。同时能听出来,他已经尽量温和了,虽然声音传进总督耳朵里依然有些隆隆的回音。


    “结盟?”总督愣了一下,他看了看四周,“看看你对我们尤达可做了什么?!你现在跟我说结盟?结……”总督再次愣了一下,他做了个深呼吸,“怎么结?”


    “攻守同盟,我们还能把普士顿拉过来。贝特修恩和达纳洛的土地足够广阔。”


    “匈塞和你们诺顿不是盟友吗?”


    “这里是南大陆的殖民地,又不是西大陆。”怪兽直接侧卧了下来,可他依然像一座小山,总督依然要抬头才能与他对视,只是脖子稍稍被放低了一点而已,“所以,要结盟吗?”


    “……我很乐意与您结盟。”


    “太好了,那么,您这满含诚意的礼物,我也收下了?”


    “我的礼……物?”


    达利安从地上跳了起来,他再次仰天而啸,隆隆的声音即使总督作为人类也能听出其中的善意,再没有了刚刚的恐怖。


    这是狼的歌声,狼王的邀请——要来……我们的国度吗?


    倒在地上的飞利浦狼人们,陆续站了起来,部分血族怒瞪着要阻止,达利安的眼神就已经转了过去,只是轻轻一瞟,恐怖的压力就让他们胸口一闷,只想和狼人一样长出尾巴好紧紧夹住,再也没心思压制狼人了。


    有些狼人却主动看向血族,对于离开怀有担忧,怕他们遭受到来自族内或飞利浦王国的压力。


    “一起走吧。”风把低低的声音送进血族的耳中,这些诺顿狼人的背后出现了血族的身影。有些血族露出惊喜,但有些血族却转着眼珠若有所思。后者看着诺顿狼人再对比飞利浦狼人,明显的体型差距,让他们的眼中流露出贪婪。


    达利安看到了他们,但无所谓,过来了就要履行他们的规矩,否则就要承担做错事的后果。


    大量的飞利浦狼人跟着诺顿人跑了,就算不想走的,也都会被同伴裹挟住,血族的大多数也跟着跑了,留给飞利浦人的,是一片狼藉。


    飞利浦战败的消息风一样传遍了南大陆的北部区域——中心是诺属波塞科尼、西部大片土地属于匈属达纳洛、北是飞属尤达可,东北是普士顿唯一占据的港口城市纽威顿,东南为伊属贝特修恩,继续朝南的大片雨林,则是土著人的世界。


    各国总督们都有点懵逼,战斗情况完全超出了想象,成年人的正规军对战六岁幼儿的过家家军队,也差不多是这个样子吧?


    如果不是他们很熟悉尤达可总督,他们会以为这两边是在做戏。


    匈塞给巴福斯科(诺顿总督府所在城市)送去了一封信,大意是很高兴看见盟友拥有如此强悍的战斗力,我们匈塞军队之前就是来帮忙的,现在看来是不需要了,那么我们就走了,不用谢。


    伊斯特的信使第二到达,信的意思和匈塞的没什么不同。匈塞的来信还有两分真实的可能,伊斯特吗……这国家可是有了名的善于见风使舵。


    普士顿的信迟了半天,信上表示了对新任总督的热烈欢迎,没了,就像对方之前没陈兵波塞科尼边境一样,当然,现在他们必然已经撤兵了。


    这些信的内容会带来什么问题暂时先搁在一边,因为收信人本身就是个问题——达利安还在波塞科尼的边境城市唐科进行整顿,收信的不是他,而是总督,也可以说是现任诺属波塞科尼总督,克瑞斯托·费莱蒙托伯爵。


    “父亲,您怎么不高兴了?”布拉德·费莱蒙托子爵,伯爵的长子,注意到了伯爵阴沉的脸,“不是您说,新总督这个时候到来是好事,能让我们更体面地离开吗?”


    子爵是不想走的,虽然他是在索德曼出生的,但今年二十三岁的他,已经在波塞科尼生活了十七年,他对诺顿,对索德曼的印象已经极其模糊,想想两边遥远的距离,以及这些年越来越夸张的加税电报,真正的故乡已经让他恐惧和厌恶。


    “所有人都在笑话我们,所有人都知道,国王让一个狼人当了总督。”总督站了起来,他戴着早就过时了的假发套,脸上抹着厚厚的铅粉,“而我,我们费莱蒙托家族,更将蒙受巨大的耻辱,因为我给一个狼人让了位。


    这让我们怎么回到帝国去?这不行!”


    书房的门打开,费莱蒙托伯爵夫人走了进来,她穿着轻薄的纱裙,拿着一柄绚烂鸟羽的羽毛扇,发髻上只点缀着珍珠,相比起丈夫的怀旧,伯爵夫人就显得与时俱进,也美丽年轻多了。


    “我的总督阁下,您到底是认为给狼人让位不体面,还是认为狼人获得了胜利不体面?”她笑嘻嘻地看着丈夫。


    “您在说什么?简直是……简直——”总督现在的模样既可以说是色厉内荏,也可以说是恼羞成怒,“还有!别叫我总督!”


    “我还以为您从被任命的那一天,就开始盼望着回国了。是我想错了吗?您不只是没盼着回国,甚至已经下定决心死在这了吗?”


    “您这是什么意思?”


    “最中肯的意思。”伯爵夫人给了他一个能翻到后脑勺的白眼。


    各国总督的任期是不同的,有些国家的总督任期是很规律的五到十年,但目前大多数国家的总督任期都几乎是终身制的。即除非做出极其糟糕错误的行为,或者他年纪太大了自己要求卸任回国,否则国王不会罢免。


    这也是为什么,各国的殖民地总督几乎毫无底线地满足宗主国的要求。他们要么是主动争取的肥缺,吃到撑死之前怎么甘心离开?要么是在国内的政治斗争中失败,被下放的。


    费莱蒙托总督属于后者,他不喜欢任何人叫他总督,只希望他们叫他伯爵,对他来说,伯爵的地位与尊荣高于总督。


    毕竟,波塞科尼作为一块被堵在中间的殖民地,可不是什么肥缺。周围如狼似虎窥视着的其他总督先不提,南边的土著女王哈斯托瓦表面上臣服于诺顿,私下里却凶悍又贪婪,尤其最近两年,屠村事件时有发生,每次哈斯托瓦女王都会送来一群敌对部落的人顶罪。可傻子都知道,就是她干的。


    “您简直是无理取闹!”


    “您的嗓子可真尖。要不是我亲自试过,有时候真的以为,您已经被阉割了。”


    “您——”伯爵气得要晕过去了。子爵缩着头,努力装作自己不存在。


    “在您把所有不动产卖掉,并将它们转为银行汇票时,我第一次发现了您的聪明才智。可是我刚刚高兴了几个月,您就要来带着全家一块儿去送命了吗?”


    是的,这位总督已经做好了逃亡的准备,只要联军跨过边界,他就会命令卫队带着他们一家向西北方的匈属达纳洛逃离,在那儿他会立刻投降。


    ——贵族、高级官员与军官被俘后,可以要求获得与身份相符的待遇,能够保留随身的财产。尤其匈塞与诺顿向来友好,保持战争礼仪的可能性更大。


    第435章


    贵族被俘后,等到国内为自己交付赎金,他就能带着家产顺利回国了,这是旧时代遗留到现在的战争中的温情,达利安也为此大赚了两笔。不过,这位总督甚至不准备给自己和自己的家人交赎金,其实是有些过于吝啬的。


    “您现在难道不是该高兴吗?卸任之后,您就从总督变成了诺顿贵族,不带官职的您,可以径直从匈塞离开,匈塞不会对我们有任何的阻拦。”总督夫人说。


    殖民地是殖民地的,宗主国是宗主国的。这是殖民地,也是宗主国之间的共识。至少在今年之前,各国殖民地之间,虽然摩擦不断,但摩擦从未扩大化,已经有三十多年没有从宗主国直接派兵的情况了。这代表着,大多数国家满意于现在的利益划分。


    “那是个狼人!你这个女人!你毫无政治智慧!让他们接替我的位置,我就算回国也会成为笑柄!”


    伯爵夫人干脆地提出了问题:“您要违抗国王的命令吗?”


    “什么?!”伯爵吓得被电到一样,朝后一缩,“怎么可能?你怎么敢提出国王?虽然陛下也是一位女性,但她和您毫无共同点,她……”


    “您觉得国王会不知道她亲自任命的总督是什么种族吗?另外,从切斯尼克事件到现在已经过了多长时间?您觉得陛下还没有收到消息吗?可是,现在您收到任何从国内传来的命令了吗?”


    “……”


    “即使不看政治,只说现实,您认为您的卫队能抵抗传说中的恶魔军团吗?我们可是在殖民地!把他激怒,杀光我们一家扔进沼泽地里,再宣布我们已经回国了,您觉得会有人来寻找我们吗?新总督弄沉一艘客船,对外说我们也在上面,就能解决一切问题。甚至他不这么做,您觉得会有人远赴重洋来为我们寻找正义吗?别说国内您的那些亲戚和朋友,我们都很清楚,他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就算光明显灵,真的有人来了,那也只是在沼泽地里多扔几具尸体罢了!”


    伯爵被训斥得头越来越低,最后他彻底怕了:“我、我该怎么办?”


    “给新总督写一封信,尽量热情洋溢,对他说你迫不及待想回家了,并且已经为他空出了总督府。写信的时候请一定要充满感激,他现在留在唐科,就是在给您活命的机会。很显然,这位总督也不想给国王造成误会……”


    达利安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感到万分奇怪:“面粉总督这么聪明吗?这么快就给我写信了。”他把信递给了劳拉。


    因为脸上厚厚的铅粉,犹如涂抹了厚面粉,因而费莱蒙托伯爵有这么个外号。


    因为时隔多年,达利安对军队的情况不敢说如当年他还在时那么熟悉,但对于总督们的性格,还是很清楚的,毕竟总督还是原本的熟面孔。


    “他是个蠢货,但总督夫人十分聪明。”劳拉夫人说。


    达利安顿时笑了,他过去确实没有注意过女士的存在,诺顿的男人们有太多的蠢货,但诺顿总是有着强大的女性:“这算是一个好消息。”


    他这么说的同时,已经写起了回信。写完了他也很自然地把信递出去,让大家传阅。


    达利安感谢了伯爵的邀请,并诚恳地表达了歉意,因为他没办法让伯爵尽早回家了,他请伯爵继续管理一阵波塞科尼的内政,因为他需要留在唐科观察一阵儿各国的动向,确定他们对波塞科尼再没有危险。


    “您不准备去巴福斯科?”彼得惊讶地问。


    达利安把信折好,微笑道:“是的,现在还不是时机。”


    “因为您还要整顿内部吗?”劳拉夫人问。


    在作战或者赶路时,所有人都没问题。可当他们停下来,不过几天而已,达利安的手上已经沾染了不少鲜血了,血族、狼人,或者人类,都有。但这并不是坏事,每一次达利安的裁决都和他们的种族没关系,也和彼此的亲近度没关系,只和一件事有关——公正。


    正直的人没有因为达利安的“残暴”离开,恰恰相反,他们很高兴地拥护在了他的周围。别有所图或畏怯的人,要么滚,要么伪装起自己。对前者,达利安不会阻止。对后者他也不会一定挖空心思把人找出来,假如能装一辈子,他就是个好人。


    本地的人类目前依然处于恐慌状态,但达利安正在联系逃亡的地主,从他们的手里购买土地,随着各行各业的发展,城市活力的注入,他们也会慢慢好起来的。


    “是的。”达利安点点头,眼睛看向了其他人,带着一些善意的鼓励。大概他担心自己的眼神太隐晦了,所以干脆直接说,“我们是要建立国家的,显然不可能是一个只有两个人声音的弹丸之国,我们需要更多的人站出来,承担起不同的职责。


    请不用担心说错话,因为我同样不是一个从未做错过的人。在‘那位先生’来到这儿前,我们得一块儿努力,才能站稳脚跟。”


    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建立国家,他们已经迈出了第一步,那就必须继续走下去!而且,总不能在“那位先生”来到之后,把一个烂摊子交给他吧?


    伊维尔为达利安撑场面了,他问道:“你是想在唐科进行各族混居的试验吗?”


    “是的。飞利浦军队大军压境,唐科有点能力的都跑了,我们的出现,让教会也跑了。剩下的人虽然对异族的统治充满了恐惧,但对这些最后留下来的人来说,‘恶魔’可不是他们最恐惧的东西。”


    来提问的伊维尔都露出恍然的表情,奥尔也经常会弄个“试验田”,所以他想到了达利安现在的举动,但没有达利安的解释,他想不到这么多。


    “你在等波塞科尼其他各方的反应?”最近很少说话的马克西姆问道。


    达利安再次点头:“殖民地军队酝酿了很久,他们不会就此徒劳无功地收手的。只是目标变成谁,我们也不好说。在唐科,比在巴福斯科留给我们的活动空间更灵活。”


    他等了一会儿:“没人发言了吗?”


    还是伊维尔,他叹了口气:“我们还得找个不那么心疼的地方,迎接教会的打击。”伊维尔扫了一眼其他人,果然从很多人的眼睛里都看见了恐惧,他们不是没想到,只是不敢说。


    “有一定的可能,但不大。”这次达利安没摇头,“就像宗主国不会向殖民地派遣人手,教会也同样不可能有动静。西大陆的国战就要爆发了,还有海怪的事情,另外,奥尔可是也在西大陆呢。教会很清楚,谁是真正的敌人。不过,我们倒是需要担心长久不见的远古,以及其他邪教,一旦发现情况不对,立刻告知其他人,宁可错报也不可错过!”


    “是!”


    总之,对现在的他们来说,留在唐科利远远大于弊,他们需要缓上一段时间,再根据局势变化选择下一步的走向。


    殖民地的消息,传回了各国国内,一开始没有任何一家报社相信真有狼人、吸血鬼和魔法师,更没人相信天使和恶魔大战,天使惨败。所以报纸上刊登的,这些事实在诺顿就变成了“如狼人般勇猛”、“如血族般鬼魅”、“如魔法师般拥有强大的力量”,以及“就算天使降临,也战胜不了强大如恶魔般凶恶的诺顿军队!”


