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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1章 第221章再忙我都等得(一更)


    霍恬恬赶回来的时候, 郑长荣刚刚洗了澡刮了胡子出来。


    浑身散发着怡人的皂香,整个人清清爽爽的,穿着整齐, 精神饱满。


    他往那里一站, 就像一座安宁守候的港湾, 让她那飘忽不定的心瞬间有了停靠的可能。


    她扑上去, 紧紧抱着她失而复得的丈夫, 泣不成声。


    离开的时候,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大悲大喜,回来的时候, 愁雾尽散,拨云见日, 一切是那么的值得庆幸, 又是那么的值得开心。


    她踮着脚, 捧着他的脸亲。


    像是春日小雨, 万物复苏,那因为分离而干涸的心海, 逐渐得到了滋润, 逐渐升起了海潮。


    不过眼下不是忘我的时候, 孩子的百日宴要办,张娟那里要道贺, 还有郑长丰和徐莉的事情,早已水落石出, 沈舟已经回来了,这夫妻俩昨天就可以回石康去了, 只是担心郑长荣出事,又考虑到孩子的百日宴, 所以留到了今天。


    现在再去通知也还来得及。


    她赶紧松开郑长荣,擦了擦喜悦的泪水:“马上五点了,我这就去让沈舟去七堡礁叫人,二姐太远,估计赶不过来了,四姐那里倒是能喊一声。对了,四姐和姐夫能平反吗?他们夫妻俩也怪不容易的。”


    “应该可以,别急,慢慢来。”郑长荣把她拥在怀里,脑袋摁在胸前,亲了亲她的发顶,“对不起,让你担惊受怕了。别人的事先别管,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真信了温清风的信?你哭了几次?有几晚没睡着?有没有人安慰你?有没有人陪着你?媳妇儿,我好想你,好想。”


    不问还好,一问,小媳妇心中的委屈瞬间汹涌澎湃了起来。


    她想做个稳重的师长夫人,她是两个孩子的妈了,她不能失态。


    哪怕别人等着看笑话,她也要抬头挺胸,做一个傲立于天地之间的堂堂正正的人。


    可是现在,男人的关心不期而至,她那点骄傲和孤高,瞬间变得一文不值。


    她不要做稳重的师长夫人,她可以失态。


    如果有人想看她的笑话,她希望男人在身边,陪伴她,一起反击回去。


    骄傲值几个钱?


    孤高能管什么用?


    如果男人风雨无阻地陪伴身边,一家子平平安安,这才是千金不换。


    她埋在他胸口,像个受伤的小兽,呜呜的泣不成声。


    等她哭够了,他才轻轻挑起她的下巴,温柔地小心翼翼地亲吻她的泪水:“辛苦了媳妇儿。”


    “我去安排孩子的百日宴。”小媳妇嘴上说着,脚下却不想动。


    老太太见了,笑着张罗去了。


    等这两口子依依不舍分开的时候,谢钟灵已经提着大桶小筐的往码头去了。


    “见过孩子了吗?走,我带你去看看,对了,我给两个孩子取了小名。”霍恬恬振奋精神,挽着男人回屋,今天张娟生娃,家里不如平常人多,所以孩子从楼上抱下来了,这会儿正躺在一楼的摇篮里。


    郑长荣摇摇头,他风尘仆仆的,哪有心思见孩子,只想着赶紧把自己收拾干净,免得邋里邋遢的,让媳妇儿失望。


    这会儿媳妇回来了,他才顾得上看一眼孩子。


    他看着两个靠在一起的摇篮,恍惚了刹那。


    离开的时候还没这么胖乎呢,没想到走了一个月不到,孩子直接长大了一圈。


    当爹的心里高兴,知道这都是媳妇的功劳。


    便毫不吝啬赞美之词,把个小媳妇夸得面红耳赤的。


    小媳妇却故意刁难他:“你倒是告诉我,哪个是渊龙,哪个是博龙?”


    “我先不回答,你先告诉我,你取了什么石破天惊的小名,让我见识见识我媳妇的本事。”郑长荣抓起一个小板凳,让霍恬恬坐下,自己也坐在旁边,一起看着酣睡的小娃娃。


    霍恬恬臭美道:“石破天惊不至于,就是取了两个容易区分的名字。一个叫花生,一个叫玉米。”


    花生?玉米?


    郑长荣忍了忍,到底是没忍住,笑了:“还行,没叫生姜和大蒜。”


    “讨厌!”小媳妇笑了,“你快说,哪个是花生,哪个是玉米?”


    “左边这个是花生,右边这个是玉米。”当爹的一眼就看出来了,两个孩子最大的区别就是睡姿。


    老大性子安静,睡得也文雅,尿戒子好端端的在屁屁上围着。


    老二闹腾,睡觉直接四仰八叉的,尿戒子早就被蹬掉了,小屁屁都露了出来。


    当爹的没忍住,捏了捏小屁股,细皮嫩肉的,真好玩。


    当妈的心里高兴,转身腾腾腾上楼拿起拍立得,下来给这爷仨拍照片。


    拍完孩子醒了,霍恬恬赶紧喂奶,本打算让郑长荣自己去医院看看张娟,可是郑长荣不舍得跟她分开,非要在旁边看着,等两个孩子都吃饱了,家里也只剩他们一家四口了。


    郑锦绣找人去通知郑长丰和郑采荷过来,郑采薇赶不上没关系,有一个是一个。


    谢钟灵则忙着在码头砍价买海货。


    夫妻俩琢磨了一下,只得抱着孩子去医院。


    孩子百天了,一个体重十二斤三两,一个体重十二斤六两,抱出来完全没问题了。


    就是这时候的太阳依旧有点晒人,所以郑长荣打了把伞,尽量把两个孩子和媳妇儿都遮挡起来。


    到了医院,小两口一眼便看到张世杰蹲在妇产科外面的小院子里抽烟。


    他似乎心情不太好,明明女儿生娃是件喜事,可此时此刻,他脸上只有愁苦和烦闷。


    霍恬恬走过去,喊了声张伯伯。


    张世杰抬头看了眼,赶紧把烟掐了,勉强挤出一个笑脸:“来了,长荣也回来了。”


    “张伯好。”郑长荣是晚辈,在张世杰面前还挺谦恭的。


    他是打心眼里尊敬这位前辈,老战士做的事情谈不上惊天动地,却足以让一大家子都对他感恩戴德。


    张世杰站了起来,本打算抱抱两个孩子,但他考虑到自己身上有烟味,想想还是把手收了回来:“你们进去吧,我散散心。”


    “张伯伯,对不起。”霍恬恬还是觉得自己欠他一个道歉,她没有立场阻止他找老伴儿,没有。


    哪怕是为了张娟,她也不该枉顾张世杰的心情。


    她觉得自己很过分,她需要道歉,不然她内心难安。


    张世杰笑笑:“傻孩子,要不是你,我都活不到平反,说什么道歉,生分了。”


    “一码归一码,有些事情就是我做得不对。张伯伯,你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这次回来别走了吧,让我婆婆给你调理调理身体。你一定可以长命百岁的,你还要看着娟儿姐的孩子长大,还要抱重孙呢,你别走了,让我也尽尽孝心吧。”霍恬恬哭着扯住了他的衣袖,大恩难报,只能尽力做点什么。


    张世杰也确实不打算走了,他笑着搓了搓霍恬恬的脑袋瓜:“哭什么,听说你那个小星星岛很适合养病啊,那我就不客气了,问你要一间房住着吧。”


    “真的?”霍恬恬瞬间破涕为笑,她真的很开心,“那太好了,只是我和婆婆要照顾孩子,那你可以自己来大院这边看病吗?我和婆婆过去不太方便。等孩子大点就好了。”


    “好。”张世杰松开手,“去吧,带相机了吗?给你大哥一家三口拍张照片吧。记得拿一张给我。”


    “好。”霍恬恬当然带相机了,她看着张世杰往院子外面走去,脸上的笑一点点淡了下来。


    哎,再开心也难两全啊。


    这世上终究是没有如意法的,不负如来,当然就要负卿了。


    她默默地收回视线,跟郑长荣去了产科的病房。


    张娟脸上还挂着泪。


    太遭罪了,尤其是上产钳的时候,她觉得身体都要四分五裂了。


    现在身上还缝了针,还是那样的地方,她怎么想都想大哭一场。


    霍恬恬赶紧把孩子递给霍齐家,走过去握住了她的手:“你别急,我有办法。”


    “有什么办法,刚刚隔壁的嫂子还说,她生头胎的时候也这样,后来留了疤,硬硬的,男人都不喜欢她了,还在外面偷吃。我要是也那样,那我……我生这个孩子图什么呀我。”张娟哭得天昏地暗的。


    临床的嫂子还说了呢,说自己缝针的地方一直发炎有异味,后来还长了肉芽,整个身体都被摧残了,男人受不了才偷腥的。


    她觉得自己完了,自己跟谢玄英的婚姻也要触礁了。


    她因为怀孕,已经跟谢玄英快一年没同过房了。


    本想着孩子生下来后会好点,现在彻底完了。


    霍恬恬看了眼病房里的其他人,叫他们先出去一下,她跟张娟说会儿私密话。


    霍齐家便领着男同志们都出去了。


    谢振华从郑长荣怀里把玉米抱过去,翁婿两个去外面说话。


    张华和张婶儿倒是舍不得离开病房,还是霍恬恬再三叮嘱,说是很私密很私密的话,张华没嫁人呢,听了不合适,她们这才出去了。


    霍恬恬关上门,回到床前,再次握住了张娟的手:“别说你是为我哥受的罪,哪怕你嫁的是别人,我也不会不管你的。给——”


    霍恬恬已经猜到张娟生产会出状况了,因为她的体质问题,后期水肿得很严重,严重到每天帮她按摩也只能减轻一点点不适。


    她到生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像个气球了。


    霍恬恬问过郑锦绣,老太太说是有些药孕妇不能用,只能等张娟生完再给她调理。


    归根结底,还是张娟怀孕太快了,按日子推算,她这得算是入门喜了。


    所谓入门喜,就是新婚当晚同房怀上的孩子。


    老太太那段时间的重心本来就只在自己儿媳妇和诊所上,哪里知道张娟是这么一个容易怀孕的体质。


    想给她调理,也是来不及了。


    她又出现了先兆流产的情况,能把孩子保住就不错了。


    现在孩子出生了,老太太为了照顾孙子还没过来给她把过脉,只能等她出院了。


    但是霍恬恬准备了另外的东西。


    是系统的豪华生育体验套餐里附带的一个产品,叫做疤痕修复膏。


    内含多种消炎淡痕的成分,因为是外用的,所以哺乳期的产妇也可以使用。


    她把东西拿出来:“给,你要是不能动,我可以帮你上药。”


    张娟接过瓶子,看了眼功效,可算是松了口气:“我自己来吧,这多难为情啊。”


    “可你刚刚缝了针,现在自己蹲得下来吗?”霍恬恬并不嫌弃张娟在排恶露。


    生孩子的女人,谁不是这样呢。


    再说了,张娟生的可是她的亲侄女儿啊。


    她给侄女儿的妈上个药有什么大不了的。


    更何况,她还是学医的人,面对患者总不好嫌弃血污吧。


    她便拍拍张娟的手:“等我,我去要一副医用手套过来。”


    霍恬恬推开门,张华和张婶儿都好奇得很,想进来看看,却都被霍恬恬留在了外面。


    她正色道:“我好歹是个学医的,你们得遵从医嘱,安静在外面等着吧。”


    这家伙,说起来跟真的似的,叫郑长荣忍不住看了眼,笑着跟谢振华炫耀道:“看,小妮子多厉害,将来真要是当了医生,可不得了。”


    “学医是好,就是这么一来,你们两口子还有在一起的时间吗?”谢振华倒是考虑到了更实际的问题。


    年少夫妻,一个是大忙人,另一个也要成为大忙人,婚姻的经营要亮红灯的呀。


    郑长荣笑笑:“我二十九岁才遇到她,没遇到她的时候,我对女人也没什么所谓,遇到她之后,我也看不进去别的女人,她再忙,我都等得。”


    “长荣啊,你有这个心就好,只是话虽这么说,你们还是要尽量多腾出时间培养感情才好。”谢振华自己饱经相思之苦,知道年少夫妻分开的辛酸。


    郑长荣点点头:“明白,等她上大学了,我看看能不能调到广州去,离她近一点,到时候老太太要是愿意跟过去更好,不愿意的话,就让她带着两个孩子去岛上住着。岛上有士兵把守,安全又放心,孩子还玩得开,多好。”


    “也行,不过你记得把那些山沟沟和悬崖峭壁都拉上防护网,要不然,小孩子乱跑起来很危险。”谢振华以前就去过小星星岛,知道那里存在不少危险的地貌。


    郑长荣点点头:“对了爸,张伯说他不回湛江了,这事你知道吗?”


    “你是想问我担不担心你丈母娘跟他接触?”谢振华笑笑,“我不担心,你丈母娘心里有我,只要有我,她就不会放弃现在的家庭,这就够了。”


    “爸……”当女婿的也不好说太多,郑长荣换了个话题,跟老丈人调侃起小媳妇给孩子取的小名。


    没想到,谢振华居然挺喜欢的:“花生和玉米,好啊。那梦龙就叫麦子吧,贱名好养活,甜甜这孩子就是好,连这都想到了。”


    郑长荣哭笑不得,这还真是亲父女啊,喜好如此一致。


    翁婿两个看着霍恬恬拿着手套推门进去,相视一笑。


    病房内,霍恬恬看着张娟撕裂的长长的口子,很是心痛。


    当妈的太不容易了,她要不是有系统保驾护航,说不定也好不到哪去。


    她小心地给张娟上药,完事后让大家进来说话。


    不一会,胡伟民吭哧吭哧赶了过来,他看着谢振华,一言不发,直接给他跪下了:“爸,谢谢你。他不配。但还是谢谢你,谢谢。”


    霍恬恬还没来得及问胡浩的事,这会儿一头雾水,便拽着郑长荣出去细细打听起来。


    第222章 第222章魔法打败魔法(二更)


    原来不光是区家的人找了胡浩, 郑长荣也找了胡浩。


    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将自己钓鱼执法的计策告诉了胡浩。


    胡浩原本也不想跟区家合作,正好郑长荣给他出主意, 他便应下了。


    他确实私德有亏, 但他绝不会做对不起国家的事。


    他这样一个老战士, 晚节不保是最难接受的结局, 这时候区家送上门来, 他怎么着也要抓住机会将功赎罪。


    加上他所谓的行贿是为了保住家里人而不是为他自己谋取利益,他更是觉得自己是有机会挣脱这个罪名的。


    所以他非常配合郑长荣的行动计划,将区家的人耍得团团转。


    区家的人被蒙在鼓里, 大把钱撒进去,到最后却颗粒无收,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那些接受了金钱诱惑的, 都被军事法院判了刑, 即便是出狱了, 也将终身不得出境,并会长期被中调部盯着。


    而其中有两个抵御住了诱惑并跟胡浩一起演戏的, 则得到了宽恕。


    这么一来, 不少人给胡浩求情, 温司令也想保住胡浩最后的一点尊严和体面,不过他还是听了听谢振华和郑长荣的意见。


    翁婿两个自然顺水推舟, 最终温司令走了明路,亲自找上峰给胡浩和两外两个人求了特赦令。


    组织上考虑到他们这几十年对国家的付出, 功过相抵,不予追究了, 但他们也不能再回到部队了,只能办理病退, 回家养老。


    退休金也照发不误,不过会降两个等级。


    这对胡浩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晚节保住了,子孙后代的政审也没了问题,皆大欢喜。


    只是他没脸再回岛上来,已经直接从广州回老家去了。


    胡伟民得知这个消息,自然对老丈人感激不尽。


    霍恬恬听罢,还是有些懵:“那区家呢?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没有。区家的人只要躲到香港去,我们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郑长荣不是不遗憾的,这些蛀虫就喜欢盯着国家的薄弱环节下猛药,很快还会卷土重来的。


    好在他也不是一无所获,他紧了紧小媳妇的肩膀:“等会回去我给你看个东西,大舅的事情有线索了。不过现在国门还没打开,你暂时去不了美国,再等等吧。总之,一切都在往好了发展,耐着性子,总会有结果的。”


    “好。”霍恬恬放心了。


    既然胡浩已经功过相抵,那姐姐和胡伟民应该就不会再受到影响了。


    亏她还跟邱爽提条件呢,简直像个笑话。


    哎,这就是男人能干的好处,做媳妇的想到的,他也想到了,而且他办得更好,更稳妥。


    不过提都提了,也收不回了,总归是让人知道她跟姐姐是一条心了,也是好事。


    两人又在医院陪了会张娟,天色渐晚,花生和玉米的百日宴还要办,夫妻俩便告罪一声回去了。


    谢玄英考虑了一下,也跟着回来了。


    他也没想到,这么快又要面对陪妹妹还是陪媳妇的抉择。


    上次还是钟灵结婚的时候,他办得不够好,这次他积极地跟张娟沟通了一下,张娟也不想再重蹈覆辙,弄得大家都不开心,所以她不但支持谢玄英回来,还提醒他记得把礼物拿给两个外甥。


    谢玄英知道,那是张娟怀孕的时候给孩子做的两个大红色肚兜,肚兜正中央绣了两个金元宝,金元宝后面是两朵粉色的并蒂莲做背景,搭配在一起很好看。


    谢玄英离开的时候,想把张世杰找过来陪着张娟。


    到了院子里,却见张世杰正跟霍齐家说话,他考虑再三,还是没有打扰他们。


    他心里有个孩子气的念头,他想看看他老妈是不是真的对张世杰有感情,会不会……


    会不会不要他们和老谢了。


    这种念头,是很多童年缺失母爱的孩子普遍会有的想法,哪怕他现在当爹了,还是有些不踏实。


    他很担心张世杰把他老妈勾引走,到时候他们一家又要凄凄惨惨戚戚了。


    所以他就在一旁静静地等着。


    霍齐家没直接说系统,毕竟医院里人来人往,不太合适。


    不过她问的话张世杰能懂。


    她问他:“那东西你不要了?我看过了,还挺好的,要是你不要了,多可惜啊。”


    “你就不怕我要了那玩意儿横行无忌?”张世杰没有看霍齐家,视线落在门外的谢振华身上,借此提醒自己,不要行差踏错。


    霍齐家仰面看天,声音轻轻发颤:“你要是真的不要了,那我就拿给玄英了,他用来缉毒办案,应该很不错。”


    “好,物尽其用,好事。”张世杰说完便转身往这边走来。


    看到谢玄英的时候,他一点都没有觉得心虚或者不安,相反,他堂堂正正的,他问心无愧。


    擦肩而过的时候,谢玄英抓住了他的袖子:“爸……”


    “孩子,我年纪大了,只要能看到你们小年轻和和美美的就好,我不会为老不尊的,你放心。”张世杰勉强笑笑。


    谢玄英有些羞愧,是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但他不想承认。


    他松开手,真诚地看着张世杰:“我不是说这个,爸,我回去一会,你帮我照顾一下娟子。姑妈整天念叨让她生儿子,我劝得了一时却劝不了一世。姑妈跟念经一样的一直说,你帮我说说她。我真的不在乎是儿是女,只要是我和娟子的孩子就好。你把我的态度跟她说清楚,要不然,下次我再听到她念叨我就要翻脸了。好好的一个家,为什么总是惦记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女儿不好吗?爸,你不会也想要生个儿子吧?”


    “不会,我没那想法。”张世杰拍拍谢玄英的肩膀,“等你拿到那东西,看看能不能帮你修复一下半月板,你总是这么瘸着也不是办法,娟子会心疼的。”


    “谢谢爸,其实你要是想重新组建家庭生个小的我是没意见的,你也是人,也需要家庭的温暖。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跟姑妈一样,非得执着什么生儿子就好,娟子听不得这样的话。虽然姑妈对她不错,可那毕竟不是她亲妈,你又不在她身边,她长这么大心里是很没有安全感的,所以我不希望任何人用生儿子的事来吓唬她。”谢玄英受够张婶儿了,旦他是晚辈,面对这个油盐不进的老人家他还真没什么办法,只能跟张世杰说说了。


    张世杰面色凝重:“我知道了,你去吧,我来说。”


    谢玄英走后,张世杰去处置室找护士给他喷了点消毒水,尽量去了去身上的烟味,这才来病房看女儿和外孙女。


    他琢磨着该怎么开口,沉默地坐在旁边,抱着那白白胖胖的小妮子。


    想到女婿的叮嘱,他看着他那个喋喋不休的妹子,忽然冷下脸来:“张美宝,你说完了没有?”


    张婶儿一愣,好久没人对她直呼其名了,她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张世杰又喊了一声,她才赔着笑脸,抓起小马扎坐在了旁边。


    “哥,出什么事了,不喜欢我刚说的那个媳妇?其实她挺好的,三十七岁不算老,屁股也大,好生养,管保能给咱们老张家生个大胖小子。”张美宝还拿了照片,兴冲冲地递给她哥。


    张世杰没看,直接把照片扔了:“美宝,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我要养身体,女人只会影响我康复的速度。”


    “那不正好吗,让她照顾你吃药看病,多好。”张美宝把照片捡起来,自己哥哥就是这个古怪脾气,她不跟他一般见识。


    张世杰把孩子抱给张娟喂奶,随后直接把张美宝扯了出去。


    兄妹俩在院子外头,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


    张美宝见他不听劝,简直气死了,她的情绪异常激动,她质问张世杰:“你是不是还想给霍齐家守着?凭什么?你守了她,她管你死活了吗?她一家和和美美的,有谁想过你啊?只有我想着你,因为你是我哥,我不能不管你!”


    “美宝,你要是再这么胡搅蛮缠,那我把娟子这十八年的抚养费结给你,咱们两不相欠。”张世杰知道自己妹子油盐不进,不过他没想到她这么顽固。


    现在他说要花钱买断张美宝对张娟十八年的养育之恩,也是为了堵住她的嘴,免得她整天拿这事做文章,对他们父女的生活指手画脚。


    张美宝一听这话便嚎啕大哭起来:“我要你的钱做什么?你说这话不是扎我的心窝子吗?我就你这么一个哥,我养娟子不是天经地义的吗?现在你好不容易回来了,却总是张口给我钱闭口给我钱,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一个钱串子吗?我要是图钱,我干嘛把好的都留给娟子,干嘛苦了我自己的华儿啊。得亏儿这孩子心大,什么都不计较,我们母女俩这么掏心掏肺的,你怎么说得出来这样的话啊!”


    张世杰服了。


    难怪谢玄英都说不通她。


    她永远有理,哎。


    他把哭哭啼啼的张美宝扶起来:“好了好了好了,哭什么呀,我说你图钱了吗?我是说,我年纪大了,不想折腾了,你别给我找对象了,我不需要。只要你不提这事,我就不提钱。”


    “我管你提不提!你不要找对象拉倒!我还懒得再管你了!”张美宝生气了,回到病房拉着张华要回家。


    张华没答应,往那一杵谁也拽不动,急得张美宝在病房门外哭。


    张娟想起来劝劝,奈何身体还是很痛,只得又躺下了。


    张华挑了挑眉毛,无奈地叹了口气:“姐你别管她,我才不会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呢。”


    “华儿,谢谢你。”张娟感激不已,张华这丫头就是不一般,每次姑妈说什么,她都有自己的主见,说不听就不听,姑妈这个洗脑大师算是碰上克星了。


    正叹息呢,张美宝嘀咕了一句:“大哥,不是我说,你看看谢家有人陪着娟子吗?这个时候,谁亲谁远,一目了然!你要是不生个儿子,将来咱俩腿一蹬眼一闭走了,连个帮衬娟子的人都没有。到时候婆家欺负她,你让她怎么办?”


    张世杰却不这样想,他反问道:“昨天他们没陪着?今天不是陪了一白天?要不是下午长荣回来,人家都不打算给孩子办百日宴了。那时候你怎么不说人家不好?一家人了,别整天斤斤计较,人家孩子就不是宝贝,非得全天围着娟子转才叫对她好?”


    “那也不能一个都不留。”张美宝连着碰了两个钉子,不高兴了,“好歹留一个也行,这算什么,全都走了,还不是嫌弃娟子生的是个闺女,切。”


    “你讲点道理好不好!人家一家子失散了十几年,现在互相看重,聚在一起给孩子过个百天怎么了?不行,我受不了你了!干脆,你别惦记给我找了,我先给你找一个吧,早点把你嫁出去,省得你总在我眼皮子底下晃悠。”张世杰恼了,本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一件事,非要在那里瞎捉摸。


    娟子这性子就是美宝养出来的。


    张世杰下定了决心,说什么也不要再听张美宝念经了。


    正好沈舟过来探望张娟,张世杰便问了问有没有适合的人选推荐。


    沈舟一听乐了:“好啊,我也想给我爸找个老伴儿呢,那要不,让婶子跟我爸相看相看?”


    可别说,这要是能成,还真不错呢。


    张世杰动了这个心思,便拉着沈舟的手,仔仔细细询问起来。


    沈舟倒是挺好说话的,一一答道——


    “可以啊,再生个也没关系,只要我爸开心就成。”


    “男孩女孩都行啊,我家就我一个,我还觉得孤单寂寞呢。”


    “放心,真要是我爸养不动了,我来养呗。”


    得,这么爽快,张世杰都觉得这事十拿九稳了。


    等沈舟回去的时候,张世杰便让张华领着张美宝跟了过去:“华儿你去给你妈把把关,看看行不行,回来跟我说。”


    张华哪里想到这事最后闹到她自己身上来了,不过她觉得沈舟说得对,老父老母空虚寂寞了半辈子,是该找个老伴儿了。


    她便生拉硬拽的,把她妈一起拽沈舟家里去了,不管成不成的,先让她妈跟她舅分开,不然还不知道要吵到什么时候。


    张娟看着两个同龄人都比她通情达理,不由得反思起来。


    是啊,她爸也苦了半辈子,找个老伴儿怎么了。


    她想了想,喊了声爸。


    张世杰终于把张美宝这个大麻烦甩出去了,这会儿正准备去给张娟找吃的。


    “饿了?我去给你弄饭。”张世杰站起来赶紧往外走。


    张娟再次喊住了他:“爸,你回来,我跟你说个事儿。”


    “什么,你说。”张世杰回到床前,尽量平复心情。


    张娟挣扎着靠在床头,伸手攥住了他的手:“爸,姑妈的话也有一定的道理,你再找一个吧。我有了自己的家庭,不能时时刻刻陪在你身边,你再找个吧,我也安心一点。至于你要不要小的,我是做晚辈的,不该掺和的。一切都由你自己做主,你的钱我也不要了,我和玄英自己努力就是了。爸,对不起,让你一个人在湛江吃苦。”


    “傻孩子,说的什么话。”张世杰笑笑,拍拍她的手背,还是打算去弄晚饭。


    张娟却不肯撒手:“不是傻话,爸,我想通了。你不能把我养大不是你的错,你回来后我却早早嫁人,不能在你面前尽孝,我有什么资格阻挠你再找一个呢。爸,你就找一个吧,你要是不好意思,我帮你找。”


    “不用,我不想找。”张世杰沉默了片刻,还是松开了张娟的手,“我的事你们姑侄两个都不要掺和了,就这样,以后别再提了,谁提我跟谁急。”


    张世杰出去后,张娟无奈地笑了笑,算了,顺其自然吧。


    她看着怀里的孩子,尝试喂奶。


    麦子是足月的孩子,七斤七两,可把她这个当妈的折腾坏了。


    还好甜甜有什么修复膏给她。


    想到这里,她觉得姑妈确实操心过度了,甜甜心里有她就行了,排位靠后一点也没关系。


    再说了,她这里不也是一样的吗?


    孩子和玄英是首位的,然后才是她爸和她姑妈,再然后才是张华和甜甜。


    大家都有了自己的小家庭,谁家没有个事儿,何必矫情兮兮的,在乎有没有多陪她一时半刻的。


    约莫两个小时后,霍恬恬给两个孩子办完了百日宴,一大家子又来了医院。


    郑长荣和谢振华倒是没来,翁婿两个在广州没少折腾,这会儿实在撑不住了,睡觉去了。


    张娟眉开眼笑,拉着霍恬恬求教喂奶的经验。


    姑嫂两个都当了妈,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反倒是谢钟灵被晾在了一边,只好一边看书一边嘀咕:“明明是我的妹妹,切。”


    霍恬恬听见了,笑着转身捏了捏她的脸颊:“你别急,有你当妈的时候!”


