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古代言情 > 朕只想要GDP > 351. 第 351 章 救命,我身边所有人都……
    遥想本朝强盛之时,各方节度每年都要回京述职,拜见天子,同时令有司核查其治下钱粮赋税乃至于军用器械的消耗情况,留京期间门,节度使难免要从帝都的高门显贵有所往来。


    然而自从灵帝之后,朝廷的声势一落千丈,节度使乃至于地方大族割据一方,每年上京的旧例,也就成了一纸空文。


    至于朝廷派遣专人去审核地方上的账目,更成了天方夜谭。


    如是一来,地方节度使,尤其是南都这样远离中枢的地方,对于身在帝都的贵人们,难免有失了解,至于养在深宫之中的皇女,便更不得而知了。


    左右也不会有产生交集的可能,何必去了解呢!


    连窦氏这位出身皇太后的母家,曾经位尊一品的宠妃,都是闻所未闻。


    只是先前不关心这些,是因为碍不着自家,可现下既牵连到了府上之事,总得探查个究竟才是。


    许景亨当机立断:“我马上使人去查,看先帝的这位德妃是否留有儿女,嗯,毕竟是宫内丑闻,或许先帝不欲张扬,也不奇怪,年岁相当的皇女最好都核查一遍……”


    李元达回想着曹夫人所说的话,总觉得自己落下了相当要紧的一个线索,他伸手示意许景亨暂待片刻,然而那转瞬即逝的灵光却始终没有再度浮现。


    许景亨并不曾催促,只是静静等待,过了会儿,才低声问:“可是觉得其中有什么蹊跷?”


    李元达心里边浮现出自己知道的所有线索。


    年轻的宠妃临盆在即,却遭到构陷,被打入冷宫。


    忠仆带走了她的亲生骨肉,一年之后冤案得到平反,她的孩子很可能被接回到了宫中。


    据许景亨的推测,很可能是有人暗中取代了德妃所出皇嗣的身份……


    李元达终于意识到那一点不对劲来自哪里了!


    他一把拉住许景亨的手,语气飘忽:“你说有没有可能,窦氏生下的,其实是皇子?”


    许景亨眉毛明显的抖了一下,很快会意过来:“又或者说,窦氏诞下的虽是公主,但是却有人精心设计,诈称是皇子,偷凤转龙,送入了宫廷!”


    要真是如此的话,那这事儿里边的水分可就大了。


    甚至于,未必不可以利用。


    许景亨只是有些遗憾:“当今天子与柳氏的年纪相差太大……”


    李元达神态自若:“没事儿,他还有太子。”


    许景亨默然了几瞬,说:“年岁上只怕也做不到严丝合缝吧?”


    李元达神态自若:“造谣这种事,要的就是似有似无,是不是严丝合缝并不重要。”


    许景亨想了会儿,点点头:“先帝将幼子接回宫之后,为名声计,将其假充孙儿,过到当今名下,如何?”


    李元达顺势接了下去:“可先帝却不知道,这一切根本就是一个阴谋,有人暗中筹谋,取窦氏之子而代之……”


    许景亨随即问:“那柳氏的身世?”


    李元达道:“暂且记下,却不必去刨根问底了。”


    他已经有了主意,目光晶亮:“咱们在朝廷那儿虽然也有些细作,但到底不是中心人物,这种多年前的旧案,怎么可能查的明白?与其劳累自己,不如诋毁别人——”


    “找一找窦德妃之事的证据,似是而非的散发出去,就说皇太子其实不是皇家骨肉,而是鸠占鹊巢,到时候皇家自己会彻查的,为了他们为数不多的名望也会查的,届时,便不必叫咱们劳神了。”


    许景亨面露赞赏,不由自主的同他击了下掌。


    李元达又很有经验的加了点细节:“谣言这种东西,乃至于其传播效果,跟事实从来都没什么关系,最最要紧的是噱头,叫人一听就拔/不出来!”


    刘彻在空间门里啧啧出声:“懂了,世界的尽头是造谣!”


    许景亨于此道不太擅长,此时神情难免有些茫然:“还请细说……”


    李元达果断的选择摇人:“彘儿,彘儿啊!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彘儿!!!”