    虽然最后的形容有些亵渎神明,但诺顿人看着是真带感。


    海峡另外一边的飞利浦报纸上,当然就是相反的内容。变成了“如狼人般丑陋”、“吸血鬼般肮脏”、“如魔法师般可笑”,还有“一群猥琐阴暗,以诡诈伤害了天使的恶魔”。


    看着飞利浦报纸的奥尔:“……”


    瞎说!狼人很帅,血族很讲卫生。这些家伙把敌人形容得这么丑陋,那他们自己是不是得加个“更”字?


    奥尔哼了一声,把报纸放下,身着便装的他拿起了帽子和手杖,走下了出租马车。


    现在已经要进入七月了,正是索德曼天气最好的时节。街道上衣着明快鲜亮的女士们举着五颜六色的小阳伞,踏着轻松的脚步谈笑着来去,依然衣着严谨的男士们在这个季节却比较受罪,他们擦着汗行色匆匆。


    每一辆挂着冰水和冰激凌牌子的小吃车旁边,大人小孩儿都排着长长的队伍。


    奥尔一下车就朝着这条街上装饰最华丽的建筑走去——天使与云彩,这名字听起来会让人误以为是教会的某个工作场所,但实际上,这地方是卖天使药的。


    钱德勒离开了,现在可能都已经在纽威顿的皇家港登陆了,他迈向了崭新的生活。但在他离开前,奥尔向他索要了一份“遗产”。


    他购买与销毁天使药的整条线路。


    把这条线路拿在手里,当然也需要莫萨娜的配合,在这件事上,奥尔是万分感谢这对夫妻的,他们都没有为难奥尔,直接就把线路相关的人和物,都交给了奥尔。奥尔也没有让他们白给,他邀请了两人入股“速溶咖啡”公司。


    _(:з」∠)_历经数年,分院终于把速溶咖啡研究出来了。奥尔还以为他们早就放弃了这种“小玩意儿”呢。


    里瓦斯:(¬_¬)你的金手指点出来的东西,我们怎么可能放弃?


    虽然目前的速溶咖啡偏苦,冲泡之后底部残留的渣子过多,但它的方便性毋庸置疑。目前大批量生产的机械,甚至厂房流水线都已经设计了出来,正在送向南大陆的路上——和平号半个月前已经抵达索德曼,前两天已经出发了,这艘船只搭乘了一半普通旅客,另外一半全部都是鱼尾区的移民。


    南大陆更适合建厂生产,最快明年,速溶咖啡就能销往世界各地了。


    回到正题上,用未来速溶咖啡的利润,换来的天使药线路,当然不是奥尔要拿这个挣钱。他只是要接替钱德勒销毁天使药的工作。毕竟这事既不能指望莫萨娜,也不能指望理查德,毕竟钱德勒会这么做完全出于他个人的道德要求,奥尔不能因此就道德绑架他的家人和继承人。


    这家天使和云彩,是一家表面上的“药店”,钱德勒还是要出售小部分天使药的,因为作为王室成员,直白地销毁天使药,会被那些利益集团认为是帝国要找他们的麻烦,国王也不会允许出现这种事的。


    奥尔在接手这些产业后,也是苦思了很久到底是该保持原状,还是按照他自己的习惯赶尽杀绝的,最后他选择了大部分保持原状,这也是无奈之举。


    天使药是诺顿的合法商品,和酒、烟草并无区别。他把钱德勒留下的这条线连根拔掉后,很快就会有新的商人们占据他们空出来的份额,好像只是做了无用功。所以奥尔只能继续买,但他实在是做不到像钱德勒把天使药卖出去,这也是没维持原状的部分。


    但天使药的商人们还是停止向他出售天使药了,原因却不是他们觉得这个主顾很奇怪,而是天使药的价格升起来了。


    钱德勒买天使药是有定量的,毕竟他既不是国王,家里的钱又大多交给妻子打理,他能用于收购的金钱是有数的。而蒙代尔集团的可用资金现在是可怕的数量,几乎是无上限地在收购,借助钱德勒的线,大量的天使药被吞入,接着销毁。


    这就导致索德曼市面上的天使药只减不增,价格自然而然地开始上升。这种局面又引来了某些大商人的误会,他们以为有强力资本入局,准备炒作天使药。这些“大聪明”们,竟然也跟着出手了。天使药被大量吸入,价格短时间内升了八倍,可就这样,还看不见货。


    里瓦斯昨天早晨跟奥尔说出事了的时候,眼神都怪怪的:“假如不是我知道,您极端厌恶天使药,我一定会认为这是您又一次经济手段。”


    奥尔:“……”


    现在攒着的天使药,只要放出去很少的部分,就能让奥尔赚翻。尤其现在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购天使药的行列,除了炒作的,还包括大量的使用者,他们中的很多成瘾严重,突然断药给他们带来了严重的痛苦,一旦知道什么地方开始卖药,这些人就会成群结队地冲到药店去。


    他们的恐慌式购买,加剧了天使药的短缺。


    奥尔在此之前也根本没想到是这种局面,其实现在掺和进来的人都是活该——不是药贩子就是瘾君子,一旦崩盘,无论是他们谁倒霉,奥尔都会开怀大笑。所以奥尔昨天只是让里瓦斯把现有的药物尽快销毁,以防发生意外,并且停止收购(以目前的价格,收购天使药亏损太大了),其他的事情就没管。


    可是,今天早晨,国王陛下给奥尔送来了一个盒子,盒子里放着一个金天秤。


    奥尔叹气,好吧,他竟然忘了自己之前一直利用的东西,即国王要稳定。


    世界博览会的时候,国王要稳定。战争前夕,国王还要稳定。现在闹起来的天使药浪潮,可不是国王乐于看见的,因为所有的药贩子和瘾君子,都是帝国的高层。目前天使药依然是贵族药,不是普通人能“享用”得起的。


    这就轮到奥尔发愁了,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当然,他承认,除了买来销毁外,他也是真的不想掺和天使药。甚至在今天之前,他都没有详细询问过天使药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站在天使与白云面前,奥尔叹了一口气,他不可能用大量放出天使药来平衡药价,就必须找到方法。


    门口除了奥尔之外,还有几个神情诡异的年轻贵族,他们或者在原地焦躁地转着圈圈,或者隔一会儿就抓一把自己的头发,还有的眼神呆滞的,他们啃指甲啃到嘴唇和手指上都是血看起来也毫无所觉。


    一开始他们没在意奥尔,可当天使和云彩的门为奥尔开了一条缝,这些人瞬间就窜了上来:“给我药——!!!”他们嘶叫着,面目狰狞,双手伸直,像是一群丧尸。门在奥尔背后关上,可怕的砰砰声从门外传来,厚实的木门被拍得明显凸出,野兽一样的嘶吼从门缝里传来。


    “不用担心,先生,他们一会儿就会恢复了。”这儿的负责人是一位极其俊美的血族,他是南德斯·艾迪塔恩,曾是国王的情人,现在是里瓦斯的副手之一,收购天使药的事情由他负责。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情况,也和南德斯把事情做得太出色有关。


    “艾迪塔恩先生,请先为我讲讲,天使药到底是什么东西吧?它的主要材料是什么,主产地是哪里,买卖这东西的主要商人是谁,通过什么途径进入索德曼的?”


    “很抱歉,先生,您的前两个问题我没有办法回答。”南德斯给了奥尔一个糟糕的开口,奥尔的眉毛虽然皱着,但是他没有催促。


    “请您继续我很清楚,您在这些事上比我专业得多。”


    南德斯松了一口气:“请允许我,从天使药的出现为您讲起吧……”


    天使药是大概二十年前出现的,最初它在西大陆的贵族间流行,于是理所当然的,那时候被认为是乡巴佬,用尽一些方法模仿着西大陆的诺顿帝国贵族,也从西大陆引进了天使药。


    但诺顿的天使药,可想而知与最初的天使药隔着无数个中间商。诺顿商人显然不乐意自己只赚到一层薄利,他们前往西大陆,寻找天使药的出产地。可神奇的是,他们发现不只自己在找,西大陆的商人也在找。


    想要找便宜的天使药并不难,但是一直到现在,根本没人找到天使药的源头。


    “……在二十五年间,有很多大商人被认为是天使药的源头,他们都‘莫名其妙’地失了踪,但是天使药依然在卖,也依然没人被指出是天使药的制作者。”


    好了,奥尔明白了,有国家的势力下场了,看情况,甚至不止一个国家。要发现天使药的源头,必须再有大国以禁药的方式下场,正面对抗加碰撞才可能了。


    “天使药的进口需要特别许可证,并上缴重税。经营天使药的药店,也需要特别许可证与重税,所以想知道进口的途径倒是不难,目前最大的进口商人是凯斯奥维船贸公司、教会,还有林根贸易行。”


    “凯斯奥维?商务大臣的那个凯斯奥维?”


    “是的,先生。林根贸易行的林根,也正是在纺织业上现在正和我们激烈竞争的林根家族。”


    教会会参与不奇怪,在奥尔看来,就算地上有一坨狗屎,贪婪的教会也会拿根棍子捅一捅,再舔一舔,吃了一口占住便宜。


    商务大臣的参与……奥尔就不是怀疑,而是确定了国王也在里边掺和了一脚,从天使药的贩卖中获取了巨大的利益。不过这也不奇怪,现任海伦娜一世对这个国家的掌控已经到了可怕的地步。


    但是,这个林根就比较神奇了。林根家不只是新兴家族,他们甚至都不是诺顿本地人,而是一群匈塞移民。诺顿虽然和匈塞有着良好的关系,但西大陆诸国都有排外的习惯,他们是怎么疯狂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的?他们的背后站着的是谁?


    奥尔意识到自己偏题了,他刚想把思路拉回来,却又摸着下巴低下了头。


    国王陛下让他解决这件事,因为她要稳定,也不希望奥尔影响到她的其中一只钱袋子,而这些,都是与备战密切相关的问题。


    “这三家作为大进货商,又是怎么销售的?”


    “凯斯奥维家就是个大批发商,他们自己不经营药店,只是把药卖给所有手持特别许可证的商人。教会是部分出售,部分自用,他们的用量非常大。林根家则几乎全部自用,他们在索德曼已经开设了多家药店与俱乐部。”


    第436章


    当南德斯讲出的林根家情况,倒是让奥尔恍然大悟。


    “这也正是他们的纺织品能和我们打价格战的原因吧?我之前还以为是他们在匈塞的本家出来支持了。”奥尔嘴角抽动。


    现在蒙代尔纺织公司和美丽乔伊,以及林根家族纺织公司,是诺顿纺织业三巨头。蒙代尔和美丽乔伊,因为奥尔和塞尔瓦·乔伊之间的良好关系(乔伊简直是大撒把,现在每天都沉迷于电影事业,不可自拔),所以组成了产业同盟。美丽乔伊主打高端家纺市场,从博览会开始,进军高档成衣。蒙代尔面向的是中低档纺织品、以及商用纺织品领域。


    林根一开始也是面向高端市场的,可他们的产品样式更新得都太慢。而且……美丽乔伊和蒙代尔能在电影里打广告。


    这个年代也是有设计师的,不过设计师大部分是单干的,他们拿着自己设计出来的稿子到处去找买主。至于不单干的,则一般都是家族成员。奥尔直接拉着塞尔瓦搜罗了一群设计师,给他们底薪,让他们负责不同的项目,彼此竞争。目前这个运营还很粗糙,但正在慢慢完善中。


    至少目前阶段,设计师们都充满了干劲儿。他们设计出的成品,有的让奥尔这个现代人看了都会发出惊叹。


    同时,美丽乔伊会向知名交际花、歌剧演员、芭蕾舞演员等赠送试用品。这种东西送给贵族和商人会被扔一脸,但这些知名人士却很乐意接受并使用赠品——其实这些人也没看起来那么富有。对于那些收到了一次赠品后,还上门再次索取的,两家企业不但不会拒绝,反而会继续赠送。这就是白送的代言人啊!


    效果是显著的,这些人就是时尚流行的指标,他们那一行的人都会学习,嘴上瞧不起的高贵人士们,其实也会学。


    至于蒙代尔企业,则乐于在不同的社区举行展示品牌质量的活动,比如把床单挂在铁栏杆上让人拽,拽裂开的人可以得到免费赠送的十套四件套。他们还会在钢铁厂之类的企业门口建立免费的冰水站,只是给工人们送水、送毛巾,多余的话什么都不说。


    人们都知道,蒙代尔企业是个好企业,有良心,并善待穷人。他们的东西贵一点,但不会骗人。


    反观林根家的产品品质,则是一降再降,价格也跟着一降再降,十几个艾柯就能买齐四件套,这个价格是真的便宜,曾经一度得到了底层民众的追捧,然后就无人问津了。诺顿各地的老百姓都更乐意攒上一阵儿的工钱,再去买厚实耐用的蒙代尔产品。


    总之,林根被打得挺惨的,但却一直维持着第三规模,不但没有缩小,反而还在不断地收购中小纺织品企业,在不断地扩大中。


    结果他们是靠卖天使药的钱,填补这个大窟窿。奥尔本来就厌恶林根家,现在已经是恶心了。


    “在发现我们大量收购天使药后,这三家又采取了什么对策?”


    “凯斯奥维家最初停止了出售,看样子也准备囤积,但后来又开始出售。教会也停止了出售。林根家是最早以药物短缺为由关闭药店,并停止在夜总会里售卖天使药的。”


    “他们没去对面进货?”


    “没有。三家的货船虽然在正常进行贸易,但根据豪特玛黎局长提供的消息,最近三个月都没有大宗的天使药靠岸。不过……”


    发现奥尔陷入了沉思南德斯立刻闭上了嘴,奥尔立刻抬头:“请继续说,我很乐意从您那得到更多的情报。”


    “抱歉打搅了您的思考。”南德斯腼腆一笑,发现奥尔并不是说客气话,而是依然很专注地看着他,这才继续说,“不过,往年也都是这样的情况,大客商只会在年初时大量进货,全年的其他时间,小商人们的进货不会超过500磅。”


    500磅……差不多一桶。至于年初时的“大量”,则是以船计算的数万磅。虽然500磅也不少了,5克就该被毙了。但对诺顿来说,就是天使药的贩卖,只有大鳄和虾米,没有中层商人。


    情况有些古怪。


    “在诺顿的天使药价格飞快走高的情况下,小商人的进货量依然和往年一样吗?”