    “那倒也是。我本来不想生的,看到采荷姐家的彤彤那么乖,我又心动了。这会儿再看到我亲侄女儿,哎呦,我更是喜欢得不行。正好伟民他老子的事情解决了,我俩可以放心大胆地要孩子了。”谢钟灵笑笑,把书本放下,过来逗麦子玩儿。


    小粉团子肉乎乎的,不像她两个表哥,黑不溜秋的。


    不过那两个小红薯如今也长成白白净净的大胖小子了,真好。


    正说说笑笑,张华哭着跑了过来:“完了,沈舟爸爸把我妈骗得心花怒放的,我就要变成没妈的孩子了,呜呜呜。”


    第223章 第223章第二春(一更)


    张婶儿跟沈舟爸爸的婚事很快就定了下来, 就在这个月月底。


    “也不知道沈舟的爸爸说了什么甜言蜜语,如今她再来七号院照看张娟,已经不提生儿子的事了。”霍恬恬把这事当做乐子说给郑长荣听。


    郑长荣倒是知道一点, 其实这俩人以前就认识, 所以相处起来自然比陌生人舒服自然。


    不过老一辈的风流韵事, 他也不想评价, 只笑着给花生洗屁屁擦粉, 忙完抱着这小子掂了掂:“咱儿子长挺快啊,已经开始压手了。”


    “嗯,今早刚称过, 花生十三斤了,玉米十二斤九两, 哥俩马上一样重了。”当妈的正在给玉米剪指甲, 别看小孩的指甲软, 但是挠在人身上还是挺疼的, 跟小猫爪子似的。


    昨晚郑长荣给孩子拍奶嗝的时候,孩子就把他脖子上薅了一道印子, 霍恬恬心疼啊, 可是晚上光线不好, 所以就等白天来剪。


    郑长荣抱着花生往外走:“我先下去吃午饭,你快点过来, 咱妈今天做了老鹅汤,我都闻到香味儿了。”


    “哎, 马上好。”霍恬恬把孩子最后两个爪子的指甲剪完,叉着傻小子的胳肢窝, 将他抱起来看了看。


    水汪汪的眼睛,红嘟嘟的嘴, 挺翘的鼻梁,圆圆的脑壳。


    完美。


    这三个多月来,她和两个奶奶辈的,可谓是操碎了心,总算是把小东西睡出了圆咕噜噜的脑壳。


    还记得小东西刚生下来那会,哎呀,简直滑稽,脑袋居然被产道挤压成了椭圆形,细长细长的,怪磕碜的。


    只不过这是自己的孩子,当妈的不好嫌弃孩子头型不好看,只能默默地帮孩子矫正。


    现在好了,继续保持下去,等过了一岁囟门闭合了就不用操心了。


    她抱着玉米下楼吃饭。


    刚到楼下,就听张华在那嘀咕:“你们是不知道,我妈现在跟变了一个人似的,整天就在那里默默地低头做事,时不时还偷笑两声。搞得我很紧张哎,我还以为她精神出了问题。”


    霍恬恬忍住笑,问道:“那去医院看了吗?”


    “看什么呀,我去沈舟家里看了,原以为沈舟的爸会是个特别沉闷的人,到那一看,我才知道这老叔叔还会唱京剧讲评书呢。我妈正好就好这一口,到那就被哄得眉开眼笑的,还一口一个沈大哥的叫着,别提多腻歪了,哎呦,我听了都害臊。”张华一脸的无奈。


    没办法,老母亲铁树开花第二春了,她这个当女儿的也宽慰不少,起码不用再听她老人家在她耳朵边上念经了,好事儿。


    说着她伸手抱了抱玉米:“这小子快赶上花生了吧,挺沉啊。”


    “嗯,他吃得多,花生每次最多半个小时就松嘴了,他起码四十分钟才肯停下。我还得记着这兄弟俩谁吃了哪一边,下次喂奶的时候换过来。”霍恬恬坐下吃饭。


    今天霍齐家去农户家里买了只老鹅,一剁两半儿,分开炖的。


    张娟吃得咸,清淡的下不去嘴,而且她喜欢加点醋,吃起来不如霍恬恬这边的味道正。


    所以霍齐家把另外半只直接用大汤锅在炉子上炖的,这样好了之后可以直接端去七号院,张娟还在坐月子,不能出来,就让谢玄英亲自照顾去了。


    这会儿张华过来,霍恬恬便去厨房又拿了一双筷子一只碗:“华儿姐,你也来吃点。”


    “不要,我刚尝过一口了,太淡了,我去跟我姐吃。”张华扭头就跑,她怀疑甜甜是个怪物,这汤都淡出鸟来了,她居然美滋滋地喝了不少。


    果然一起长大的人胃口才更接近一些。


    她去了隔壁,吃得倒是舒畅。


    她坐在那里,看着抛弃了轮椅站起来走路的谢玄英,很是好奇:“姐夫,你腿好了?”


    谢玄英已经载入了系统,不过他不能好太快,会被人怀疑的,只有在家里时才会从轮椅上站起来。


    这会儿被张华看到了,他还是尽量瘸了一瘸:“没好,疼死了,你快点吃,吃完帮我喂你姐,她身上不舒服,等会还得给她上药。”


    “哦,知道了。”张华很好说话,赶紧扒拉完碗里的,扶着谢玄英让他坐回轮椅上去。


    谢玄英吃不了这么咸的东西,见张华摆手让他出去,他便来六号院吃了。


    盛了一碗老鹅汤,刚喝了一口,他的眉头便舒展开来:“还是这边的对我胃口,也不知道娟子怎么回事,非要吃那么咸。婶子,这样没事吗?”


    “怎么,她不听劝吗?当妈的吃太咸,盐分会分泌到奶水里的呀,时间长了,不光是她自己,孩子的肾脏也会受到影响。你们别惯着她,赶紧给她把这毛病改过来。不喂奶的时候可以由着她,现在怎么能继续任她胡闹呢。”老太太摇摇头,这孩子,有时候真的很倔。


    别的都肯听,唯独这饭菜的咸淡上她固执地坚持着。


    谢玄英应了一声:“我吃完回去说她。对了小妹,你那全自动洗衣机贵吗?”


    谢玄英看了眼摆在水井旁边的机器,据说这东西可以洗衣服脱水一体,比目前市面上的那款先进不少。


    只是目前这里没有自来水,所以这机器被大舅改造了一下,自动进水的功能省去了,改成了手动加水,水加进去后,其他的就不用管了。


    霍恬恬知道他什么意思,可她一共只买得起两台,另外一台已经让夏晴运往首都拆解仿制去了。


    她摇了摇头:“太贵,等我下个月看看能不能弄一台给你,这个月是不行了。”


    “那没事,不着急。”谢玄英不想为难妹妹,哎,要是他的系统也能搞这些就好了。


    不过可惜,他的这个系统,主攻的是刑侦技术和电子对抗,刑侦技术对他而言特别管用,但是电子对抗的话,在目前整个国内还没有开发电子技术的大环境下,是用不上的。


    他只能耐心等着。


    不过电子对抗的入门书籍他已经在进行誊抄了,因为是电子书的形式,又不能打印,所以他还得手动画图。


    等他抄完了就送给郑长荣,让他拿部队去研究研究,为国防做点贡献。


    正吃着饭呢,胡伟民从外面回来了。


    他带来了一个离奇的消息。


    霍恬恬已经知道了,说的是曲卓婷跑了,昨天夜里不见的。


    事情还得从郑长荣的钓鱼执法说起,胡俊民是个没脑子的,一门心思想弄他老子出来,却忘了区家在这之后是要把他们培养成卖国贼的。


    直到上了法庭,他才知道自己犯下了大错。


    可是为之晚矣,他被判了刑,蹲大牢去了。


    曲卓婷也从中发挥了不小的作用,又是在监外执行期间犯的事,所以罪加一等,刑期加了一年。


    不过她依旧是孕妇,依旧只能监外执行,可胡俊民坐牢去了,她现在只能独自在顾大嫂的监视下生活。


    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了胡俊民的好处。


    胡俊民在的时候,饭不用她做,衣服不用她洗,现在呢,现在什么都要她自己来。


    人家顾大嫂是盯着她的社区人员,又不是她的保姆月嫂,自然不会为她做这些,她受不得这个苦,昨天夜里趁着顾大嫂吃坏了肚子蹲茅坑去,便把床单撕成一条一条的绑在一起,翻窗逃跑了。


    当时是凌晨一点多,霍恬恬埋设的监视器早在郑长荣回来的时候恢复正常了,所以系统及时发出了提示。


    可惜霍恬恬奶孩子奶得迷迷糊糊的,没注意那闪烁的红点,等她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才知道曲卓婷跑了。


    她已经报了警,警察正在追捕她。


    她吃饱了,放下筷子起身:“我知道她在哪,姐夫你去找她吗?”


    “也好,你把地址告诉我。”胡伟民赶紧跟着霍恬恬上楼,“远吗?要坐车吗?骑自行车赶不赶得过去?”


    霍恬恬去楼上画了个地图给他:“不远,她月份大了,跑不动的,你想清楚再去,要是拉拉扯扯之间孩子有个三长两短,将来胡俊民怨怪起来,可跟我没关系。”


    “你放心,出什么事我自己承担。”胡伟民也很烦,那孩子留还是不留,很难抉择。


    他要是狠狠心,倒是可以永绝后患,可那到底是一条生命。


    不过这事他不敢告诉霍恬恬,自己心里琢磨琢磨就是了。


    他拿上地图追了过去,却不想晚了一步,叫警察先把人带走了。


    也好,免得他来受这份煎熬。


    要是让他先找到曲卓婷,他说不准真就……


    回来后他把自己的想法跟霍恬恬说了说。


    “实在不行,等孩子生下来送老家去。”这是最好的办法。


    霍恬恬不想掺和他家的事,只说了一声随便,便继续给花生洗屁屁。


    洗完擦干净,她抄起一块干净的尿戒子,搭在了花生的屁屁上。


    这小子真是个闷葫芦,拉了粑粑也不哭,要不是当妈的今天为了盯着曲卓婷无心看书,还真不能及时发现他制造了黄金炸.弹呢。


    她刚把花生的屁股洗干净,这会儿没忍住,拍了一把小屁股,肉嘟嘟的,可好玩儿了。


    小东西也没意见,只是瞪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这个坏妈妈。


    霍恬恬笑着亲了他一口:“没用力,不生气哈,小屁屁太可爱咯,妈妈手痒呀!”


    花生眨了眨眼睛,像个逆来顺受的小猫猫。


    当妈的越看越喜欢,忍不住亲了又亲。


    抄完尿布,她抱着孩子下楼去,把那条脏的送给老太太当礼物。


    没办法,洗衣机洗不干净拉过粑粑的尿布,只能手动搓洗。


    刚到楼下,便听张华在门口喊道:“甜甜,我去给我妈买喜布做嫁衣,结果供销社断货了,只有白布,你可以教我染红布吗?她月底就要嫁人了,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来得及,来,我教你。”霍恬恬笑着把孩子放进摇篮里,手把手地教张华怎么用苏木做草木染。


    这一忙就是一下午。


    天黑时分,邱爽跑了过来,兴奋极了:“小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好消息?难不成保温箱和洗衣机仿制成功了?这么快的吗?


    霍恬恬抬头,满含期待看着邱爽。


    邱爽知道她在想什么,摇了摇头:“没那么快,是另外一件事。”


    第224章 第224章领导的器重(二更)


    霍恬恬放下手里的书本, 好奇地看着邱爽:“到底什么事,你说。”


    “马上国家就要宣布恢复高考了,你难道没听到风声吗?”邱爽虽然帮中调部办过事, 但她并不能接触霍恬恬核心的秘密。


    所以她平时过来, 虽然总看到霍恬恬在看书, 但也只是当她在农村长大的, 没读过多少书, 想弥补一下自己。


    她哪里知道,人家早就知道要恢复高考的事儿了。


    所以当她把这事当做大好消息说出来的时候,却没有得到预想中兴高采烈的回应。


    只见霍恬恬神色平静地抓起书本, 继续用功:“我还以为是那机台机器有进展了,一惊一乍的, 吓人。”


    “哎呀, 你不会是不想参加高考吧?我知道你在农村没学多少文化, 可你别灰心啊, 你要是学不明白,我让魏通来给你辅导吧, 他好歹是个大学生呢, 总比你懂得多点。正好两家离得近, 你就拿他当老师好了。”邱爽倒是慷慨。


    可霍恬恬知道她为的是给魏通安排工作的事儿。


    其实她自己就是个副政委,怎么可能安排不了魏通的工作。


    之所以盯着霍恬恬这里, 是因为孟正阳当初帮忙申请承包小岛的时候绕不开邱爽。


    至于后来的各种探路性质的政策,邱爽也都是知道的。


    所以邱爽总想着安个自己人在小岛那边。


    放眼整个海岛, 她最信得过的也只有魏通,便想借着复习的机会让他跟霍恬恬套套近乎。


    到时候关系好了, 她又上大学去了,自然愿意让魏通帮忙打理小岛。


    当然, 这只是她一厢情愿的结果。


    霍恬恬却摇摇头:“不用,我妈可是留过洋的高级知识分子,我不会的可以问她,就不麻烦姐夫了。”


    邱爽脸上的笑淡了下去。


    这是她最后的办法了,这个霍恬恬真是油盐不进,就是不肯让魏通去小岛上帮忙。


    算了,再等等吧,可能是她太着急了。


    她看了眼摇篮里的孩子,见这小子蹬腿蹬得可欢实了,便猜到是她家老二,笑着说道:“玉米的精神可真好,回回来你家都看到他在手舞足蹈的,花生文静多了,像个姑娘。”


    “男孩子也可以文静啊,姑娘也可以活泼。”霍恬恬继续写题,邱爽找不到话题,只好讪讪地走了。


    回到家里,她不禁长吁短叹:“我好心让你去给她补课,她还不要,狗咬吕洞宾。”


    “人家自己的妈学历那么高,能看得上我?你这不是自找不痛快嘛。”魏通无奈地摇摇头,他媳妇魔怔了,整天撺掇他往小岛上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也懒得问,只管辅导两个大女儿写功课去了。


    邱爽叹了口气:“蠢东西,再不抓住机会,以后就只能看人家发财了。”


    可霍恬恬志不在此,她正忙着背诵那厚厚的经方实验录。


    孩子快四个月了,小身子骨硬朗多了,能抬头了,还能翻身,需要大人更加寸步不离地看着,要不然,一不小心,拉了粑粑再翻个身,直接糊一身金黄。


    把孩子放在床上的时候也得仔细着,必须用枕头堵在床边,免得孩子掉下来。


    等孩子睡着了,大人还得抓紧时间洗洗涮涮,等到大人忙完了准备休息的时候,孩子又醒了,便只得开始新一轮的忙碌。


    喂奶,换尿布,洗屁屁,洗尿布……


    加上现在孩子睡觉的时间没有刚开始那两个月长了,每天还得花一两个小时的时间陪他们玩耍说话,要不然,玉米就会使劲蹬那摇篮,这才几个月,已经蹬坏一个了。


    他舅爷爷不得不又做了一个。


    这样兵荒马乱的日子里,霍恬恬每天还得学习看书背这写那,除此之外还要时不时去小星星岛上跟进那边土壤改质的情况。


    还要考察兔子的繁殖个生长情况,到处打听毛纺机器……


    一天下来,累得腰膝酸软,浑身无力。


    她倒在郑长荣怀里:“我好累,今天就抱着睡觉,什么都不做好不好?”


    “我明天要去首都。”郑长荣忍到现在,终于告诉了她这个消息。


    霍恬恬吓一跳,以为他又出事了,赶紧直起腰来问道:“去首都做什么?”


    “那边有个典礼,组织上让我去一下。最多半个月就回来了,你别担心。”郑长荣知道,这是组织上器重他。


    所以不能推辞,这可是党校的复校典礼,很隆重的,去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像他这个级别的能去都是撞大运了。


    毕竟眼下人才青黄不接,要大力培养中青年干部,所以组织上将他作为青年代表,让他出席。


    虽然位置在最边缘,但是能出席一次这样的典礼的话,以后海岛这边还有谁敢小看他资历不够?


    组织上用心良苦,他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霍恬恬忽然就不困了。


    自己男人有出息,好事儿。


    可是夫妻俩又要分开,她舍不得。


    离愁别绪便化作了无尽的爱意,尽情挥洒。


    看着怀里的小媳妇这么主动,郑长荣高兴坏了,躺那不动:“你来,累了再换我。”


    “讨厌!”小媳妇害臊了,想拉灯。


    郑长荣没有为难她,扯了下电灯开关绳,“老夫老妻了,还不好意思?我听说你在跟夏晴练腿脚功夫,让我看看有没有什么成效。”


    那言外之意,自然是让她卖力一点。


    可是不行,她只是主动起个头,她本质上还是个小娇娇,她做不来太夸张的事情,体力也跟不上,不一会就撒起娇:“你别偷懒,起来嘛。”


    “哈哈哈。”男人的笑声像是带着魅惑的力量,叫小媳妇彻底化作了绕指柔。


    第二天一早,她起来帮他收拾衣服:“那边已经是秋天了,你多带点衣服,别着凉。”


    “嗯,放心,一定健健康康地回来。”郑长荣提上小媳妇收拾好的帆布包,就这么走了。


    十月了,北方的秋天落叶缤纷。


    走在首都的土地上,一种无从言说的使命感爬上了他的心头。


    党校,这可是首都的党校!


    他今天只是来列席复校典礼,什么时候能来这里上上课就好了。


    到那时候,他一定可以站得更高,看得更远,为这个国家做更多更有意义的事情。


    典礼很隆重,他看到了很多平时只能在广播里听到的伟人。


    他坐在最后一排,摘下了军帽,身姿笔挺,认真听讲。


    正巧记者进来拍摄现场的照片,便一眼被他这神色肃穆、满目庄严的样子吸引住了。


    年轻的军官很虔诚,双目如炬,虎胆熊威!


    真帅气!年轻一代的军官,就得是这个精神面貌!


    记者赶紧挑选了一个很好的角度,把他也收进了镜头里面,还单独拉进镜头,给他来了个单人特写。


    只是这年头的相机清晰度堪忧,报纸上登出来的只有集体照,所以只看得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但这个身影虽然模糊,却像一株挺拔的松柏,傲然不屈。


    回程的时候,他归心似箭。


    他想好了,回到岛上他要尽快把谢玄英说的电子对抗研究明白,如果他自己都是个外行的话,还怎么向司令提建议,还怎么建设现代化的海军陆战师?


    他踌躇满志,他斗志昂扬,回到大院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谢玄英。


    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张婶儿嫁人了。


    张娟也出了月子,可以帮着谢玄英一起抄写了。


    所以这上千页的电子教案一共两份,往往都是谢玄英先抄下来,张娟再抄他抄好的。


    夫妻俩的字迹都非常的工整,横平竖直,一笔一划,满满的都是对国防事业的尊敬和重视。


    而之所以抄写两份,为的是郑长荣自己可以单独持有一份,回来后继续研究。


    另外一份则由郑长荣组建一个学习研讨小组时使用。


    郑长荣把这几十本誊抄用的本子接过来时,由衷地给谢玄英和张娟行了个军礼。


    誊抄不易,大舅哥和嫂子辛苦了。


    回到部队,郑长荣开了个会,要求各个团级单位回去后筛选高中及以上学历的士兵和军官,组成一个研讨小组。


    只可惜,这年头参军的没几个高中生,军官里头倒是有几个从军校过来的大学生。


    最后一整个海军陆战师,才凑了一个不到十人的小组。


    郑长荣非常感慨,对人才的需求迫在眉睫啊。


    他倒是没必要考什么大学,但是,他需要大学生。


    可是大学生还要等四五年才能培养出来,他现在上哪儿去找人呢?


    只能去找温司令和裴远征,让他们想办法从全国为数不多的研究所里找几个人过来。


    几天后,裴远征给了他几个人选:“组织从中科院电子学研究所找了几个人过来,你准备一下,但是这里头有个专家跟你有仇,你想好要不要他来。”


    “有仇?”郑长荣不理解,他就算在外面不苟言笑,也不至于得罪首都的人吧,这有点远了。


    完全超出他的影响范围。


    裴远征叹了口气:“你还记得你以前有个天煞孤星的凶名吧?”


    不会吧,这都能扯上关系?


    郑长荣是服气的:“你是说,我拒绝过的那些女性里头,有去了研究所的?”


    “不是,那个寻死觅活的冷香兰你还记得吗?就是那个知青,她老子是那个所里的,还是个权威。现在要人家过来,人家要是找你算账怎么办?”裴远征也很无奈,人才是必须要请的,可是这些恩怨,也是要掰扯清楚的。


    郑长荣蹙眉,差点想不起这个人了。


    这是三年前的事了,那年来了个超级台风,把整个海珍珠吹得一片狼藉。


    灾情抢险和灾后重建是守岛官兵的职责,所以他带着将士们没日没夜地抗洪抢险,营救溺水的百姓。


    这个冷香兰就是当时被海水冲走的一个旱鸭子,郑长荣不能见死不救,但他还得负责其他地方的险情,便把救人的事情安排给了郝卫华。


    可郝卫华是谁啊,是郑长荣的好兄弟啊,救人这种事情,当然要把功劳推在郑长荣身上了。


    于是冷香兰醒来,得知救命恩人居然是郑团长,立马哭得天崩地裂,要以身相许。


    吓得郑长荣直接闭门不见,后来还是郑锦绣看到信鸽才知道儿子被一个傻姑娘黏上了,不得不带着徐莉一起过来,把那姑娘好好说歹说给劝走了。


    结果那冷香兰觉得自己落水后身子肯定都被看到了,现在人家不肯娶她,她没脸见人了,便寻死觅活地要跳海。


    郑长荣刚好有紧急任务,跟郝卫华一起执行公务去了。


    加上她是大半夜自己一声不响跑到海边去的,所以等大家发现的时候,她已经是渔民打捞上来的一具死尸了。


    冷家为此派了个儿子过来闹了一通,让郑长荣天煞孤星的凶名更加洗刷不干净了。


    现在要人家老子过来参加电子对抗的研讨学习,人家肯定要跟他算账的。


    想到这里,郑长荣默默叹了口气:“让他来吧,到时候我让郝卫华自己跟他说。”


    “那行,那我给首都回个电话。”裴远征也很无奈,这种狗血误会,谁也不想有啊。


    不过斯人已逝,总不好说人家姑娘没脑子一根筋,所以他只论事实,不做评价。


    很快,首都那边传来消息,研究小队已经出发了,最迟半个月后就到。


    一九七七年十月二十一日,国家公布了恢复高考的决定。


    考试时间将在一个月后。


    霍恬恬安静地关掉收音机,继续埋头学习。


    天降大雨,世间一片汪洋,幸亏新大院有小楼,要不然这潮乎乎的天气可怎么熬。


    尿布和衣服都不能晾在外头了,只能晾在了楼上的堂屋里,前后门打开,潮湿的风却带不走多少水分。


    孩子又拉了,霍恬恬看着手头最后一块干尿布,开始发愁。


    商店里已经解锁了烘干机,不过她积分不够,真是烦人。


    好在这时郑长荣回来了。


    她像是看到了摇钱树,赶紧给孩子换洗完毕,随后扑上去,抱着她男人亲吻起来。


    “你可真会挑时候,我就差十万积分,让我把你亲晕过去就够了!”小媳妇也学坏了,还知道放狠话呢。


    郑长荣哈哈笑着,捏了捏她腰间的软肉:“倒也没必要这么辛苦,给你看个好东西。”


    郑长荣把背包里的染料拿出来:“我教你做矿物染。”


    “哇,这是什么啊?”小媳妇兴奋地看着包里的东西,“石头?”


    “孔雀石,表舅舅弄来的,来我教你怎么染色。”这不比亲亲的分多多了嘛。


    小两口便点上煤油灯,时不时喊一嗓子楼下的大舅,让他压两下水上来。


    随后找来石杵和石臼,开始尝试研磨孔雀石。


    正忙着,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霍恬恬抬头一看,见来的是施妗眉,还有点意外。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客气地招呼她坐下。


    施妗眉有些拘束,怀里还抱着女儿。


    她掏出一叠大团结:“卫华不让我去哭唱了,我最近找了个别的活计,终于把欠你的钱攒够了,你数数。”


    “没事,我也不急用,你要是缺钱先拿着吧。”霍恬恬也不是不讲情面的人,这年头借钱能主动归还的都算有良心的人了。


    就冲这一点,她不在乎多借给施妗眉一段时间。


    施妗眉却把钱塞了回来:“不用,我有钱用。这段时间我在码头帮着分拣海产,按小时算钱,也能勉强贴补家用的。”


    “我听说分拣海鲜一个小时只有八分钱吧,每天也就是船队回来的时候帮着捡两三个小时,能有几个钱?拿着吧,等手头真的宽松了再说。”霍恬恬还是知道一点码头那边的情况的。


    两个老母亲每次去买菜,回来都会念叨几句。


    那都是力气活儿,辛苦不说,还熏人,怪不容易的。


    搞得霍恬恬根本没办法安心收下这钱。


    施妗眉还是不肯要:“卫华说了,人穷不能志短,再说了,现在他也升了,每个月工资多了不说,还能多领两斤米一尺的布,一包糖,还有其他的东西,零零总总加起来也不少呢,我不能一直赖着你的账不还。”


    霍恬恬不说话了。


    她大概知道施妗眉的意思了。


    钱要还,苦也要诉,就看她霍恬恬良心上过不过得去了。


    她要是狠狠心不管,那就继续看着一个军嫂带着孩子在外面吃苦,到时候人家要戳她霍恬恬的脊梁骨的。


    这是部队不成文的规定,职级更高的军官,他的配偶有义务照顾大院其他的人。


    安排工作,调停矛盾,介绍对象,必要的时候,还得帮着找接生婆。


    凡此种种,都是一个师长夫人推卸不了的责任。


    而施妗眉也学聪明了,想要什么不直接说,而是迂回地,用这种曲线救国的法子来说。


    她还是在惦记小星星岛上的差事。


    霍恬恬却不希望她染指。


    她直接站了起来:“长荣,我出去一下,你看着点孩子。”


    “好,叫大舅陪着你吧,外面天黑了。”郑长荣没意见,女人家的事他不好掺和,该撒手让小媳妇去做的,就让她自己面对。


    霍恬恬应了一声,下楼把大舅喊上,一起撑着伞,往那个老团长所在的院子去了。


    找他儿媳妇,把施妗眉安排到托儿所去。


    至于他儿媳妇有多难缠,霍恬恬不怕。


    她打听过了,那女人是个色厉内荏的主,在公婆面前可不敢猖狂。


    现在郑长荣可是去过党校复校典礼的,温司令有多器重他自然不言而喻。


    她就不信了,那个女人敢骑在她头上拉屎。


    她要是连个托儿所的工作都不能给军属安排上,那这个师长夫人也不要当了。


    结果她刚到那里,才开了口,那女人便殷勤地端茶倒水,满口应下了。


    “小嫂子太客气了,这种小事你让段丽说一声就是了,何必亲自冒着大雨过来呢?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您坐,坐。”小媳妇叫黄敏,看面相是个尖酸刻薄的性子,不是个好相与的。


    不过霍恬恬不怕她,坐下后正色道:“这怎么是小事呢?毕竟事关军属的利益,我要是不亲自过来确认一下,万一到时候事情有了变卦,我怎么跟人交代,是吧?”


    “小嫂子说的哪儿的话,都是一个大院的,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变卦呢。其实这事段丽已经跟我说过了,我也惦记着小施呢,就等她什么时候需要了直接开口就是。段丽没跟您说吗?”黄敏说话的时候带着试探。


    似乎是想看看段丽跟霍恬恬的关系到底有多好。


    所以这话,有着几分挑拨的意味。


    如果段丽跟她说了,却没有告诉霍恬恬,那不就是没把霍恬恬当回事吗?


    可霍恬恬经过上次邱爽那事,已经学到了教训。


    这事她确实不知道,但是她不能听黄敏挑拨。


    总要听听段丽自己的说法再下论断。


    她不会让黄敏看出来什么,眉头一挑:“段丽在我面前就没有什么不说的,我刚也说过了,我是来找你确认一下,你当着老团长的面给我个准话吧,明天小施就去上班,没问题吧?”


    “没问题,当然没问题。”黄敏赔着笑脸。


    等霍恬恬走了,她才冷下脸来:“别以为我不知道她想扶持自己的人,想一点点蚕食我掌管托儿所的权利,我不会轻易让她得逞的!”


    老团长瞄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把那份拍进去郑长荣的报纸丢在了黄敏面前:“凡事三思而后行,最近你给我老实点,别到处生事。”


    黄敏气死了,一把抓起报纸,撕了个粉碎:“我怎么不老实了?我抱怨两句都不行吗?”