    刘彻:“……”


    空间门里的其余人:“……”


    刘彻在短暂的无语之后,倒是也有些得意,很快就眉飞色舞的开了口:“要造谣就造黄谣,男女之间门的黄谣没什么意思,来个升级版本——宫廷之中有娇花万朵,他却独独只爱那一个,然而那人却是他的亲生子,生来光芒万丈,他又怎么能叫这孩子堕入深渊?”


    “然而这日父子饮酒叙话,他喝的酩酊大醉,却柔若无骨的伏在他的怀里,攀着他的脖颈,娇声问:爹爹,你看孩儿美么?”


    李元达:“……”


    三魂出窍、二佛升天.jpg


    空间门里嬴政回想起了某些难忘的记忆,不由得瑟瑟发抖,面露敬畏之色,快步躲到了离他最远的地方。


    李世民与朱元璋也是唯唯诺诺,低三下四,不敢作声。


    安寂。


    良久之后,李元达艰难的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这,这好像跟窦氏也没什么关系?”


    刘彻很懂的给他科普:“窦氏是替身,一夜迷乱之后,那娇儿翻脸无情,天子懊悔恼怒,却也拉不下脸去找他。就在这时,天子见到了与他有几分相似的窦氏,为了叫儿子吃醋,开始宠爱于她。”


    “而那娇儿脸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却打翻了醋坛子,设计陷害窦氏,天子其实心知肚明,然而为了自己的娇娇儿,还是选择了包庇……”


    李元达再次石化。


    空间门里几个人瑟缩着围成一团,险些就要双手抱头蹲在地上。


    刘彻双手叉腰,趾高气扬:“你照着这个故事编一点谣言出来,是人是狗听了个开头都想知道结尾!”


    李元达当即竖起了大拇指:“我说刘兄高见!”


    即便朝廷大力辟谣,真相也未必能够广为人知,但谣言这东西可就不一样了,大众先天就对这些桃色艳闻没有抵抗能力。


    智者当然是有的,但是太少了。


    两本书摆在你面前。


    一本是《关于n-s方程的解纳维-斯托克斯方程是否有解析解的具体说明》,另一本是《当红男星深夜衣衫不整的从猪圈离开》,你选择翻开哪一本看个究竟?


    而对于南都来说,想削弱皇室的正统性,谣言便足够了。


    在此之外,还是要到战场上去获得他们想要的东西。


    主君和谋士二人肚子里咕嘟咕嘟的冒着坏水儿,却也没有急着往内室进。


    许景亨摸着下颌,脑海里冷不丁闪现出另一条线索来:“兰芷小姐大婚在即,朝廷派遣来的使臣之中,有一位便是出身窦家,论辈分,或许六小姐还该称呼一声表兄——倘若柳氏的确便是窦德妃之女的话。”


    他若有所思:“就是不知此人的到来究竟是巧合,还是另有蹊跷了。”


    李元达倒不是很忧心此事。


    原本这就是曹夫人毒害李方妍案的延伸,能够有所收获是好事,但要真是什么都没能查出来,也无伤大雅。


    再说,等谣言出来之后,皇家会替他查清楚这件事的。


    隐藏在幕后的终究只是小道,拳头硬才是真道理。


    敲定了大略方向之后,剩下的便都是小节。


    许景亨去核查先帝诸多儿女当中是否有符合要求的,顺带着去把谣言的事情落实下去,李元达则差遣心腹往柳氏的娘家去一探究竟。


    如若柳氏果真是流落在外的皇女,那对于那些过往,她的养父母该当有所了解才是。


    最最起码,总该知道是什么人将这个女婴交付给他们的。


    如若不然,那索命之人前来南都,又是如何寻到柳氏踪迹的?


    两个人各自领了事情去操办,临出门前,许景亨朝内室努了努嘴:“怎么处置?”


    李元达略一思忖,道:“叫她病故吧,只是却也不必急在这两天,之前说慢慢给方靖找个合适的妻室,如今看来,只怕也等不得了,寻摸个差不多的娶了,叫她临去前安心一点,也算是我对得起多年的夫妻情分了。”


    许景亨迟疑道:“只怕大公子会心生不快。”


    “没事儿,”李元达很确定的告诉他:“他是废物,人也懦弱,即便不高兴,也只会憋在心里,不敢表露出来叫我知道——我不知道那就等于没有!”


    许景亨:“……”


    行叭!