    “很抱歉……我没想到这种情况,没有询问豪特玛黎局长。”南德斯窘迫地躬身认错。奥尔赶紧阻止他:“没关系,我们现在去问豪特玛黎也来得及。”


    奥尔是用警鸦去问的,但警鸦带的信却是一张马赛克的信纸,他和豪特玛黎可以通过这张信纸进行即时的沟通。


    豪特玛黎在看到问题的瞬间,他就回答了奥尔的问题——虽然作为索帕港的警察局长,豪特玛黎有权力对所有来往的货物抽税,按理说,天使药这种高档货物更是他不能错过的目标。但实际上,三家大商人,国王代理的商务大臣和教会,豪特玛黎都是不能插手的,连正规的税务都不能抽。面对林根家,也必须谨慎,林根家隐藏在背后的靠山,同样代表着危险。


    所以,豪特玛黎只能找那些小商人的麻烦,这些小商人带来的天使药虽然数量少得多,可依旧价值不菲,是索帕港警局重要的外快来源。索帕港的狼人们都是合格的“海关狼人”,小商人们别想夹带。


    这就怪不得豪特玛黎在面对奥尔的时候,满腹怨言了——小商人的进货量比往年的同期少了三分之一。


    当然诺顿又不止索帕港一个港口,也有从其他港口进入诺顿的,甚至是走私进来的。但南德斯又很确定,索德曼从其他各处流入的天使药最近不但没有增加,反而也跟着减少了。


    “三分之一……各国之间局势紧绷的影响?还是未知的重要原材料发生了什么问题,以至于减产了?”


    这些问题奥尔没问豪特玛黎,南德斯当然也不知道,他只是自言自语而已。


    可以确认的是,诺顿的天使药,是有限额的。


    奥尔思考了一会儿,站了起来:“这段时间辛苦了,请将目前我们收到的所有天使药都销毁吧。接下来我将去王宫,把这件事解决掉。最迟在明早之前,您应该能得到一个结果。”


    “请注意安全,先生。”南德斯向奥尔行礼。


    奥尔离开时,走的是后门,他可不想再碰见前门像是丧尸一样的瘾君子们了。


    虽然有了艾尔迪做榜样,奥尔并不担心这位国王的前情人会阳奉阴违,把天使药偷偷藏起来。看押天使药仓库的是鱼尾区警局的狼人和血族,奥尔一出来就给他们发去了警鸦,在七点之前,假如南德斯没带去销毁的命令,他们就可以自行动手。


    奥尔站在马路上,本来想招手叫一辆出租马车的,但他向左看看,竟然发现了一个地铁入口。地铁工程逐渐在诺顿的地下组成了庞大了地铁网络,可奥尔还没乘坐过哪怕一趟地铁呢。


    记得有一站是到王宫附近的奥尔,走向了地铁站。为防止被人认出来,奥尔用马赛克改变了脸。


    乘坐地铁的,基本上都是中产阶级,因为地铁比出租马车便宜,但比公共火车昂贵,乘坐一次最便宜也要4艾柯,最贵的甚至要超过50金徽。


    现在可没有无人售票,下到地铁站之后,首先面对的,就是长长的一排售票厅,奥尔找了个地方排队,在花费了13艾柯后,得到了一张硬纸票——出发站被穿了个孔,前往站是个蓝印章。


    跟着人流,奥尔进入了检票口,这里的警卫穿着蓝色的制服,但他们不是蓝衣警察,而是和乘警一样,是由索德曼地铁公司雇佣的保安。


    进入站台后五分钟,他们等到了地铁。


    “太好了,是蒙代尔铁路的车。”奥尔听见旁边的一位常客松了口气。


    “请问,地铁原来也是不一样的吗?”一边上车,奥尔一边问——车厢……对奥尔这个大个子来说,有亿点矮。


    “不一样!”常客先生看来是一位很热心的人,奥尔的突然提问没让他觉得冒犯,他反而兴致勃勃地讲起了情况来。


    原来其余地铁的车厢设计,都和火车车厢一样,左右两排双座椅,中间的走廊十分狭窄。蒙代尔的车……当然借鉴了奥尔的设计建议,左右只有贴着车壁的横向座位,中间留下了宽敞的空间,车内有扶手,头顶上还有拉环。


    “一开始大家都喜欢坐其他车行的,觉得可以坐下,但只要坐过一次地铁,就知道了蒙代尔的好处。狭窄的走道简直是噩梦,地铁的客人总是需要上上下下的,被堵死在车里下不去,或者被下车的客人挤出车厢的绝望,简直是太可怕了。”


    其他人也跟着点头,有人说:“他们拆了一排的座椅,空间倒是大了点,但这样能坐下的人反而比不上这边的横向大座位。他们也装了些拉环,但鬼知道他们到底是从哪儿买来的拉环,我自己就拽断过不止一次拉环。”


    “拉环断掉还算好的,您见过座椅拆掉之后,地上还留着椅子腿吗?我就曾见过一位调皮的小男孩被刮到了蛋蛋。”


    “!!!”男士们都下意识地两腿一夹。


    八卦显然是人类的天性,乘客们不约而同地抱怨起来,话题逐渐引申到了诺顿生活的其他方面去,竟然变成了对蒙代尔企业的歌颂大会。


    奥尔脸热地挠了挠脸颊,略羞耻但确实有些爽地听了一路的马屁——蒙代尔企业,原来在诺顿的中产中也已经拥有了强大的号召力了,不过才几年,他们已经习惯了“两件看起来差不多的商品,一定要买蒙代尔家的,不会后悔的!”“对!(一群人响应)”


    作为蒙吹领头人的常客先生,在奥尔下车时愉快地朝他挥手:“感谢您的提问,让这次的旅程变得如此愉快。”


    “我同样很愉快,很高兴能和诸位同乘这一趟的地铁。”


    奥尔确实也很愉快,简单的对话让他明白,游荡的僵尸确实只是少数,努力生活的普通人才是大多数。


    到达王宫后,奥尔被带进了单独的等待室里,有咖啡和点心,还有报纸和杂志,奥尔等待了两个小时,才得到了召见。


    国王躺在躺椅上,在温暖的天气里,却盖着一张厚厚的羊绒毯子,她那边的茶几上放着的不是咖啡,而是热牛奶。看来今天国王的身体状况不太好,奥尔露出了担忧。


    “您这么快就已经找到了天使药的解决方法了吗,殿下?”


    “……让我名下的药店重新开业,这就是解决问题的方法。但是很抱歉,陛下,我做不到。”奥尔垂着头,“我愿意为我的行为,付出代价。”


    国王把毯子抱在胸前,想要坐起来,奥尔站起来去帮忙,她也没有拒绝,喝了一口牛奶,国王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您对天使药有着极深的戒备与恐惧。”


    “陛下……”


    “您觉得,以威廉性格,他是如何把毁药这件事付诸行动的?是的,不用那么惊讶地看着我,是我引导他那么干的。天使药不能在索德曼大流行,聪明如您,难道没注意过能进入我大会见室的贵族,都没有药瘾,成了您仪仗队的小孩子们也都没有药瘾吗?


    至于吃药的那些废物……他们的金钱和精力花在天使药上,总比花在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上好。而且假如我拒绝与西大陆的某些人达成协议,他们也会从私底下过来,到时候想买天使药的人依然能买到,我们却连半点利益都无法从中收获。”


    国王观察着奥尔的表情,她没看见赞同,这让国王笑了起来:“您可真是一个黑白分明的人。您知道您这么干,明年就别想买到天使药了吗?您花费巨大代价从威廉手里接下来的渠道,这下就彻底废了。”


    “对我来说,有些原则是死也无法更改的。”


    “看来好像……是这样的。”国王笑了笑,她突然说了一句让奥尔目瞪口呆的话,“让诺顿全面禁药也不是不行,但需要代价。”


    “!”奥尔有瞬间被这句话被炸懵了,但他很快反应了过来,让他结束天使药价格的动荡不会只是个借口,这个“代价”很可能才是国王一直以来的目的。


    “我可以下令,于我在世期间,都禁止天使药的进口。但是……我得活下去。”


    刚刚提起精神戒备起来的奥尔,没想到面对的是国王的这么一句话。


    国王苦笑着,面对奥尔伸出了胳膊,她确实已经老了,失去紧绷性的皮肤松松垮垮地耷拉着,越发突出了细瘦的骨头,她的胳膊只抬起一点儿就开始颤抖了起来,随着她的举高颤抖得越来越激烈,她甚至没能用指尖指向奥尔,手臂就突然坠落了下来。


    此刻的国王已经满脸是汗,她喘了一阵儿,呼吸才逐渐平稳下来。


    “我吃过你父亲给我的秘药,但现在它们已经不管用了。教会的秘药,我是不敢吃的。”她看向奥尔,“三年前我从你父亲那得到了新的血族秘药,它比之前的药都管用得多,但他对我说,药没换……”


    面对国王温和的眼神,奥尔表情未变,却已经紧张得心脏狂跳——为什么!他穿越了遇见的都是人精!


    国王笑了,没继续把那个话题说下去:“不用担心,这个房间是安全的,只有我和你知道谈话的内容。我想你也很清楚,我必须活下去,奥尔……”她对奥尔的称呼再次换回了昵称,但此刻她就像是个亲切的长辈,“莫萨娜尚且稚嫩着,孩子们也只是孩子。这个帝国,还有你,都需要我。”


    “请……允许我离开一会儿,我必须和父亲商量一下,我想我能够说服他的。”就算国王陛下已经猜到了,但奥尔很明白,他就是不能承认。


    “去吧,奥尔,我在这儿等你回来。”


    奥尔出门时,得到了一份国王的手令——允许他在一周之内,出入索德曼附近的任何军营,同时王宫还为他准备下了一辆马车。


    对此奥尔并没什么意外,在坐上马车,略微冷静之后,奥尔开始思考这件事。


    国王是可以通过贪婪亲王索要秘药的,亲王同样不会拒绝的。把索药的对象换成奥尔,这难道不是一种示弱吗?不,这反而拉进了她和奥尔的关系,这种将最大弱点展露出来的态度,奥尔得承认,让他对国王更放心了。


    即使国王在谈话间暗示,她已经意识到了新秘药的出现,必然和奥尔有关。可一个无法抗拒自然规律,即将步入死亡的老人,总归是会让人不自觉地放松下来的。


    800团的营地就在冰雪女尸案的黑峡镇附近,这是今年新划出来的军事区,他们刚来的时候就是一片老林子,但军营的面积很大,有着极高的独立性,物资供给充足——亲王就是团长,除了军队的基本供应,诺顿的军队也是接受捐助的。族内自己的、蒙代尔企业的,还有与血族亲近的贵族商人,都给800团送来了大量物资。


    现在这地方除了军营之外,竟然在短时间内又多出了一个小镇的雏形。


    在检查了文件后,奥尔的马车直入军营,操场上整齐排列着训练中的狼人和血族。


    当他走下马车,亲王也快步向他走来,奥尔之前虽然来过几次送物资,但把东西放在门口就走了。800团的异族,是代表着整个贪婪血裔的狼人和血族,站出来为诺顿卖命的,与养殖场的异族没有本质性上的差别。奥尔能把养殖场的同胞救出来,可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未来步入战场。


    他承认自己怯懦,无法面对他们。


    原本总是一副绅士派头的亲王,此刻看起来不只是换了一身制服那么简单,他的气质中更多了一些军人的刚硬。


    他们俩,更像是父……呃,不,兄弟了。


    亲王给了奥尔一个拥抱,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带着他前往了自己的办公室。捏了个隔音法阵后,亲王看向奥尔:“关于天使药的难题?”


    “不,来自于陛下的难题。”


    “哦,她直接去找你了。”亲王不需要奥尔继续多说,立刻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别多想,这是理所应当的,它代表着从国王的角度看,我们也已经完成了权力的交替,你才是贪婪血裔该作出决定的那个人了。”


    “……”


    “别一脸惊讶,这件事就这么简单。”亲王耸耸肩,示意奥尔坐下,并亲自给他倒了一杯咖啡,“至于秘药本身,她所服用的药丸,毒液成分大概在四分之一,效果只有纯毒液的百分之十。”


    “为什么成分在四分之一,效果只有十分之一?”


    “因为百分百的效果是血液注射的纯毒液,混入任何杂质,或改变使用方法,都会降低效果。实际上,百分之十指的是效果上限,根据不同原因,大多数人服用秘药的效果都会低于百分之十。”


    “那么,这个百分之十是按照怎样的标准计算的?我知道它能加速伤口愈合,治愈疾病,但国王服用秘药,是为了对抗衰老,这又该如何计算疗效?”


    “我们的计算方式,是‘细胞活性’。”


    奥尔:o(╯□╰)o


    突然间在这样一个时代,听到这么科学的单词,奥尔有种诡异的穿越感。


    亲王误会了,以为奥尔不理解这个词,所以给他做了详细的解释:“我们的显微镜,可以看到组成生命的细微小颗粒,它们被称呼为细胞。不同的组织,有着不同的细胞。衰老的人体,细胞的活性也会变得缓慢,细胞开始变得残破、畸形,原本紧密相连的它们开始断裂、扭曲。


    但你的毒液,让细胞重新变得健康、饱满,活跃起来,甚至在达到一定浓度后,你的毒液能让这些细胞变得更好。我们根据细胞活性的恢复速度、恢复程度,以及持续时间建立了一个公式,用这个来计算效果。”


    第437章


    目前的科学研究还没达到DNA的阶段,血族的发现已经是最前沿了。所以,奥尔的毒液能修复磨损,以及将DNA“提纯”,筛选其中更优的部分,这也符合奥尔的猜想。


    “……如果是纯毒液,我能让国王恢复年轻?”