    当儿媳妇的敢这么跟公公说话,黄敏是有底气的,因为她生了长孙,还是老萧家唯一的孙子。


    老团长冷着脸起身:“那你继续,别忘了把地扫干净了。”


    第二天,施妗眉真的上班去了,连女儿都带了过去,别提多方便了。


    她很感激邱爽给她出的主意,果然示弱是最好的法子。


    霍恬恬吃软不吃硬,还很喜欢锄强扶弱。


    果不其然,麻溜地把工作给她安排上了。


    下了班,她没去感谢霍恬恬,反倒是一脚进了四号院。


    没想到,这一幕正好被楼上烘烤尿布的霍恬恬看在了眼里。


    第225章 第225章高考报名(一更)


    霍恬恬默默地收回了视线。


    是她天真了, 还以为施妗眉真的会重新做人,毕竟一个女人带四个孩子真的很辛苦,人一旦活得不顺心, 钻钻牛角尖也是不可避免的。


    所以施妗眉来找她哭惨, 她就义不容辞地去帮忙, 现在看来, 她好像是个小丑。


    看起来施妗眉跟邱爽关系不错, 那她本可以直接找邱爽帮忙的,毕竟邱爽是一个副政委,说句话比霍恬恬这个一点实权没有的师长夫人管用。


    可施妗眉非要来她这里哭, 目的无非是两个,看看她会不会因为怜悯而抛弃往日的不快帮助施妗眉, 二是让她出面, 可以点燃黄敏那里的怒火。


    她自然是不怕黄敏的, 可是黄敏肯定嫉恨她, 往后有点大事小忙,少不得要被使绊子, 最关键的是, 搞不好霍恬恬的孩子将来还得在黄敏手底下上学, 想想就膈应得慌。


    不过高考就在眼前了,霍恬恬没时间为了这种挖空心思的小人而伤神。


    只要这个女人有了工作之后别来烦她就行, 至于孩子上学的事,以后再说吧。


    她回到屋里, 继续复习看书。


    两个小子已经五个多月了,如今待在婴儿床里已经不安生了, 有时候会翻身趴下,抓着床的栏杆对她呜呜啊啊的, 不知道在说什么。


    她要是太过专注不理他们,玉米就会发出一些蛊惑人心的音节来,而花生会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的兄弟,一把薅下他的尿戒子,再扯开他肚兜上的系带,拽着玩儿。


    这哥俩一动一静,一个喊一个拽,总得等她放下书本跑过来抱抱他们,才会心满意足地老实躺着。


    不过这会儿快到郑长荣回来的时间了,霍恬恬便没有满足他们求抱抱的渴望。


    不一会楼梯那里传来了低沉有力的脚步声,两个小子齐齐转移了注意力,精神亢奋地看着门口,尤其是玉米,手舞足蹈的,跟跳舞似的,花生也迎来了一天当中最兴奋的时候,他虽然不如玉米闹腾,但也知道这是老爸回来了,他会松开弟弟的肚兜系带,嘴里啊啊的喊着。


    郑长荣就是在这样的闹腾声中进来的。


    进来后笑着喊了声:“媳妇儿,那个冷教授的事情解决了,明天开始我可能会回来得晚一点,你们到点直接吃晚饭,不用等我。”


    “好。”霍恬恬头也没抬,继续把这道题算完。


    郑长荣则走到婴儿床前:“昨天先抱的花生吧,今天老爸先抱玉米咯。”


    玉米兴奋坏了,小腿一蹬一蹬的,发出愉快的啊啊声。


    当爹的把孩子抱到怀里举高高,逗得玉米咯咯咯地笑个不停,闹腾完了再搂着亲一口,把孩子抱到当妈的跟前:“玉米,跟妈妈说,妈妈辛苦了,玉米爱妈妈。”


    “么马!”玉米高兴着呢,还想再举一举高高,赶紧满足一下老爹讨好老妈的心思,要不然,老爹会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尝试让他叫妈妈。


    可他暂时发不出标准的音节,只能么马么马的喊着。


    当爹的心满意足,再举两下,换下一个小兔崽子。


    花生一直躺在婴儿床里看着,这会儿换他来了,他那一双黑黢黢的大眼睛顿时闪着别样的光芒。


    老爹把他举起来的一瞬间,平日里矜持沉默的小娃娃,难得地发出奶声奶气的笑声。


    等老爹抱着他去亲老妈的时候,不用老爹教,他自己就叫了声妈妈,比玉米标准多了,也铿锵有力多了。


    不愧是当大哥的,从小就知道做表率。


    当妈的一回头,正好跟这傻小子脸贴脸。


    霍恬恬丢下书本,抱着花生亲了一口:“真乖,两个宝贝都是先叫妈妈,不怕你们老爸吃醋吗?”


    花生听不懂,反正妈妈开心就好,他伸出爪子,想抓妈妈的头发,当爹地赶紧把他抱开。


    再把这小子举两下高高,一下不多,一下不少,兄弟俩一视同仁。


    下楼吃晚饭的时候,谢玄英过来了,他手里拿着一叠誊抄的大学和专业名录,过来跟霍恬恬商量即将到来的志愿填报。


    “今年报名的时候就得填报志愿,然后再考试,小妹你考虑好了吗?别考中医院了吧,那学校不在八十八所重点学校名录里面,我还是建议你考中山医学院。咱妈说了,这学校以后会跟中山大学合并,是全国前十的重点大学。你听话,先去个好学校,以后这都是资历啊,你要是真想为中医学做点什么,没有过硬的资历,那些人会小瞧你的。”谢玄英腿好了,过来的时候一路带着风。


    毕竟马上就要报考了,这事必须快点敲定了才好。


    霍恬恬看着一旁端饭上菜的老太太,决定还是跟她谈谈再说。


    没想到,老太太居然很痛快地支持道:“那就报好的,要是这学校没有中医学科,那就等你以后出息了自己去组建一个,妈不急于这一时半刻的。至于中医的学习,各种经方实验录,医案和药典都给你了,你记得每天往后面背。”


    “好。”霍恬恬吃完就跟着谢玄英去了趟隔壁,兄妹三个一起商量了一下。


    “如果咱们三个想在一起也是可以的,小妹报考中山医学院,我和大哥报考中山大学。但是这样一来,我和大哥想学的专业肯定不如海事学院和政法学院有优势。”谢钟灵也研究过这些学校了,她还是更想去海事学院,只是这么一来,她真的要离她的姐妹兄弟千里万里远。


    光是从这里到大连,坐车就得靠近半个月。


    今后一家子团聚的时间肯定会变得很少很少,至于胡伟民,他一门心思想跑药材赚大钱,是不打算报考大学的。


    谢玄英点点头:“这是恢复高考的第一年,这时候必须抓住机会,一定要去最好的学校,这个最好,不是指学校名气大,而是想学的专业更强势,更有特色的,是那个领域最有发言权的学校。所以我们就不要想着什么聚在一起都去中山大学了,就这样各自报考各自的吧。我去西南政法,钟灵你去大连海事。小妹要是能力够得上的话,最好考首都的医学院,不过这么一来你跟孩子离太远了,所以兼顾学校专业优势和距离远近的最佳选择就是中山医学院,稍微狠狠心,可以报考上海的学校,起码坐船过来还是方便的,你考虑清楚。”


    “就中山医学院吧,等深圳这边的特区建设起来,国家会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还会从无到有,让清北来支援建设一个全新的深圳大学。到时候借着深圳的特区优势,肯定不会比去首都差多少的。”霍恬恬还是更看重家庭的。


    她不像哥哥姐姐,起码从小到大是有亲爹在身边的,她只有姥姥和表哥,她没有享受过多少父母的疼爱,她舍不得离那么远,更舍不得让自己的孩子成年累月的见不到妈妈。


    最关键的是,她放不下郑长荣。


    郑长荣是她生命里的光,最亮最亮的光,人要是离了光,就会陷入黑暗,就会举足不前,就会惶恐不安。


    上次郑长荣出事,她已经深刻体会到了自己是离不开他的。


    这辈子都不要跟他分开。


    而如果去北京的话,实在是太远太远了,超出了她忍耐相思之苦的范围。


    张娟和胡伟民倒是可以跟着自己的配偶跑,可郑长荣是没办法跟着她跑的,最好的结果就是调到广州去,可是这种事情也不是他们能左右的。


    所以,霍恬恬只能让自己选一个离郑长荣近些的学校,在距离合适的基础上,再选这里头最好的。


    中山医学院确实很不错,她还不一定能考得上呢,就不要朝秦暮楚想着别的学校了。


    最终兄妹三个都敲定了自己要去的学校。


    回到楼上的时候,郑长荣刚把两个孩子哄睡着,听她说完自己的打算后,年轻的军官紧紧地拥着自己的女人:“你愿意在广东选一个学校,我很开心。委屈你了,我知道,你要是想考肯定是可以考得上北京和上海的学校。”


    “我哪有你说得那么厉害。”小媳妇依偎在男人的胸膛,聆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我不在乎什么北京什么上海,我只在乎我们这个小家,我永远不要跟你隔着天南地北,永远不要。”


    这样朴实无华的言语,却比什么情话都动人心魄。


    年轻的军官没忍住,直接把他的小媳妇打横抱起,荒唐一把。


    他抚摸着她汗津津的额头,将她凌乱的长发梳理整齐:“媳妇儿,来,趴我心口睡觉,踏实。”


    “你今天不下去睡了?”今天轮到老太太过来守夜,霍齐家在七号院帮着照顾麦子。


    不过郑长荣觉得孩子渐渐大了,可以不用老太太继续睡在他们房间里了,夜里有什么动静,夫妻俩自己就能搞定。


    他应了一声:“今天开始我睡上来吧,两个老母亲年纪都大了,天天为了孙子折腾,身体吃不消的。夜里孩子要是拉了,我来打水帮忙。”


    “好。”霍恬恬没意见,这段时间老太太确实辛苦了,两个孙子呢,不容易啊。霍齐家也没好哪去,张娟那边的是个小哭包,就喜欢要奶奶搂着哄睡觉。


    倒是神奇,当爸的第一次上来彻夜陪着妻小,两个龙龙居然都没有拉粑粑,只是半夜尿了一泡,扯掉尿布用清水洗洗就好。


    为了方便喂奶,当爸的把婴儿床拉到了架子床旁边,孩子一哭,他就迷迷瞪瞪地坐起来,把孩子抱给了睡在里侧的霍恬恬,娴熟又老练。


    很快,报名的日子到了。


    霍恬恬一大早起来,喂完一顿奶才去跟哥哥姐姐汇合,再叫上夏晴,一起往招生办去了。


    招生办在县里,得坐车过去,人又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霍恬恬怕溢奶,带了几块纯棉的垫子在包里。


    这垫子是郑长荣亲手裁剪缝制的,里面铺了一层薄薄的棉花,吸水性很好。


    目前她身上已经垫了两块。


    夏晴看了眼最后上车的贺超,一言不发坐在了霍恬恬身边。


    大家都装作不认识贺超,不过车到半路,一场意外让他们不得不“认识”一下贺超。


    第226章 第226章有眼不识泰山(二更)


    公交车又破又旧, 刚到半道就抛锚了。


    一车人等着去报名,急得不行,问了问司机和售票员, 没有一个会修车的。


    大家本想下车等下一班, 可下一班还得两个小时之后, 到时候招生办休息吃午饭去了, 还得再等。


    所以车厢里很快扰攘起来。


    “咱这里头有会修车的吗?”


    “会的话出来帮帮忙吧, 不会白白让你辛苦的。”


    “大家伙一人拿出五分钱来,就当是给你的辛苦费。有人愿意试试吗?修好了我再加五毛给你。”


    “是啊,大家还得赶回去看书呢, 通知得太晚了,考试时间又这么近, 怎么来得及哦。”


    “真的没有人会修车吗?那要不大家去路边等等供销社拉货的卡车吧。”


    “也只能这样了。”


    议论声中, 贺超站了起来, 他身份特殊, 本来不想出头的,可是这车上一大半都是去县城招生办的, 大家都有公社的活或者知青点的任务要完成, 出来一趟不容易。


    再说了, 他的保护对象也在车上,总不能让她也耗着吧, 她还是个哺乳期的妈妈呢,时间拖长了涨奶了可不好。


    思来想去, 贺超便沉默地拨开人群下去了。


    霍恬恬见状,本想跟下去看看, 夏晴赶紧摁住了她,摇了摇头。


    车上的其他人却好奇得很, 全都追着下去围观,但凡缺个什么东西,大家便会赔着笑脸去旁边的农户家里借。


    最终花了不到十分钟就修好了。


    就在贺超擦了擦手准备上车的时候,围观的乘客们纷纷把准备好的五分钱一毛钱往他怀里塞。


    他一个也不想要,全都推了回去。


    可那带头给钱的小伙子非要他收下,便把大家伙的钱凑在一起数了数:“一共两块八毛五分,有几个给得多了还是少了都无所谓,总之是大家的一片心意,收下吧同志。”


    贺超还是不肯收,就在这时,人群中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看准了时机,假装自己也要给钱,等他凑到跟前的时候,便一把薅走了贺超托在手里准备还回去的钱款,调头就跑。


    乘客们不禁群情激奋,说什么也要把钱追回来,再把那畜生抓回来痛凑一顿。


    可那毛贼是个惯偷,撒丫子跑的功夫一流,一般人真的追不上,这时贺超脚下动了,他就像是一道闪电,从众人身边狂奔出去的时候还带着一阵风。


    众人还没回过神来,那毛贼已经被他拎回来了,钱款也全都追回,被贺超全部还给了大家。


    随后一言不发上了车。


    到了车上众人押着毛贼,准备到前面派出所再把人扭送过去。


    不少人纷纷扭头看着这个大显身手的贺超,想跟他套套近乎,却见他直接靠在椅背上,闭眼睡觉。


    这么一来,就没人再好意思跟他搭腔了。


    众人议论纷纷,时不时扭头看他一眼,再看一眼。


    人群里有两个女知青,红着脸琢磨着等会下车的时候过来套个近乎,正一点点往这边挪。


    霍恬恬看了眼,心说不好,这种见义勇为又身手非凡的男人最有魅力了,到时候要是真的被恋爱脑的傻姑娘缠上可不得了。


    再说了,贺超还有老婆孩子呢。


    不过,看贺超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应该不会有事吧?


    毕竟真正有勇气热脸贴冷屁股的人可没几个。


    霍恬恬忍住了,没说什么,等到下车的时候,果然看到那两个知青黏在贺超身边,一个在打听他的姓名,一个在问他饿不饿渴不渴,还把自己带来的大饼和水递给他。


    贺超一个没理,只淡淡地掀了掀眼皮认了下路,随即大步流星地往招生办去了。


    两个热情的知青闹了个大红脸,只好叹了口气:“好凶哦,好像郑师长以前的做派。”


    “是啊,郑师长以前对冷香兰也是这个样子,都不带正眼瞧人的,真无情。”


    “哎,我还以为这个会跟郑师长不一样呢,结果又是一个天煞孤星。”


    “算了算了,反正就快考试了,等咱们考回城里,找两个对咱们俯首帖耳的,不比对着这种男人受气强吗?”


    “那倒也是,咱俩好不容易溜出来的,还是想想填报志愿的事吧,你考北大还是清华?”


    “我也没想好呢,哎,真难选。”


    “听说郑师长的媳妇也要考,笑死人了,一个乡下长大的土包子,做梦呢。”


    “什么时候能见见她长什么样子就好了,我听说她刚来岛上的时候又黑又丑又胖又矮,现在飞上枝头变凤凰,人人都夸她漂亮白净高挑纤瘦,我看是吹牛的吧,一定是看在郑师长面子上闭着眼睛瞎吹的。”


    “我看也是。喏,你看咱们身后那个,那才叫好看呢,肤白貌美大长腿,一身的书卷气,我要是郑师长,我肯定选这个不选那个乡巴佬。”


    “没办法,谁叫乡巴佬的老子能耐呢,郑师长说不定早就知道人家是流落在外的亲闺女呢,要不然他怎么连冷香兰都看不上,却选了那么一个丑八怪?”


    “他选的哪里是人啊,是青云直上的阶梯。”


    “可不是。”瘦的这个说话的时候一再回头盯着霍恬恬打量。


    见霍恬恬正捧着化学课本认真钻研,一时好奇,便凑过来用胳膊顶了顶霍恬恬的手臂:“哎,这位同志,你报考哪个学校啊?这么认真,那你的目标一定是清华或者北大吧?”


    霍恬恬平静地抬起头来:“都不。”


    “你看着像个读书人哎,你也是知青吧,你难道不想考清华北大?那可是全国最著名的学府。我们知青点的谁不想考这两个学校啊。不过你要是对自己没信心,那也情有可原。”瘦知青笑了笑,并没有比背后议论人的时候客气一点。


    霍恬恬没说什么,低头继续看书。


    旁边那个胖点的哂笑道:“别理她,反正都是临时抱佛脚,这时候假认真没用的。”


    霍恬恬还是没说什么,反倒是谢钟灵差点没忍住,想找这人议论。


    谢玄英摁住了她的肩膀,摇了摇头。


    考试在即,在外还是低调一点,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霍恬恬也不想计较,没意义,便继续跟着队伍默默往前移动。


    报名的人很多,为了提高效率,招生办从旁边的中学借了十几张桌子过来。


    每张桌子后面都坐了一个负责登记的,前面坐一个负责确认信息的。


    所以这会儿报名点很热闹,此起彼伏的,都是叫喊名字的声音。


    而这两个碎嘴女生见贺超居然落在了队伍后面,想想便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霍恬恬:“我们跟你换吧,你先来。”


    霍恬恬客气地说了声谢谢。


    随后走上前去,把自己的身份信息递给那个负责确认信息的,登记的则递过来一张表格。


    霍恬恬把板凳拉过来,坐下认真填写。


    工作人员见到不少填报名校的,对满世界的清华北大都看麻木了。


    现在看到一个报考医学院的,还是广东本省的中山医学院,那工作人员倒是觉得挺新鲜的,打趣道:“不容易,终于不是个个都想离开我们广东了。”


    “离开就离开呗,咱这的学校确实没人家名气大嘛。”确认信息的笑了笑,拿着手里的证件跟霍恬恬填写的信息做比对,“霍恬恬?组织关系在海军大院,住址海军大院二区六号院,婚姻状况,已婚,配偶,郑——”


    念到这里,工作人员手里的证件忽然被后面那个胖一点的知青抢了过去:“不是吧?海军大院?二区六号院?你是……你……”


    霍恬恬蹙眉,这人真不礼貌,不过她还是把手上的登记表写完才转身:“麻烦你把我证件还给我。”


    “哦……哦!给你,给。”胖知青人都傻了,这时工作人员把证件拿了回来,还不满地对她们翻了个白眼。


    她并不知道海军大院的人员关系,更不知道霍恬恬写在登记表上配偶姓名栏的郑长荣是个什么身份,她只知道,面前这个小媳妇是个军嫂。


    既然是军嫂,那就得对人家尊重一些。


    她客气地把证件还给霍恬恬:“嫂子脾气真好。”


    “出门在外,宁少一事不多一事。”霍恬恬笑笑,把证件接过来,“麻烦你看看我的信息填写无误吧?”


    “嗯,都填好了,可以了。”工作人员笑笑,把报名表放到已经确认好的那一叠里面。


    霍恬恬起身让开,到旁边去等哥哥姐姐和夏晴。


    瘦知青拽着胖知青一个劲地偷偷看她,还往旁边让了让,说起了悄悄话:“郑师长的媳妇怎么会是她啊,这也长得太漂亮了吧!是谁说她刚来岛上的时候是丑八怪的啊,真要是丑八怪也不可能一年就大变样吧?完了,肯定是那群人造谣的!天哪,我好丢人啊,当着人家的面议论了半天。这下完蛋了。”


    “别怕别怕,她……她看起来脾气很好,别怕。”胖知青也有些脊背发凉。


    要死了,当着人家的面说人家的坏话,还造谣人家男人娶她是为了往上爬,这要是换个脾气稍微坏点的,不得当场撕烂她俩的嘴巴呀!


    胖知青拍了拍心口,想想还是看了眼另外一处报名的队伍:“算了,咱们还是到那边去报名吧,我现在有点怵得慌。”


    尤其是刚刚近距离见识过贺超的冷漠和桀骜,简直就像是翻版的郑长荣,两个人现在只觉得腿肚子打颤,赶紧跑旁边队伍去了。


    这么一来,原本想听听贺超叫什么名字的,也没听成。


    回去的时候在站台等车,没想到几个人又遇上了。


    胖知青拉着瘦知青想跑,结果这时车来了,哎,错过这班要等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


    算了,还是硬着头皮跟在霍恬恬后面上了车。


    到了车上,却见霍恬恬依旧是认真地在那看书,似乎对于她们乱嚼舌头根子的事毫不在意。


    可越是这样,她们越是心里打鼓,总觉得这个女人是在憋什么大招。


    这可是师长夫人啊,真要是想报复她们,还不是动动手指头的事吗!


    这俩知青愁坏了,一路上都战战兢兢的盯着霍恬恬。


    结果车到半路,却听她打了个哈欠,随后靠在了旁边一个女人身上,声音软软的,带着疲惫:“姐,我困了,肩膀借我用用,我睡会。”


    “昨晚宝宝是不是拉了两次臭臭?我在隔壁都听到哭声了。”谢钟灵抚摸着妹妹的长发,“要不现在就断奶吧,让咱妈和你婆婆带,你把最后这段时间用来好好冲刺一下。”


    “不要,宝宝本来就是早产的,多喂喂母乳才好呀。姐你别动,就这个姿势最舒服了,我睡了,到了喊我。”霍恬恬哈欠连天的,脑袋一歪就睡着了。


    谢钟灵赶紧把窗户关小点,还把自己的外套搭在她身上:“睡吧睡吧。”


    这姐妹情深的样子,看得那两个女知青格外的羡慕,她们偷偷移开视线,小声道:“那是她姐姐?”


    “是吧,长得很像,亲姐吧。完了,咱俩不但说人家的坏话,还当着人家的面说的,不光当着人家的面说,人家的姐姐还在场。我听说她姐姐脾气很不好,咱俩这下真的死定了。”胖知青现在很慌。


    瘦知青也很忐忑:“那她们后面那个男的呢?不会是她们大哥吧?”


    “我看像,那旁边那个就是她们嫂子吧,绝了,人家一大家子都出来了,这下彻底完了。”


    “怎么办?要不下车的时候道个歉吧?”


    “算了算了,车一到站咱就溜,反正她们不知道咱俩是谁。”


    两个怂包,果然一下车就跑了,谢钟灵想警告她们几句都没机会。


    在报名点的时候怕闹起来不好看,在车上怕吵着妹妹睡觉,现在好不容易下车了,两个碎嘴的跟脚底抹油似的,直接不见了。


    谢钟灵冷笑着扶着妹妹:“我以为她们多大胆子呢,原来是两只过街老鼠。”


    “不用管她们啦姐,考试要紧。”霍恬恬醒了,她看得很开,谁也难保身后骂名滚滚来,只要不影响正常生活就算了,反正素不相识的。


    再说,她刚来海岛的时候确实挺黑的,也确实胖,也没现在高。


    她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起码长了十公分,郑长荣去年给她做的裙子能到脚踝,现在再穿只到小腿肚那里了。


    这大概就是女大十八变吧。


    她笑着挽起姐姐的胳膊:“走,回家,吃饭去。”


    接下来的日子里,霍齐家和郑锦绣为了给她腾出更多的时间看书,找竹篾匠定制了两个可以让孩子躺在里面推着的小推车,还在上面加装了三根弧形的竹条,再把雨伞的油布拆开,绷在竹条上,用针线封起来,一个简易版的防晒防雨儿童推车就做好了,孩子要是困了,还可以拉下来挡光。


    白天的时候,两位老母亲便一人推着一个孩子出去溜达,到处拉拉家常,算好孩子时间,两个小时回来一次。


    至于家里洗洗涮涮的活儿,则都交给了霍润家。


    郑锦绣出门的时候叮嘱他:“她大舅,拉粑粑的尿布你放着,等我回来洗,你帮忙把洗衣机里的拿出来晾上就行。”


    结果等老太太回来,拉了粑粑的也洗完晾上了。


    老太太就没见过这么勤快能干的老先生,很是感慨:“小老弟啊,你可真是叫我过意不去了。”


    “一家人,应该的。”霍润家正在学着做钵仔糕,他把做好的递给郑锦绣。


    郑锦绣眉头一挑:“你加了桂花?”


    “嗯。”霍润家还做了桂花羹,准备等会喂点给孩子吃。


    郑锦绣赞不绝口:“你们兄妹俩真是少见的全才,什么都会。”


    霍润家笑笑,继续忙活去了。


    吃晚饭的时候,饭桌上多了两碗鸡蛋羹。


    霍润家解释道:“孩子半岁了,可以吃。”


    “是可以,晚上吃点鸡蛋羹,还顶饿,夜里饿的次数少了,孩子妈才能睡得踏实。”老太太心疼儿媳妇,看看,这都瘦成什么样了。


    每天大鹅兔子老母鸡鱼汤的补着,还是肉眼可见地瘦了。


    不光瘦了,还长高了。


    老太太喂完孙子鸡蛋羹,让霍润家去找了个卷尺过来,这一量,实在是叫人目瞪口呆:“我说呢,最近跟这小妮子说话脖子越来越酸了,这都长到一米七六了,乖乖。”


    “高点好,长荣一米九几呢,将来两个小龙龙肯定也是大高个儿。”霍齐家笑着看了看自己闺女,“钟灵啊,你跟你妹妹背靠背站一起看看。”


    谢钟灵应声走过去。


    霍润家一量,当姐姐的一米七三。


    谢钟灵目瞪口呆:“好哇甜甜,你什么时候偷偷长得比我还高了,坏家伙!”


    “我也不知道啊。”霍恬恬以前能活着就不错了,营养肯定跟不上的,如今的日子跟以前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郑锦绣踮着脚摸了摸她的脑袋:“看来是生孩子的时候骨头缝撑开,又长了点,我原以为长到一米七就不错了。来,快把安神汤喝了,你现在精力消耗太大,以后每天晚上妈都给你熬一碗安神汤。”


    “谢谢妈。”霍恬恬把汤药接过来,喝之前闻了闻味儿,“麦冬,远志,还有一味是什么,酸酸的。”


    “酸枣仁,喝吧,喝完赶紧睡觉,奔波一天了。”老太太非常宽慰,儿媳妇已经可以从气味里头分辨药材成分了,虽然还差了一味没辨别出来,但也算是相当神速的进步了。


    保持下去,孺子可教。


    几天后,裴远征让段丽来问霍恬恬要人。


    “岛上的兔子已经漫山遍野都是了,得赶紧卖出去,要不然再过两个月就太多了。”段丽依旧是一个礼拜来一次汇报情况,怕打扰她学习,不敢太频繁。


    至于上次找黄敏给施妗眉要工作的事,段丽纠结很久了,好几次想跟霍恬恬解释,可每次她都忙得抬不起头来,段丽只好闭口不提,想着等考完再说也是一样的。


    今天来,她也只是来传话的。


    霍恬恬已经想好人选了:“让我姐夫去吧,最近雨水多,药方生意不好做,他将来要到处跑药材,多积累一点资金才好。这事我去说,你跟裴先生说明天就有人去。”


    段丽走后,霍恬恬撑着雨伞去八号院找胡伟民。


    没想到,谢钟灵正在院子里扶着娑罗树呕吐不止。


    霍恬恬赶紧过去扶着她:“怎么了姐?吃坏肚子了?”


    “不知道,上次报名回来就总想吐。”谢钟灵想通之后就停了避孕药,她怀疑自己怕是有了。


    霍恬恬赶紧带着她去找婆婆把脉,她虽然把医书背得滚瓜烂熟,可把脉还是个生手,文字描述的脉象没办法跟实际的脉象对上。


    只能找婆婆求证。


    顺便喊了胡伟民一声:“姐夫,你过来我家这边,我找你有事。”


    胡伟民正在厨房给谢钟灵倒水,闻言赶紧端着水跟了过来。


    “没有怀上。”郑锦绣笑着看向谢钟灵,“不着急,你才停药多久啊,现在怀了反倒是不好。”


    谢钟灵擦了擦嘴,缓缓直起腰来:“那为什么总是吐啊?”


    “肠炎吧,你要是想好得快点不影响学习,就去医院买氟哌酸,要是不在乎好得快还是慢,那我就给你开药。”老太太也了解过西医,一些基础病症的用药心里门儿清。


    谢钟灵松了口气,没怀就好,马上考试了,可别这时候出岔子。


    她想了想,还是去买了氟哌酸,不是不信中医,只是熬药麻烦,两个老太太带三个孩子已经够辛苦了,还是不要添乱了。


    时间一晃,十二月来临了。


    霍恬恬虽然报考的是医学院,但今年的考试只分文理两科,考虑到学医可能会接触一些生物和化学的知识,所以霍恬恬按理科准备的。


    考试时间一共两天,考虑到考完当天已经没有回来的车了,所以郑长荣叮嘱了沈舟,提前去给他们订了招待所的房间,这样可以在那里睡一晚,不用赶回来。


    可孩子还要吃奶,要是两天不喂奶,大人也不好受,到时候少不得要涨得跟砖头一样,又疼又折磨人。


    所以到了考试前一天的下午,郑锦绣和霍齐家也去了,带着两个孩子和尿布等日用品,跟搬家似的。


    上车的时候,又遇到了那两个女知青。


    这次她们学乖了,闭着嘴巴不说话,静静地看着那两个白白胖胖的小子。


    花生和玉米都是第一次出远门,精神抖擞地到处观望着,玉米直接趴在了姥姥肩膀上,盯着后座的两个女知青,嘴里啊啊呜呜的,还是个热情小伙儿呢。


    那两个女知青讪讪的,最终还是没能抵御得了奶团子的魅力,想凑过来看一看。


    就在这时,一个黝黑精瘦的庄稼汉跑了过来,逮着瘦知青的手便把她往外扯:“谁允许你去考试了?给我回来,我没同意离婚,你不准走!”


    瘦知青不依,说什么也要去考试,却被那汉子连甩两个大耳刮子,剧痛之下头晕目眩,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她哭着被汉子拉着往外走,经过霍恬恬身边的时候,她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她拼尽全力抱住了霍恬恬的胳膊:“嫂子,嫂子救我,上次说你坏话是我不好,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我错了嫂子!求求你,救救我!我想考试,我想回去,我不要在这个地方当生育工具,求求你了嫂子!我会当牛做马报答你的,求求你!”


    第227章 第227章一门三状元(一更)


    霍恬恬不想多管闲事, 她没资格管,这女人一不是大院的,二不是她的亲友, 还冒犯过她, 她凭什么管?