    我们节度使是有一点霸道在身上的。


    他知道轻重缓急——柳氏的身世问题,一时之间门未必会发作出来。


    可各方使节抵达在即,曹夫人又被节度使钦点即将上路,不赶紧在李方靖这个前节度使继承人的脑袋上套个笼头,只怕夜长梦多。


    许景亨早先就在为他相看妻室,底下人给搜罗了厚厚的一沓画像兼相关记载,他搁书房里翻了半个时辰,选出来几个觉得合适的,乘坐马车一家家登门拜访。


    到了晚上,果断去告诉节度使:“博士钱永年之女,堪为大公子妻室!”


    许景亨简单的做出了介绍:“钱永年是南都小有名气的才子,发妻早亡,此后未曾续弦,原先家里边也有些产业,只是他为人豁达——说的不好听一点就是手头散漫,渐渐的都败光了。”


    “除了钱永年的俸禄之外,钱家还有一家铺子,是钱氏打理着,赚的倒是还好,但架不住家里的嘴多,有时候钱永年也卖卖字画,以此聊生。”


    “钱氏是他的长女,因为母亲早亡,实际上底下的弟妹都是她拉扯大的,也是因此连累了她的婚事——倒不是没人上门提亲,但是钱氏索取一笔很高的聘金,也很明确的告诉对方,即便是成了婚,她也不可能不管底下年幼的弟妹,所以最终都没有成。”


    “倒是也有愿意的,但是钱氏自己又不肯。她这个人性情也有些怪,即便前边的条件都谈妥了,也要求见一见未来的夫婿,小谈片刻,有几个答应厚与财帛,与她一处照拂钱家人的,最后却都被她给否了。”


    李元达迅速提取了几个要点出来:“要那么高的聘金,还要照顾底下弟妹,还有人愿意去提亲——那她一定很漂亮!”


    许景亨:“……”


    许景亨有些无力:“是的,这也是您的要求,人要足够漂亮。”


    他简单描述了一下:“钱家这位小姐的容貌,只比明仙小姐略逊一筹,年岁上倒是稍大一些,比大公子年长两岁。”


    李元达深谙男人本性,语气异常坚定:“漂亮就够了!”


    许景亨又是一阵无语,舔了舔有点发干的嘴唇,才继续道:“我是觉得钱家的家风不错,钱永年仗义疏财,并不很把财物放在眼里,否则也不会把家业散光,之后堂堂博士官,能上街去卖字画养活儿女,总归是有些风骨的。”


    “而钱氏性情爽利大方,在母亲早亡之后打理家里边上上下下的事情,内里把几个弟妹照顾的妥当,外边还要顾着铺子里的事儿,兼顾钱家的人情往来,也是极为难得的。”


    李元达完全信得过对方的眼光:“这位钱小姐就很合适。”


    至于那点钱,对李家来说算什么呢。


    许景亨颔首道:“钱小姐说了,倘若节度使是替大公子娶妇的话,不必相看,只要您应允钱帛上的条件,马上就能举办婚礼。”


    李元达奇道:“不是说要见一见未来夫婿才行?”


    许景亨笑了一笑:“钱小姐说,都是节度使的侄子了,还有什么需要看的?”


    李元达哈哈大笑:“妙极!”


    同时敲定下来:“婚事就定在七天后,稍后你亲自走一趟,送聘金过去,按她的要求再加上一倍,但是也别忘了告诉她,节度使希望侄媳妇能尽到哪些责任。”


    又使人去请长女过来,略过柳氏的身世不谈,告知她曹氏的过错:“去告诉你母亲,她很快就要病故了。正因如此,她的儿子七天之后就要成婚。她当然可以选择让儿子记住仇恨,但是我也衷心地奉劝她,最好还是为活着的人多考虑一点。”


    他注视着长女,徐徐道:“这也是我作为父亲,对你的忠告。”


    李方慧原以为母亲被休弃别居,就已经是最终结局,不曾想情况急转直下,竟然连安享晚年都做不到。


    她下意识想要劝阻一二,毕竟那是她的母亲,然而话到了嘴边,看着父亲平和的眼神,她不由得将那些话咽了下去。


    小六的母亲,难道就不是母亲了吗?


    最后,李方慧只是说:“父亲,我想去见一见钱家小姐。”


    李元达欣然应允:“这当然可以。”


    ……


    钱家居住的那条石头巷子热闹了一整天。


    谁都知道,钱家的女儿马上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节度使府上送来的聘礼堆满了两间门屋子,为此,甚至于不得不专门派遣一队卫士在此守候。


    李方靖被过继出去了又如何?