    “剂量够的话,确实。另外,注射的效果比口服更好。所以使用的时候,记得注意。”


    “具体的事宜,我会交给娜塔莉的。”奥尔说,具体技术方面的事情,还是该交给专业人才,“父亲,我想您也看见了达利安的情况,我们开始移民吧。”


    “又心软了?”亲王竟然伸手刮了一下奥尔的鼻子,“相信我,这些老家伙的死亡是罪有应得。如果你晚出生十年,不,只是五年,你所看见的异族现状,将和西大陆那边的无限接近。现在的你所迈向的,很可能是我们唯一的生路,它必须坚固。”


    “……”坚固的代价,就是把包括他自己在内的人都当成地基。


    看着他依然别扭的表情,亲王很开心地笑了起来:“好吧,我承认,我是故意找死的。我可不想有一天被你从亲王的位置上顶下来,所以,不如以一个壮丽的死亡结束我作为贪婪亲王的人生。好处是你依然会记得我,并且假如你成功了,我也成为血族历史上至关重要的存在。


    做一个成功路上的先行者,又或者是一个成功者脚前的绊脚石?听起来虽然差不多,实际上却差了很多。奥尔,我的一生都在为血族所战斗,你不能让我死后蒙上污名。”


    到这个地步,算是把话说尽了。


    奥尔真想弄一艘最大的船,把所有的贪婪血裔和鱼尾区人都塞进去,大家一块儿直奔南大陆,然后把鱼尾区的一切来个复制粘贴,但亲王是正确的……


    几个小时后,奥尔带着娜塔莉,还有一个大药箱,回到了王宫。


    国王被注射了10毫升毒液浓度在百分之十的药用盐水——静脉注射,溶于盐水,药效应该比药丸子强。


    奥尔可不想一针下去,国王减龄十岁。国王确实应该活下去,但是……也别活得太久了。


    这位活到了现在这个年岁的国王陛下,拥有着强大的政治智慧,在帝国的各个阶级都有着强大的威望,在她的手中,诺顿已经成了一柄被整合完毕的枪。假如给她健康的二十年,奥尔甚至觉得,她统一西大陆也不是没可能。


    那对于想要自立的奥尔来说,可不是好事。


    不等国王提问,奥尔已经主动交代。


    “陛下,我们确实还拥有除了现在这支药外更强的药物,但它有着强烈的副作用——很可能会让被注射者的身体发生可怕的畸变。假如并非迫不得已,我想您也不想冒那么大的风险吧?”奥尔睁眼说瞎话,他可不想国王出于贪婪,为了疗效更好的药物而谎称刚刚注射的药物无效。


    他现在只等国王下禁药令,然后就没他什么事了。


    国王躺在那,听到奥尔的提问睁开了眼睛:“现在这支药水的效果,就已经让我舒服多了。”她起身,让自己的双腿踩在地上,接着站了起来。


    虽然被大裙摆挡着,但依然能看出来,她跺了跺脚,接着,国王开始在这间小起居室里转起了圈:“啊……我可是有一阵儿没能感受到轻松步行的乐趣了。”她走得很稳当,“这支药能管用多长时间?”


    穿着白大褂的娜塔莉推了推眼镜:“一个月到半年,要看您的身体情况。但除非您到我们分院的查体处进行详细的检查,否则我无法给您详细的答案。”


    国王停下脚步:“那么,到我对药物产生抗药性,需要多长时间?”


    “运气好的话,五年。运气不好,可能只有两年。”


    ——他们在来的路上商量好的,国王产生抗药性的时候,也就是异族们差不多在南大陆站稳脚跟,或者西大陆战争即将结束的时候。关于这一点,想必国王本人也是明白的。


    “能让我和奥尔单独说一会儿话吗?”


    娜塔莉行礼,很干脆地收拾东西走人。


    国王坐在了床上,示意奥尔坐在一边的小沙发上,她看着奥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的眼睛确实比几个小时前看起来更清澈了许多,而这种清澈的注视,持续了至少三分钟,就在奥尔即将忍不住摸自己的脸,看看是不是有脏东西的时候,国王终于开口了:“奥尔,假如我说,你是我和贪婪亲王的私生子,你……”


    “嘭!”奥尔摇晃了一下,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陛、陛下!请别开玩笑!”


    “我可以和我现在的丈夫离婚,正式和你父亲结婚。”可国王像是觉得打击还不大,继续说着。


    诺顿语与蓝星的带嘤语一样,没有嫁、娶的区分,只有结婚,详细解释就是“与……组成家庭”。但国王这话听在奥尔的耳中,就是她要娶贪婪亲王,奥尔脑海中浮现的是贪婪亲王盖着红盖头被国王陛下公主抱着送入洞房了。


    奥尔都快裂了!


    “别这么激动,奥尔,一切都是为政治服务的。莫萨娜的眼光还是太弱了,更糟糕的是,她对她的孩子们充满了攻击性。在我死后,她或许能成为理查德的依靠,但更大的可能却是与她的孩子们成为政治对手。


    虽然她只是诺顿的儿媳,但诺顿宫廷已经习惯了女性当政,我作为一位成功的女性君主本身就是给她留下的强大政治资产。而且……”


    她叹了口气,继续说:“而且孩子们还在世的祖父和叔父,不但无法成为他们的助力,反而是他们的拖累。同时该知道的人都知道,我驱逐了他们的生父。种种原因,造成了理查德想确定自己的地位,要证明自己,将会极其困难。贝切尔虽然是女孩,她的年纪又太小了,我不认为她能同时战胜她的母亲和哥哥。”


    奥尔冷静了下来,冷静地聆听着国王的话语。


    “虽然我和你父亲结婚,让你拥有了合法的继承权,但三个孩子的继承权还是在你之前,而且你是血族,所以,在我临死之前,我将会任命你为帝国的摄政王。


    当然,在那之前,你将会被我引入宫廷,我会辅助你掌握这个国家的实际权柄,所以当我死后,你已经拥有了这个国家的实际控制权。”


    --渔!熙!彖!对!读!嘉!


    奥尔:“……”


    仔细想想,国王的这个计划,其实可行性还挺大的。


    这解释了为什么奥尔在索德曼发展得“一帆风顺”,教会“不敢”碰他,贵族们谁惹他谁倒霉,以及前任第一继承人还在世的时候和他的关系如此亲密。


    在目前的畸形社会里,婚生子因为继承权的关系,掐成死仇的情况不少。因为没有继承权,部分私生子又需要扒着家族生存,所以和婚生子关系不错的情况也是有的——双方地位略近似于种花家古代抱着嫡子大腿的庶子,一些为贵族家庭世代服务的世仆,朝上追溯几代,能发现他们的祖先就是贵族的私生子。


    更何况,谁能想到国王自己会在这种关系到王室血缘的事情上造假啊?国王要是个男的,可能群臣还会怀疑一下。但国王是位女性,她肚子里有没有在二十年前爬出来一个孩子,她绝对十分清楚。


    群臣没人发现?大裙摆一遮,国王经常坐着,二十年前,群臣就已经没谁敢直视国王了,国王生几个无人知晓的私生子,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其实把私生子正经当成和现任丈夫的儿子养着,也没人怀疑。可奥尔没被留下的原因也很好解释,因为他是血族啊。其他贵族和异族也不是没有过私生子,基本上都是交到异族那边抚养。


    一直到现在,奥尔本身强势崛起,和宫廷中的部分实权贵族建立了良好的友谊,碾压教会,并且第一继承人意外身亡,几个继承人过分年幼,所以把他叫回来成了最好的机会。身为血族的他不可能继位,简直是最好的摄政人选。


    换一个不是确切了解奥尔身世的人,听国王这么说后,绝对是一脸的恍然大悟,信得不能再信了。


    此时此刻,奥尔也在疯狂心动。只要他答应了,不需要将鱼尾区和贪婪血裔的所有人都送走,因为他们可以永远地留在诺顿的土地上了。


    “陛下,我十分感谢您的厚爱,但是,我不能接受您的提议。”


    国王好奇地看着奥尔:“我看出了你的心动,奥尔。能告诉我,为什么你放弃了吗?我得承认,这个建议是临时起意的,但我越想越觉得它是一个好主意。”


    “因为……我不想获得一个稳固的混乱体制,陛下。”


    稳固又混乱,这矛盾的形容却让国王很快就明白了:“您更需要一块崭新的黏土,而不是在成品上修修补补。这可真是一个新奇的想法,我从中感觉到了您的骄傲。那么,其他的原因呢?”


    国王明明点头表示了赞同,可显然这一条不足以说服她。


    “……假如我接受了,我父亲就真的只剩下死路一条了。并且,波塞科尼形势一片大好,我更想有朝一日和伴侣在同一个地方共同努力,不想和他度过漫长的跨国婚姻。”


    “还有吗?”国王还在追问。


    “还因为您,陛下。您了解现在的局势,您在求稳,这是正确的。可一旦我拥有了巨大的权力,有些事我将不能忍耐,我必定会做出改变。我想您懂这个‘改变’里包含的意思。”


    “嗯……”国王沉思着,然后她说,“好的,那我们现在来一个一个解决这些麻烦。”


    奥尔再次裂了,这位国王真是过于执着。


    “我们就不要按照你说的顺序走,而是根据难易来解决吧。首先,你觉得贪婪亲王必死无疑,是因为你认为我不可能允许一个对你有巨大影响力的父亲存在,对吗?”


    面对这个过分直白的提问,奥尔只能点头。


    “这点您可是想错了,您的父亲是一位十分纯粹的政治动物,他不会成为我俩之间的阻碍,恰恰相反,在我活着的时候,他会是坚固的纽带。当我死了,他会为强硬的您弥补错漏。”


    奥尔真有些意外,没想到,国王竟然比他更了解贪婪亲王。所以奥尔只能继续点头,同意国王的意见。


    “下一个问题,假如我放手让你改革,你会从哪儿开始?”


    “军队。”奥尔毫不犹豫。


    “我见到了殖民地的真正战报,不是报纸上的三流小说。我当然知道,你派过去的是绝对的精英,而殖民地军队的战斗力远弱于本国正规军,但异族的战斗力也依然让人惊叹——本来海对面已经要开打了,结果这件事把他们吓了一跳,又缩回去了。”国王无奈地叹了一声,“但那是异族的军队,你能对人类的军队做什么?”


    “军功改革、军饷改革和思想改革。”


    “我大概知道这些改革的意思是什么,我了解过你的鱼尾区。但你得知道一件事,支撑起整个鱼尾区的,是包括你在内的大量精英舍弃了你们该有的享受。这一点和你麾下的精英大多属于异族有关,对他们来说生存与改变自身种族的糟糕地位才是第一重要的,享受反而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但当这个范围进一步扩大,或者他们已经得到了该有的地位,情况就会发生巨大的改变。我知道你能一直保持俭朴,你能要求别人也和你一样放弃享受吗?”


    “……不能。”


    “我很高兴,你没有斗志昂扬地高呼‘当然可以!’。”


    不知不觉间,为什么现在的情况好像变成了教学一样?


    “我会想办法缓解这种情况的,通过重新划分不同等级的工资,以及特殊的社会福利。”


    “看得出来,你应该确实想过这个问题。那我们就来说接下来的问题吧。你更想要一块黏土,和你即将面对的各方压力……试试吧?”


    “啊?”


    “我们来配合着进行禁毒,然后根据这件事的结果再来说其他,你看怎么样?”


    奥尔想说不怎么样,可他不敢。


    娜塔莉没被留在王宫里,但她暂时也不能去分院了,而是在鱼尾区女警宿舍里得到了其中一间——她倒是很熟悉,毕竟女警建立之初,她也训练了她们一阵子。


    奥尔这天晚上根本没睡,他拿着国王的命令到处跑,并且连夜组织了一支缉毒队,队伍里从各个分局都抽调了人手,包括索帕港警局的豪特玛黎。在听说要禁毒后,豪特玛黎的脸色可不好看,这是断他的财源。


    所以,虽然豪特玛黎表示愿意遵从命令,从今天开始进行禁毒,但是,奥尔没办法彻底相信他和他的人手。


    这也让奥尔心情复杂,人果然是充满了多面性,曾经多次并肩作战的人,在利益面前,信任也同样会崩溃。


    “号外!号外!国王的命令!诺顿禁绝天使药!”天光微亮,报童的吆喝声响彻了街道。


    “给我来一份报纸加号外!”


    “好的,警官先生!”报童开心的跑向从警车里探出半个身子的奥尔。


    奥尔抖开报纸,快速浏览着上面的内容。


    文章的开头,写的却不是毒品的事情,而是逃兵——因为一连几个月无事发生,所以民众被激发起来的战争热情,也在时间的流逝中缓缓消退了下去。怀着战斗热情加入军队的平民青年们,也逐渐认识到了军队中平民难以出头的残酷。结果,逃兵就出现了。


    不过,奥尔所知道的现实,和报纸上刊登的悲壮故事简直半点边都没沾。


    海峡对面的敌人(具体是哪个国家没说)因为畏惧诺顿帝国军队的强大与团结,因此通过商人之手,悄悄地将天使药加入了某处军营士兵的饮水里。众所周知,天使药具有强烈的成瘾性,这些恶毒的人没想杀死士兵们,而是意图控制他们,以便在未来的战争中,让他们给帝国带来更大的损失。


    但是!他们完全错了!他们忽略了诺顿人的智慧与忠诚!——此为报纸原文。


    头条里接下来的内容,就是一篇极其精彩的短篇冒险小说。主角就是几位刚刚入伍的新兵,他们也着了道儿,但他们并不想就这样沉沦,于是他们团结起来,利用自己的勇气和智慧逃脱了军营,找到了友军上报了这件事。但遗憾的是,他们已经深度成瘾,要么因为被药瘾折磨痛苦而死,要么终生无法离开天使药。


    因此,他们也必须离开喜爱的军队,因为重度药瘾的士兵,是没办法身处战场的。


    国王将从自己的口袋里掏钱,养活着这些悲情的英雄。但事情不能就这么完了,恶毒的反派必须付出代价!同样的悲剧也绝对不能第二次在帝国上演!