    但是她最见不得的就是男人欺负女人, 所以这事她又似乎不得不管。


    这可真是两难的局面, 她一时骑虎难下, 便应道:“好啊,那报警吧。”


    “报警?”瘦知青瞬间没了指望,警察在家务事上从来都是和稀泥的态度, 谁会管她。


    她只能继续抱着霍恬恬不撒手,可这庄稼汉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 拽得她胳膊生疼, 就快抱不住霍恬恬了。


    只要她一撒手, 她就完了, 不但没有回去的机会,还得被这个男人纠缠下去, 直到她怀孕生子, 彻底被绑死为止。


    她一想到那样的日子就很绝望, 只得继续哭求。


    声音之大,实在是撕心裂肺, 把霍恬恬的两个孩子都吓哭了。


    好在谢玄英和谢钟灵就坐在后面,见状赶紧推开过道的人走了过来, 兄妹俩一个去扶瘦知青,一个去扯庄稼汉, 好歹是把那瘦知青给保护下来了。


    瘦知青却知道,这不算完, 哪怕她去考试了,回去之后男人还是要继续作践她,要拴着她。


    她只有这么一个机会,而这个机会,就是抱住霍恬恬的大腿,求她救命。


    只要霍恬恬肯发话,庄稼汉肯定就不敢再张牙舞爪了,她可是师长夫人啊,一句话的事,不是吗?


    她搡开谢钟灵,再次抱着霍恬恬的胳膊:“求你了嫂子,只要你开口,他肯定不会再为难我了,求你了。”


    可她的想法霍恬恬却觉得很自私,她真以为师长夫人是有什么社会职能吗?没有。


    霍恬恬只有在大院里能照顾一下军属,调停一下矛盾,其他场合,她有什么用呢?


    她凭什么发话?吃饱了撑的没事闲的么?


    她真的很烦,思来想去,琢磨了一个办法:“这样吧,你先告诉我,你家里具体什么情况,还有父母兄弟姐妹吗?如果有的话,那就给他们打电话,让他们来帮你撑腰。要是路费不够,我可以资助你。”


    “我……我只有一个哥哥,嫂子巴不得我死了才好呢,她是不会让我哥来的。”瘦知青忽然很羞愧,是啊,自家哥嫂都不管她,凭什么要别人管啊。


    可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小嫂子在大院多次帮助弱小她是知道的,便咬定了霍恬恬不会坐视不理,哭着攥起她的手苦苦哀求:“小嫂子,我真的是走投无路了,求求你了。”


    “那好办,把你的姓名住址婚姻信息等写给我,等考完试我会向你们所属的知青办反应情况的。”这是最好的办法了,霍恬恬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瘦知青心想也行,可今天呢?今天她能走吗?


    她看了眼身后的庄稼汉,却见他已经被谢玄英劝下车了。


    谢玄英给了他五块钱,让他先回去等消息,穷男人没见过什么钱,五块对他而言都是巨款,便乐呵呵地收着了。


    谢玄英上车的时候,瘦知青刚把自己的信息写完,还没递给霍恬恬,就被谢玄英抢了过来:“这事我来办,小妹你好好看书,不用分心。”


    霍恬恬见大哥这么维护自己,心里的那些烦躁和不满瞬间消散了。


    她点了点头:“好。”


    车子启动,瘦知青被胖知青扯着坐在了右后方的座位上,两人这次不再盯着贺超看了,视线落在谢玄英身上,满是敬佩和仰慕。


    只是,两人看到谢玄英身边的夏晴,依旧以为那是他媳妇,看着看着,便默默收回视线,叹了口气。


    人家有家室了,可惜。


    考试一共分为两天,鉴于高考已经停了十来年了,高中也没几个地方正经开办了,所以广东省招生办将这次考试的条件放宽,居然可以开卷考。


    可即便如此,那些没学习过相应知识的,就是给他一车的书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答题。


    所以有人虽然带了书,却依旧不知道如何下笔,甚至连卷子的一半都没有答满。


    而霍恬恬等人,则成为了整个考点最特殊的几个,他们不带书,不东张西望,不打小抄,甚至动笔之后除了审题的时候就没有停下来过。


    监考老师有意在这几个考生身边停留,见他们对答如流,很是震惊。


    因为这次高考是临时组办的考试,试卷都是踩着考试时间出好的,所以不存在泄题的可能。


    而考试又是开卷考,人家却没有带书,所以也不存在打小抄的可能。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这几个考生是真的没有放弃过学习。


    这不禁让监考老师感到无比的欣慰。


    不容易啊,这种有远见的学生,一定会成为栋梁之材的。


    考试很快结束,考场里闹出了几次小波折,有些答不上题也找不到书中内容的考生,只能去看别人的,这么一来,就被定性为作弊,赶出了考场。


    还有几个身体不舒服的,裤子红了的。


    也都是中途退出了。


    到最后,完整参加了两天考试的只有三分之二的考生。


    考完回去的这天,霍恬恬不想再看到那两个知青,便叮嘱两个老母亲提前去车站等着了。


    所幸那两个知青还想留在县里跟同乡的人聚聚,这次没在她眼前膈应人。


    天黑时回到大院,众人发现张娟正抱着孩子在院门口等着大家。


    霍恬恬赶紧迎上去:“嫂,你怎么出来了,这么大的风。”


    张娟身上还没完全恢复,加上她刚出月子没多久,所以这次她没去考。


    张娟笑着说道:“我给你们做了桂花糕和粽子,这季节粽叶还真有点难找,我就用玉米叶代替的,你们可别嫌弃我这粽子不正宗啊。”


    霍恬恬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糕粽,糕粽,这是祝他们高中的意思。


    便挽着她的胳膊往院子里去:“不嫌弃,这可是我嫂子做的,怎么会嫌弃。嫂,我跟你说,卷子不难,你要是也参加就好了,不过不急,明年还有。”


    “嗯,我不急。”张娟看了眼后面的谢玄英,见他似乎胸有成竹,可算是放心了。


    不管怎么说,男人能考上就行,哪怕要分隔两地,也好过前程无望。


    明年她也会努力的,听说政法大学有很多文科专业,到时候她也加把油,考去男人身边不就好了。


    所以她没有自暴自弃,而是兴高采烈地张罗着给一家子考生办桌接风宴。


    碗筷摆上,桌椅齐备,但是郑长荣迟迟不见回来。


    留守家中的霍润家解释道:“他这两天都是八九点才回来,回来就看书,忙得不行。”


    “那你们先吃吧,我去看看。”霍恬恬想他了,虽然只分开了两天,可她刚刚参加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考试,她很想见见他,告诉他自己都做出来了,卷子都答满了,字迹工整,信心十足。


    她想告诉他,她的人生即将发生最最重要的转折了,一旦考上,她就是大学生了,再也不用被人议论她配不上他了。


    她还想告诉他,即便她是大学生了,但她依旧愿意做他手里的风筝,只要他在,就不会飞出他的视线。


    她要一辈子做他的小媳妇,哪怕事业有成,哪怕声名日盛,她霍恬恬的名字后面,依旧会缀着一个注解:郑长荣的发妻。


    她会努力,让他的名字后面也多出一个注解:霍恬恬的丈夫。


    她要做跟他并肩而行的人,而不是菟丝花,不是寄生虫。


    她要跟他一起向着阳光和雨露,风雨无阻,携手与共。


    她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说,所以她没心思吃饭,她要见他,哪怕进不去部队,站在门岗那里等着也是好的。


    她这么想了,也这么做了。


    没想到,刚到了大院供销社旁边的路上,便看到了那个让她朝思暮想的身影。


    她没忍住,扬声喊了一声长荣哥哥,随后如同倦鸟归林,如同游鱼回巢,一头扎进了男人的怀里。


    “长荣哥哥,我正想去找你呢!”小媳妇兴奋坏了,搂着他的腰不肯撒手。


    年轻的军官很受触动,紧紧地把她拥在怀里,在漫天繁星下亲吻着她的发顶:“傻瓜,我也想着你呢,天这么黑,你出来做什么。走,回家。”


    “走,回家!”小媳妇高兴坏了,走路也要跟自己男人勾肩搭背的,反正天黑,没人看见。


    一路上她问了他很多话——


    “想我没有?”


    “想。”


    “我不在家你有没有好好吃饭?”


    “有啊。”


    “想花生和玉米吗?”


    “想。”


    “那你是想我多一点还是想花生和玉米多一点?”


    “当然是你。”


    “不怕咱儿子听见了吃醋?”


    “不怕。”


    “为什么?”


    “没有妈哪来儿,孩子妈在我心里是最重要的。”


    “那你不问问我,你在我心里是第几啊?”


    “不问。”


    “为什么?”


    “肯定是第一嘛。”


    “臭美!”


    “哈哈!”


    两口子嘻嘻哈哈从四号院门口经过,邱爽站在楼上看了眼,一边把邱丞的衣服往回收,一边跟魏通议论道:“怕是考得不错,眉开眼笑的。”


    “肯定啊,那么用功。”魏通正在给孩子织毛衣,织给过继出去的那个,那孩子还在北方生活,如今的北方,必定是一场秋雨一场凉,孩子也不知道过得好不好。


    邱爽把儿子的衣服叠好,打着哈欠下楼:“我去六号院道个喜,你把后窗和后门关上,天气预报说夜里有雨。”


    “知道了。”魏通头也不抬,忙碌而认真。


    邱爽看着灯光下的男人,恍惚觉得有些内疚。


    多少年了,她习惯了他的默默付出,他无数次坐在灯光下,给一大家子织毛衣,唯独没有他自己。


    而她,也从来没关心过他衣服够不够,天冷了要多穿点。


    虽然现在来了海岛,全年温差不大,不需要嘘寒问暖,可她还是说了一句:“别织了,偶尔也休息休息吧。”


    “哎,马上好。”魏通继续忙碌着,架着两根棒针,手都快出残影来了。


    到了六号院,果然看到一大家子都在说着喜庆的话,邱爽还算识趣,没带邱丞过来捣乱。


    她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这一大家子,思来想去,还是退了回去。


    算了,不找没趣了,人家骨肉至亲在团聚,她去破坏这份和谐做什么。


    阅卷速度很快,半个月后放榜,霍恬恬和哥哥姐姐以全科满分的成绩高中榜首。


    一门三状元,这简直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情,而全是理科生,很惊人。


    招生办坐不住了,第二天就有人上门,问他们兄妹三个愿不愿意去清华北大。


    第228章 第228章为了他,值得(二更)


    招生办的人走后, 一大家子坐在一起,愁云惨雾的。


    明明是喜事,却搞得不太愉快。


    原因很简单, 清华北大虽然没有他们想学的专业, 离家也千里万里远, 可这两个学校的牌子太响亮太过硬了!


    这可是全国顶级学府抛来的橄榄枝, 傻子才不要呢。


    而要是这三个傻子都把清北给拒了, 那这次的招生就要闹笑话了。


    招生办的苦口婆心,一再劝诫他们兄妹三个再考虑考虑。


    霍恬恬倒是没什么好考虑的:“我不去,太远了, 你们两个可以去啊。”


    “不行啊,我要学航运管理。”谢钟灵中意的学校可是交通部直属的, 专业对口, 全国只此一家。


    她不想半路改学别的。


    谢玄英的心理却有些松动了:“其实我到大学学习刑侦技术的话, 估计还不如我在一线掌握得多, 我倒是可以考虑去北京,要不我改学法律吧。”


    “也挺好的, 等到八四年公安大学重组完了, 你也毕业了, 到时候你要是不想当律师,可以去公安大学应聘当老师, 培养新一代的警察。再说,国内不管什么刑侦技术, 肯定还是首都那边的最先进。”霍齐家很希望谢玄英慎重考虑一下。


    毕竟学校的地域优势是相当重要的。


    现在能去首都的学校,还是最顶级的学府, 真的不应该拒绝。


    谢玄英看向霍恬恬:“小妹也去吧,北大也有医学院的, 而且很不错。”


    “我不去,你们谁也别尝试说服我了,我真的不去。我就去中山医学院,好了,就这么定了。”霍恬恬直接起身了,“姐,我觉得你其实更适合去学学国际政治,你已经做了这几年海监,其实在书本上已经学不到太多有用的东西了,不如学点别的。只有我不一样,我没有底子,没有基础,所以我就不朝三暮四了,我认定了,就学医,就留在这里。”


    她的态度异常坚决,哥哥姐姐除了叹气也不好说什么。


    回到楼上,郑长荣正跟两个傻小子啊哦啊呜的进行加密通讯呢。


    他还挺投入的,说得跟真的似的,音调还一波三折,拐上拐下,极具感染力。


    把霍恬恬听笑了,原来本事再大的男人,在家人面前也有孩子气的一面。


    她笑着走过去,从身后环住了他的脖子:“你倒是精神抖擞,不担心我跟哥哥姐姐一起去北京不要你了吗?”


    “你要是真去了,我就想办法调去陆军部队。平调而已,只要有部队愿意要我就行,所以你不用考虑我,尽量选择最好的最合适的就行。”郑长荣继续逗两个小家伙玩儿。


    正乐呵呢,玉米翘着两条胖乎乎的小腿,对着他这个老爸崩了个大臭屁。


    当爹的一边龇牙咧嘴地躲开,一边语调怪异的逗孩子:“哎呀,臭,好臭好臭!”


    玉米咯咯咯地笑,两条腿不老实,继续蹬来蹬去。


    一旁的花生不甘落后,也让当爹的听了个响儿。


    这下连当妈的都忍不住了,一家四口,笑成了一团。


    霍恬恬笑着笑着,忍不住捏了捏自家男人的脸颊:“平调哪是那么容易的,而且你资历浅,在海岛才能有大发展,要是去了首都那边,多的是比你有来头有资历的,你的军旅生涯也就一眼望到头了。还是就在这里吧,我对北京的学校真的没有什么执念,中山医学院哪里差了嘛,冠的可是中山先生的名字啊,这样的名校多少人想上还上不了呢,我这都是三生有幸了。”


    “那行,你考虑清楚了就好,总之你要是去北京,我是举双手赞成的。”郑长荣知道她在为他考虑,可他也在为她考虑。


    首都那边的学校多,氛围好,全国的高精尖技术都会向那里汇聚,当然比广东更好更强更能抢占先机。


    可是霍恬恬不在乎。


    她亲了亲男人的脸颊:“不要,我就在这里,我还不想回北方生冻疮呢,这里最好了。”


    也是,小媳妇怕冷,上次去北横岭,直接躲在被子里不肯出来了。


    不敢想象她那十八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天寒地冻的时候也得跟着下地干活,太叫人心疼了。


    他媳妇真的更适合海岛这边吧。


    再说,79年会有一场硬仗要打,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他要是去了首都,确实就要错失良机了。


    想到这里,郑长荣一把将小媳妇搂在了怀里:“那咱们说好了,不变卦了?”


    “不变,我陪你在海岛守一辈子都不会有什么怨言。再说了,改开之后广东可是南方的门户,真不会比首都差多少的,放心吧。”霍恬恬并不是贪心的人,清华北大是好听,全国老小就没有几个不知道的。


    可中山医学院才是她权衡了所有的因素之后最好的选择。


    她不会后悔,因为郑长荣值得。


    第二天她去隔壁问了问,哥哥姐姐还没商量出结果来,招生办的给了他们三天时间考虑,最迟明天下午就要给答复了。


    兄妹俩还在研究到底什么路线更合适。


    不过有一点是明确了,霍恬恬说得不错,他们已经在本职领域有了好几年的实际工作经验,去书本上学不到多少了东西了,不如去学别的。


    也就是说,西南政法和大连海事已经不是首选了,他们两个是最可能接下清北橄榄枝的。


    而最好的结果就是,一个清华,一个北大。


    这样招生办也有了交代,雨露均沾,皆大欢喜。


    霍恬恬没有再参与到讨论中去,考完试了,一身轻松,她想给自己放个假。


    所以今天,她打算全家老小一起去小星星岛玩玩。


    当然,除了郑长荣和老谢,部队很忙,这样的娱乐活动,他们可没时间参加。


    张娟也拒绝了她,要在家里复习。


    这边正在收拾,那边张华又哭着跑了过来,这次不说话了,只抱着霍恬恬呜呜地哭。


    霍恬恬纳闷儿了,张华这种大大咧咧的性子居然也会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一问才知道,她妈想让她嫁给沈舟,她不乐意,母女俩吵起来了。


    这要是搁以前,她肯定找张娟去了,可张娟得知自己丈夫和两个小姑子都考了状元,忽然压力剧增,恨不得闭门谢客来逼迫自己一把,所以这种烦心事张华就不去吵姐姐了,她直奔六号院,哭给霍恬恬听。


    霍恬恬真没想到张婶儿会想一出是一出,她有些同情张华了,她的老母亲不去烦张娟了,开始烦她了。


    估计还是日子太好过了,闲出屁来了。


    霍恬恬思考了一下,便提议道:“她要是在家无聊,你问问她要不要来小星星岛上帮我给兔子薅毛。”


    “现在吗?”张华直起腰来,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也不知道她妈愿不愿意。


    霍恬恬点点头:“现在,我先过去,你去问问,她要是愿意,你带她来吧,回头我再在小星星那里盖几间屋,免得人多了住不开。”


    如今小岛上的兔子养殖已经初具规模了,光靠段丽和裴远征等人已经忙不过来了。


    好在胡伟民跑销售跑得挺利索,兔肉是不愁卖的,现在愁的只有兔毛。


    得赶紧打听一下哪里有毛纺机器,弄一套过来之前,还得把厂房建起来,要做的事情还是很多很多的。


    张华哪里知道她的这些宏伟目标,应了一声便找她妈去了。


    今天天气不错,岛上和风徐徐,叫人心旷神怡。


    而这时候的北方早已是秋风萧瑟的季节了,霍恬恬稍微回想一下都觉得瑟瑟发抖,更不用说寒冬腊月的酷寒留下的阴影了。


    她从有记忆开始就是冻疮的宠儿,脸上手上脚上和耳朵,全都逃不掉。


    那种滋味太难受了,尤其是中午气温回升的时候,生冻疮的地方一定会饱受摧残,抓吧,太疼,不抓吧,太痒,然后越抓越疼,越抓越痒。


    十指手指头全都肿成胡萝卜,别说是学习写字了,就连生活自理都成问题,恨不得把爪子剁了一了百了。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才不要回北方,绝对不要。


    现在多好啊,一年四季没什么太大的温差,水果蔬菜花鸟鱼虫,四季常在,美得很呢。


    又有良人在侧,子女在怀,血脉至亲健健康康,人生已经无懈可击了,她才不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她摇响了柴门上的铃铛,裴远征正在拆解一个发报机,似乎是坏了,要修。


    听到动静他只是应了一声,也没有抬头,不过他耳边很快传来了小娃娃奶声奶气的笑声,他赶紧抬头,这一看,可把他乐坏了。


    赶紧去井边用硫磺皂洗洗手,去去油腻,随后又去屋里换了身干净衣服,要出来抱孩子。


    他可是舅爷爷啊,好久没看到这两个傻小子了。


    他把孩子抱在手里掂了掂:“挺沉啊,有二十斤了吧?”


    “还没有,十六七斤的样子,最近奶吃得少了,开始吃鸡蛋羹和小米粥了,每次都是一海碗,跟两只小猪一样的。”霍恬恬笑着把孩子换了一个给他。


    裴远征乐了:“能吃好啊,能吃长得快,长得壮,男孩子嘛,虎背熊腰才最美!”


    表舅舅的审美,霍恬恬不敢苟同。


    虎背熊腰有点夸张了,就像郑长荣这样就挺好,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还都是腱子肉,兼顾了力量感和美感,多好。


    裴远征哪里知道她在心里嘀咕呢,还继续说道:“你张伯伯以前就是那种体格,远远看着是个人,走近一看是座山,绝对的有安全感。”


    那还真看不出来,霍恬恬看了眼坐在院子里摆弄花草的张世杰,如今的他很瘦,还得花好长时间才能养回来。


    她凑过去打招呼:“张伯伯,你这些花我看着有点眼熟啊,沈舟给你弄的?”


    “嗯。”张世杰最近爱上了园艺,尤其是路伟隔三差五过来折腾一下,他便跟着学会了不少园艺方面的本事。


    可别说,这种爱好又文雅又能打发时间,迷上之后,他精神头都好多了。


    很少会再想起那些生死相守的岁月了。


    现在这样,古井不波,平静宁和,挺好。


    霍齐家见状把孙女从儿子怀里抱过来:“玄英啊,你老丈人在这里,要不你跟他谈谈吧,看看选哪个学校更合适一些。”


    谢玄英还带了米面粮油过来,都是他孝敬老丈人的。


    张世杰赶紧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摘了劳保手套洗了把手,领着谢玄英去屋里说话。


    “嗯,去北京吧。到时候你要是想回来缉毒,那北京的同学就是你最好的人脉,这可跟你留在广东没法比啊。广东的本来就是你这个圈子里头的,你留下只能被动地等外地的人过来帮你扩展圈子,即便是这样,那也扩展不了多少。但你去北京就不一样了。那里的一切都是新的,也都是最好的,你好好把握吧。这个时候不要假清高,说什么非要学刑侦技术不可,这东西课本上能有你一线接触的实用?你这就是浪费,去北京吧。”张世杰一锤定音。


    谢玄英振聋发聩。


    是啊,缉毒是他一生的追求,去北京的话,将来就可以建立更广泛的信息渠道,得到更多同行的助力。


    他点点头站了起来:“好,那我去北大学法律。”


    “钟灵呢?”张世杰烟瘾犯了,本打算点根烟,想到谢玄英等会还要抱孩子,最后还是把烟别回了耳朵上,“让她去清华学国际政治吧。”


    “国际政治?小妹也是这么建议的。”谢玄英有些意外,没想到自己老丈人跟小妹想一块儿去了。


    张世杰看了眼院子里的霍恬恬,笑了:“她呀,她的可塑性比你们兄妹俩强。今年你们两个运气好,碰上卷子简单了,要是正常出卷,你们未必考得过她。”


    “嗯,小妹很聪明,看问题也透彻。可惜了,她为了家庭放弃了去清北。”当大哥的自然希望小妹可以有更好的发展。


    所以有些遗憾。


    张世杰却不这么想,他摇了摇头:“你错了,她在这里比去北京更能施展抱负,她盯上的是改开之后的风口,还要在岛上搞产业呢,你以为她野心很小吗?只有海岛能让她释放这么多的精力和设想,换个地方,条条框框的,真不适合她。”


    “那倒也是。”这么一想,谢玄英坦然了,既然兄妹不能凑一起,那就尽量珍惜团聚的日子吧,好歹钟灵跟他一起去北京,有个伴儿。


    他站了起来:“爸,明年开春我就要去上学了,到时候娟子和孩子只能拜托您多照顾了。”


    “放心,只要你管好自己,别忘了老婆孩子就好。”目前看来,谢玄英是没有背叛妻小的可能的,但是北京是个大染缸,会被染成什么样,张世杰也说不准。


    人生在世,如果整天担心这个顾虑那个,那必定会裹足不前,做长辈的不如把心放宽,让孩子们去体验生命的欣和喜悦,面对生命的阵痛和遗憾。


    这些都是任何人替代不了的,他能做的只有帮孩子稳住大后方,这就够了。


    回去的时候,霍恬恬见哥哥姐姐脸上已经没有犹豫和徘徊了,心说这次来对了。


    她也没问,到了码头的时候,谢玄英主动把自己跟张世杰谈话的内容说了说。


    涉及霍恬恬的部分就省去了。


    霍恬恬笑着把孩子接到船上:“对呀,我也是这么想的,那明天咱们一起去招生办吧。”


    回到大院,门岗的贺超说有她的一封信。


    她很好奇,回家后拆开,才知道是温清风写来的,他也报考了中山医学院,这次成绩下来,第四名就是他。


    他写了个错别字,跟满分失之交臂,没想到自己上面压了三个满分的,一打听才知道是谢家三兄妹。


    便写了封信过来道贺。


    霍恬恬对这个小伙子印象其实不坏,因为他曾经对郑长荣极尽维护,但上次他那封信吓得霍恬恬半死,所以从那之后,她就有些恨上温清风了。


    哪怕明知道他是为了配合行动,但霍恬恬还是有些怨念的。


    思来想去,她没有回信,只是把这封信收进了桌膛里,跟少阳表哥的信件放在了一起。


    第二天从招生办回来,一切尘埃落定,她就等着收录取通知书了。


    于是她把精力全都放在了孩子和小星星岛上。


    郑长丰和徐莉已经平反回了石康,但是霍恬恬跟徐莉之间的关系稍微有点微妙,加上她之前找过几次云诗华帮忙,还以为云诗华会是比较大度理智的嫂子,便打了个电话,拜托她帮忙打听看看省里有没有针梳机销售。


    可云诗华嘴上答应了,却一直不给她答复。


    她等来等去等不到消息,只好给韦昊打了个电话。


    韦昊大五了,回了广州,忙得晕头转向,都没顾得上打电话给她道贺。


    接到电话的时候,韦昊赶紧说了一堆告罪的话,霍恬恬笑着打断了她:“咱俩这么客气做什么?姐姐,你帮我问问有没有哪里有针梳机好吗?我急用。”


    “针梳机?梳羊毛的那种吗?”韦昊有点印象,她有个同学是鄂尔多斯的,那里盛产羊毛和羊绒。


    不过这两种毛纺原料需要的机器是不一样的。


    羊毛需要的是针梳机,羊绒需要的是梳绒机。


    不能混用。


    霍恬恬应道:“对,我这里想搞兔毛加工,发展本地产业。你帮我打听一下,要是哪里有淘汰的旧机器就最好了,我手里没那么多钱,买新的估计不够。”


    “好,你等我消息。”韦昊对霍恬恬的事很上心,当天请了半天假,换乘了六趟车,才找到了她那个正在医院实习的内蒙的同学。


    不过她同学又要层层找熟人打听机器的事,这一通折腾下来,霍恬恬接到电话时已经是三天后了。


    “要多少?”韦昊单刀直入,还带着报价,一台是什么价,两台又是什么价。


    霍恬恬听罢,陷入了沉思,好贵,好贵啊老天爷!


    “确定是淘汰的?”她还想挣扎一下。


    “对,他们准备引进国外的一个生产线,所以这批机器暂时搁置了,你要的话,必须亲自去内蒙谈哦。”韦昊也被这天文数字吓到了。


    一台就上万,可怕的数字。


    霍恬恬把所有的报价记了下来:“你等我回去考虑一下,三天后给你消息哦姐。”


    “好,不着急,这东西太贵了,一般人也不愿意接手。行了,我去忙了。”韦昊算了算日子,年前应该可以抽空过来看看她的小姐妹和两个孩子。


    便赶紧跟老师讨巧卖乖去了。


    霍恬恬回到家里,找来胡伟民,把所有的账目核对了一遍,光靠这几个月卖兔肉和兔毛的钱远远不够。


    就算她把家里的钱拿出来也不够。


    果然个人的力量在集体面前是微不足道的。


    她没办法吃下那么大的一个生产线。


    好烦,烦到连胡伟民走了都没注意到。


    后来郑长荣回来了,她依旧没有察觉到,她埋首桌案前,异常投入地写写算算,头疼无比。


    当男人从后面抱住她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来,因为太无助了,便干脆跟男人撒了个娇:“长荣哥哥,你教教我,到底哪里可以生钱啊,我好需要一大笔钱啊。”


    “算上家里的也不够吗?”郑长荣很意外,这到底是什么机器,这么昂贵。


    小媳妇搂着他的腰左摇右晃:“不够,不够不够!算了!不搞了,及时止损!以后兔子的数量就控制在一千只,薅下来的毛继续卖给毛纺原料商吧。第一桶金真难积累啊,我好废物啊!”