    对于石头巷子里的人家来说,别说是节度使的侄子,哪怕只是李家的一个旁支子弟,也是极其了不得的人物。


    再说,要是没过继出去,这么大的饼,怎么可能落到钱家人嘴里呢!


    李方慧见到了自己未来的嫂嫂钱梅吉。


    那是个极明艳鲜活的姑娘,见到人之后脸上先带了三分笑,即便知道她是未来夫婿的胞妹,神情当中也没有多少羞涩。


    钱梅吉穿一身浅蓝色的细布衣裳,同色的发巾将满头青丝细细的包起,耳朵上是式样老旧的银耳环。


    她大大方方的拉着李方慧的手,将她领进了钱家那座简陋的宅院,很自然的问她:“妹妹要留下用饭吗?要的话我去割一把韭菜,再叫小弟去买点肉……”


    她的小妹妹正在院子里跳绳,身上穿的衣裳虽然干净,但也已经打了补丁,大概率是上边姐姐穿完又轮到她的。


    可即便是这个年纪最小的女孩子,见到遍身绫罗、簪珥鲜明的李方慧之后,也没有流露出十分艳羡的样子。


    李方慧有些诧异于钱家人的坦率和平和。


    而与此同时,心里也由衷的想:父亲看人的眼光,的确是出类拔萃的啊!


    ……


    曹氏的事情,李元达没再理会,就像他相信许景亨的眼光不会错,钱小姐一定是个人物,而李方慧也能够帮助母亲做出最正确的抉择。


    只听说曹夫人叫了儿子过去,母子俩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最后李方靖红着眼睛往钱家去拜见未来岳父,两家很快敲定了婚事。


    李元达没有出面,只是叫族老尽心些操持此事,这是为了叫李方靖真正的同南都节度使李衡切割开,对于李方靖来说,这其实是好事。


    婚事办得有些匆忙,但是该给的体面都给到了。


    新婚第二日,名义上父亲早亡的李方靖带着新婚妻子往节度使府上去拜见伯父。


    晚些时候,再去拜见此时已经“卧病”的曹夫人。


    娶妻是人生大事,李方靖脸上难免添了几分喜色,即便早先有些不忿于新妇的家世,在曹夫人和妹妹轮番劝说之后也消弭了大半。


    新婚之夜,再见新妇光彩照人,珠辉玉映,那一点不情愿也就彻底消失无踪了。


    男人嘛,呵。


    李元达给名义上的侄媳妇准备了礼物,新妇对府上众人也有所馈赠。


    李元达使人问过礼单,自己和李老夫人之外,府上各位公子、小姐一视同仁,唯有六小姐李方妍处格外厚了两分。


    这便是钱氏行事的妥帖了。


    对于这个名义上的侄媳妇,他很满意。


    因为是自家长嫂,李方慧同钱梅吉走动的难免多些,钱梅吉知道,这是小姑的一番好意——对于南都的夫人圈子,她其实并不熟悉。


    李家的圈层跟钱家的圈层毫不交融。


    而李方慧在熟悉了之后,还是禁不住问了句:“我听说钱伯父旬日之间门,便将所得聘金与了济贫署大半,并非自用,既然如此,嫂嫂当初为何高求聘金……”


    钱梅吉面不改色:“钱家的日子是清苦些,但总饿不死人,我只是想把那些抠搜的男人筛掉罢了。”


    李方慧:“啊?”


    “是的,你没听错。”


    钱梅吉理直气壮道:“我长得这么美,既有才干,又有口齿,嫁一个既富足、又有修养的夫婿,不应该吗?找不到就不嫁,我自己选的,不后悔,自己受着就是了!叫我下嫁屈就?绝无可能!”