    诺顿帝国将全面禁止天使药贸易,持有天使药的人,必须在三天内将药物全部送交附近的警察局,这些药物将会被统一销毁。一周之后,所有依然持有天使药的人,无论药物多少,即使只有1克,也将被吊死。简单粗暴,国王甚至没有区分贩卖与自吸,只要持有就是死刑。


    把号外塞给安卡,奥尔默默地将视线转向车窗外,早起的民众已经举着报纸开始聚集了。奥尔依稀能听见“太可怕了!”“禁天使药!”“支持陛下!”的呼喊。


    天使药因为价钱被严格控制在富人阶层的好处显现出来,底层贫民与普通中产不会因禁药损失任何利益,恰恰相反,他们很乐意看见那些过去以服用天使药为高尚的上等人们倒霉。


    国王陛下已经会使用媒体了,作为一个老人,她依然如一块干燥的海绵般,快速地学会并使用新型“武器”。


    两天后,夜晚的安全区里,放映了应该是这个世界上的第一部纪录片——《药瘾者》,并且,这还是一部现场采音的有声电影。片子的全长十七分钟,片中的男人虽然瘦弱但还算体面,他最初只是不断擦汗,模样像是生病的虚弱。渐渐地,他的眼泪和鼻涕开始不受控制,他不断地啜泣,哀求着镜头另外一边的人给他药。


    男人哀求的模样甚至有些可怜……直到他忽然窜向了镜头!像是扑向食物的魔鬼!这时候人们才知道,原来他的手脚都被铁链紧紧地禁锢住了。他扯着嗓子,凄厉的嚎叫在露天放出来有些失真,但依然让人们吓得瑟瑟发抖,到处都是孩子的哭声,即使没看见现场,只是声音就足够可怕了。


    但这还没有结束,那个男人躺在地上磨蹭着地面,他的手、脚、脖颈,还有眼睛、鼻子、嘴巴,全都开始扭曲,不知多少人被吓得呕吐,甚至昏厥——别说是恐怖片也只看过《李奥纳多》系列的市民,就是现代被各种影视洗礼的大众,在看见某些纪录片时,也吓得冷汗淋淋。


    当电影播放完毕,很多人去问播放员:“那真的是人吗?我的意思是,他是不是被附身了?”


    播放员这时候就会很严肃地回答他们:“那真的是人,他没有被附身,他只是中了药瘾。”


    “……那种东西,怎么会被称呼为天使药?根本是恶魔药!”


    “我曾经见过他们吃了药的样子,我当时就说过,他们看起来可不像是舒服,天使会是那个样子的吗?那是疯子。”


    “我觉得或许不是真的吧?如果吃天使药的结果可怕成那样,为什么有钱人和贵族还会去吃它?”


    “你也看见是什么情况了,中了药瘾之后,就不是他们自己决定是不是能继续吃了,然后……你就知道了。”


    是的,他们知道了,自己下了地狱,怎么可能放着别人享福?或者就算他不想拉别人下水,假如被药贩子威胁,也只能照办了。


    第438章


    “……那些军人真是英雄。”


    “毫无疑问的英雄。”


    被国王虚构出来的军人,成了人们心中彻底的英雄。毕竟在国王的命(小)令(说)上,他们可是能够顽强对抗药瘾的。


    天使药也在索德曼市民的眼睛里,彻底成了魔鬼药。虽然说了瘾君子不是被魔鬼附身,但对于平均受教育程度只是胎教的老百姓来说,他们实在闹不懂为什么这世界上有东西会让人变得不是人。从第一个人猜测药里有魔鬼的血,甚至就是魔鬼的角磨成的粉后,这谣言就彻底传开了。


    大多数索德曼平民,在观影之前是怀着看戏的心情,对待国家的禁药行动的。电影让他们彻底行动了起来,看见了疑似贩卖或使用天使……魔鬼药的,都会积极举报。因为他们坚信,这是与魔鬼的斗争。


    奥尔感觉心情复杂,他这也算是借用了宗教的力量了吧?


    当《药瘾者》的拷贝在各地陆续播放后(分院最新研究出来的快速拷贝方式,是科技与魔法的结合,《药瘾者》能这么快全索德曼放映,也靠的它),各地紧跟着掀起了禁药的大潮。甚至,还发生了在诺顿久未出现的,普通民众杀死当地大地主与商人的情况,因为这些人都服用魔鬼药。民众认为他们杀死的人已经被恶魔附身,不算是人了。


    不过这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奥尔正和亲王面对面坐着。


    亲王已经来了半个小时了,他一进来就不停地喝咖啡,短时间内就灌下去了三壶,不愧是血族,竟然半点想去厕所的冲动都没有。


    终于,亲王发出了一声长叹:“你知道昨天我被国王召见,然后听见她说的话时,是什么心情吗?”


    “……知道,因为她对你说的话,也对我说了,区别只是,她想和你结婚,想让我当她的儿子。”亲王又在喝咖啡了,奥尔好心地问,“需要我给你换成红酒吗?”


    “不,我要清醒。”亲王痛苦地说,“我知道她不想和我来点什么,但这比她想和我来点什么,更让我浑身难受。可我甚至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不适,我不是应该欣喜若狂吗?”


    奥尔于是又给他沏了一壶新的——速溶咖啡。


    大概又过了十几分钟,亲王终于把咖啡壶放下了:“所以,你的想法呢?”


    “让我上位之后,现在当权的这群人,最多能活百分之一。泽勒公爵和葛雷帕伯爵,甚至也可能出现在我的杀戮名单上。”奥尔在被国王追问时没敢说,因为这代表着他和诺顿的理念从根基上就严重不合,他不会妥协。等到理查德继承王位,假如这孩子长歪了,奥尔对他也不会有任何的回护,甚至很乐意在诺顿大厦将倾的时候,踢上一脚。


    这绝对不会是国王乐于看见的。


    “毫不意外……”亲王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但你确定,我们还跑得了吗?”


    “实在不行……我们先同意?等到她去世,我们再跑?”


    父子俩再次对视,他们从彼此的眼睛里都看不出自信——海伦娜一世当然也会想到这一点,她不可能没有留下后手,现在的问题是,这个后手是什么?


    “也只有这样了……”亲王站了起来,“那我走了。”


    “稍等,您的权杖。”奥尔在刚才去沏咖啡的时候,已经把权杖准备好了。


    “不,它是你的权杖。”说权杖的时候,亲王的脚步不停,快到门口了,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脚步停顿了一下,但最终,亲王没有转过身来,他还是离开了。


    亲王明白他为什么如此不适了,因为国王在求婚……应该算是求婚吧?总之她在干这件事的时候,完全没有考虑到亲王自身的价值。她甚至都不是见色起意。所以亲王在海伦娜一世的眼中,连一个玩物都不算,他只是一个给予奥尔合理地位,以及牵绊住奥尔的工具。


    “真是意外……”我竟然还有自尊这种东西,以至于在自尊被打得粉碎的时候,才会那么不适。


    亲王在心里嘀咕着,他自嘲地合上双眼,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奥尔的选择是对的,这虽然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但诺顿毕竟是别人耕熟了的土地,只适合生长诺顿的作物,我们还是耕耘出适合自己作物的土地吧。


    “汉塞尔!在前边的咖啡厅停下!”


    汉塞尔·托雷斯随口问了一声:“你要去喝咖啡吗?”


    “不!”亲王的声音里都能听出狼狈来,但是,当马车停下来,他还是对尽责的管家告知了一声自己的去向,“我去借盥洗室,作为礼貌,你可以随便买点什么。”


    托雷斯:“哦……当然,阁下。”


    亲王的步伐虽然如往常般绅士,但托雷斯总觉得那个背影有些狼狈……


    作为一位十分专业的管家,托雷斯没笑,真的。


    国王给的一周上缴期限就要到了,奥尔特意在这一天的下午拜访了国王:“陛下,我要举起屠刀了。”


    奥尔很开心,如果国王同意,他对自己即将送走的那群人毫无怜悯。如果国王不同意,说明国王已经放弃了认他当儿子这件事。无论怎样奥尔都是赢,也算是双赢吧?


    “去吧,奥尔。”国王的反应是十分亲热地朝着他微笑。


    奥尔谦恭地行礼,向国王告别后离开了。


    国王到底想用什么东西把他拴在诺顿,奥尔现在依然毫无头绪。


    “开门!开门!”第二天清晨,一群“真”狼似虎的皇家警察敲打着厚重的木门,这里是高档住宅区,住在这儿的不是贵族,也是大商人,往常皇家警察就算是从门口路过,也要蹑手蹑脚。


    里边的人还没开门,那扇大门直接被急不可耐的警察们撞开了!


    “你们要干什么?!”“啊啊啊——!”


    男人的咆哮,女人和孩子的尖叫从房子里传了出来,不过几分钟后,一个穿着拖鞋和睡袍的男人就被皇家警察们揪着头发直接拖了出来,门口正有警察把套索甩上路灯。


    两分钟后,被拽出来的男主人已经被吊上了路灯,晕倒在房门后的女主人在警察的示意下被仆人拖到了路边。这家的两位小主人,两个五六岁的男孩跟在母亲身边,用仇恨的眼神看着奥尔。


    奥尔其实很认真地想过,要不要把这两个少年吊上去,这个时代他们算是青年。年纪虽然看起来不大,但往往能干的,不能干的,都干过了。


    在缺少证据的情况下,奥尔最终什么都没做。三位身着西装的男人在皇家警察之后走进了这栋房子,他们是国家财政局的与皇家银行的,这个家庭的所有财产,都将被没收。


    他们继续朝前走,一扇门打开,有个男人抓着一个大概装了3磅天使药的罐子:“先生们,我只留了这么一点,只是自己用的。而、而且,我愿意支付罚款!多少钱都可以。”


    “很抱歉,迟了。”况且,这么大一罐子,他说他是自用的……实在是太可笑了。


    奥尔跟了这边的半条街,很明确地表达出了,他本人不会在这件事上心软的态度,然后他就把这边交给了安卡,他自己带人前往了真正硬骨头所在的地方——白袜区。


    白袜区的局长,那个总是对奥尔“若即若离”的斯通·艾萨克昨天晚上就来求情了。结果他当然是没能回去,奥尔把他也带出来了,现在前往白袜区,奥尔干脆和他乘坐了同一辆马车。


    “先生,您捣毁了白袜区的店铺,那么那些靠着店铺过活的男人和女人们又该怎么办呢?我不是说让您把所有的店都留下来,但您至少可以留下三分之一?”


    奥尔看着他:“你也用,对吗?”


    艾萨克笑了笑:“是的,我也用。天使药会使人类上瘾,但对我们来说,就像是稍微烈了一点的酒。我们可以自如地享受,尤其是高纯度的天使药,用起来真的如见到了天使。”


    奥尔回了他一个微笑,目光就转向了车外,他不再看他,也不再说话。


    艾萨克想与奥尔说话,但几度开口,都没有得到回应。艾萨克有些不好的预感,可他又没有继续抬高音量,甚至质问奥尔的胆量,只能枯坐着。


    “时间到了。”奥尔是活。


    艾萨克一愣:“不是地方到……”


    奥尔的胳膊伸了过来,拉住他的肩膀一拽,艾萨克发现他此刻的肢体完全不受控制,先是被奥尔按在马车里将双手铐在了背后,接着把他直接从车上推了下去。艾萨克立足不稳,一头栽到了车下,甚至没人扶他一把。


    过了一会儿,他才被粗暴地拽了起来,然而,直起身的第一眼,他看见的就是从路灯上垂挂下来的吊索。


    艾萨克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他说不出一个单词,只能从嘴唇里挤出些白沫。在把艾萨克套上吊索前,有人在他的脖颈上抓了一把——作为一个觉醒的精英血族,想纯粹地把他吊死那花的时间实在是长了亿点。脖子一歪,艾萨克甚至连咯咯声发不出来了,只剩下嗬嗬的气音。


    直到生命的最后,也没人知道他是在求饶,还是在质问。


    毕竟,奥尔可是还没有“无端”杀死过一个同族。


    随着艾萨克的尸体在白袜区警局的大门口摇摆,无论是异族还是人类,终于彻底意识到了奥尔禁药的决心,他不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敛财,他是真的想把药贩子全宰了。


    目前皇家警察还没去找贵族、顶级商人和教会的麻烦,但这些人也都被国王主动打了招呼。凯斯奥维家族带头把天使药送到了警察局,其余贵族和大商人们也立刻跟上,多多少少送去了一些,至少目前看来,他们是支持国王的。


    教会倒是还没动静,不过教会当然表示“我们根本没有天使药”“我们和天使药没关系”。


    回到白袜区,它虽然是诺顿最大的服务业街区,但这里工作的很多人可是以彪悍著称的,不过,这次他们遇见了更彪更悍的!


    当奥尔到达时,只在他眼前聚集的皇家警察就已经达到了近六千人——他们中的大多数都不是真正的警察,有异族也有人类,都是奥尔从鱼尾区其他行业中抽调的人手。


    除了奥尔眼前,还有四个路口分别集结了三千到五千人不等。


    除去在一线战斗人员外,另有总人数近两千的医疗与后勤支援人员。


    “嗖——啪!”一支烟花窜上了天空,虽然是白天,也炸出了很显眼的红光,与此同时,分布于白袜区各地的警察们,开始行动了!