    郑长荣笑笑,也觉得搞厂子的事可以缓一缓:“那就继续做源头供应吧,加工不是那么简单的,机器你也不会用啊。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开过年就要上学了,厂子的事不如先缓缓吧。”


    “只能这样了。”霍恬恬第二天给韦昊回了电话,垂头丧气的。


    可把韦昊担心坏了,隔天就跟人调了班过来看她。


    见她兴高采烈地在院子里逗孩子玩,韦昊笑着没出声,静静地离开了。


    她这个小姐妹,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也只有这样,才能在那样的环境里长了十八年还依旧保持天真。


    韦昊看着头顶碧蓝的天空,很羡慕她这能屈能伸的性子。


    回去后思考再三,接受了老师的建议。


    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第229章 第229章绝望的报复(一更)


    韦昊马上毕业了, 面临分配的问题。


    如今的学校虽然会包分配,可是能够分到哪里去是可以操作的。


    比如她的一个同学,整个大学期间也没怎么好好学习, 可能到现在连基础病的用药都含混不清, 但人家有个厉害的爹, 就被分到广州最好的医院去了。


    而韦昊, 没有身份, 没有背景,没有资源,她甚至不是本地人。


    她这五年所努力经营的人脉, 在这时显得是那么的无助。


    没有人能够帮她去个好医院,愿意要她的医院不是偏远地区的县级医院, 就是广州不起眼的小医院。


    至于那些好点的, 对不起, 那都被别人走关系套近乎捷足先登了。


    可韦昊是个骄傲的人, 她努力学习了五年,她不想辜负自己, 她甚至可以毫不羞愧地说一声, 她绝对是这届毕业生里的佼佼者。


    可是她看着面前车水马龙的街道, 却找不到可以承载自己梦想和野心的地方。


    最终她不得不同意了一个出卖人格和尊严的要求。


    她老师的儿子,结婚十几年没有孩子, 查下来是女方的问题,但是女方是一个高级军官的女儿, 这婚没办法离,也不敢离。


    但是她老师想在退下去之前抱个孙子。


    可这年头, 愿意没名没姓,躲在背地里给人家生孩子的女生不好找。


    即便她老师开出的条件已经相当丰厚了, 可人家一听不能结婚,生了孩子立马就得滚蛋,还永远不能跟孩子相认,便直接拒绝了。


    这年头生过孩子的女人再找是没那么容易的,何况连正经的婚姻都没有,只会成为古代外室一样的存在。


    所以一般人都不愿意答应。


    只有韦昊,她没得选。


    如果她退而求其次,去那些犄角旮旯里的医院,那她这五年的付出,将彻底成为一个笑话。


    她思考了足足三个多月了,心情低落到了一个难以形容的谷底。


    在老师给她下达了最后通牒的这天晚上,她喝得烂醉如泥,她哭得昏天黑地。


    她有自己喜欢的人,她当初拒绝了人家,理由就是想好好学习搞事业,不想太早成家,后来那人结了婚,孩子也有了。


    她不后悔,哪怕形容陌路,也好过让自己的梦想夭折。


    可是现在,她就要为了所谓的事业,去做人人喊打的小三,她瞧不起自己。


    可是她别无选择。


    她太骄傲了。


    五年的优秀学生,五年的心血付出,她习惯了掌声和喝彩,她习惯了站在最高处,让自己的青春肆意张扬。


    她以为在学校努力表现会被用人单位赏识,可人家只看得到权势和金钱。


    还没出社会,那些势利小人就已经狠狠地给她上了一课。


    她只能咬咬牙答应了这个要求。


    室友马幼珍是她唯一一个无话不说的好友,这会儿宿舍其他人都出去庆祝毕业了,只有她留在宿舍里陪着韦昊。


    她看韦昊开始呕吐,便赶紧去水房给她接水洗脸漱口,又去楼下药房给她买了胃药。


    回来的时候,宿舍里一片狼藉,马幼珍很是心疼,一边哭一边清理。


    等她收拾完,便扶着刚刚吃了药的韦昊躺下。


    胃里的东西都吐掉了,韦昊现在清醒多了,她双目无神,直勾勾地盯着宿舍的顶子,有些恍惚。


    马幼珍握着她的手,问道:“你不是说,你跟那个师长夫人做了结拜姐妹吗?要不你找她帮帮忙?起码可以让你去个好点的二级医院吧。”


    “不,不可以找她。”韦昊说着哭了起来,“她已经很不容易了,不要去找她。再说,她现在的一切都是靠婚姻带来的,她自己没什么影响力,到时候如果她想帮我,只能去找她男人。她男人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不会做这种事的。到时候她夹在中间为难,我也没办法安心啊。”


    马幼珍叹了口气:“可你不是说,她亲生父母也很厉害吗?总要试试的吧。”


    “不要,她才跟她父母相认一年,就别让我的事去烦她了。珍珍,你答应我,别告诉她。我不想让她知道,我是这么一个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的女人。我好卑鄙,我好无耻,我下贱,我不自爱,但这是我自己选的,跟她没关系。”韦昊挣扎着坐了起来,靠在了马幼珍的肩头。


    马幼珍拿起手帕给她擦了擦眼泪:“好,我答应你,不告诉她。可是……真的有必要听那个死老头的安排吗?”


    “不然呢?其实他开的条件很不错了,去最好的医院最好的科室,分给我最好的职工楼,每个月补偿我一百块,生了孩子后,也会一直扶持我,直到我当上主任医师为止。经济补偿也不会中断,还会再给我介绍个年轻小伙子。你看,多周到,多体贴。我要是拒绝,那就是不识抬举,再也别想在广州混了。”韦昊苦涩地笑笑,她接过马幼珍递过来的温水,小口小口地抿着。


    马幼珍还是觉得不能这么妥协,劝道:“你就这么被唬住了?那个狗东西,之前也找过我,他说我要是不答应,他就让整个广州的好医院都不要我。可我就是不愿意做他的傀儡,我就是不答应。你看我,如今虽然被安排去了佛山的一个二级医院,但也比留在这里做人家的提线木偶好啊。你要不跟我一起吧,那死老头已经六十多岁了,再有影响力也不会再活多久了。等咱们熬到他翘辫子,好日子不就来了。”


    “珍珍,你太天真了,你是职工子弟,你有父母撑腰,你的姥姥姥爷一个是军官一个是老师,你的家庭已经算是中上了,他当然不敢把你怎么样。可我呢?我从山沟沟里来的,我的爹妈大字不识一个,我的姥姥姥爷只是地下的枯骨,我没有任何可以保护自己的社会关系。他要整我,跟捏死一个蚂蚁有什么区别吗?”韦昊看得很清楚。


    她何尝不知道那些医院都是得了她老师的授意才不肯要她。


    可她又能怎么办呢?


    她想在这个大城市扎根,她只能妥协。


    马幼珍默默叹了口气:“那……对不起,是我没用,说不动我姥爷。”


    “所以啊,找我那个结拜的姐妹有什么用呢?她男人跟你姥爷是一样的人,都是不愿意低下头来跟人套关系说好话的性子。我不想打扰她现在的生活,就这样吧,也挺好的,起码我在外头是风光的,这就够了。”韦昊累了,一点点躺下,抓着身上的被子,把脸蒙了进去。


    马幼珍怕她等会还要再吐,一直留在这里陪着她。


    心里却想着无论如何还是要去找找那个姓霍的小嫂子,说不定她可以帮得上忙呢?


    她娘家妈妈不是个留洋的教授吗?


    她亲爹为了补偿她应该也会答应她提出的要求的吧?


    只要她愿意,怎么着也能给韦昊争取一个更好的处境吧。


    想到这里,马幼珍已经开始琢磨着找到霍恬恬之后该怎么开口了。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她连大院门岗都过不去。


    贺超看着来访登记表,面无表情地问道:“你找我们小嫂子有什么事吗?”


    “嗯,我找她有点急事,拜托拜托,让我进去吧。”马幼珍一路折腾过来,为了不让韦昊知道,还找了个家里人让她相亲的借口,还让她爸妈帮着撒谎。


    所以她不能无功而返啊。


    贺超却冷着脸追问道:“听不懂我的问题吗?你找她有什么事,说不清楚的话不准进去。”


    “这……私事也要跟你说吗?你谁啊。”马幼珍急了,这个士兵怎么这么讨厌呢,打听这么清楚做什么。


    贺超冷冷地盯着她:“我负责整个大院的安全,不会轻易让来路不明的陌生人进去。你要是不说,现在就可以走了。”


    “喂,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我可是她结拜姐姐的室友哎,怎么能叫来路不明的陌生人呢?你就让我进去吧,你要是不放心,你跟着我也行。你看嘛,我身上什么危险品也没有,我就带了钱和票。”马幼珍急了,甚至举起手来,做出投降的姿势,想让贺超搜身。


    贺超依旧面无表情地拒绝了她:“既然你不说,那就请回吧。”


    “好好好,我说,我说行了吧!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马幼珍服气了,这个男人好凶啊。


    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等她说清楚了来找霍恬恬的目的,原以为这下终于可以进去了,没想到贺超直接从岗亭出来了,拽着她的胳膊,把她扯去了外面说话。


    他非常不满,质问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想害我们师长?你在求他的媳妇以权谋私知道吗?这是很严重的作风问题,一旦被发现,我们师长会受到纪律处分的你不懂吗?”


    “只是让她家人帮忙跟医院打个招呼而已,没这么严重吧。”马幼珍被这个男人的态度吓到了。


    别人都在这么做啊,没问题的啊,再说了,她说的是拜托霍恬恬的教授妈妈帮忙啊,关她男人什么事啊。


    贺超冷笑一声:“你这种无知的女人真可怕,赶紧走,别让我报警抓你。”


    “喂,你好无情哎,她的结拜姐姐就要被迫去给人家当情.妇了,你一点同情心都没有的吗?你要是不让我进去,以后她知道了肯定不会放过你的。”马幼珍急了,只得打感情牌。


    贺超却毫不犹豫地说道:“我不需要她放过我,我只知道,只要我在门岗守着,你就别想进去。”


    说完他便走了,在门岗那里严阵以待。


    可马幼珍也是个硬骨头,便干脆坐在了大院对面的马路牙子上,静静地等着。


    还好韦昊给她看过一张合照,知道霍恬恬长什么样。


    她不着急,反正她毕业了,来年开春才去医院报道。


    她有大把的时间跟贺超耗着。


    结果她等了一整天都没等到霍恬恬出来。


    天色渐晚,她饿了一天没吃东西,终于扛不住了,满含怨愤地看了眼门岗的贺超,转身走了。


    没想到她刚离开,霍恬恬便出来了。


    张娟的孩子吐奶呛到了气管,喘不上气来快窒息了,张娟当时坐在旁边看书,没有注意到异常,等她发现的时候,孩子脸色都发青了。


    吓得她赶紧来找霍恬恬帮忙,可是霍恬恬毕竟没有专业学习过相关的护理知识,她用寻常拍奶嗝的方法根本不能让孩子好转。


    偏偏今晚郑锦绣不在,她去看望怀孕的郑采荷了。


    张娟只得急匆匆地抱着孩子去医院,霍恬恬把孩子留在家里让郑长荣照看着,自己则陪着张娟一起出来了。


    但凡马幼珍多等五分钟都能跟她见上一面。


    可这世间的事就是这么巧合,两人偏偏错过了。


    等马幼珍去国营饭店吃了点东西过来继续等着的时候,霍恬恬正在急诊室陪着孩子,并学习一个西式的抢救法子。


    是那波教她的:“这叫海姆立克法,记住了吗?”


    “记住了,谢谢那主任,那孩子还要继续观察多久?”霍恬恬看着脸色已经好转的孩子,终于松了口气。


    “到明天吧,晚上不出状况的话,孩子应该就安全了。”那波打着哈欠,去值班室打盹儿。


    霍恬恬便陪着张娟守在了医院里。


    今天实在不巧,谢玄英和谢钟灵一起出去跟朋友聚会了,因为两人一个被清华录取,一个要去北大,所以昔日的同学和好友提议一起庆祝一下。


    霍恬恬不认识这些人,也就没去。


    所以谢玄英直到晚上九点回来,到家才知道孩子出事了。


    他赶紧往医院赶,想换霍恬恬回去休息,郑长荣担心自己媳妇走夜路不安全,便让霍润家看着孩子,跟着谢玄英一起过来了。


    夫妻俩离开医院的时候,霍恬恬还在琢磨那个海姆立克法。


    “我回去找个枕头多练习几次。”她心有余悸,挽着郑长荣的胳膊,慢慢地走着。


    郑长荣也觉得后怕:“是不是张娟没拍奶嗝就把孩子放下了。”


    “她说她拍了,但是孩子吃得太多,估计没能把气全都拍出来。”霍恬恬也学到了教训,那波说拍完奶嗝还要再把孩子竖着抱一会,不然孩子躺下还是很容易溢奶的。


    这些都是要注意的细节,可能一般的父母嫌麻烦就不做了。


    霍恬恬不嫌麻烦,只要孩子不出事就好。


    两人回到大院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多了。


    那马幼珍早就哈欠连天的,居然抱着膝盖在路边睡着了。


    一辆货车从街道上穿过,正好挡住了两边的视线。


    马幼珍就这么错过了今天最后的机会。


    直到凌晨她才一个激灵醒了,去招待所睡觉。


    可现在到底是年底了,夜晚还是有点凉意的,她在大马路上睡觉,毫不意外地着凉了,接下来发了两天高烧,甚至一度昏迷。


    等她终于退烧了,毕业典礼的时间也到了。


    只得赶紧回去。


    而此时,韦昊已经迈出了那一步,再也回不了头了。


    她推开了床上的男人,抓起地上的衣服穿上,面无表情地对着镜子。


    她唾弃这具肮脏的□□,可她爱慕自己孤傲的灵魂。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一笑,狗男人,既然算计她,那就别怪她不做人事了。


    她掩上门,从严世清的职工房里出来,面带微笑看着朝阳。


    从今天开始,她就是杜鹃鸟了,她要怀别的男人的孩子,让她老师一家去养。


    完美。


    只是她没有想到,她刚刚关上门,便看到马幼珍站在走廊里,目瞪口呆地望着她。


    第230章 第230章烂桃花(二更)


    马幼珍的爸妈跟严世清住在一个职工大院里面。


    革委会那事, 严世清只是充当了一个送信的角色,所以他并没有坐牢,而是被下放了到了农村养猪去了。


    而如今政策松动, 他可以回来了, 自然要来医院继续当他的医生。


    至于他家妹妹的那些事, 反正也赖不到他身上, 医院里犹豫了一下, 最终并没有让他卷铺盖走人。


    谁想到,一回来,就有好事找上门。


    他本就暗恋韦昊, 如今韦昊主动要跟他过夜,他便没有把持得住。


    老处男开荤, 可不得好好折腾折腾。


    所以他这会儿还没起呢。


    倒是韦昊, 还得去参加毕业典礼, 所以赶紧出来了。


    这会儿被马幼珍撞见, 韦昊也没什么好害怕的,马幼珍是谁啊, 那是她最好的姐妹, 无话不说的姐妹。


    所以她平静地笑了笑:“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我只是不甘心找个二手男人,所以我把自己也变成二手女人, 很公平吧?”


    “昊昊……”马幼珍心疼坏了,鼻子一酸, 走过来抱住了她,“别这样说自己, 你永远都是最优秀的韦昊,是那些狗男人不配。你等我一下, 我换个衣服跟你一起走。”


    “珍珍,你去哪儿了,怎么身上都是汗味儿?跑步去了?那你快点回家,我就不等你了,我也得回宿舍换衣服。”韦昊轻轻推开马幼珍,并不知道她为了自己的事去了趟海军大院,更不知道她白忙一场,连霍恬恬的面都没见上。


    马幼珍也不打算说,这件事永远烂在肚子里好了,没做成的事,说出来也没用。


    她点了点头:“嗯,跑步去了。”


    果然是跑步去了,滂臭滂臭的。


    韦昊拍拍她的后背:“去吧,咱们到学校见。”


    毕业典礼结束后,韦昊找到她的老师,约好了跟他儿子见面的时间。


    只是她为了让自己的计划有更多成功的可能,问道:“我可以先跟你儿子处一段时间,等熟悉一下再要孩子吗?”


    “你要多久?一个月够不够?”死老头扶了扶眼镜,一脸的不高兴,“你要兼职去中山医学院当助教我也答应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够了,谢谢老师。”韦昊鞠了躬,“我一定会努力的。”


    “去吧,明年这会儿我要抱到孙子,要不然你就别忙活了。”死老头收回视线,默默低头写起了学术文章。


    韦昊回到宿舍开始收拾东西,搬去中山一院的职工楼。


    约会的时间在今晚,但她现在浑身酸软,只想找个借口拒绝那个男人的靠近。


    思来想去,便泡了个冷水澡。


    广州的冬天,气温最低的时候也会降到十度左右,刚好最近寒潮南下,韦昊便去了澡堂,打开冰冷的水龙头,让自己着凉感冒。


    她成功了。


    下午的时候便开始打喷嚏流鼻涕,这种情况下,想必是个男人都不会有那种想法的。


    她又成功了。


    男人叫龚轲,四十出头的样子,文质彬彬的,看起来像个正人君子。


    两人在一家面馆见的面,陌生男女,实在无话可说,便只是自我介绍了一下,随后坐在一起吃了个面,算是做个初步的了解。


    吃完面出来的时候,广州的街头华灯初上。


    两人选择走小路,边走边聊。


    龚轲沉默了很久才开口:“委屈你了,你要是没有准备好,我可以等。”


    “嗯,刚好要过年了,我要去看看我朋友,等我回来再跟你见第二次好吗?不远,就在海南。”韦昊说着打了喷嚏,龚轲见状赶紧掏了块手帕给她。


    韦昊没有拒绝,只是自嘲地笑笑:“最近忙毕业,没想到感冒了,你离我远一点吧,别传染给你。”


    “没事,我体质好。”龚轲不知道他老子有没有说他的具体情况,想想还是自我介绍了一下,“我在黄埔造船厂,平时比较忙,你要是想见我的话,就给我打电话,给——”


    “你在黄埔啊,那还挺远的。”韦昊松了口气,离得远就好,起码这个男人的老婆应该不太有机会遇到自己。


    龚轲点点头:“三十公里吧,坐车过来好几个小时。”


    “那确实比较麻烦,不过我是医生,不太好腾时间,你方便了就来找我吧,来之前给我打电话沟通一下,我不一定有时间。”韦昊彻底松了口气,起码不用太过于偷偷摸摸,还行的。


    龚轲把她送到职工楼门口,临走时再次说了一句:“委屈你了,抱歉,但是我没得选,我妈以死相逼,我实在是怕了。其实我这些年从来没碰过别的女人,你如果觉得不舒服的话,我可以再等等,我也不是很习惯跟其他女人接触。”


    “可是你爸给我的期限是一个月。”韦昊叹了口气,“总之,等我从海南回来再约时间吧。”


    “好。”龚轲没有多问她去见谁,这段不平等的关系里,他是剥削方,他想尽量保持体面。


    韦昊第二天下午就到了大院这边。


    霍恬恬却不在家里,郑锦绣正在绕毛线,她抬起头来,甩了甩酸涩的手脖子:“甜甜去小星星岛了,你认得路吗?要不我带你去吧。”


    “不用不用,我在这里等着吧。”韦昊颠簸了一路了,正好休息休息。


    说起来,新大院建好之后,她还没怎么好好欣赏过呢。


    便端了个凳子跟郑锦绣聊天。


    郑锦绣得知她被分配到了中山一院,还挺高兴的:“呦,那你离甜甜的学校不远吧?”


    “不远,我还申请了去她学校做助教。婶子你放心,等她开学了我罩着她。”韦昊笑着帮忙绷着毛线,“婶子是给谁织的毛衣啊?”


    “给我家老头子,他闹情绪,要我回去跟他一起过呢,我哪有空啊,我不得照顾两个孙子嘛。我叫他过来,他说海岛太艰苦了,死活都不肯来。既然谁也不肯迁就,那就算了。不过这老头有意思,上个月给我寄了一包红豆糕,我呢,就给他寄个毛衣回去,免得他觉得我不要他了。”老太太笑着继续绕线。


    是用几件旧衣服拆的线,所以颜色并不统一。


    韦昊笑笑:“婶子真好,那我这次多住几天的话,婶子不会赶我走吧?”


    “这说的什么话,你来了甜甜肯定高兴,你应该打个电话的,现在倒好,她在岛上陪孩子追兔子,你在家里陪我老婆子绕毛线。”老太太想想,还是把毛线放下了,不绕了,“走吧,到小星星那里直接杀兔子给你吃,都是她舅舅养的肉兔,可肥了。”


    韦昊想想也好,没再拒绝。


    此时的霍恬恬,正沉浸在孩子的笑声之中。


    考试完了,录取通知书也收到了,她这几天除了背诵婆婆给她的医书就是陪孩子,日子惬意得不行。


    孩子马上八个月了,正是满地乱爬的年纪,大院不够他们闹腾的,便直接来了小星星这边。


    裴远征还在等政策,什么时候放宽了,就可以陪她去美国把遗产的事办了。


    所以目前依旧在岛上田园牧歌地过着。


    好在有张世杰陪着,也不寂寞。


    这老哥俩一起在院子外面搭了个儿童游乐场。


    摇摇马,秋千架和滑滑梯都在赶工当中,目前那块地上全是低矮的草坪,用围栏围起来,外面再堆一圈石头,防止兔子进来。


    游乐场约莫三十米乘五十米的大小,给小孩子乱爬足够了。


    这会儿花生和玉米兄弟俩坐在草坪上,你抓一把草扔我脸上,我抓一把泥巴糊你身上。


    时不时咯咯咯的,笑得像两个二傻子似的。


    当妈的则坐在旁边看书,顺便让狗蛋儿用它的猫眼记录下来这惬意的时光。


    原本她是想买数码相机的,但是积分不够,现在只能靠狗蛋儿用系统记录下来这珍贵的记忆。


    等以后买得起了,再从系统那里拷贝下来,分享给龙爸看看。


    看书久了脖子有点累,霍恬恬放下书本准备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刚一抬头,便看到老太太领着韦昊过来了。


    可把她高兴坏了,赶紧爬起来,跑到右手边的柴门那里,推开门往外跑,还不忘喊一声霍润家:“大舅,帮我看着点孩子。”


    霍润家正在烤兔子,炭盆这里离不开人,便把苗金花叫了出来。


    苗金花正躲在屋里不敢见他呢,这会儿听到他喊,别扭扭捏捏地出来了。


    “看着点火,我看孩子去。”霍润家简单地叮嘱了一下,便往游乐园去了。


    高大的身影逐渐远去,苗金花自卑地低下头,拿着他握过的棍子,感受着尖端的余温,默默扒拉着炭盆里的炭火。


    裴远征正在锯木头,抬头打量了她一眼,挖苦道:“一把年纪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惺惺作态?”


    “嗯。”苗金花咬着唇,她已经不做任何奢望了,只想着早点把她的娇娇弄出来。


    也不知道政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放宽,她好着急。


    一时用力过猛,把手里的棍子挑断了,炭盆里的火星子顿时爆裂开来,烫着了她的手和脸,只得赶紧去水井那里冰一冰。


    裴远征撇撇嘴,继续锯他的木头。


    吃饭的时候,苗金花也没有出来,关着门,像是要与世隔绝了一样。


    霍恬恬看了眼,好奇道:“她平时也是这样吗?”


    “那到没有,你大舅一来她才这样,平时还好,知道帮忙做饭洗衣服薅兔子毛。”裴远征笑着看了看霍润家,“没办法,你大舅总是容易招到烂桃花。”


    霍润家笑笑,没说什么。


    饭后趁着霍恬恬跟韦昊带孩子去草坪上玩儿,霍润家一边刷碗一边埋怨起裴远征:“以后别说烂桃花的事了,要是让孩子知道我被男人骚扰过,还不知道要怎么看我。”


    “你也知道自己是被骚扰的,怕什么。”裴远征也是无奈,他这个表哥,之所以会跟区家的人牵扯不清,还得细说从头。


    民国时期,两家都在上海滩,都是搞厂子的。


    但霍润家的老子霍三山是实打实的民族企业家,做的都是利国利民的正经的厂子。


    但是区家做的都是投机倒把,卖国贼的生意。


    只是用办厂子做掩护,明面上洋务救国,暗地里私通敌寇。


    那些不知底细的人,还真容易上当受骗。


    霍三山就一度被蒙蔽过,加上区经纶还真对得起他的名字,特别的能说会道,满腹经纶,哄得霍三山一愣一愣的。


    这么一来,两家的来往便愈加密切起来。


    当时的霍润家可是炽手可热的金龟婿人选,惦记他的女人,不说成百上千,起码几十个是有的。


    但是他家教严格,竭尽所能与那些爱慕者保持距离,便忘了防范身边的同性。


    每次他被女人缠着,便找区经纶的儿子区宾帮忙脱身。


    久而久之,区宾不知是嫉妒心作祟还是真的好龙阳,居然对霍润家展开了追求。


    吓得霍润家连婚约都顾不上履行了,直接闭门谢客,再也不见。


    因为在霍润家看来,男欢女爱是寻常,可男人和男人?那就是有违纲常,天理不容。


    所以他没有任何犹豫,拒绝了区宾的示爱,只是没想到区宾恼羞成怒,到处散播谣言,说霍润家好龙阳,大上海有钱人家的公子哥都跟他有一腿。


    一时之间,霍润家成为了众矢之的。


    不得已,霍三山只好安排他和霍齐家出国留学去了。


    就连早早定下的婚事也黄了。


    后来……


    后来区宾为了报复霍润家,娶了他的未婚妻,也就是区文和区武的妈妈。


    再后来,霍三山为了替儿子出气,组建了工会,联合抵制区家。


    结果区家的人勾结了小鬼子,逼迫霍三山交出资产,否则就要弄死他在国外的儿子女儿。


    霍三山是个硬骨头,死活不肯低头,还想办法联系上了地下党,把国内的资产都捐了出去搞革命。


    至于国外的儿子女儿,他已经做了妥善安排,便慷慨赴死。


    那是一段荡气回肠的故事,裴远征第一次知道的时候,简直敬佩到五体投地。


    只是没想到,他那烂桃花一堆的大表哥,却很快在国外遇难了。


    好在,遇难是假,被囚禁才是真。


    不过,跟区家的这些恩怨,目前只有几个人知道,霍恬恬是不知情的。


    也难怪霍润家不愿意说,他好好的一个人,被那样造谣污蔑,即便不是真的,也百口莫辩。


    他不想在孩子们心中留下难堪的印象,这才闭口不谈。


    也让裴远征直接把他的系统分离了。


    想到这里,裴远征觉得他这表哥心理包袱太重了,其实有些事,孩子们知道了反倒是好事。


    霍润家却摇摇头,坚决不想把伤疤暴露在晚辈面前。


    裴远征不想为难他,想想还是算了。


    这表兄弟两个一起刷碗,一起锯木头,一起给孩子做木滑梯和秋千,忙得不亦乐乎。


    院子外面的韦昊偶尔回头看一眼,好奇道:“你那个表舅舅好像在议论你哎。”


    “有吗?”霍恬恬回头看了眼,表舅舅正在跟大舅一起研究榫卯结构呢,头都不带抬一下的。


    韦昊点点头:“有啊,刚还看你呢,看你一眼低头说两句,再抬头看一眼。如果不是议论你,那可能是怕我把你拐跑了吧,哈哈哈。”


    “随便吧,老一辈在一起就喜欢议论儿女子孙,正常的。”霍恬恬倒是无所谓,反正都是她舅舅,议论去呗。


    至于被韦昊拐跑,她笑着捏了捏韦昊的脸颊:“可别说,我还真没想到,你居然能去我学校做助教啊,待遇怎么样?”


    “待遇不错。为啥想不到,你是觉得我不够努力,不够优秀?”韦昊挑了挑眉毛,要挠她痒痒惩罚她。


    霍恬恬哭笑不得,赶紧讨饶:“我哪儿敢啊,我是没想到这么巧。好姐姐,别挠我了,我不能笑太狠的。”


    “你怎么了,生病了?”韦昊赶紧松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看着还行啊,哪里不舒服吗?”


    “不是!”霍恬恬难为了,有些话难以启齿得很。


    最终在韦昊的再三逼问之下才老实交代了。


    韦昊恍然:“漏尿啊,这可真是麻烦。目前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办法修复,那我不逗你了。”


    “不要笑太狠就行,逗逗我还是没问题的。”霍恬恬挽着她的胳膊,看着面前互相扯对方肚兜的小胖娃娃,感慨道,“我这还算好的,孩子小,起码身体没有撕扯受伤,我嫂子可就受罪了。她漏尿比我还严重,稍微咳嗽一下裤子就湿了。”


    “生孩子对女人身体造成的损伤真是不可逆转的啊。”韦昊叹了口气,想到自己也要生孩子,还是以不光彩的身份去生,就忍不住有些情绪低落。


    霍恬恬察觉到她不开心,问她怎么了。


    她赶紧掩饰道:“没事,这不快过年了吗,我想家了。我再陪你两天我就回去了,到时候你开学了我会去找你的。”


    “好。”霍恬恬没有多想,毕竟每逢佳节倍思亲,韦昊这个样子,确实像是在想家。


    便换了个高兴的话题:“对了,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嗯?”韦昊蹲在孩子面前,把花生的裤子提提好。


    看那娴熟的动作,起码她也是带过孩子的。


    霍恬恬猜测她可能家里是有弟弟妹妹,不过韦昊从来都不愿意提,霍恬恬也就不问。


    霍恬恬把玉米也抱起来,拍拍孩子身上的土:“好消息就是那主任要回北京了,你来得巧,还能见上他一面。”


    “真的?他以后还来吗?”韦昊郁闷了,那波虽然一开始跟她不对付,可是后来抛开偏见之后,对她挺好的。


    霍恬恬摇摇头:“不知道,总之,明天我们一起去送他吧。”


    “好。”韦昊抱起花生,看着时候不早了,跟霍恬恬他们一起回去了。


    临走的时候,裴远征却单独把她叫去了院子后面谈话。


    裴远征开门见山,问了韦昊一个问题:“刚毕业就能去学校做助教,你没少用功吧。”


    当然,这个用功指的是什么功,两人都很默契,心知肚明。


    韦昊没有否认:“是,我做了肮脏的交易。”


    “拿着这个号码,如果真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找这个人,她会帮你的。这事不要跟我外甥女说,我只想让她快快乐乐地在大学里成长,听懂了吗?”裴远征见她还算诚恳,态度好了不少。


    韦昊接过电话号码。


    她知道这个表舅舅是有来头的,但她并知道他具体是什么身份。


    她没问,看完号码就把纸条还给了裴远征:“号码我记住了,你放心,我贪图她这里的纯真和放松,那些污糟糟的事儿我绝不会跟她说的。”


    裴远征点点头:“希望你说到做到。”


    第二天韦昊跟霍恬恬送走了那波,两人站在码头,久久不愿意离去。


    回来的路上两人都哭了一场。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只能祝福曾经的老师一帆风顺。


    回到广州后,韦昊打开了职工楼宿舍的门,没想到龚轲居然在屋里等着她。


    第231章 第231章他像条狗(一更)


    韦昊知道回来要面对龚轲, 但她并没有给龚轲钥匙,她不知道他怎么进来的。


    她后退两步,仔细研究了一下门锁, 发现并没撬开的痕迹, 也就是说, 龚轲应该是自己开门进来的。


    这让韦昊感觉到了冒犯, 她不禁蹙眉:“你哪来的钥匙?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回来?或者说, 你来几天了?”