    李方慧:“……”


    这种有点离奇,又很合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


    就在李方靖与钱梅吉婚礼完成之后的第三天下午,来自朝廷的使节终于踏上了南都的土地。


    因为使臣当中领头的是皇帝的第三子,为示礼敬,李元达亲自带了李三郎去迎。


    三皇子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面颊微圆,方下巴,脸上总是带一点笑,看起来是个很温和的性格。


    大抵是因为先前曾经给李元达发过诈骗信的缘故,这回真的笔友见面,他表现的颇为谦和,不肯越众前行,坚持与南都节度使并骥而行,以此表示自己对节度使的敬重。


    李元达从善如流。


    欢迎的宴会定在了第二日午间门,届时不只是各方使节,南都本地的官宦豪族也会齐聚一堂,共享盛事。


    而实际上,早在朝廷的使节团到达之前,南都的水面下便开始暗潮汹涌了。


    李方慧与钱梅吉忙活在济贫署的公务之后,姑嫂二人便一处往李方靖处用饭。


    钱梅吉从来不会遮掩自己从前的清贫,也很乐意在客人登门的时候亲自下厨去做两个菜。


    济贫署这个机构,其实是官府下辖之下的一个部门,原本的功能稍显鸡肋,无非就是救济困苦孤独之人,艰难岁月里去门口进行些施粥之类的活动。


    至于维持情况,只能说是半死不活,聊胜于无。


    先前李元达改革军制的同时,有鉴于城中流民日多,于是顺手把这个机构也进行了相关的改革。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给一顿饭其实不顶什么用,给对方一条谋生的活路,这很顶用!


    如今李家府内的事情名义上委托给李方慧和季明仙二人,然而因为接连几件事务涉及到曹氏和李方靖,李方慧这个女儿和妹妹不便插手,只能叫季明仙出马,是以即便后者没有争权夺利的想法,府内的人心,亦或者权柄也不可避免的倾向到季明仙那边去了。


    原先李元达是应该想办法匡正局面的,只是在曹夫人的结局被确定之后,这个可能也就就此终结。


    曹夫人诚然是罪有应得,可她毕竟也是李方慧的生母,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再则,也无谓将女孩子拘束在内宅里两两内耗。


    是以待到李方靖成婚之后,他便将那姑嫂二人打发到济贫署去了。


    启动资金甚至于还是钱梅吉的父亲出的——大部分都是李家与钱家的聘金。


    就为这个,李元达就高看那位亲家一眼。


    姑嫂二人进了门,才意识到家里边原来有客人在。


    是个身着青衫、面容和蔼的中年人。


    作为女主人的钱梅吉询问般的看了侍立在一旁的婢女一眼,后者便赶忙小步上前,低声道:“那位先生是公子老师章先生的旧交,原是想来寻友的,不曾想章先生已经回了老家。因他通些医术,听闻曹夫人卧病之后,便想着前去诊脉,看能否有所帮助……”


    李方慧在旁听着,脸色立时便阴沉了下去。


    她很清楚母亲的病由何而来。


    同样也很清楚母亲的病不会痊愈了。


    这位来客赶在这样敏感的时机到来,她和母亲竭力营造出的表面上的平和,大概率会遭到破坏。


    而以自家兄长的性情,备不住就会为人所利用。


    李方慧还在想着怎么推拒,那边钱梅吉已经若无其事的走到李方靖的背后,双手扶住他的肩头,笑容温婉,语气和煦:“来人,把这个细作给我拿下,押送到伯父府上!”


    一语落地,室内众人都变了脸色。


    那位青衫文士料想过可能会被巧言拒绝,甚至做好了当场见招拆招的准备,没成想对方一点伪装都没有,直接就明牌了?!


    李方慧也是面有惊色。


    她有些不安的看了哥哥一眼,轻轻叫了声:“嫂嫂……”


    钱梅吉神色平和的向她递出了一个确定又从容的眼神,继而抬起眼帘,看向了满脸难以置信的青衫文士。


    她的手仍旧轻柔的落在丈夫肩头:“你显然不如我了解我的丈夫。”


    “他只是懦弱,但并不是傻,你以为事到如今,他自己心里真的毫无猜测吗?”


    钱梅吉笑了:“他只是不敢表露出来,他已经知道真相罢了。”


    那个青衫文士被押解走了。


    厅中是近乎窒息的安寂。


    钱梅吉重又恢复成了最开始的模样,从侍女手里接过围裙麻利的围上,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笑吟吟的看向丈夫:“方慧能吃辣呢,今天烧鸭子的时候多加两颗辣椒,好不好?”


    不知何时,李方靖额头上生出了细密的一层汗。


    他抬起头来,看着面前光彩照人、分外美丽的妻子。


    然后他低下头,小声说:“都依你便是。”


    钱梅吉脸上的笑意便更深了一点,同时热情洋溢的招呼李方靖:“你们兄妹俩说话,别的菜都已经准备好了,我去烧一只鸭子,马上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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