    他们刚踏进白袜区就有枪声响起……


    戴着钢盔,紧抓相机紧跟在奥尔背后的罗森伯格只是听到声响就呆住了,看奥尔越走越远,他才猛然惊醒追了上去:“这已经是战争了。”


    “这就是战争。”奥尔扭头看了好久不见的记者一眼。


    “说实话,我觉得你有些小题大做。”罗森伯格已经习惯了在奥尔面前直话直说,“穷人根本接触不到魔鬼药,能伤害他们的是廉价的烈酒。那些有钱人想吃它们为什么不随他们?”他压低嗓子说,“我很乐意看见某些人把自己吃死。”


    “……你没听说过吗?魔鬼药里有恶魔的血。”他能说禁药这行为就跟种田做饭一样,已经刻印在种花家人的骨头里了吗?这就是三观的问题,三观都不同,根本没办法说服彼此。算了,还是大家手拉手搞迷信吧,


    “!”罗森伯格恍然大悟,甚至这个“事实”让他感觉愧疚,毕竟魔鬼不就是异族吗?他严肃起来,“请放心,以后我一定也会坚决地反对魔鬼药。”


    “谢谢,朋友。”


    “啊啊啊啊——!”一个男人撞破玻璃被从三楼扔了下来,罗森伯格匆忙举起相机,快门连按。


    反抗者被快速肃清,死了的盖着被单放在路边,等着家属来认领。活着的被塞进囚车,一辆辆地直接送向法院,他们都将获得相同的罪名:强迫卖Y、私藏武器、袭击皇家警察、反对国王、叛国。并得到统一的判罚:流放堪瓦尔群岛。


    持械反抗者被彻底镇压后,皇家警察重归了查药的流程,被搜出身上带着天使药的,无论男女一律上路灯,只有年纪在十二岁以下的孩子可以幸免。


    另外,他们也解救了大量被强制提供特殊服务的女性,她们也不需要被运送到太远的地方去,就刚刚因为持械与藏药而被杀光了人的房子,就能安置下她们,只是需要向蒙代尔企业订购一些生活必需品——此次行动为国王的命令,所以能向商务部报销。


    报销对奥尔来说,也是久违的一件事了……


    狼人们的鼻子在这条街道里也发现了某些特别的地方,他们在各种稀奇古怪的地方翻出了尸体——阁楼上风干的干尸、烟囱里的腊尸、炖锅(?)里的残肢等等。


    有些尸体甚至现场就找到了凶手,但有些有年头的尸体,只能推去尸检,然后登报纸找一下知情人了。


    “先生……”一位狼人凑到了奥尔跟前。


    “曼斯坦顿?”奥尔试探地招呼着。


    “是的,先生。很高兴您还记得我!”狼人很高兴,他是第一批也是目前唯一一批自己逃难过来的狼人之一,他父亲康拉德·曼斯坦顿是小家族狼人们的首领,“呃……咳!我是说,我们发现了个房子,太瘆人了。”


    能让狼人都瘆人的房子?奥尔可真的得去看看。他看了一眼罗森伯格,罗森伯格想了想,还是跟了上来。


    这是一栋二层红砖房,看房子的窗帘就知道,这里做的也是白袜区的经典买卖。房前的街道上站着三十多名男女,年纪最大的一对男女都有四十多,年纪最小的还在母亲怀里吃奶。


    看见这些男女的衣着与健康状况,奥尔就明白这些人的情况了——这是一家家族J院。全家男女老少全是干这一行的,因为是家人,所以能在遇到特殊客人时获得帮助,亲生的父母也不至于盘剥得太过分。


    但是,那不代表着没有盘剥。


    这家的母亲穿着最好的衣裳,父亲和男性们看起来精神状态也更好,女性的眼中则多是暗淡。奥尔注意到年轻男女的形貌都有近似处,而且男女之间并不亲近,他们很可能都有血缘关系,这表示着除了母亲外,其余年长的女性都没结婚。


    她们或自愿或非自愿地,被留在这个家里出卖身体,供养亲人。


    现在狼人们正从这家人的房子里朝外搬尸体,最先搬出来的几具尸体已经不再是腐臭味,而是霉臭味了,它们被兜在床单上,干瘪得就像是木柴。


    这两天奥尔见到了很多这样的尸体了,它们大多是被放在阁楼或封在天花板上。但只是这样一具尸体,曼斯坦顿不会叫奥尔过来,果然,在一具尸体后,第二具很快被抬了上来,接着是第三具、第四具……


    “光明啊!这地方是停尸房吗?”罗森伯格叫出了声,尸体已经抬出来第八具了。


    周围一些没被影响到的平民,这时候也忍不住聚过来看热闹了。一些男人一边看着那一大家子,一边心有余悸地摸着自己的脖子,大概正在心里感谢对方的不杀之恩吧?


    最后,他们一共从这栋建筑里抬出了15具尸体,其中8具都是从阁楼里被发现的,发现它们的警官说:“这些尸体一具挨着一具,被摆放得很整齐,尸体上也都盖着床单,甚至应该也是更换过的,上面没有多少落灰。”


    5具稍微新鲜一些的尸体,都在三楼的一间上了锁的房间里,那房间里被摆满了三层的木头架子,房间里还有一张轮床,怎么看都像是房子的主人想把这个房间摆满。


    最后两具尸体是最新鲜的,被抬出来的时候,身体身上还穿着鲜艳的裙子,且有着浓重的酒味与药草味。


    “呕!”旁观的男士们有人吐了。


    这房子的女主人看见他们的样子,顿时开心地大笑了起来,她的丈夫像是被提醒了,也跟着笑了起来,他们茫然惊恐的孩子们于是也跟着笑了。随着这家人的狂笑在街道上徘徊,呕吐的男人越来越多了。


    虽然奥尔猜到了,可还是去问了一声。他找了个没吐,只是转身就走的男人,对方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唇紧抿,双手紧握,看起来紧张又恐惧。


    “先生,您说了我就放您离开,但您不说,我只能把您带去警局了。”


    男人的拳头攥得更紧了,可他显然也知道自己打不赢这群高大的警察:“有时候……丁森说坎迪和她的女儿们喝醉了,但那时候她们更便宜些,而且因为没反应所以可以随便我们……呕!”


    这个男人的脸色也越来越绿,最终还是没忍住,呕吐了起来。


    “喝醉”了的女人们,应该正是那两具尸体的味道,怪不得尸体一抬出来就让男人们开始呕吐。


    罗森伯格的脸色也不好,他看这个男人稍微好了点就凑过来多问了一句:“您难道没察觉出冷热的区别吗?”


    “呕——!”男人吐得更严重了,即使他的胃里已经没东西了,吐出来的都是胆汁。


    奥尔让警官们将夫妻俩、男孩和女孩分开关押,但关押他们的囚车外,都有狼人们在看守,记录着他们在车内的交流。


    丁森和坎迪夫妻俩看着囚车的门一关,就开始低声商量把罪名推在孩子们的身上。男孩们都听他们的大哥的,而大哥坚信他们的父母无所不能,要不了多久他们就能回家了。女孩们则分成了两派,年纪大些的女孩们觉得这是个机会,她们能离开这个家了;年纪小的则是恐慌的,她们不知道没了父母自己该怎么办,担忧自己会被送去可怕的孤儿院。


    这年代没有PUA这个词,但这些孩子毫无疑问都遭受到了严重的PUA。很可能对他们来说,整个世界就只是这栋三层的石砖楼。


    第439章


    “真可怕,谁能想到这些普通人手里的人命,竟然比那些帮派人员还要多呢?”罗森伯格抽着气自言自语。


    “帮派杀人后,是有解决方法的,每个帮派都有一块儿埋尸地。并且据我所知,索德曼的大多数帮派都经营着至少两家肉铺。”


    罗森伯格的脸色也像刚才那个男士那样,瞪大眼睛,紧抿嘴唇了,他一脸“你逗我?!”的表情看着奥尔。


    奥尔耸耸肩:“买蒙代尔企业的肉吧。虽然我们的肉制品多是猪肉和羊肉,可也只是猪肉和羊肉。”


    “……好。”罗森伯格笑了一下,奥尔一脸严肃做广告的行为,顿时让他没那么怕了。


    当罗森伯格又去拍照了,发现这案子的曼斯坦顿凑了过来,他一脸期待地看着奥尔:“先生,我能进鱼尾区吗?”


    想进警局,诺顿本地的异族还排不上队,他们这些外地来的异族也很识时务的从来不多话。但是,这次曼斯坦顿觉得,他还有一点点可能的吧?


    “不行。”


    “QAQ好的,先生。我知道我更多的只是出于运气才发现了这里的异常,我的能力并没什么可取之处,我……”


    奥尔的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请先不要着急,您和您的家人与朋友们,都是能力卓绝的出色人物,我很高兴能够与大家合作。我今天晚上会去拜访您的父亲,有些事,我们晚上再说。”


    外来的异族已经散入了索德曼异族的方方面面,曼斯坦顿家早就已经十分明智地,彻底放手了对其他人的管控权力。反而是奥尔经常在需要面对“外来异族”这个团体的时候,经常把他揪出来用,这种时候,曼斯坦顿也不会推辞,而是会尽量用自己的能力帮助奥尔。


    在他的帮助下,先来的异族已经很顺畅地,和当地的异族融合。后来的异族有他们的榜样在,一般也能十分顺利地融入。


    目前为止,双方是彼此信任又互惠互利,是良性发展。


    所以当儿子今天提前回家时,老曼斯坦顿被吓了一跳:“你做错事了吗?”


    小曼斯坦顿(约瑟夫·曼斯坦顿)立刻摇头,但想了想他又点了点头:“我向先生申请进入鱼尾区当警察……”


    老曼斯坦顿皱眉:“不应该啊……虽然你有点鲁莽,但先生怎么会因为这件事就把你赶回来呢?”


    “我不知道算不算是被赶回来,但先生说,有些事该和您说清楚了,他晚上会来,让我押送犯人回来,和人换班回家告诉您一声。我们要买点菜吗?”


    老曼斯坦顿翻了个白眼:“买什么菜?先生又不是来吃饭的。”


    于是一家人都坐在客厅里,一直等到了将近十二点,敲门声响了起来——作为狼人,他们在敲门声响起之前,竟然既没听见先生的声音,更没有嗅闻到他的气味。对比起第一次见面,很显然这位血族的先生又变强了。


    “很抱歉,这个时候才来拜访。”奥尔行礼,作了一个正要打响指的手势,“我可以吗?”


    “当然!”他打响指当然是为了防止监听,小曼斯坦顿顿时松了一口气,老曼斯坦顿在奥尔打了个响指后,邀请他前往了书房,把也想跟进来的小曼斯坦顿关在了门外。


    “汪呜QAQ”小曼斯坦顿想挠门,但不敢。


    “应该是我们说抱歉,一定是约瑟夫的鲁莽,影响到了您的计划。”老曼斯坦顿亲自为奥尔倒上了奶茶。


    “不,应该说我一直在思考着到底该在什么时候和您商量这件事。您应该已经看出来了,我们未来的发展重心将会向波塞科尼偏移。但是,你们经历了漫长的颠沛,才在诺顿立足……”


    “先生,我是否可以理解,您为我们一家在波塞科尼已经准备好了立足之地。”


    “所有愿意前往波塞科尼,并在波塞科尼遵守规则生活的人,都有立足之地。但具体到您的一家,应该说我十分需要你们的才能。你们处事灵活,能够熟练使用多国语言,我知道约瑟夫有着十分出色的语言天赋。更重要的是,你们没有歧视,你们一家人都能平等地对待每一个人。


    殖民地那边,语言混杂,生活习惯多种多样。面对他们,我们的手段必须既强硬又温柔。呃……假如我说了冒犯您的话,请……”


    奥尔说着说着,发现曼斯坦顿竟然哭了:“不不,真该死,我竟然让您误会了。我并不是……我流泪只是因为感动,并不是因为愤怒。先生,我从没想到这一生中竟然获得这样高的评价。从没想过……很抱歉。”


    他想止住泪水,可结果是哭得鼻涕都出来了。


    曼斯坦顿有着出色的生存智慧,甚至可以说是个油滑的狼人,简直是狼人当中的异类了。正因为这样,他才在西大陆那个地狱难度的地方,带着自己的族人一直生存下来。


    “先生,我们确实会有一些狼人不愿意离开。他们放不开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财产,但我和其他很多人都清楚,我们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诺顿,而是为了您来的。一旦您离开了,我们现在拥有的一切,不过是大潮下的沙堡而已。”


    奥尔站了起来,向老曼斯坦顿伸出了手:“请您到南大陆去,展现您在鸡蛋上跳舞的智慧吧。而且,这一次您的背后,站着强大的军队。”


    老曼斯坦顿用双手握住了奥尔的手,再次忍不住哭了起来。


    他们一家已经预定了下一趟客轮的船票,而由老曼斯坦顿指名的人,也将获得船票。


    奥尔老鼠搬家一样的移民行动,除了诺顿的异族外,只有极少数的外人关注着。如今在诺顿各地,甚至西大陆各国的报纸上霸榜的,还是索德曼的禁药行动。


    有些人甚至专门收集每家报纸上不同的“路灯吊人照”,结果发现竟然没有任何一位死者重复出现过,皇家警察和当地帮派成员发生的武装冲突也被大书特书。


    紧跟着很快,报纸上就出现了《皇家警察利用职务之便,杀害无辜,谋夺财产》以及《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园,他们拿起了武器》等等之类的报导。


    甚至有画家在短短的两天内,不眠不休地画了一幅名为《死亡》的画,街边是一排排盖着白被单的尸体,路灯上挂着尸体,更上方还有人从破碎的窗户里掉出来。这一部分全部是黑白灰色调的,十分压抑。画面中同时也有艳丽的红,是地上被血迹染红的白色粉末,是站在尸体旁、正挂起尸体、隐于窗后的红衣人影。


    这些东西在抹黑奥尔和皇家警察的名誉上,还是很有用的,毕竟除了索德曼人之外,其他地方的人可不知道白袜区是个什么地方,不知道警察们杀的都是帮派成员。而以当地的警察作为例子,很多人也想当然地认为皇家警察差不多也该是一样的,他们利用职务之便杀害无辜者,那更是理所应当的。


    但是,他们抹黑得了奥尔,随着《药瘾者》纪录片的扩散,他们却没办法再让诺顿把魔鬼药变成天使药了。


    不放电影?但是……那可是新片啊,还有《王子和乌鸦》,以及《睡美人》(佩鲁斯伯爵的新片)的连播。邀请放映队前来放映的费用还很低,每场只要50艾柯,不限人次。


    别说是小乡镇的人们,就是大城市的市民,也拒绝不了。


    虽然对于可怜的观众们来说,看完了《药瘾者》,他们就彻底看不了后边放映的是什么了,甚至回家之后,惨叫声还在他们的耳边回放。


    只要普通人反魔鬼药,他们就是和奥尔一个阵营的。依然出售魔鬼药的“药店”被放火焚烧(还好药量不多,否则周围民众要一块儿倒霉了),刚刚享受了魔鬼药的有钱人被人套了麻袋殴打,私运天使药的船只被船员自己凿沉。


    奥尔这天晚上正在戳狼毛毡——在警局的副局长办公室,他不想回家了,房子太大,达利安的气息太浓,总让他觉得格外孤单。


    所以,他把之前狼毛毡的四肢和脑袋拆了下来,毕竟他实在没办法指着个长颈鹿说是达利安,以旧的主体为底子,外边包裹上新的狼毛,重新塑形制作,而且,这一次他不达到完美绝对不住手!