    龚轲从她的话音里听出了不满,赶紧把手里的被褥子放下,站得笔直笔直的, 低着头,对她的问题一一做了回答。


    “钥匙是我爸问你们的宿管要的备用钥匙。”


    “我不知道你会回来。”


    “昨天来的, 下半年单位修改作息制度, 不再像以往那样过年不放假了, 我有七天假期。她考上大学了, 不准备再回单位,所以她回娘家去了。我爸怕你拖着, 就把我撵出了家门, 让我来找你。我没地方去, 也不想去招待所,就过来了。”


    三个问题, 每次回答之间间隔十秒,全程低着头, 不安地绞动着双手。


    韦昊没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他。


    这确实是她老师的做事风格, 不讲道理,自以为是, 蛮横,霸道。


    可以想象,做他的子女有多辛苦。


    但一码归一码,她还是很生气。


    她把自己的帆布包放下,关上门拉开电灯,尽量心平气和地问他:“难道你不觉得你欠我一句道歉吗?”


    “抱歉。”龚轲的口吻明显带着小心,像是做错事的学生在听教导主任训话。


    韦昊抬头看了他一眼,搞笑,明明是他不请自来,还委屈起来了,低着头咬着嘴唇不说话,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拜托,她才是受害者好吗?


    但是韦昊不喜欢大喊大叫发脾气。


    她是个理智的人,不理智的话,她早就拿起刀来跟她老师同归于尽了。


    她叹了口气:“你白天过来,不怕别人看见吗?”


    “我昨天晚上过来的。”龚轲挠了挠后脑勺,偷偷掀开眼皮看了眼韦昊,“你肯定是生气了,你怎么不发火?”


    “我哪儿敢啊。”韦昊自嘲地笑笑,自己的前途全都捏在这对父子身上,她在答应这个不平等条约的时候就做好了觉悟。


    七情六欲皆可抛,唯有事业最珍贵。


    她是个只看利益的人,她是个可耻的小人。


    所以她喜欢往霍恬恬身边凑,她是她早就丢掉的天真和善良。


    韦昊见他不说话,起身把窗帘拉上。


    转身的时候终于注意到了屋里多出来的日用品。


    雪花膏、洗头膏、香皂、头油、蛤蜊油,牙刷、牙膏,毛巾、脸盆,热得快、热水壶,煤球炉子、煤球、煤球钳子……


    放眼看去,全都是她离开时不曾准备的。


    米面粮油也都备上了。


    还行,是个会过日子的男人。


    起码不要她当老妈子。


    而且全都收拾得整整齐齐的,不需要她再整理了。


    如果他不是有家室了,那倒是个不错的对象。


    韦昊回到床前坐下,默默叹了口气。


    这是一院最好的职工楼,上下三层,每一户都是两个房间,可以在外间用炉子做饭,也可以去外面的公用厨房区用煤气灶,煤气罐需要自己买了扛上来。


    韦昊住在三楼,所以她不打算用煤气了,而且外面人多眼杂的,她一个新来的,还是先熟悉一下再说吧。


    毕竟,她已经不需要去哄着别人了,只要跟这对父子周旋就行。


    她看着依旧低头不语的男人,很好奇他为什么摆出这么一副姿态出来。


    她尽量用上委婉的措辞:“你刚问我怎么不发火,难道你爸妈经常对你发火吗?”


    “嗯。”龚轲依旧站着,她不发话,他就不动。


    韦昊算是明白了,她又问:“那你媳妇呢,也喜欢对你发火吗?”


    “嗯。”龚轲还是低着头,看都不敢看一眼。


    韦昊无话可说了,看来是个在家里没有发言权的男人。


    挺可悲的。


    叹了口气,她主动握了握他的手:“你坐下,我不是会随便发脾气的人,以后有什么事你可以跟我好好说。不要怕,我不吃人。”


    “好。”龚轲终于松了口气,在她身边坐下了。


    “饿了吗?”韦昊看了看他的手,上次吃面的时候还很生疏,没注意打量,这会儿细看之下,才发现他的手指特别的修长整齐,指甲盖修剪得整整齐齐,没有泥灰,干净到像是女人的手。


    只是他手上的皮肤明显干燥毛糙,手心全是老茧,显然是经常干粗活造成的。


    她很好奇:“你在厂里做什么,技术员?”


    “嗯。”龚轲想把手抽回来,但是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动,解释道,“装配线上的。”


    “你这双手可惜了,明明那么漂亮,弹钢琴最合适不过了。”韦昊没想太多,只是无心之间感慨了一句。


    却惹得这个男人哭了起来。


    她不理解:“我说错话了?你不高兴?”


    “不是的……”龚轲别过脸去,一个大男人掉眼泪,是挺可耻的吧,还好这不是在家里,要不然又要挨骂了。


    他缓了缓,解释道:“你是第一个说我适合弹钢琴的人,第一个!他们骂我,不让我学。”


    “……”韦昊这下彻底明白他为什么会答应做这种事情了,上次他还特地给自己解释过,他没有碰过别的女人。


    他这性子,确实也没那个胆子吧。


    搞不好他妈跟他爸是一样的控制狂,喜欢打压和安排子女的一切,然后再娶个控制狂的老婆,啧。


    韦昊不禁想起自己那糟糕的童年,心中有了一丝怜悯:“其实你可以反抗的,你这双手弹钢琴多好,去个文工团不行吗?非要逼你下车间?”


    “他不让文工团要我。”龚轲这下彻底绷不住了,一个大男人,倒在韦昊肩上呜呜地哭着。


    韦昊没说话。


    压抑久了的人需要发泄。


    她耐心地等着。


    她并不是大块头,可龚轲的个头起码有一米八几,靠在她身上还挺沉的。


    她尽量撑住。


    龚轲哭着哭着,意识到自己好像失态了,又赶紧坐直了,别过脸去,看着那边墙上他买来挂着的石英钟。


    七点了,再不吃饭的话,饭馆都要关门了。


    他擦了擦眼泪:“出去吃饭?”


    “不了吧。”韦昊拿出手帕给他,起身去翻自己带回来的东西,“你眼睛红了,回头别人看到要笑话你的。我朋友的妈做了钵仔糕给我,她舅舅看到了不服气也做了一些,我都带过来了。还有芒果,火龙果,一个大椰子。你尝尝?”


    “好。”龚轲松了口气,不出去就好,怪难为情的。


    两人坐在一起,拆开霍润家和霍齐家兄妹俩用油纸包起来的钵仔糕。


    “我喜欢红豆口味的,很甜。”韦昊把钵仔糕托在手心,“你选一个自己喜欢的。对了,你喜欢甜口的还是咸口的,能吃辣吗?酸的东西排斥吗?”


    “我喜欢甜的,但是没怎么吃过。”龚轲好馋,油纸一打开就意识到自己是抵御不了这样的诱惑的。


    只是他伸出手后还是缩了回来:“算了,我还是吃个米浆的吧。”


    “干嘛?喜欢就吃啊。你爸连这个都要管?”韦昊纳了闷儿了,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家庭啊?


    龚轲点点头又摇摇头:“他说对牙不好,而且会让人堕落。”


    “哈?”对牙不好确实有可能,可这年头物资匮乏,平时也吃不到多少甜的,能对牙有多不好呢。


    至于让人堕落,这更滑稽了。


    逼着自己的儿子搞小三就不是堕落了?


    真是个奇葩的理论。


    韦昊直接把手里红豆的拿给他:“在我这里随便吃,只要你别让我太难做就行。对了,这个荔枝的也很好吃,你尝尝,还有旁边这一包,里面全是水果的,猕猴桃,葡萄,樱桃还有雪梨,都很好吃。你今天有福了,要是明天过来我就吃得一个都不剩了。”


    “水果也能做钵仔糕吗?”龚轲没见过。


    韦昊点点头,把另外一包打开:“吃啊,干嘛一次就咬一点点?”


    “舍不得,怕吃完就没有下次了。”龚轲终于笑了,那是一种被纵容的甜。


    他偷偷地看了韦昊一眼,忽然不那么排斥这样的安排了。


    只是道德上依旧站不住脚,他有些高兴,又有些后悔。


    怎么办,这个姑娘这么好,长此以往,他会沦陷的吧?


    可是……可是他们一定不会答应的。


    他们……他们宁可杀了她也不会让他离婚再娶的。


    他们……他们……


    龚轲忽然把手里的钵仔糕扔了,像是触电似的站了起来。


    罪过罪过,他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放纵内心的欲望,他怎么可以因为一口甜食就产生那样的念头?


    他有罪,他是个没有良心的人,他是个没出息的人。


    他爸妈辛苦培养他,他媳妇十八岁就嫁了他,他不能辜负他们。


    他不能,不能的!


    他赶紧转过身去,拍了怕自己的脸颊。


    转过身来时,他低着头,盯着地上的红豆钵仔糕,走过去狠狠踩了两脚。


    踩完又后悔了,拿了张草纸在手里,蹲在地上把踩成烂糊糊的钵仔糕抓了起来,包好,小心翼翼地收到垃圾桶里。


    然后推开了门,去了外间,生煤球炉子去了。


    韦昊被他忽然之间的转变搞得摸不着头脑。


    她很生气,那么好的红豆钵仔糕哎,她都没舍得吃。


    他居然就这么踩掉扔了。


    她跟出来,发现他低着头不说话,烟熏火燎的,躲在白烟后面抹眼泪。


    韦昊的火,一下就发不出来了。


    她走过去,把后窗开开通风,随后一言不发,默默回里屋吃东西去了。


    不一会龚轲进来拿锅和挂面,韦昊却叫住了他:“别忙了,来吃啊,真的很好吃的。”


    龚轲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在犹豫,不过是吃口东西,却摆出一副上刑场的表情来。


    韦昊看不惯他这扭曲的性子,干脆起身,拿出一个全新的:“刚刚那个红豆的我咬过一口,是我考虑不周,我怎么好让你吃我的口水呢。这个我没动,你看,完整的,给。”


    “我不是那个意思。”龚轲终于说话了。


    韦昊不管这些,只管把他手里的锅和面拿走放回原处,随后掰开他的手心,把竹签儿塞进去让他握好:“快吃,路上耽搁了几个小时,再不吃就坏了。不能浪费知道吗?”


    对,不能浪费。


    他从小就被教育,不能浪费。


    韦昊无心的一句话,终于让他找到了给自己脱罪的理由。


    他吃这个,不是为了放纵内心的渴望,而是为了不浪费粮食。


    他没错。


    他可以吃的!


    他终于露出一丝笑容,站在那里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韦昊走过来,把他拉到床前坐下:“吃吧,别浪费,就当是帮我的忙。”


    逆来顺受的男人,这次终于没再别别扭扭的。


    虽然依旧是小心翼翼地在吃,但他这回吃得不那么拘束了。


    细嚼慢咽的,每尝到一个喜欢的口味,就会偷偷地舔一下再吃。


    笑意藏在酒窝里面,还挺可爱的。


    要不是他那张脸实在是有些沧桑,韦昊真的要怀疑自己在跟小孩过日子。


    她默默收回视线,怪不得他不敢住招待所,不敢浪费是吗?


    反正有外室了,外室的工作还是死老头安排的,职工宿舍空着也是空着,不住白不住。


    是死老头会做出来的事。


    韦昊吃饱了,坐在旁边静静观察着这个男人。


    他吃得很慢,很小心,很仔细,十几个钵仔糕而已,足足吃了两个小时。


    韦昊像是在欣赏什么奇景似的,一直盯着他。


    等他终于吃完,抬头的时候对上韦昊含着笑的目光,瞬间就脸红了。


    他低下头,起身把桌子上的竹签整理起来,整整齐齐地摆在了垃圾桶旁边的地上。


    留着明天扔。


    又或许……可以不扔。


    思来想去,他把竹签拿出去洗了洗。


    晚上楼道里没什么人,今年医院也放假了,不过留了轮班的人。


    所以职工楼空了一半不止。


    没人看见他,真好。


    回来后关上门,他把洗干净的竹签摆在了里间的五斗橱上,心满意足。


    韦昊起身,拿起热得快和水壶,准备烧水去,龚轲赶紧接了过来:“我来。”


    谁想得到呢,她韦昊也有被人照顾的一天。


    烧热水,打冷水,和温水。


    洗脸水,洗脚水,洗特殊部位的水。


    都是他准备的,而且三种用途三个盆,算上他自己的,六个。


    韦昊是服气的。


    这是什么魔鬼家庭教出来的分类整理狂魔吗?


    不过她没问,继续带着好奇的心态揣摩着他的性格,尝试找个最舒服的相处模式。


    反正这事她是逃不掉的,不如心平气和,只当自己明天就死了,所以要在当下快乐一点。


    洗脚的时候,他蹲在地上给她脱鞋。


    韦昊终于动了,她摁着他的肩:“我自己来。”


    “是嫌我的手粗糙吗?我带了蛤蜊油的,我抹一点再给你洗脚。”龚轲赶紧把手缩了回来。


    韦昊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这个男人了。


    他像是一个被长期打压驯化后养出来的一条狗,被他爹妈用来讨好他的女人。


    是的,讨好他的女人,韦昊几乎可以确定,他做这些事已经是条件反射了,是一种长期训练出来的结果。


    要不然,这世上哪有男人蹲着给女人洗脚的啊。


    他的老丈人身份肯定不简单。


    韦昊忽然有些犹豫了,要是东窗事发,她会被弄死的吧?


    算了,先顾眼前吧。


    她也接触不到那样的家庭。


    她微微用了点力,把龚轲拽了起来:“听着,我不需要你帮忙洗脚,我自己可以的。还有,不要总是低着头跟我说话,我没生气。”


    “好。”龚轲没再坚持,洗自己的脚去了。


    废水都是他倒的,很勤快,很周到。


    完全出乎韦昊的意料。


    离开广州的那天,她想的全是怎么打击报复,怎么耍心眼使诡计,好让龚轲知道她的厉害。


    现在,她想的全是这种男人她真的下得去手吗?


    她忽然好像成了她老师的共犯,在伤害一个被长期打压而逆来顺受的老实人。


    她有些烦躁。


    她看着站在床前俯首帖耳的男人:“睡觉啊,你站着干什么?”


    “可以睡觉了?”龚轲显然是松了一口气的。


    终于可以休息了。


    韦昊直接把他拽到床上,拉了电灯的开关绳。


    黑暗中,两人并排躺着,各怀心思。


    韦昊不动,龚轲也不敢动。


    笔直笔直地躺着,手都要乖乖地贴在大腿两侧。


    韦昊忽然很好奇他会怎么睡,拉开电灯掀开被子,果然……


    这是个只要相处一天就能摸透所有底细的男人。


    可怜的男人。


    可是,她同情他,谁来同情她呢?


    算了,闭上眼,爱谁谁吧。


    结果一晚上都无事发生,他真的可以坐怀不乱,虽然韦昊也没指望他乱,但她还是很震惊的。


    她坐起来,看了看墙上的石英钟,八点了。


    是了,这也是他买的,他把方方面面全都打理好了,做他的媳妇应该挺幸福的,但这也许是建立在了他的痛苦之上。


    早饭已经做好了,韦昊听见了锅碗瓢盆的声音。


    她有些恍惚,她看着旁边拍得四四方方的枕头,要命,一点睡过的痕迹都没有。


    他应该在部队待过吧?她昨天回来的时候他确实是在整理床褥来着,只是她回来后打断了他。


    今天因为她还盖着被子,所以他只整理了枕头。


    还行,没把她拽起来也拍成四四方方的。


    外间传来米粥的香味,韦昊踩着鞋出去看了眼,龚轲正坐在桌子面前画图。


    身侧的窗帘是拉上的状态,开着灯,免得来往的人看见里头的情况。


    是个仔细的人。


    韦昊在桌子前坐下,看了看面前的粥和煮鸡蛋:“给我的?”


    “嗯。”龚轲头都没抬,依旧认真在画图,还摆了一堆文具,其中最多的就是各种各样的尺子。


    韦昊看了眼,他画的应该是装配图,还是个工作狂。


    就是不知道是被迫的还是主动的。


    从昨晚的对话来看,应该是前者。


    韦昊拿起鸡蛋敲了敲,却被他接了过去:“对不起,忘了给你剥壳了。”


    ……韦昊低头喝粥,抬眼的时候面前是白净光滑的煮鸡蛋。


    还有男人那只好看的手。


    她再次感慨道:“你应该去弹钢琴,肯定会很厉害。”


    龚轲赶紧把鸡蛋放她碗里,移开视线:“别……别说了。”


    “今年夏天还会有一场高考,你可以准备准备,考个音乐学院。你应该有钢琴的基础吧,我猜的。”要不然,昨晚他不会那么伤心的,只有接触过并热爱过,才会那样。


    龚轲又哭了。


    韦昊挑了挑眉,居然见怪不怪了。


    哭完他继续画图,好像逼着自己忙碌起来就不用想别的了。


    韦昊摇了摇头,心里只剩下唏嘘。


    “出去逛逛吧,放松一下。”就是不知道他媳妇是哪里的人,万一是广州本地的就算了。


    龚轲犹豫了一下,拒绝了她:“今年好多单位都放假了,外面会有熟人的,我就不出去了,你自己去玩玩吧。”


    韦昊真就出去了。


    她得给严世清那边一个交代,她和他结束了,就像夜晚的露水,不会看到第二天的太阳。


    严世清无处可去,依旧在他们医院的职工宿舍里。


    韦昊过来的时候,他还在回味那晚的疯狂和美妙。


    然后,迎接他的便是一个噩耗。


    “结束了?你……你什么意思?”严世清不理解,“我们不是很开心很和谐吗?你还夸我不像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夸我很有爷们的样子。你说以后想要了就来找我,你说……”


    “严世清,你很烦哎。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可不可以不要黏黏糊糊的。我那天就是酒喝多了,你不知道?喝酒说的话能作数吗?还有,不准来找我,你要是敢来我就跟你绝交。”韦昊不喜欢他什么事都追着问问问,很烦的。


    她选他,不过是因为他一直在死缠烂打的,好上手而已。


    现在结束了,她不想欺负老实人。


    严世清委屈地坐在凳子上,摘下眼镜,擦了擦眼泪:“我知道,你肯定跟别人约定了什么,不然你进不去一院的。我也不问,我不配问,我什么都帮不上你。但我会等着的,你是我第一个女人,我也是你第一个男人,我们很般配的不是吗?昊昊,我的心你知道的。你想飞,你就去飞,等你飞累了,记得回头看看我,我还在这里,我在等着。”


    韦昊不意外,他应该是知道什么的,那天她喝多了,可能会胡言乱语。


    就算不说,正常人也猜到她一个没背景没家势的山里人是不可能这么顺风顺水的。


    她笑了笑:“随便你,总之我还是劝你,别等我,没结果。”


    “那我也劝你,别把话说太死,你韦昊最后肯定还是会回到我身边的,你是我的,我的!”严世清几乎用吼的说出这句话。


    说完他就把韦昊推了出去。


    嘭的一声关上门,哭得像条狗。


    第232章 第232章超级奶爸(二更)


    年关将至, 部队里越来越忙,郑长荣还得组织人手琢磨电子对抗的技术,整天脚不沾地。


    每次回来的时候都九点十点了, 匆忙洗个澡便上楼来抱孩子。


    霍恬恬给他留了宵夜, 是老妈琢磨出来的海鲜春卷, 做法跟普通的春卷一样, 不过里面的馅儿用的都是海鲜。


    郑长荣尝了两个, 味道还不错,还加了葱姜蒜和菜叶子,吃起来外脆里嫩。


    便一口气吃了好几个:“里面的馅儿是用石杵杵成泥再炸的吧?”


    “嗯。”霍恬恬看书呢, 看完最后几页才肯睡觉。


    郑长荣吃完洗洗手,抱起花生掂了掂:“这小子最近长不少啊, 有二十斤了吧?”


    “有了, 今天刚称过, 整二十斤, 玉米反超了,玉米现在二十斤二两。”霍恬恬打了个哈欠, 困了, 但这是她今天的计划, 必须看完。


    原本是不用熬夜的,不过今天大院里头有两个小媳妇打起来了, 为的不过是那点争风吃醋的破事儿,霍恬恬出去调解了一下, 浪费了两个小时。


    想起这事,她正好跟郑长荣提了一嘴:“你得让表哥多抓抓部队的思想建设, 大院这边时不时就闹点鸡飞狗跳的事,传出去不像话。”


    “没用。”郑长荣给花生举高高, 举完了换玉米。


    霍恬恬不理解:“为什么呀,经常说说他们也是好的呀。”


    “你不懂男人。”郑长荣把玉米也放下,检查了一下两个孩子的屁屁,很好,干干净净的,没有尿也没有粑粑,不需要他再做什么了。


    倒是玉米的衣服带子松了,当爹的弯腰趴在婴儿床旁边,给孩子好好系上。


    原本这婴儿床是就着大人的身高来的,孩子睡觉的那一层离地一米左右,这样照顾他们的时候不累,不过孩子如今大了,已经会抓着栏杆站起来了,所以从上个月开始,睡觉的板子就移到下面去了。


    宁可大人辛苦一点,也不能让孩子翻落到床外。


    周围的栏杆足有一米左右的高度,孩子爬不出来,只能抓着栏杆透过缝隙啊呜啊呜地喊。


    一边喊,还一边跺脚。


    倒也不算跺脚,总之就是小膝盖一弯一弯的,小脚丫在床板子上蹬。


    没有大人跺脚的力度大,但制造的动静可不小。


    这会儿当爸的要起身去陪妈妈了,玉米这小子急了,伸手就扯住了老爹的衣领子。


    这下当爹的可就直不起腰来了。


    郑长荣只好把两个小子全抱床上来了:“回头让大舅帮忙加一圈围栏在床上吧,我看这两个小家伙越来越黏人了,怕是想跟咱们一起睡。”


    “你不怕压到孩子吗?”霍恬恬看了看床的宽度,还是算了,一米五的架子床,睡不下的。


    郑长荣想想也对:“那就等孩子睡着了再抱回婴儿床上去吧。”


    “你还没回答我呢,我怎么不懂男人了?”霍恬恬拿着笔在书上做记号,她在郑长荣面前,总是任性一点,偶尔打破砂锅问到底,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对别人可不会这样。


    郑长荣蹬了鞋子上床,抓起床尾放着的拨浪鼓,陪孩子玩儿。


    想了想才解释道:“好色是男人的天性。天底下分分钟都有偷吃的人,管不过来的。”


    “那你也好色吗?没看出来啊。”霍恬恬还真是头一次听他这么说,惊讶得停下了手里的笔。


    “我好你啊。”郑长荣笑着坐到小媳妇身边,环住她的腰,说了句什么。


    毕竟当着儿子的面,当爹的要稍微注意一点。


    小媳妇听罢,狠狠捶了他一拳头:“讨厌!我还以为你是什么正经人呢,原来你……你!你讨厌!”


    “讨厌我还嫁给我,那我肯定是帅呆了。”郑长荣又开始耍嘴皮子了。


    两人相处越久,感情越深,曾经因为天煞孤星的凶名而压抑的真性情便越发肆无忌惮地冒头。


    他小时候并不是一个严肃古板的人,相反,他小时候很活泼的。


    玉米像他。


    可以想象,这小子将来也是个拆家好手。


    花生像他媳妇,安静,耐得住性子,但也有情绪上头花枝招展的时候。


    真好。


    一个儿子传承一种性格,完美。


    郑长荣亲了亲小媳妇的脸颊:“我认真的,我第一眼看到你就心动,说不上为什么,要不然我早推开你了。”


    “那你只准好我一个人的色,不准好别人的。”小媳妇害臊了,书也不看了,依偎在男人怀里撒个娇。


    两口子正腻歪呢,两个电灯泡开始闹意见了。


    先是玉米崩了个大臭屁,然后花生也尿了。


    席子都湿了一块。


    等霍恬恬抱着花生去换尿戒子的时候,玉米还拉了,偏偏他特别兴奋,正抓着拨浪鼓跟当爹的臭显摆呢,小屁屁一扭,粑粑就糊了一大腚。


    郑长荣哭笑不得,赶紧把他抱起来,也不怕他弄到自己身上,赶紧先把脏了的席子卷了换掉,免得等会他媳妇上来睡不成觉。


    至于臭臭的玉米,那就臭着吧,跟老爹一起臭,爷儿俩谁也别嫌弃谁。


    霍恬恬那边倒是省事,很快就弄好了,她赶紧把花生放回婴儿床上,从郑长荣手里接过干净的席子铺上,转身来帮他一起收拾玉米。


    可是郑长荣身子一扭,拒绝了她:“臭我一个脏我一个就行了,你别管,看你的书去,我知道你有学习计划,快去吧。”


    “你一个人能行吗?”霍恬恬不放心,还是跟去了堂屋,起码帮着倒个水什么的。


    郑长荣却直接摁着她的肩膀把她撵屋里去了:“赶紧去看,还有好几页呢,我能行。”


    好吧,霍恬恬就不坚持了,但她让狗蛋儿跟了过去,全程记录下来,好叫玉米长大了看看,当爹的是怎么一把屎一把尿照顾他的,将来可要做个孝顺的好孩子。


    她继续看书,回过神来时,两个孩子已经被郑长荣哄睡着了,一个在婴儿床里,一个还在他怀里抱着,左摇摇,右摇摇,嗓子里还哼着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童谣。


    这一刻,她看着灯光下的男人,心里说不出的温暖和感动,拿起拍立得就是一顿拍。


    等郑长荣把孩子放到婴儿床里头回到床上,霍恬恬还是把书合上了。


    给他捏捏肩膀,松快松快。


    毕竟那样抱着孩子可累了,她深有体会。


    当爹的打了个哈欠:“你看完了?”


    当妈的撒了个谎:“嗯,刚好看完。”


    当爹的视线落在她用笔夹着的地方,知道她在撒谎。


    他视力好,看得一清二楚,还有两页。


    算了,小媳妇愿意陪着自己,何必拆穿呢。


    他便坐在那不动,由着她献殷勤。


    捏着捏着,当爹的精神了,要做造娃运动。


    当妈的不胜欢喜,俺也一样。


    亲吻,呼吸,汗水。


    霍恬恬好像怎么跟他腻歪都腻歪不够。


    尤其是想到马上开春就要去上学了,可能一个月都见不上一面,她就被汹涌的思念和不舍所吞没了。


    以至于她难得地主动了一次。


    男人的身体精壮而结实,肌肉大块大块,如同板砖,梆硬。


    可小媳妇是绕指柔,哪怕他是块石头她也可以化成他身边的蒲柳,彼此缠绕,相依相拥。


    时间很快,大年三十到了。


    今年的对联终于可以写点别的内容了。


    一大家子聚在一起,每个人都写上一副。


    霍恬恬写的是:金麟啸月,万马奔腾。


    郑长荣写的是:一元复始,万象更新。


    夫妻俩分开写的,凑到一起一看,都有个万字,不禁相视一笑。


    吃完中午饭,郑长荣把这两副对联亲手贴上才走,临走时叮嘱道:“我今天还是要到九点才回来,别等我,早点睡。”


    “好。”小媳妇答应得很干脆。


    但他知道,她还是会等的,哪怕哈欠连天,哪怕磕头捣蒜,总要等到她的夜归人,才肯安心睡觉。


    为此,他今天撒了个谎。


    就像她那天为了给他捏肩捶背,她也撒了谎。


    等她看到他五点就回来的时候,一定会特别开心吧。


    郑长荣满怀欣喜地走了。


    下午的时候,段丽抱着一个孩子来找霍恬恬。


    霍恬恬掀开襁褓一看,还是个刚出生的小婴儿。


    这不是段丽的,段丽没怀孕,而且如果是段丽的,不可能刚生下来就抱出来,她得坐月子。


    这时霍恬恬注意到了八号院阁楼上贴对联的胡伟民。


    电光火石间,她明白了:“曲卓婷的孩子?想给胡伟民养?”