    只是目前看来吗……完不完美不知道,个头倒是越来越大,已经从拳头大小,变成橄榄球大小了,形状也像是个橄榄球。奥尔默默地端详着这颗橄榄球,思索着该如何让它变得修长矫健。


    _(X3」∠)_达利安就算是八十多岁的大爷了,也不可能变成一颗橄榄球啊。


    “请进。”奥尔低着头说了一声,阳台的门打开,奥古斯丁走了进来,“有事吗,奥古斯丁阁下?我这里很安全,您想说什么都可以。”


    “我听说……您是国王的儿子?”


    “!”戳针直接戳在了奥尔的手指头上,断了。


    奥尔把狼毛·橄榄球·毡放在了桌上,他皱眉苦思了一会儿,终于抬起头来看向了奥古斯丁,他看样子是想说点什么,奥古斯丁十分紧张地等着他开口,可奥尔突然笑了:“呵呵呵呵!抱歉,我没忍住。”


    奥尔捂着嘴,奥古斯丁还能看见他弯弯的眼睛,能听见从他的指缝中漏出的叫声。突然,奥尔不笑了,他的表情变得冷漠深邃,不过这只维持了半分钟,奥尔就又开始笑了。


    就这么一会儿笑,一会儿冷,像个神经病一样的奥尔,看得奥古斯丁觉得脑后发凉时,奥尔终于开口了:“谢谢您给我带来这个好消息。”


    “您、您难道真的是国王的儿子?!”所以他才那么反常,这是突然间想清楚了自己的身世,高兴地认妈了?


    “不,我不是。”奥尔微笑地看着他,“正因为您都知道这件事了,才能证明我不是,您说对吗?”


    奥古斯丁思索了一会儿,也笑了:“确实,您说得对,那我可以离开了。”


    奥古斯丁行礼后,脚步轻快地走了,奥尔也在他背后吐出一口气,他终于不需要和亲王继续苦思冥想国王的后招到底是什么了。因为国王的本意,根本不是她死后让奥尔上位,而是在她死后,就让奥尔滚蛋。


    否则按照国王一贯的,□□君主的表现,她会用雷霆手段,快速与现任丈夫坎菲尔特斯亲王离婚,接着宣布与贪婪亲王(奥尔还是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的婚礼,外带让奥尔“回归家族”。


    她不可能在以上任何一件事都还没有眉目的时候,就把消息弄得到处都是——奥古斯丁虽然是诺顿光明教的顶级战斗力,却也是个政治边缘人,他都知道了,很显然教会里知道的人已经不少了。


    而在事关国王的事情上,所有人都不会相信“不小心泄露”这种可能,情报只可能是国王主动放出去的,这代表着,国王在给众人站位的机会,留给了所有人继续操作的可能。


    换言之,一切未成定局。


    这代表着,他和莫萨娜的友谊直接破裂,和孩子们之间的关系也不好说。国王的现任丈夫直接成了全体异族的敌人。他对教会的危险等级更是坐火箭一样直线上升,毕竟异族在南大陆的穷乡僻壤建国和异族直接执掌一个传统大国,根本不能一概而论。


    贵族们毫无疑问会活动起来,在这种环境下,奥尔之前和部分贵族建立的友好关系也彻底崩溃,那些都是台面下的友谊,直接上升到政治博弈层面,他可是一个正经盟友都没有。


    要不了多久,奥尔就要面对政治斗争的大潮了。面对诺顿贵族复杂的人际关系,奥尔可不认为自己能获得胜利。


    但这对他来说,是个好消息。国王给他的压力太大了,这些天奥尔已经梦见了好几次,奥丁鸦鸦叫来鸦鸦们给他搭鸦桥,才能和达利安见上一面的场景了。


    不过,国王不是要平稳吗?这么搞可就平稳不下来了啊。算了,他规规矩矩地当工具人,老老实实地等着国王驾崩,然后快乐地滚蛋吧。他通过魔法信箱,给亲王去了一封信,信上用焦急的语气表明了教会已经知道了“真相”,让亲王小心点。


    相信亲王收到信后,会很开心吧?


    这天晚上,抱着橄榄球的奥尔,少有地有了半个晚上的无梦睡眠。早晨起来他打量着橄榄球——要不然……做个等身的狼毛毡?库存的狼毛应该够。


    本来心情很好的奥尔忽然皱起了眉,他冲到了阳台上朝下看,一个贵族正在走下马车,他也感觉到了视线,一抬头就和奥尔的视线撞到了一块儿:“可爱的孙子!”


    “!”奥尔脚下一滑,差点在阳台上趴下去。


    来人是诺布尔公爵,国王的舅舅,一位奥尔怀疑是患有性别倒错的女装大佬。


    诺顿语和带嘤语一样,侄外孙、外孙、和孙子是一样的称呼,舅爷爷、祖父、和外祖父也是一样的称呼。假如……奥尔真的是国王的孩子,诺布尔公爵叫奥尔孙子确实没问题。


    但在这一刻,整个诺顿警局以及周边地区,都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哈哈哈哈!”诺布尔公爵开心地笑着,奥尔觉得他这个笑声可是比他的“吭吭吭吭”可怕多了。他窜进了警局的大门,脚步可以用轻快来形容,奥尔几分钟后就在自己的门边看见了他。


    诺布尔公爵张开双臂,给了一脸崩溃的奥尔热情的拥抱:“别这样不好意思,我知道你不想让这件事被其他人知道,但事情传开了只会对你有好处。来来来!我来带你去参加一场宴会!”


    他拉着奥尔的胳膊就要把人朝外拽,明明是个纵情享乐的老贵族,可奥尔竟然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就要被他拽着走了。


    “我还有工作!”奥尔扒住门框,拒绝着。


    “工作……”诺布尔公爵皱了皱眉,“你不是误会了我带你去的是快活宴会吧?”


    “不,当然不会,怎么会呢?我当然明白,您一定是为我着想,想要带我去拓宽人脉。可我真的还有工作。”奥尔朝着办公桌挪动,一把抓起桌上的报纸,“您也看过报纸上的内容吧?事情还没完呢。白袜区还在扫尾阶段,接下来我们就要向其他区进发了。”


    “这样的话……我就和你一块儿去办案吧!”


    “十分荣幸,不过,请您一定要跟在我身边。”


    “放心吧,我很珍惜自己的命,不会去找死的。”


    没了警察局长的白袜区警局,现在是安卡代理——奥尔去总局参加会议的时候还以为要争这个代理局长要花费点心力,可谁知道他刚提起来,就获得了所有人的一致同意。他们当然不是也知道了奥尔的“真实身份”,他们只是……怕死。


    谁没看过十几张挂路灯的照片呢?他们看的还是没经过印刷变得模糊的真正的照片,路灯上的绳子总给他们一种还在晃动的感觉。


    甚至还有位内部人员向奥尔透露,黑区的森西·佩德罗局长,从今年年初就开始上交辞职信,表示自己年老体衰已经没办法担任一个分区警局的局长了。奥尔对这样的暗示面带微笑,假装听不懂。


    把白袜区囊括进来,已经是他打肿脸充胖子了,承载着整个索德曼底层居民的黑区,奥尔除非疯了,否则绝对不会去碰的。


    今天奥尔去的是梧桐区,其实真正高级的声色场所,并不在白袜区,而是在这儿。那一栋栋白色的高雅住房里,每天进进出出的男女在外头的时候还是优雅体面的,到了房子里就变成了一群沉醉于兽性的畜生。


    “如果见到了熟人……”马车上,奥尔看着诺布尔公爵。


    公爵一直在打量奥尔给他的头盔,不等奥尔说完就翘着兰花指摆了摆手,在只面对奥尔时,他并不伪装自己:“对我来说,除了你和你母亲,没有谁是我的熟人。”


    奥尔胸闷,但奥尔还是得感谢公爵的体贴。


    大批警车直扑梧桐区,他们要干什么路上看见的人都一清二楚。有的人在欢呼,有的人则吓得惊叫出声,还有人匆忙叫上出租马车,想要赶在警察之前找到或通知某人。


    而警察的先头部队刚刚进入梧桐区,就发生了麻烦。


    狼人们的鼻子,在白袜区的探案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魔鬼药确实被藏在了隐秘的角落里,但使用过魔鬼药的人身上味道却难以消除——狼人们说,瘾君子的身上都有一种类似于烂水果的味道,有一点点的香甜,但更多的是霉烂味。如果是长时间用药的,霉烂的味道会彻底盖住香甜,变成酸腐垃圾的恶臭。


    较轻的瘾君子身上的味道,正常人是闻不出来的,但重度酸腐味,正常人已经能闻出来的,但这种人自己也知道,所以他们也都是香水大户。臭味和香味混合在一块儿,往往成为了一种十分酸爽的引人作呕的臭香。


    于是,原本跟着瘾君子,就能找到他们的窝。


    但是此刻,万分浓郁的生大蒜的味道,飘荡在街区里。梧桐区的权贵们,当然也知道警察是靠的狼人的鼻子,他们也知道,用什么方法能影响狼人的鼻子。


    “真是浪费……”奥尔摇了摇头,需要特殊许可证才能种的大蒜,可是昂贵的香料,刚来的时候为了种点葱蒜,奥尔可是费尽了心思,现在这么多大蒜,都被糟蹋了。


    “不会给你带来麻烦吗?”诺布尔公爵问,他看起来竟然不是好奇,而是为奥尔担心。


    “不会。”奥尔打了一个响指,微笑道,“解决了。”


    风吹了起来,并不大,但快速地吹散了生蒜的臭味,有些地方的味道虽然还在涌出来,却正好为狼人们指明了源头。他们能去解决味道,顺便将周围的味道都查清楚。


    第440章


    “那就……太好了……”诺布尔公爵有点茫然,他并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但还是选择了相信,“这毕竟是陛下在正式承认你身份之前,第一次交给你的任务,所有人都看着呢。”他松了一口气。


    原来他担心这个?


    “公爵阁下……”


    “上次和你的相处虽然源于一个让人恶心的下流坯,但事后想想,那对我来说是一件快乐的事情。可以我的身份,频繁地拜访你,只会给你带来误会和麻烦。有时候我甚至在期待着,能够遇上一两件糟糕的案件,这样就能再次见到你了。这样的心情,让我一度以为自己坠入了爱河。可惜,我调查过你,你是个忠贞的男人。


    我喜欢忠贞的男人,我不会去打扰他们。


    啊,别误会,觉得可惜的,是当时的我。但两天前,当我知道那个消息后,就只剩下庆幸了。原来我对你的不是爱情,只是血脉相连的亲情……


    就不能叫我祖父吗?或者叫我的名字——克洛菲,直接叫我克拉~也好。”


    他在说“克拉”时特意拉了小尾音,让这名字听起来像是“克拉拉”。奥尔看着他,说:“好吧,克拉拉。”


    “哦!”这位公爵用手捂住了脸,“你可真是太惹人喜爱了,奥尔。”他是真的脸红了,耳朵尖已经是红酒色了。


    奥尔不想得罪他,用一个称呼能哄他开心,何乐不为呢?他在现代看过各种各样的女装大佬,诺布尔公爵这种属于女装大佬里的低段位。


    开心地笑了一会儿,公爵眯着眼睛,很慈爱地看着奥尔:“我也很喜欢陛下的其他孩子,包括他们孩子的孩子,但是,我的身份同样不适合和他们太接近。你就不一样了,你毫无疑问没有继承权,我们俩的亲近不会带来任何问题。


    我会站在你的身边,尽我所能,为你提供任何帮助的,奥尔。”


    奥尔一愣,莫萨娜现在带着三个孩子直接住进了宫里,她的二儿子现在在疯人院里住着,国王的弟弟托塞维利次顿亲王几年前就去国事访问了(他现在还不回来也是很神奇了),国王的丈夫坎菲尔特斯亲王去年的时候也被叫回宫了,现在除了圣约翰节和新年一类的场合,基本上不出现。这位国王的舅舅诺布尔公爵则是有名的只享乐,不管事。


    所以,现在所有的“王室成员”,只有奥尔一个在外头扑腾了,这本身就是一个十分明显的政治信号——假如奥尔是局外人,他一定会认为国王派出来的这个王室成员,至少代表着国王现阶段的意志。


    国王这个决定,看起来又像是让他在短时间内积累一定的政治资本了。


    是他小人之心了?原本不给他私生子的地位,一切都没事,他就是要干脆滚蛋的。现在承认他,又找他麻烦,实在是有些多此一举。


    见到奥古斯丁后开心得傻乐的奥尔现在顿时觉得自己是真的傻,他给亲王去信去得太早了。


    “陛下……知道吗?”


    “知道,在来找你前,去问过了她。”


    奥尔心里浮现了一个词——完了!


    国王是很宠爱这个舅舅的,不会把他朝坑里推。这代表着至少她默许了诺布尔公爵向奥尔接近。


    公爵没注意到奥尔的异常,他还在说话:“其实我是想问问她,能不能干脆把你过继给我的。她拒绝了。不过这是一件好事,她当时的表情,我敢肯定,她是在考虑着给你更高的爵位,或许是一个亲……”


    有人敲响了车门。


    奥尔打开车门,亚伦站在外头,脸色有些难看:“先生,我们在前头抓到了一群人,带头的是威特利伯爵,是坎菲尔特斯亲王家的。”


    坎菲尔特斯亲王是个封号,他原名路易·威特利,是现任威特利伯爵普艾特·威特利的弟弟。还没成为前夫的前夫,让自己的亲哥哥来找奥尔的麻烦了。


    “给我拿捆绳子来。”奥尔说着就要下车,公爵拉住了他:“你只是想吓唬他一下,对吧?”