    段丽正愁不知道怎么开口,现在霍恬恬自己猜到了,段丽可算是松了口气。


    她站在那里犹豫了半天,还是没动,小嫂子应该是不想碰这个孩子的,晦气。


    于是她转身:“我去八号院等着。”


    “好。”霍恬恬把手里的事情丢下,叮嘱了老太太一声,让她看好孩子,这才跟了过去。


    胡伟民没考大学,他原打算在两广一带跑跑药材的,可现在谢钟灵要去北京了,他挺舍不得的,正在考虑要不要去北京做点什么事。


    这个节骨眼上,这个孩子无疑是个累赘。


    他不肯要,坚决不要。


    霍恬恬也觉得这是强人所难,便提议道:“你把他送你老家去吧。”


    言外之意,让胡浩养着吧。


    胡伟民沉默良久,走过来掀开襁褓看了看:“是男孩子?行,那我年后走一趟吧。”


    要是个女孩那就难说了,胡浩年纪大了,骨子里还是重男轻女的,多半会找借口推开这孩子,可现在是个男孩,那胡浩肯定愿意的。


    更何况,这孩子有可能是他……


    胡浩会要的,一定会的。


    “那这孩子这两天怎么办?路上怎么喂奶?”段丽也是心疼,大人做的孽,不该让孩子来承担。


    胡伟民看了看七号院:“不行就叫张娟奶几天,路上也跟我一起吧。”


    如果到时候他决定去北京,那就正好顺路送老家去。


    如果不去,那就当是送谢钟灵去上学,不亏。


    正好谢玄英也是去北京,张娟跟着正好一起送送。


    他去隔壁院子说了说,那边没什么意见,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霍恬恬回到六号院,问了问段丽现在的情况,听说曲卓婷坐牢去了,可算是松了口气。


    不过霍恬恬还是不明白:“不是有哺乳期吗?她可以继续在监外执行到孩子断奶啊。”


    “她受不了了,监外执行只能保证她饿不死,其他的吃穿用度从哪儿来钱啊,不如去坐牢,起码吃穿不愁。她生下来见到是男孩,特别的高兴,说要早点让胡家的人知道,胡家的人看到孩子,就会想办法把她弄出去。”段丽怀疑曲卓婷疯了。


    人家为什么要把她弄出来,自找麻烦嘛不是。


    反正孩子还小,找个奶娘好好养大,根本不会记得她是谁。


    霍恬恬倒是理解了她的用意,她在赌,赌胡浩的态度。


    “算了,由她去吧。”霍恬恬不想再操心那些事了,反正她要去上学了,也操心不上。


    她看着时候不早了,准备赶紧把手头这本书的最后一点看完,免得到时候要带一大堆去广州,怪沉的。


    不过她见段丽站着不走,倒是有些好奇:“有事儿?”


    “你……你怎么不问我上次黄敏那事儿?”段丽憋了好久了,终于憋不住了。


    她惹恼过霍恬恬一次,虽然霍恬恬没发火,但她就是知道,小嫂子生气了。


    可是黄敏那事,小嫂子绝口不提,也看不出来哪里不高兴,搞得段丽特别的忐忑。


    以前她还担心小嫂子处理不了大院复杂的人际关系,想主动帮衬帮衬,现在才知道自己想多了。


    处理不了的是她自己啊。


    她到现在都摸不透小嫂子的心思。


    霍恬恬笑笑:“挺好的啊,你为了施妗眉奔波,也算是重情重义,我还乐得清闲呢。行了,回家好好过个年,开春我就走了,到时候小星星那边就靠你了。”


    段丽见她还是避而不谈,不知道她到底是知道了装不知道,还是压根就不关注这些。


    她心中的忐忑真是分毫不减,反而还变多了。


    只是她再问也问不出所以然来了,只得回去了。


    段丽走后,郑锦绣端着洗菜篮子走过来:“你这小妮子,学坏了。”


    “跟长荣哥哥学的。”霍恬恬笑笑,“他说这叫驭人之术。不能什么都掏心掏肺,如果对方做了点不太好的事,但又不算原则性的错误,可以就这么吊着,让她七上八下的,下次就不敢了。要是我说没关系,下次注意,那她下次还敢。”


    “她也不容易,那个月娘家出了事,才收了好处。”老太太早就帮儿媳妇打听好了。


    霍恬恬心里有数,谁还没个难处,但错了就是错了。


    不过她有她的打算,她解释道:“妈,有一就有二,但我现在找不到更得用的人,只能先这么着了。所以我要吊着她,长荣哥哥说了,这样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行,你有主意就行。你们两口子啊,要不要写个为人处世的兵法书啊?”老太太打趣她。


    霍恬恬笑着搂住婆婆的肩膀:“妈!!!我这些小把戏在你面前那都不值一提,我写那东西不是班门弄斧吗?你就别笑话我了。”


    “谁笑话你了?我是真觉得可以出书嘛。你妈不是说,后世会有好些个那种吹牛的书,可好赚钱了,你也写,什么成功学啦,厚黑学啦,心灵鸡汤啦,都来一点,赚了钱你才好办你想办的事嘛。”老太太真不是在笑话她,霍齐家经常跟她聊一些稀奇古怪的书,说都是后来那几十年里的畅销书。


    老太太就琢磨了,原来这样也能出书啊。


    那可以让甜甜这闺女出嘛。


    不过还是得先把大学上了,这样才能唬人。


    老太太笑着去屋里炒菜去了,年夜饭得张罗起来咯。


    霍恬恬跟了进去:“妈,你怎么知道我要办的事啊。”


    “我擦桌子的时候看到了呀,你画了图纸,写了计划。我觉得挺好的,你好好努力,肯定能做到的。”老太太也是这几天过年大扫除,才知道儿媳妇还有一颗兼济天下的心呢。


    她从小没有爹妈在跟前,知道孤儿的辛酸,所以她画了个图纸,设想着要盖一间女子学校。


    让那些无根浮萍般的女孩子们,都可以免费就读。


    学费伙食费住宿费,全免。


    唯一的要求,就是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老太太一看到那图纸就心疼得掉眼泪了,当时霍齐家在旁边给玉米换尿布,她赶紧把霍齐家喊了过去,两个老母亲,抱在一起好好哭了一会。


    “这孩子,自己淋过雨,就想着帮别人打把伞。真是个好孩子,我郑老太哪里来的福气,有这么一个好儿媳妇。”老太太想起这一年多来儿媳妇的蜕变,又是高兴又是心疼。


    高兴的是这孩子有一颗炽热的心,心疼的是她要做这个要学那个,还得兼顾家庭,还想办厂子,她只是一个小小的不到二十岁的小媳妇啊,她不能把自己掰开成几瓣儿使啊。


    当婆婆的能不心疼吗?


    当妈的也哭:“老姐姐,让她去做,我们给她稳住大后方就好了。她只有忙起来,才不会去想以前的事。”


    “是啊,长荣也跟我说,刚结婚那会,她经常在梦里哭,哭着要妈妈。后来你回来了,慢慢的哭的次数就少了,但还是会隔三差五哭一哭的。直到今年她自己当妈了,这才很少听见她哭了。孩子一点点坚强起来了,好事儿。我说长荣啊,你知道你媳妇不容易,那你可得好好疼她,千万别做对不起她的事情。长荣说了,妈,我这辈子就为她活了,你可别说这样的傻话了,我要是连她都能对不起,那我郑长荣还算个男人吗?”老太太边说边抹泪。


    后来两个老母亲瞅着她快回来了,才赶紧擦了泪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继续忙去了。


    这会儿老太太说漏了嘴,便干脆认了。


    霍恬恬有些难为情:“妈你看那个干什么,我画着玩儿的。”


    “行,那就多画几副,妈爱看。”老太太不想给儿媳妇太大压力,便顺着她说了。


    霍恬恬没再说什么,红着脸出去了。


    回到楼上,想把那张图纸锁起来,可到底还是不忍心,这可是她儿时的梦想。


    不过那时候是想做里面的学生,而现在,是想自己盖一所给别的女孩子住。


    她不知道自己做不做得到,不过管它呢,梦想梦想,先把梦做了再说吧。


    便把图纸折叠起来,收到了即将带去学校的书本里头。


    年夜饭有老太太和大舅张罗,她只要看着孩子就行。


    便继续看书了,反正郑长荣要到很晚才回来,她要是无事可做的话,会忍不住想去了学校后的事儿。


    越想越是舍不得,只得赶紧让自己转移注意力。


    便抓了个椅子坐在婴儿床旁边看书,时不时从旁边的筐子里抓一个玩具给孩子。


    这法子还是郑长荣教她的,他说不能一下把玩具全都给孩子,会挑花眼的,反倒是不喜欢玩了。


    要把玩具拿到外面,隔一会儿拿一个,再隔一会儿,再拿一个,这样才能不断吊着孩子的兴致,孩子不闹,大人也能踏踏实实看会书。


    霍恬恬当时被他的理论唬得一愣一愣的。


    这样的法子真的匪夷所思哎,这需要很细心观察孩子,对孩子特别上心才想得到吧。


    要换了粗心大意的人家,别说是爸爸了,怕是大多数妈妈都想不到吧。


    于是她试了几次,结果真的很好使哎!


    后来郑长荣告诉她,这叫龙爸独家吊胃口大法。


    逗得霍恬恬哈哈大笑。


    她家龙爸真厉害,还是个超级奶爸呢,养儿子都用上兵法了。


    这会儿她故技重施,效果依旧很好。


    婴儿床里的两个傻小子,都抓着栏杆站起来,盯着旁边看书的妈妈手舞足蹈的。


    一个手里抓着卢菲菲用钩针钩的小兔子,一个手里抓着拨浪鼓。


    咚咚咚的听起来有点吵,可那却是最安心最踏实的吵闹声。


    霍恬恬这一看就忘记了时间,等她因为脖子僵硬发酸而起身活动筋骨时,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门口面带笑容的男人。


    她下意识扫了眼墙上的挂钟,才下午五点!


    天哪,居然这么早就回来了?


    小媳妇高兴坏了,为这意外之喜而大声呼喊,扔下书本便扑了上去:“你回来啦!不是说要到九点的呢?”


    “想你了,天塌下来也挡不住我回来找媳妇。”年轻的军官越发油嘴滑舌了。


    谁敢挡他呀。


    可这话听着就是舒服就是甜,跟泡在蜜罐子里了似的。


    霍恬恬搂着他亲了好几口,小嘴叭叭的,说不完的思念的话。


    郑长荣没忍住,贴上去让她安静一会儿。


    再不多亲几口,开学了就亲不到了。


    新年很快过去,郑采荷得偿所愿生了个儿子,霍恬恬走之前去鸭头屿看了看她。


    问起他们平反的事儿,孙彬说不着急,船到桥头自然直。


    霍恬恬欣赏他的豁达,把孩子的红包塞到他手里:“姐夫,有空到广州玩儿。”


    孙彬笑笑,写了个地址给他:“我姐住这里,你要是有哪里需要帮忙的话就去找她,我打过招呼了。”


    “谢谢姐夫。”霍恬恬打开地址看了看,黄埔造船厂,她很好奇,“是黄埔军校的那个黄埔吗?”


    “对,跟黄埔军校就隔了一堵墙,你学习不忙的时候可以去转转。”孙彬觉得他姐跟霍恬恬一定能合得来的。


    霍恬恬虽然已经记住地址了,但为了表示珍重,还是当面把地址折叠起来塞进了兜里。


    明天就要去广州了,回到大院吃过晚饭,老太太把两个孙子都抱去了西屋。


    月色很美,今晚的全部时间,都是属于这对年轻夫妻的。


    第233章 第233章离别的码头(一更)


    夜深人静, 霍恬恬匍匐在郑长荣胸口喘气儿。


    刚刚荒唐过,长发全都披散开了,这会儿有几缕汗湿了, 黏在脸颊上, 她也懒得扎起来了。


    她就这么趴着, 清醒地感受着时间的流逝。


    明天就要走了, 她将和自己的男人分隔两地, 开始聚少离多的生活,而这个期限,最起码是五年。


    她好舍不得, 这会儿正用指头描摹着他的侧脸,还时不时捏一捏他红红的耳根子。


    就这样腻歪到天亮吧, 她好稀罕他。


    郑长荣伸手梳理着她散乱的长发, 跟个老妈子一样问东问西——


    “退奶的药吃了吗?”


    “吃了。”


    “书和衣服都收拾好了?”


    “好了。”


    “不是有什么空间收纳吗, 干嘛非得装行李箱自己提着。”


    “表舅舅说在外面尽量不要用这些东西, 免得招惹麻烦。”


    “也对,风衣带了吗?”


    “带了。”


    “毛衣毛裤呢?”


    “也带了。”


    “等我不那么忙了, 我给你多做些条绒的衣服寄过去, 要是你胖了瘦了, 你记得把尺寸告诉我,知道怎么量了吧?”


    “知道了。”


    “钱和票带了吗?”


    “带了, 在包里呢。”


    “录取通知书,身份资料和介绍信呢?”


    “都带了。”


    “一家四口的全家福呢?”


    “那还用说?”


    “你那系统不是还有围观的名额吗, 把两个孩子添进去吧,每天都能看见的, 哭什么。”


    “我哭怎么了,你管得好宽, 我就哭。就哭!”


    “那你哭吧,哭够了告诉我,你答应我什么了?”


    “不准跟温清风走太近。”


    “还有呢?”


    “不准看别的男人。”


    “还有呢?”


    “不准一个人在广州哭。”


    “还有。”


    “不准嫌弃烧热水麻烦就用冷水洗头。”


    “还有。”


    “不准洗冷水澡。”


    “还有。”


    “不准喝冷水!我都记着呢,你要问几遍啊。”


    “天天问,烦死你!”


    “好嘛,那我天天跟你汇报。”


    郑长荣叹了口气,他又何尝舍得。


    他这一阵心里都空落落的,哪怕她还没走,他已经提前郁闷上了,还好身边还有两个孩子。


    为此,他决定把电子对抗的探讨会压缩一下时间。


    当妈的已经不在孩子身边了,当爹的可不能再缺席啊。


    所以他得多找点人手过来,好在裴远征已经筛选好名单了,等他们到了,他就能准时五点往家赶了。


    他毫不怀疑,到了外面那广阔的天地,她可以飞得很高很高,她会被很多的人看到,会被很多的人爱慕和追求。


    到时候,支撑他坚守下去的,就只有这一年半的相濡以沫,和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


    他不知道这一年半的相守能不能承受得住岁月的稀释和消融,他只希望,他和她都能尽量去维护他们来之不易的婚姻。


    她就是他的女将军,她要去驰骋属于她的疆场了,而他,则要留守在大后方,苦苦地盼着她归来的那一天。


    这不禁让他想起自己去广州军事法庭的那一个多月,小媳妇留守后方,时刻担心他的安危,那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如今换了他自己来,虽然不用担心小媳妇会被什么法庭制裁,却也会担心其他的一些不安定因素。


    别的不说,就说她一个姑娘家孤身在外,他就很不放心。


    为此,他做了特别的安排,他让沈舟提前去广州了。


    有个他信得过的人在学校附近守着,他能放心不少。


    至于夏晴,贺超和路伟,这三个跟他没多大交集,也不归他管,他不指望他们有什么情况都跟他汇报。


    还是沈舟最合适,所以刚过完年,沈舟就接下了这个特别的任务,跑去广州找工作去了。


    今晚回来之前,郑长荣刚收到他的电话,说是工作定下来了,在中山医学院的食堂窗口打饭。


    郑长荣是觉得有点大材小用的,不过没办法,他只能自私一回了,总之,他不会亏待沈舟就是了。


    不过沈舟自己倒是挺乐呵的,反正他老子有伴儿了,他也正好感受感受大学的氛围,说不定还能去旁听一下课程。


    再说了,他除了喜欢写故事,也没有别的追求,去哪儿都一样。


    郑长荣想到这里,又叮嘱了起来——


    “明天沈舟会去接你,你不要跟他客气,行李都让他提着。”


    “嗯。”


    “路线记得了吗?”


    “记得。”


    “说我听听。”


    “先坐船去湛江,再从湛江坐车去广州,湛江车站就是咱们前两次路过的那个车站。”


    “差点忘了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雨,你雨伞带了吗?”


    “没有。”


    “我去给你拿。”


    “你别呀,今晚不准下床了,明天走的时候再拿。”


    “吃的都带了吗?”


    “带啦,你还怕我没吃的啊。”


    “狗蛋儿——”


    “狗蛋儿我不带。”


    “为什么?”


    “让它看着宝宝啊。”


    “你不带着它,你那系统还能用吗?”


    “能啊,它九级了,自体分裂了一个狗蛋儿二号机出来,跟它长得一样丑,我把狗蛋儿留下,我带走二号机。”


    “那是不是就像电话座机装了分机?”


    “对啊。”


    “那我能用它跟你说上话吗?我的意思是,主动的,不是被你围观的。”


    “能啊,你还能跟我打视频呢,你可以看见我,你自己问它,它会教你怎么用的。”


    “真的!”


    “真的,骗你是小狗。”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你也没给我机会啊,一回来就抱着我啃。”


    “……你没啃我?”


    “我啃了!怎么滴,你想吵架?”


    “来啊,我还没试过跟你吵架呢,趁你还没走,吵一个试试。”


    “讨厌,才不要!”


    “讨厌我还啃我?爪子老实点,摸哪儿呢?”


    “就啃,就摸!你管我!”


    “好你个霍恬恬,长本事了,你松不松手?”


    “不松,这叫软肋,它存在的意义就是让人拿捏的。”


    “你从哪学来的歪理邪说?”


    “无师自通,我厉害吧!”


    “厉害厉害,失敬了,所以你可以松手了吗?”


    “就不!”


    “再不松手我可咬人了!”


    “你咬,你咬!”


    咬到最后,小媳妇脖子上全是粉嘟嘟的草莓。


    早上起来,只得把头发披散着,免得被人看出来什么。


    霍恬恬去西房看了看孩子,老二睡得挺欢实,老大倒是一听到脚步声就醒了。


    她把花生抱起来亲了又亲:“乖宝,要听爸爸和奶奶的话,要好好吃饭,好好长大,知不知道呀?”


    “妈妈~”花生揪了揪妈妈的头发,奶声奶气地喊着。


    霍恬恬心里发酸,再次亲吻他的小脸蛋时,糊了孩子一脸的泪水。


    胖乎乎的小娃娃给妈妈擦了擦,像是无声的安慰。


    把花生放回去,当妈的又附身亲了亲睡梦中的玉米。


    这才起身,下楼去了。


    郑长荣一晚上没怎么睡,这会儿更睡不着了。


    赶紧爬起来,拎包提箱子。


    天亮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要离开他了,去做那快乐的林中鸟,翱翔天际了。


    他好舍不得。


    好舍不得……


    大雨滂沱,天空暗沉沉的,跟他的心情一样低落。


    他看了眼手表:“妈,煮鸡蛋好了没有,该走了。”


    “好了好了。”郑锦绣把一篓子煮鸡蛋提了过来,留给儿媳妇路上吃。


    霍恬恬抱了抱婆婆:“妈,孩子就拜托你和大舅了,我一有空就回来。”


    “去吧,好好学,给你自己争口气。”老太太红着眼眶,等会去码头,她就不送了,孩子得留人看着。


    霍齐家和霍润家倒是可以送一送,至于谢玄英和谢钟灵兄妹俩,大年初三就走了,因为去北京太远,只能提前出发。


    胡伟民和张娟都跟了过去,正好把曲卓婷的孩子送胡浩那里,然后再去北京看看能不能找到工作,找不到的话再另作打算。


    这么一来,诊所那边就彻底关门歇业了。


    郑锦绣已经跟海珍珠的公社把账目算清楚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她给公社挣了好几千块钱,也算是互惠互利了。


    如今老太太不再开诊所了,但还是把药材从诊所搬了回来,继续私下里接诊,贴补家用。


    老太太这是在未雨绸缪,等到政策放开可以做个体买卖了,她就看看郑长荣会不会调到广州去,要是能行,她就带着两个孙子一起过去。


    到时候租个店铺和房子,就可以让孩子离妈妈近一点了。


    这些计划霍恬恬都知道,所以她很心疼老太太,这会儿要走了,她再三叮嘱道:“妈,别太累,小星星岛上的兔子还一直有营收的,你先顾好自己的身体和孩子。”


    “你放心吧,妈的身体自己有数,你就别操心了。”老太太抹了把泪,转身回屋去了。


    不能再说了,再说要舍不得了。


    霍恬恬转身,泪眼朦胧地看着眼前的雨幕,走到郑长荣的伞下,往码头去了。


    没想到段丽也来送她,推开大院门的时候才看见她,正打着伞抱着孩子站在门口。


    这一瞬间,霍恬恬在心里已经原谅她了。


    但是原谅的话不能说出口,只能烂在肚子里。


    经过五号院的时候,卢菲菲和孟正阳也出来了。


    一起送她去码头。


    倒也挺热闹的。


    海风扑面,吹得霍恬恬身上的裙子乱舞。


    这条藏青色的长裙裙摆很长,一直到脚踝,是郑长荣年后赶制的,用的是条绒的料子,厚实,抗风,正好下雨天穿。


    等到了湛江往广州去的路上就要加大衣了,那边最近只有十几度。


    霍恬恬背对着客船,跟亲人们一一道别。


    “表哥,我不在的日子里,希望你和长荣互相帮扶,同心协力。”


    “嫂子,我婆婆年纪大了,她要是忙不过来,你就帮帮忙,回头我给你带好吃的。”


    “妈,大嫂要是回来的话,你就继续帮她带孩子吧,她要是不回来,那你就跟我婆婆住一起吧,互相有个照应。”


    “大舅,你还是不想去中山大学经济系当教授吗?如果你改变心意了,记得跟我说,我到时候去找你旁听。”


    叮嘱完这几个人,霍恬恬便转身了。


    可怜郑长荣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小媳妇的只字片语,他不明白,一把扯住了她的胳膊:“不跟我道别?”


    “我永远都不会跟你道别。我们只是地理上的距离远了一点点,我们的心是在一起的,不是吗?”霍恬恬笑着流泪,这个笨蛋,居然不知道她不开口是怕自己赖着不走了,她抚摸着男人的面庞,恋恋不舍,“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照顾好自己和孩子,别让我担心。我有空就回来陪你。”


    这话郑长荣爱听。


    可他还是不肯撒手。


    客船的汽笛响起,海风把雨水拍打成千丝万缕的离愁。


    霍恬恬折回他身边,用力地抱了抱他:“等我,我是你的,永远都是。”


    郑长荣紧紧地箍着小媳妇的肩膀,亲吻她的发顶:“我也是你的,等你功成名就,可别嫌弃你的糟糠之夫。”


    “怎么会,你很帅啊,一点都不像糟糠。”小媳妇说点活泼的话,逗男人开心。


    郑长荣别过脸去,泪水像珠子般跌落。


    男儿有泪不轻弹,好在天上正在下雨,谁也看不见。


    检票员最后一次催促,年轻的军官终于松开了手。


    目送着他最爱的女人上了船,身后还跟着丑兮兮的狗蛋二号机。


    汽轮鸣响着离开了码头,巨大的轮廓很快就模糊在了雨水之中。


    郑长荣的心像是空了一块,连呼吸都是酸酸的。


    第234章 第234章夫妻共患相思病(二更)


    郑长荣生病了, 相思病。


    他从码头回来的路上就开始脑袋发昏,走路也开始发飘,要不是孟正阳跟着, 恐怕他还找不到撑着自己回去的人。


    回到家里量了一下.体温, 虽然只是低烧, 但已经烧到三十七度八了, 看样子还有上升的趋势。


    老太太给他把了把脉, 倒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就是情绪起伏太大,码头又大风大雨的, 湿邪入体了。


    她想让郑长荣请个假在家里休息一天,他却不肯听, 只叮嘱老太太赶紧给他把药熬上, 中午回来喝。


    老太太生气了, 骂道:“你就作吧, 作出个好歹来我看你怎么跟你媳妇交代!”


    “妈,我就是不想让她担心, 你就别跟我犟了, 赶紧把药熬了, 我中午回来喝了就是。”郑长荣还是强撑着去了部队。


    不过到了那里,整个人浑浑噩噩的什么也做不了, 手头的事儿只能等下午再说。


    那边霍恬恬也没好哪儿去,明明跟郑长荣在一起生活后就没有晕车晕船的毛病了, 今天上了船,却开始头晕目眩, 恶心反胃。


    夏晴坐在她旁边,担心地拍打着她的后背:“你怎么了这是, 晕船?”


    “好像是的。”霍恬恬因为要哺乳,这段时间并没有吃避孕药,郑长荣倒是吃了男用的,就是不知道起效果了没有。


    总之,霍恬恬不希望是怀孕了,那可就太糟糕了。


    不过她也不担心,真要是怀孕了,系统是可以检测到的,所以她今天的反常应该就是纯粹的晕船。


    夏晴不放心她,便准备去找路伟,路伟毕竟是医生,说不定有办法。


    不过他们三个人虽然跟着霍恬恬一起去广州,但是明面上只有夏晴跟霍恬恬认识。


    所以夏晴去找路伟,势必要躲开其他人的视线,或者找个名正言顺的借口。


    她看了眼路伟的位置,扶着霍恬恬道:“喝热水吗?我们一起去开水房倒点热水吧。”


    霍恬恬本想拒绝,但她看到夏晴一个劲使眼色,便点点头起身了。


    路伟坐在后面,已经注意到霍恬恬不舒服了,便端着为人民服务的茶缸子,也过来打水。


    这是他们这类人的默契,同事之间一个肢体动作一个眼神就明白什么意思了。


    所幸开水房只有他们三个,路伟问了问:“怎么,晕船?”


    “不清楚,我好久没晕过了。”霍恬恬虚弱地靠在夏晴肩膀上。


    夏晴没她高,正努力地撑着她。


    路伟没说什么,用他跟郑锦绣学的半吊子把脉功夫探了探霍恬恬的脉象:“还好,就是忧思过度,情绪起伏太大,注意休息多喝水,别的没什么。需要晕车药的话,我有,不过你这种情况,吃了估计也没用。”


    “那就不麻烦了,谢谢路大哥。”霍恬恬虚弱地笑笑,回座位上去了。


    本想看看郑长荣和孩子,可是眩晕一阵接着一阵,很快就倒在夏晴身上睡着了。


    一直到了湛江,她都没有回过劲儿来,下船的时候都差点平地摔了,而夏晴帮她拉着沉重的一箱子书扛着一大包衣服和吃的,加上她自己的东西,根本空不出手再去扶她了。


    只得眼睁睁看着她一个趔趄倒向舢板,惊呼道:“甜甜小心!”


    好在贺超就在旁边,眼疾手快地拉了她一把,等她站稳了,才意识到自己差点从舢板掉海里去了,吓死个人。


    她缓了缓,扶着贺超一阵一阵干呕,后面的人不耐烦地催促她快点让开,贺超猛地回头瞪了一眼,吓得那些人全都闭了嘴,老老实实排队从旁边绕开了。


    等霍恬恬干呕完了,船上的人基本都下去了。


    路伟也没有等他们,真就像是陌生人一样。


    贺超想撒手,又怕她再摔出个好歹来,便接过夏晴手里的东西:“你扶着她。”


    反正要去一个学校了,又是一路同行,到了湛江说两句话也没什么。


    夏晴赶紧过来搀着霍恬恬,一直到客运站霍恬恬都是浑浑噩噩的,连检票上车都是夏晴帮她做的。


    夏晴愁死了,到了车上问她:“这大巴车速度都不到五十公里每小时,到广州四百多公里呢,起码要坐十个小时左右的车,你怎么办啊?要不你等等,我去供销社买个盆带着,万一你要吐呢。”


    “我没东西可吐,今天早上没胃口,一口没吃。”她这是为了把吃饭的时间省下来跟郑长荣腻歪,所以她准备到船上再吃的。


    夏晴恍然,怪不得一直干呕,连酸水都呕不出来。


    便打消了买盆的念头:“那你坐我右边吧,左边肩膀有点麻了。”


    “不好意思啊夏晴,让你受苦了。”霍恬恬很羞愧,可是没办法,车子一启动,她又开始天旋地转了。


    夏晴没觉得有什么受苦的,就是担心她。


    这段时间虽然她都在八号院跟谢钟灵在一起待着,但是她平时也是会跟霍恬恬有交集的,她知道这个小嫂子人很好,即便是她阅人无数,也从没见过这样脆弱又坚强的女人。


    她的脆弱来自她生长的环境,那是她改变不了的十八年辛酸,但是她的坚强来自她的天性,那是她百折不挠的坚持和本能。


    能跟这样的人一起上大学做室友,是段难能可贵的经历。


    再说了,她不过是充当一个睡觉的枕头而已,有什么苦可言呢。


    她把霍恬恬的风衣取出来,盖在她身上:“睡吧,到了我喊你。”


    霍恬恬这一睡,天都黑了。


    早上五点起来的,六点从码头离开,十一点半到了湛江,上车时十二点了。


    路上因为雨天路滑,车子开得慢,到广州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二点了。


    沈舟在车站等着,哈欠连天的。


    等他终于看到夏晴扶着霍恬恬出来的时候,人都傻了,赶紧迎了上去帮忙拿东西。


    “小嫂子这是怎么了,生病了吗?”沈舟把最沉的箱子从贺超手里接过来,“我来吧,你颠簸一天了。”


    贺超却拒绝了,他比沈舟块头大,他拿更轻松一点。


    不过沈舟不想空着手,想想还是把帆布包抢了过来:“你就给我两个吧,还好我知道你们东西多,借了三轮车过来,不过车子不够大,顶多放放行李,咱们还是得走过去。”


    贺超没意见,就是好奇:“学校这会儿还开门吗?”


    毕竟都十二点了,这年头的人们还是很保守的,学校之类的地方到了晚上都会关大门的。


    沈舟笑着说道:“肯定关门了啊,明天才正式报道呢,今晚咱就住招待所吧,地方我都提前定下来了,还好我下手快,要不然都满了,抢不到房间了。”


    “都是天南地北的学生在入住吧。”夏晴倒是不意外,国内的大学已经十来年没有招生了,这次算是个新的起点,广州作为南方的门户,肯定有五湖四海的学生过来,起码两广和福建一带的不会少。


    沈舟点点头:“对,爆满,全是学生,各个年龄的都有,我还看到好多四五十的。”


    “那还真是挺拼的。”夏晴可以理解,都是为了更好的生活嘛,不光是为自己,也是为子女啊。


    就像小嫂子,不也是为了有对抗风雨的能力才这么拼搏吗?