    奥尔对公爵笑了笑:“她要的是一头猛犬。”


    国王从来都没对奥尔下达过“点到为止”的命令,即使奥尔对诺顿的感情不深,可在事关禁药的问题上,既然抓住机会开始了,奥尔就不能有任何的软弱。


    奥尔一下车就拿到了绳子,他没想到的是,公爵竟然也跟着下来了:“我支持你。”他明显很紧张。


    “……回车上吧,会把您吓着的。”他对亚伦示意,亚伦立刻“客气”但又坚定地,把公爵朝车上推。


    “等、等等!我——”他被推上去了,奥尔甚至还听见了他敲车门的声音,那用的力气对于一个贵族来说绝对不小,但警车对他来说,还是过分坚固了。


    走了十几米,奥尔就看见了同样迎面走来的威特利伯爵,奥尔没从他身上闻长期瘾君子的腐臭味,他也没有药效过程中的反应——瞳仁缩小,呼吸急促,脸上发红,并伴有强烈的幻觉。有些人四肢绵软无力,另外一些人会产生强烈的暴力倾向。


    不过,他的长相让奥尔感觉到了几分眼熟,他一开始只是以为,他在某次国王召见的时候,曾经和对方同处一室,或擦身而过。


    他的手里抱着个盒子,里边是一袋袋的小纸袋,他一手托着盒子,一手从盒子里拿出小纸袋,并微笑着将它们递给任何他眼前的人:“要买吗?5艾柯,很便宜哟。”他脚步不停,一直走到了奥尔的面前,甚至将小袋子递给了奥尔,“要买吗?5艾柯,很便宜哟。您好,我们又见面了。


    或者我也可以免费赠送?毕竟,上次在剑鱼俱乐部,可是多谢您的款待。”


    这位伯爵是真的肆无忌惮。


    剑鱼俱乐部……那个专供贵族的高档J院里,当时被捕的贵族,都在缴纳罚款之后被放走了,细想起来,是有这么一个人。


    奥尔直接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范伦萨快速地夺走了那个盒子,他另外一只手的小袋子也被一位血族的警官夺走。范伦萨闻了闻盒子,血族打开小袋子沾了一点粉末尝了尝,他们俩都对着奥尔点了点头。


    威特利伯爵保持着笑容:“都是真的,我就是卖了天使药了,你们要拿我怎么样?我……咯!”绳套已经绕上了他的脖子,威特利伯爵被勒得说不出话来,可他依然得意地笑着,他的眼睛仿佛在说——我知道你在吓唬我,我等着看你玩不下去时的难看脸色。


    绳子被甩上了路灯,人被吊起来了,奥尔将绳子固定好:“继续执行命令!”他甚至没多看一眼威特利伯爵,就朝着他自己的马车走去了。


    这时候威特利伯爵才真正地感觉到了恐惧,他的双腿乱踹双手紧紧地抓住脖颈上的绳子,嘴巴大张着想呼喊什么,可现在的他已经连半个音节都发不出来了。


    当奥尔的马车再经过这个路灯时,他已经彻底不动了——威特利伯爵不是个傻瓜,但他显然错误估计了奥尔的攻击性,他不认为奥尔会对他怎么样,所以才如此地肆无忌惮。


    诺布尔公爵好奇地打开了窗户朝外看,结果被吊着的尸体吓得就是一哆嗦,没想到随着马车的前进,下一根路灯上竟然还挂着个贵族,而且这个贵族还是活蹦乱跳的。


    “!”诺布尔公爵发出一声小小的尖叫,缩了回来。


    “我、我的胆子没这么小,真的,只是……”


    “只是你认识他们。”


    “对!”公爵立刻点头,当他看向奥尔想感谢他的理解时,却发现奥尔看他的眼神怪怪的,怪到他不敢说话。


    “别害怕,我知道很多人都是这样的。”奥尔继续安慰他——不轮到自己头上,永远为所欲为。


    奥尔温和的语气让公爵以为自己想多了:“你把他杀了,接下来会有很大的麻烦。”


    “我倒觉得这是杀掉他的最好的机会。”


    “嗯?”诺布尔公爵疑惑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地指向奥尔,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就冷静了下来,“你比你的哥哥和姐姐们都更像你们的母亲,她也是一旦抓到机会,就会毫不客气地杀掉敌人。”


    诺布尔公爵欣慰地笑了:“我能做的也只是在你们需要的事后,给你们支持罢了。”


    “……”随便他的误会吧。


    本来就是个药贩子,他还在剑鱼俱乐部里出现的,当时无奈放过他,奥尔怎么可能让他再溜一次?


    不过,奥尔还是让众人的行动放慢,并且撤掉了梧桐区几处路口的戒严。果然,二十分钟后,大量被遮住家徽,拉紧了窗户的马车从一些建筑物里飞速驶离,奥尔没让人去跟踪他们,任由这些人各自回家。


    奥尔也是不甘心的,但……终究不能彻底闹崩。人员转移才刚刚开始,他还需要仰仗诺顿,把太多的贵族惹毛了,他们来找事,那也是真的很麻烦。


    接下来,警察们就可以按部就班了。


    当奥尔离开时,同样带着警局的人手来配合行动的梧桐区局长克拉罗斯,才敢抬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虽然他和奥尔的关系,比奥尔和倒霉蛋艾萨克的关系亲密得多,但是,他不认为奥尔要动手杀他的时候,会为那点感情而有所犹豫。


    回到警局的奥尔,拿到了亲王的回信,可还没等他把信打开,禁卫军就来接他了。老熟人艾尔迪看他的表情简直像是个毛头小子看着热恋情人,其他禁卫军也把开心写满了脸。当到达宫殿,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奥尔总觉得仆人们看着他的表情也比往常更多了几分殷勤。当奥尔到达小客厅时,国王和莫萨娜都在这儿等着他。


    国王看见他立刻对他露出了慈爱的笑容,用手推了一把莫萨娜,示意她坐到一旁的小沙发上去,又对着奥尔招手:“来,坐到我身边来,奥尔。”


    莫萨娜在让位的时候,同样对奥尔露出了恰到好处的亲近笑容,完全看不到任何芥蒂,可正因为是太恰到好处了,才让奥尔越发感觉头皮发麻。


    奥尔刚在国王身边坐下,就被国王拉住了手:“跟我讲讲你在白袜区的事情吧,尤其是那个杀人夫妻的事,报纸上只说到你把他们都带走了,我可是太想知道后续了。”


    国王问什么,奥尔当然只能配合地答什么,他不止讲了后续,他还把前情也跟着讲了:“那案子的夫妻姓迪克,丈夫丁森·迪克的家中是经营殡葬馆的,但他是小儿子,在父母去世后,他就被哥哥从家里赶了出来,在街头游荡以出卖身体为生。


    后来他和干着同样营生的坎迪相遇,并组建了家庭,因为他们俩的相貌都很端正,所以收入还不错,很快就在白袜租下了连带着阁楼的三楼。


    可随着坎迪的怀孕,就只剩下丁森一个人继续赚钱了,他自己说,因为……常客太多,他无法应付了……”


    刚开始还很通顺的奥尔,现在说得磕磕巴巴。对正经人家的女性说这些事都算是耍流氓了,更何况现在这两位是诺顿帝国地位最高的两位女性。


    但国王只是很感兴趣地看着他,用小扇子遮住脸的莫萨娜也双眼放光,看起来并不在意,只是纯粹很感兴趣的样子。


    “咳!所以,丁森就去外头找了个J女。据他自己说,一开始他们只是想再找一个女人入伙,但对方不知道为什么不但不答应,还大吼大叫,说他们绑架了她。所以丁森一个失手就将女人杀害了。


    但是,我们很幸运地找到了二十多年前迪克夫妇的邻居,有些人还记得,他们在二十多年前曾经雇用了一位保姆。那位保姆在他们家工作了一段时间后就失踪了,她的父母还曾经来寻找过女儿……”


    奥尔忍不住叹气,当时的警察,不对,当时还没有警察。只有首都卫队,但他们只在繁华的街区巡逻,像是白袜区这种地方,根本见不着那些白马骑士的影子。对于当时的穷人来说,妙龄少女失踪更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


    “迪克夫妇一口咬定,他们没见过女受害人,那对老夫妇也只能离开,后来也就没有消息了。


    第二位受害人的出现,也正是在坎迪第二次怀孕的时候发生的。但两次成功的谋杀,让他们尝到了甜头,两人走上了连环谋杀的道路。被他们杀害的也不只是拐骗来的女性,还有客人、邻居、房东,以及……他们意图逃走的二女儿。


    丁森靠着他在殡葬店里学到的手艺,会熬制一种便宜的药水代替防腐用的甲醛,他们会将药液适当地加热,让受害人的尸体保持一定的体温。然后,让死者去接客。


    我们找到的只是比较完整的,并且对他们来说有纪念意义的尸体。在之后的调查中,我们还在他们的家中发现了一些人类的骸骨,另外,根据他们现在左右邻居的证词,这一家人十分的‘好心’,会偶尔赠送给邻居肉丸子和猪肉馅饼之类的,不过那些肉的味道都有些怪,带着浓重的草药味道,还有很多人都吃坏了肚子。


    在那附近生活的都是下层偏上的人,虽然不至于三餐不继,但一顿肉食也是难得的美食。他们大概以为迪克夫妇是把坏掉的肉拿出来送人了。”


    莫萨娜用手按住了胸口:“我有点不舒服,母亲,奥尔,请允许我去透透风。”


    国王点了点头,莫萨娜离开了。国王点了点茶壶,非常自然地示意奥尔为她倒一杯奶茶。


    “陛下……您到底想做什么?”最终,奥尔还是没忍住,直接问了。


    “我上次不是说了吗?让你成为诺顿的摄政王。”


    “……”


    “啊,你不会是因为最近露出的情况而误会了吧?”国王笑了起来,“我这么做,当然是为了让你在我死后依然留下来。”


    奥尔:“???”


    国王示意奥尔将空杯放回茶几:“波塞科尼是你最大的束缚,让你自愿留下来,我没必要用波塞科尼和你的狼人伴侣威胁你,我只需要让你知道,波塞科尼需要一个强大的盟友,而不是强大的敌人,这就够了。”


    “……”奥尔思索了两秒,“!!!”


    “啊,看来你明白了。”奥尔的表情取悦了国王,她笑得越发开心了。


    奥尔想在国王死后离开,假如他没有这个国王私生子的身份,和莫萨娜以及三个孩子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他想脱身简直再容易不过了,离开后无论谁上位,也都会与奥尔继续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有了私生子的身份,国王以雷霆之势把他的身份提上来,反对派都会乖乖闭嘴。等到国王去世,奥尔主动选择离开,反对派一样会很高兴。未来两个势力之间可能不会有什么亲密的关系,但也会保持着明面上的友好。


    现在……奥尔即使说了他不争,以贵族的思考方式,他们是不会相信的。奥尔退让的结果,会使得在诺顿的产业全线崩溃。可未来至少还有几年的时间,波塞科尼需要得到诺顿产业的输血。奥尔绝对不可能接受他只带着极少数的亲信,狼狈逃向波塞科尼的。而且即使他逃了,反对派也不一定能放过他。


    这就不是奥尔想不想争的问题了,而是他只剩下了争这一条路了。


    一旦他争,有些事就由不得他了,他只能上,不能下。可是当他上去了,至少国王一死他就退,那是不可能了。因为在前期的争斗中,他和一部分人彻底撕破了脸,又必然获得了另外一部分人的帮助,两边都不能不管不顾。


    国王把奥尔的性格抓得死死的,用阳谋直接把他架在那了,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头被架在烤架上被火烤的猪。


    “你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被卡了毛球的猫。”国王摆出了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对奥尔的形容比他自己更善良一点,“事实上,我挺好奇的。你在得到私生子的身份后,依然还想前往波塞科尼。你知道你的身份已经不适合当波塞科尼的国父了吗?”


    “我知道,但我也没必要一定当国父。只要能在那儿实现我的理念就够了。实际上我才是奇怪的那一个,您已经看见了,我在鱼尾区所做的,您应该知道我的治国理念和您的完全不同,为什么,您还会那么坚定地,让我留下呢?”


    “……我现在相信,这些东西是你写的了。”国王从裙子里的暗袋里取出了一个小本本,放在了奥尔的掌心里。


    奥尔看了一眼——《君主立宪》,他的手抖了一下。


    “自从普士顿的安罗娜女王出现后,这个世界就在发生着剧烈的变化,‘工业革命’安罗娜女王是这么称呼这种变化的来源的。她说,生产方式的改变,将会带来国家制度的改变。


    我觉得她一定还说了更多,但是可惜,那些都没能流传出来——是的,我坚定地认为她还说了更多,但正因为她说得太多了,即使她有着卓越的才干,普士顿王室以及教会都不能继续允许她活下去了。”


    国王叹息着摇了摇头:“我知道会有变革,我能感受到不同生产方式带来的变化,商人们比世俗的地主拥有了更多的财富,于是开始渴望社会地位的改变。农民变成了工人,商人比地主还要吝啬与贪婪,工人们死得太快了,我很了解诺顿人口的缺口有多大。


    殖民地、人口、天灾……战争成为必然,靠吃豆子的士兵能打赢吗?虽然大家的士兵都在吃豆子,可他们至少还是大陆国家,人口减少后能老老实实耕种自己的土地。孤悬海外的诺顿一旦战败,无可避免地将会失去大量的殖民地。


    民众会造反。教会和西大陆的国家,会在那个时候站出来支持他们。教会更是一直渴望着回到曾经的‘光明时代’,西大陆的每个国家都会抓住任何机会干掉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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