    大家都不容易啊,想到这里,夏晴越发佩服小嫂子了,毕竟如果换了其他人,可能早就赖在老公孩子热坑头的安乐窝里不出来了。


    可是现在,小嫂子从安乐窝里飞了出来,哪怕大风大雨也要搏击天空。


    这是何等的勇气和决心,她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到了招待所,霍恬恬还是打不起精神。


    不过比起坐车坐船,这会儿可以躺下了,舒服多了。


    她想起自己还没有给郑长荣报平安呢,赶紧打开系统面板,看了眼家里的情况。


    这一看,她的泪水就止不住地往下砸。


    画面上的男人有些憔悴,正侧躺在床上看照片,里侧平时她睡觉的地方,现在睡上了两个儿子。


    当爹的用一种老母鸡护崽子的姿势,左臂长长地伸出去,把孩子罩在了自己的臂弯里。


    孩子小,不能睡枕头,所以孩子睡觉的位置靠下,正好都在他怀里。


    他的右手拿着厚厚的一本相册,就那么单手翻看着,脸上笼罩着浓浓的愁思。


    郑锦绣进来问他怎么还不熄灯睡觉,他放下照片应道:“我不困,再等会。”


    狗蛋儿说第一次超长距离联机需要她那边同意才行,他发了申请,霍恬恬一直没回应,也不知道是不是没到地方,他当然不可能安心睡觉。


    “那你别熬太晚,烧才退了,要多休息的。”老太太拗不过他,想想还是出去了。


    郑长荣笑笑,继续翻看手里的照片。


    就在这时,狗蛋儿喵了一声跳了过来,蹲在床头,一本正经地看着他:“滴,超长距离联机启动,请确认。”


    郑长荣看着凭空出现的绿色按钮,点了下去。


    下一秒,狗蛋儿的两只猫眼像是在放电一样,等郑长荣回过神来时,霍恬恬那边的投影就出现在了郑长荣面前的虚空里。


    朝思暮想的声音也随之响起:“你怎么还没睡啊?在等我?”


    “不放心你,到了吗?”郑长荣来了精神,赶紧坐了起来,还不忘整理一下仪容,让自己看起来帅气一点。


    霍恬恬抹了抹眼泪:“到了,你傻不傻呀,部队那么忙,还等我做什么,你看你都有黑眼圈了。”


    “没事,国宝才有黑眼圈呢,那我现在就是你的国宝了。”郑长荣皮了一句。


    霍恬恬却还是止不住在掉眼泪:“你别这样,我心疼死了,快睡,等我明天报道了收拾好了,我第一时间告诉你。”


    “今天白天怎么没回应我的联机申请,是不舒服吗?晕车了?”郑长荣看她脸色也不太好,舍不得就这么结束通话。


    “这都被你猜到了?我好久没这么晕车了,路伟说我是情绪起伏太大,下车就好了。你呢,怎么嘴唇那么白,你生病了?”小媳妇真是心疼得快要窒息了。


    她好残忍,把她的男人和孩子抛下了。


    可是她不得不残忍,她要站得更高,才能成为配得上她男人的优秀女人,她要有所成就,才会在日后孩子提起妈妈的时候,得意地炫耀道:“我妈妈可厉害了,我妈妈是我的榜样。”


    她不能安于现状,不能知足不前,她不能好逸恶劳,心安理得地做一个寄生虫,她不能一事无成,将来孩子需要她的时候,连帮助孩子的能力都没有。


    她必须狠心,必须上学,她必须往高处走,必须站到山顶,这样才能真正地拥有那漫山遍野的风景。


    她伸出手,好想抚摸自己醉心的容颜,可是她触摸到的只是空气,只有思念。


    她呜呜的,泣不成声,这就是她要付出的代价,年轻夫妻,分隔两地,母子连心,却相隔汪洋。


    她好恨,恨自己不是一开始就待在父母身边,那样的话,她何至于需要半途抛夫弃子地来上学,何至于需要夜深人静的时候独守空房,看着丈夫和孩子哭成了一个无助的傻子。


    她好恨,好恨。


    她恨!


    可是她不能放纵这样的情绪,她会影响到她的男人,会让他担心,会让他不安。


    她只能及时刹住这样的情绪,温柔地恐吓他:“生病了要吃药,要不然我会骂你的哦。”


    “吃了,就是稍微吹了点风,有点头疼,现在好了。”郑长荣也隐忍着情绪,他好想抱抱她,告诉她一路上辛苦了,他好想亲亲她,告诉她不怕,自己的肩膀永远可以让她依靠。


    可是他不不能,他不能拖住她的脚步,不能捆起她的翅膀,不能把她关在这小小的海岛上,让她错失属于她的舞台和光芒。


    所以,他也振奋精神,道:“我可不想听你骂人,你骂起人来太凶了,还会捏人的软肋,可怕。”


    “哈哈哈,你个不正经的!讨厌啦!”小媳妇破涕为笑,“好了,快睡觉,不要压到孩子。”


    “放心吧,我就是自己滚床底下去,也要把地方让给儿子啊。你也快点睡,明天不要自己乱跑,沈舟会带你熟悉学校的。”郑长荣尽量保持微笑,不想让她担心。


    “好,晚安。”小媳妇蹬了鞋子上床,今天太累了,就不洗脚了。


    郑长荣也道了晚安,却舍不得让狗蛋儿切断画面。


    霍恬恬脱了衣服躺进被子里的时候,郑长荣还在看着她。


    霍恬恬看了看甜蜜值余额:“你不睡觉?想要狗蛋儿一直投影给你看?”


    “可以吗?”郑长荣满含期待,要是可以一直让投影陪着他和孩子睡觉,那也不失为一种缺憾中的幸运。


    霍恬恬点点头:“有个跨时空相伴入眠的功能,持续一个小时需要一万点,我现在还有二百多万余额,要用吗?”


    “用吧,哪怕就今晚。”起码让他过度一下,枕边没了娇娇软软的小媳妇,他真的好像整个生命都残缺了一样。


    “好,那我设定五个小时,刚好到时间了你也该起来了。睡吧,晚安。”霍恬恬操作完系统,就这么留着电灯,睡觉。


    郑长荣却睡不着,一直盯着她,盯了好一会儿才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他做了个梦,梦见一个叫天长地久的地方,那里四面环海,海浪阵阵,海鸥声声,那里有一座小院子,院子里有对形影不离的夫妻。


    天气很好,男人早早起床做了早饭,便去院子里打太极。


    女人睡懒觉,一直到上午九点才起来。


    推开门便看到躺在桫椤树下看报的男人,她笑嘻嘻地走到他身边,从身后环住了他的脖子,喊道:“长荣哥哥,你怎么不喊我起床呀,女儿的就任典礼不去了?”


    “去啊,一定要去的。不过你别急,你就是睡到十点也来得及。”男人指了指远处跑道上的一个影子,“你看,咱儿子买了直升机,咱们坐飞机过去就行了,急什么。”


    女人兴奋地跳了起来:“哇塞,直升机哎!我还没坐过呢,你别看报了,快来帮我挑一件好看的衣服换上。”


    “挑什么,昨晚不是给你重新做了一条?就穿那个。”男人宠溺地放下报纸,跟着去了屋里。


    女人不太想穿:“这不好吧,小凰才是今天的主角呀,我穿大红的抢她风头啦,我还是穿个灰色或者咖啡色的吧。”


    “自己闺女,什么抢不抢风头的,再说了,就算抢了怎么了?她还能跟自己妈妈计较这些?况且学校还是你盖的呢,就穿大红的,听我的!”男人打开衣柜,霸道地拿出那条大红色的鱼尾裙,给女人换上。


    低头拉拉链的时候,他深深亲吻着她的天鹅颈:“甜甜,你穿什么都好看,就连昨晚随便裹一条床单都好看。”


    “你个没正经的,你还好意思说,一把年纪的人了不害臊,天天要,衣服都被你撕烂了,不裹床单裹什么?”女人生气了,可脸蛋儿红彤彤的,生气是假,害臊是真。


    男人哈哈大笑:“那没办法,谁叫你当初抛夫弃子一个人跑广州去了,我得把那段时间补偿回来嘛。”


    男人油嘴滑舌的,看着镜子里的女人,没忍住,后背刚拉上的拉链又被他扯了下来。


    眼看着男人和女人拉上了窗帘准备办事,郑长荣醒了。


    他猛地坐了起来,甩了甩迷糊的脑子。


    拍了拍滚烫的脸颊。


    视线落在身侧,看到的是两个睡相野蛮的孩子,而不是那个让他神魂颠倒的女人。


    他终于意识到那只是一场梦。


    他赶紧回头看了眼床边的投影,忍不住松了口气。


    凌晨三点半,年轻的军官被自己的桃色梦境给害臊醒了。


    实在是哭笑不得。


    梦境太过真实,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上面还残留着那湿润轻柔的触感。


    也不知道是真的在做梦还是别的什么因素。


    总之,这梦还挺叫人开心的,他不介意再来一个。


    便干脆转身,对着床边的投影睡觉。


    这一次倒是奇怪,无梦也无扰,一直到五点起来,都睡得特别踏实,特别的香。


    他坐起来,看着投影上最后一分钟的倒计时,伸手摸了摸虚空里的容颜:“甜甜,你梦到我了吗?”


    睡梦中的霍恬恬听不到他的问题,因为她做了同样的一个梦。


    而此时,她正在直升机上惊声尖叫,因为她恐高,她躲在男人怀里,吓得跟个二百五似的,男人却一直笑,一直笑。


    笑着笑着,就把她害臊醒了。


    真是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梦。


    她看着结束了投影的二号机,搓了搓它的脑袋瓜:“辛苦了,我给你取个新名字吧,二号机不好听。”


    “那叫什么?”二号机也想要个名字,要不然,它就只能是狗蛋儿的替代品。


    霍恬恬想了想:“猫蛋儿?”


    “……”二号机真想吐槽,还不如不取,算了,它家宿主就是这么一个取名废,它不该对她抱有奢望的。


    便坦然接受了这个名字。


    时间还早,八点才报道,霍恬恬看了眼郑长荣那边,见他已经出操去了,便没有打扰他,再看看家中的两个孩子,一切都好,风平浪静。


    放心了。


    她在车上睡多了,这会儿不困了,便直接起来了。


    招待所里的盆和毛巾她都不想用,本想找系统买,不过表舅舅的提醒犹在耳畔,思来想去,她还是忍住了洗漱换裤头的冲动,只把自己带来的牙刷牙膏拿出来,刷个牙就行了,至于洗脸,那就双手捧着接住水龙头里的水,随便在脸上拍拍就好。


    收拾完,她披上大衣,准备出去逛逛。


    一个城市的清晨是个什么样子,是最能体现这个城市人们的精神面貌的。


    她走在清晨六点的大街上,发现并没有几个人。


    改开还没有到来,个体经济还没有放开,卖早点的地方很少,有也是国营的包子铺和饭店。


    一般人不会去买。


    霍恬恬只能去招待所旁边的大食堂吃饭。


    没吃过米线,好奇是个什么东西,便要了一碗。


    结果她刚刚坐下,便看到温清风也往这边来了。


    她装作不认识,低头吃她的,可温清风视力很好,一下就看到她了。


    他沉默地走过来,想跟她打招呼,可她低着头,只盯着碗里的米线。


    温清风旁边的同伴见他痴痴地盯着一个吃米线的女人,好奇道:“干嘛呢小风,你也想吃啊,那进去吧,我请客。”


    “好。”温清风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他的同伴叫孙强,跟他一样高高瘦瘦的,往那一站,像个电线杆子。


    进来后要了两碗米线,坐在了霍恬恬对面的那一桌。


    霍恬恬吃不惯米线的味道,便直接起身结账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孙强叫住了她:“哎同志,你怎么不吃完啊,这也太浪费了。”


    “对不起,我吃饱了。”霍恬恬把钱付了,没看温清风,直接走了。


    孙强挑了挑眉:“什么人,真浪费,不会是资本家小姐吧?”


    “别胡说。”温清风白了他一眼,“她是这次考试的状元。”


    “状元?不会吧,这么浪费,跟她说话也不拿正眼瞧人,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二世祖,这种人能考状元?”孙强不满地嘀嘀咕咕起来,抓起筷子,边吃边挑刺。


    温清风拿起筷子敲了他一下:“管好你的嘴巴,再乱说的话别跟着我了。”


    孙强只好哼了一声,大口吃米线。


    吃完结账出来,霍恬恬早就不见了踪迹。


    温清风站在门口,怅然若失。


    霍恬恬回到了招待所,跟夏晴他们一起报名去了。


    沈舟带的路,一路上给她介绍着学校里的建筑:“这边是教学楼,大课都在这里上。那边是宿舍,等会报完名我再带你过去。食堂跟宿舍离得不远,等会一起过去就看到了。”


    “你住在哪?我要是有事,除了去食堂,还有哪里可以找到你?”霍恬恬记性好,沈舟说过的地方,她已经在脑子里模拟过路线了,一遍就能记住。


    沈舟笑着说道:“我从食堂下班后,借住在我一个朋友家里,回头我也带你认认路,不远,就在另外一个医院的职工楼。我朋友叫马幼珍,她大伯以前跟我爸是战友,现在我爸平反了,她大伯也愿意招待我,就拜托她家让我借住一阵子。她家就她一个女儿,她已经毕业上班了,不过她去了佛山的医院,不在本地了,所以正好空出一间房让我住着。”


    第235章 第235章离谱的室友(一更)


    新生报到处人山人海, 霍恬恬跟在队伍后头,并不是很着急,她在四处打量着这些同学。


    确实跟沈舟说的一样, 四五十岁的都有, 还有大着肚子的。


    真是罕见的一幕。


    估计也就是刚开始恢复高考, 在这方面不做要求, 只要是人才就行, 要是再过两年,招生趋于正式化,估计就不会要孕妇了。


    她要是真的想再要个女儿, 最好在招生规范化之前就给解决了,要么就等到毕业之后, 可毕业之后就计划生育了……


    算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


    人群里时不时传出小声的嘀咕, 霍恬恬听了一耳朵, 好像是说医学院前几年接连失踪了七个女生,让女同学们到了晚上千万不要独自出来, 很危险。


    吓得不少人面色惨白, 甚至打起了退堂鼓。


    霍恬恬笑笑, 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总之, 自己有猫蛋儿和金环蛇护着,不怕。


    轮到她时, 她把录取通知书和个人身份资料递过去,那负责新生报道的老师一看她的名字, 立马跟旁边的老师交头接耳起来。


    一时间,好几个老师都看着她。


    她很茫然:“怎么了老师, 有哪里不对吗?”


    “没有,同学,请问一下明天的开学典礼,你愿意作为新生代表上台发言吗?”面前的女老师很是和善地笑着问道。


    霍恬恬可从来没有当过什么新生代表,她在北横岭虽然也上过小学和初中,虽然成绩也不错,可谁不知道她是寄人篱下的外人呢。


    那些同学都管她叫讨饭的,叫花子,小乞丐。


    因此,她从来不会被当成新生代表,从来不会。


    一开始的时候她还不服气,后来慢慢习惯了。


    不当就不当吧,起码不用在大庭广众之下被骂要饭的,也算是老师对她的保护了。


    虽然不知道老师是不是这么想的,但她为了安慰自己,还是把这样的事情当成了老师的好意。


    所以,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被提出这样的要求。


    她显然是意外的,也是惊喜的。


    这里没什么人知道她的过去,不会有人喊她叫花子,不会有人让她滚。


    这一瞬间,她的鼻子有点发酸,不过她忍住了。


    虽然没哭出来,但是那老师还是看出来了,她很激动,很雀跃。


    所以她会答应,不足为奇。


    但就是奇怪,这么简单的小事,至于吗?


    她可是状元哪!比温家的小儿子考得还好呢。


    老师们已经讨论过了,一共两个新生代表,状元在前,小温在后,正好男生女生都有个学习的榜样。


    至于发言的内容,等会会有老师具体跟进的。


    所以霍恬恬报完到后去领生活用品时,这几个老师立马讨论了起来,却不料都被贺超听见了。


    面善的女老师接过贺超的录取通知书,跟同伴嘀咕——


    “她好像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可这是应该的呀,新生代表,肯定挑成绩最好的。”


    “是啊,估计她没当过吧,所以很高兴。”


    “那就奇怪了,她都能考状元,在学校的时候成绩应该非常不错,难道她当老师不喜欢她?”


    “那就不知道了,管她呢,反正这学生今后就是我们临床医学的招牌了,得好好对待人家。”


    “也是,全广东就三个满分的,另外两个不是去了清华就是去了北大,一点都不意外,只有她,来了咱们医学院。隔壁中大都馋哭了。”


    “可不是,她可是咱们医学院的牌面,等会让韦昊去找她吧,韦昊是最年轻的助教,应该跟她能说得来。”


    “好。”


    贺超默默地在签到表后面签字,起身的时候老师问道:“同学,你跟霍恬恬是一个地方来的呀,你们认识吗?知道她为什么选咱们医学院吗?”


    贺超点点头又摇摇头,搞得那老师一头雾水。


    等他走了,那老师嘀咕道:“这学生脾气好怪。”


    “不过他成绩也不错啊,就是语文差了点,他在全广东排第七名。”


    “倒是奇怪,今年怎么这么多高分在咱们学校扎堆啊,刚那个夏晴也不错,第十九名。这都是可以进清华北大的料子,算上温家的小儿子,咱们学校一下四个高分哎。”


    “我也觉得奇怪,昨天我中大的朋友还说呢,说他们那录的最高分都是第二十一名的,前头的那些除了来咱们学校的都被清北拐跑了。”


    “啧,这四个学生有眼光,咱们学校是不错嘛,哈哈哈。”


    两人聊着,继续忙着确认新生的信息。


    那边霍恬恬还不知道自己又被人议论上了,她行李多,虽然沈舟可以帮她提着把她送到宿舍门口,可是宿管阿姨却不让男同志进去。


    最后这段路她得自己来。


    本来夏晴想帮忙的,她也没让,她不想在学校搞特殊,万一被人看出来什么就不好了。


    不过她刚领了铺盖,这会儿只能让沈舟在外面等着,她先去里头收拾。


    夏晴已经进去了,占了个靠窗户的下铺给她。


    宿舍里还来了另外两个学生,本来也想抢的,夏晴一句话就把她们给噎住了,她问道:“先来后到不知道?我已经放上东西了,你们要是还想争,那行,等会你们出去了,我就把你们的铺盖换了。”


    看着夏晴这凶巴巴的样子,那两个室友只好闭嘴了。


    宿舍原本还算宽敞,一共摆了四张床,但是每个都是上下铺,所以这么一来,抢占下铺成为了必然。


    谁也不愿意爬上爬下的折腾,夏晴这一点算是人之常情。


    所以霍恬恬过来,看到她已经帮自己占好了下铺,还挺开心的,掏出一把水果糖递给了夏晴:“谢谢啦!”


    “客气什么,那两个刚被我凶了,不理我了。”夏晴偷着乐。


    看起来那两个今后也吵不过她,被她一凶就哑火了。


    霍恬恬扭头打量了一眼,其中一个三十几岁了,脸上皱纹明显,还有一个应该是三十左右,有点眼纹,但不是很多。


    霍恬恬收回视线:“估计那个年轻一点的是老三届的,我听说他们是这次高考录取最多的一群人。”


    “是啊,人家好歹是上过高中的,有基础,比后面那十年的好多了。”夏晴一边整理床铺一边打量。


    那两个也嘀嘀咕咕的,明显恨上她了。


    顺带着,对霍恬恬的眼神也不太和善。


    这时候去跟她们打招呼,似乎容易自讨没趣,所以她还是提醒了霍恬恬一声:“那个老三届的眼神好吓人,你别招惹她,让我摸透她的脾气再说。”


    正好她的床铺好了,便转身往那两人走去,霍恬恬还得出去拎行李,便没有留下来看戏。


    等她拎着沉重的一箱子书本和一大包衣服过来的时候,那三个人已经互相都不说话了。


    气鼓鼓的,各忙各的,也不知道夏晴到底说了什么。


    不管了,先收拾。


    霍恬恬废了好大的劲才把东西弄过来,夏晴听到动静,赶紧来帮忙。


    不过夏晴也靠窗,没有靠门的这两个离得近,所以反倒是那个年纪大的率先走到了霍恬恬面前。


    她虽然看着不高兴,但她看到霍恬恬的穿着打扮,猜测她身份不一般,便还是忍着怒火,过来试探性的帮帮忙。


    她握住箱子的把手:“我帮你吧,你这包太大了,你小心点别扯到门把手上,我刚进来的时候就把包扯坏了。”


    霍恬恬一看,还真是,帆布包外面的口袋已经被门把手刮上了,她要是继续往里走,肯定就刺啦一下,坏了。


    她赶紧退出去,侧身进来,笑着说道:“谢谢你啊同学,怎么称呼呀?”


    “我叫齐婷,齐桓公的齐,女字旁那个婷,你呢?”齐婷其实四十多了,只是养尊处优,看起来像个三十多岁的。


    霍恬恬笑着说道:“我叫霍恬恬。”


    “霍元甲那个霍?”齐婷心说这个姓氏其实不是特别常见,有名有姓的名人也不是很多。


    所以她只想到霍元甲。


    霍恬恬反倒是不知道这个人,她愣了一下,问道:“还有别的霍吗?”


    便是这一句话,就让齐婷判断出来,面前这女人应该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妞,不过看她的穿着打扮,似乎又不像是个乡下人。


    但是只有乡下人才会提一大箱子东西过来呀,这个女人身上怎么透着一股子不合常理的古怪呢。


    她掂了掂箱子,还挺沉的,估计都是那些土特产吧。


    她在隔壁宿舍见过,那人还当个宝贝拿出来献殷勤。


    结果那红薯都是刚从地里挖出来的,还沾着泥巴呢,所以全宿舍每一个要的。


    弄得那女生很下不来台。


    难道这个霍恬恬也是?


    齐婷多了个心眼,道:“你是哪里人啊,怎么连霍元甲都不知道?还有啊,难道你不知道或者的或也可以做姓氏?”


    “不知道啊。”霍恬恬还挺意外的,原来或字也能做姓啊,好神奇。


    等她把帆布包放在床上准备来拿箱子的时候,才发现这个齐婷已经把她的箱子拉开了。


    怪不得夏晴会跟这人闹僵了,霍恬恬在这一刻,特别的想发火。


    她走过来,摁住了差点被掀开的行李箱盖子,冷着脸道:“你怎么随便动人的东西,下次别这样了,我不喜欢。”


    “我就是想帮你整理整理。”齐婷没想到这女生看起来没有什么攻击性,但是脾气却不小。


    她没松手,而是盯着霍恬恬一再打量,故意装作不知道她生气,笑着说道:“都是同学了,客气什么。”


    结果霍恬恬直接把她搡床上去了。


    拉上行李箱的拉链,一言不发回到了自己的床铺前面。


    默默地收拾了起来。


    那个老三届见状帮腔道:“喂,你凶什么凶啊!不就是一箱子土特产吗,谁稀罕似的!”


    霍恬恬蹙眉,理都懒得理一下他们。


    她也不想当着这两个女人的面把书拿出来了,便直接把箱子平放,推到了床底下。


    “切,还真当个宝贝了,你就放着吧,放烂了可别怪我帮你扔了!”凶巴巴的老三届,明显是要护着那齐婷的。


    霍恬恬思来想去,起身说了句话。


    堵得那老三届目瞪口呆。


    因为她问:“同学,你听到狗叫了吗?还挺大声的,奇怪,学校里怎么有狗呢。”


    老三届一听,这不是骂她吗?气得她摔下手里的被褥就要来吵架。


    而就在这时,一个三十来岁的助教过来了:“霍恬恬是在这里吗?新生代表的发言稿有人替她写了个范本,我来拿给她看看,让她参考一下。”


    “新生代表?”齐婷一听,简直不可思议,她都没混上新生代表,凭什么这个乡巴佬可以。


    她盯着往门口走来的霍恬恬,质问助教:“你认真的?新生代表是她?”


    “对啊,人家是满分状元啊,同学你别生气,以后你还是有机会的。”助教客气地说着。


    却不料齐婷一把抢了发言稿,撕了:“既然是满分状元,那怎么会连发言稿都不会写呢,让她自己写,不然我就要怀疑她的满分是哪里来的了,该不会是作弊吧。”


    霍恬恬从没见过这么无耻的女人,她原本也没想看别人写的发言稿,她只是不想惯着这个齐婷。


    于是她指着地上的碎纸屑,冷冷道:“你给我捡起来拼好了,要不然我明天就在发言稿里当众批评你。”


    “你敢!”齐婷恼了,扬起拳头,还想打人。


    霍恬恬脖子一梗,寸步不让:“你看看我敢不敢!”


    正闹着,窗外一个男人把手里的的一包衣服递给了夏晴,说了声谢谢后,他弱声弱气地劝道:“婷婷你别这样,刚开学就打人,岳父大人会生气的。”


    齐婷冷哼一声,头都不回:“龚轲你给我闭嘴,现在,你立刻回去告诉我爸,就说有个乡巴佬欺负我!”


    第236章 第236章她是个硬茬(二更)


    龚轲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女人吼, 面子上很挂不住,可他不敢反抗,应了一声便准备回去。


    反正行李送过来了, 没他什么事了。


    没想到, 他刚走几步, 齐婷便跑过来, 趴在窗户那喊道:“我让你走了吗?你给我回来!”


    “婷婷, 你小点声,大家都看着呢。”龚轲挺难为情的,想想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来。


    齐婷直接揪住他的耳朵:“我大声怎么了?我就是大声怎么了!你给我听着, 你可别敷衍我,你现在就去给我爸打电话, 让他给我撑腰!”


    “一点小事, 不至于。”龚轲还想劝劝, 他把自己的耳朵先救回来, 然后小声道,“你把路上的人都引过来了, 何必呢, 闹大了回头人家要说老丈人仗势欺人, 你忍忍吧,啊。”


    “我就是要仗势欺人啊, 你不懂吗?别废话,赶紧给我去打电话!”齐婷用食指狠狠地戳了戳龚轲的额头, 害得龚轲重心不稳,直接摔地上去了。


    路上围观的人忍不住哄笑起来。


    霍恬恬倒是没笑, 她还在等齐婷把地上的纸屑捡起来,不过目前看来, 这个女人似乎是根本不在乎了。


    她便提醒了一声:“你不捡是吗?很好,我给过你机会了。”


    “唬谁呢,你知道我老子是谁吗?你要是敢在开学典礼上挂我的相,我就有本事让学校把你给开了!”齐婷蛮横惯了,并不惧怕这么一个乡下来的女人。


    霍恬恬神色平静地看着她:“挺好的,正好这阵子风声鹤唳,该伸冤的伸冤,该打倒的打倒,你要是不怕你老子被人盯着,那你就加油努力,让他成为众矢之的,到时候说不定大家还会夸你一句,大义灭亲。”


    “你少吓唬人,我肯定是要找到你的错处才会让他开了你,你当我傻吗?”齐婷嗤笑一声,她才不怕,“别的不说,就说你的满分,那就很有水分,等我有空了给你出个卷子,我就不信你能考满分,到时候我可是要去教务处举报你的!”


    霍恬恬冷笑:“好啊,那我等着。”


    那老三届见两个人针锋相对谁也不肯退让,心说完了,齐婷骄横惯了,从没有遇到敢跟她对着来的人,再闹下去势必会被彻底激怒,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


    而这个霍恬恬也是个硬茬不好惹,偏偏她是个乡下妞,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真闹大了她是没什么损失的,吃亏的只有齐婷,便赶紧蹲下来把那纸屑捡起来,赔笑道:“我来我来。”


    她把碎纸屑捧在手里递给了霍恬恬,却被她一把拍在了地上,质问道:“我让齐婷捡的,你叫齐婷吗?”


    “我不叫齐婷我叫宋冬妮。”宋冬妮看着散落在地上的纸屑,蹙起了眉头。


    这个霍恬恬真讨厌,捡了还不肯罢休?


    她很生气,质问道:“你这个人好奇怪,不给你捡吧,你要说人家仗势欺人,给你捡吧,你又不要了,你是不是有病呀。”


    “啪——”话还没说完,宋冬妮就挨了一个大嘴巴子,夏晴走了过来,直接把她拎着往窗口拽。


    “你叫宋冬妮?”夏晴冷下脸来,还想继续抽她嘴巴子。


    宋冬妮没想到夏晴看着是个不起眼的女人,手上的力道居然这么大,这一巴掌她的脸估计要肿,火辣辣的疼死了。


    她见夏晴还要打她,吓得脖子一缩,怪叫道:“老师,夏晴打人,你不管管?”


    却不料那助教不想惹事,已经走了,宋冬妮告状不成,只好反击,可夏晴是练家子,宋冬妮在她面前连三脚猫的功夫都谈不上。


    只见夏晴一扭一摁,便把宋冬妮压在床上起不来了。


    “警告你,别耀武扬威的,这里是学校,不是你们家的后花园。霍恬恬是我发小的妹妹,你们要是再敢对她张牙舞爪的,姑奶奶拆了你的胳膊卸了你的腿,叫你尝尝什么叫分筋错骨!”夏晴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凌迟着宋冬妮的神经。


    最终宋冬妮吓得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求饶。


    那齐婷见状,还不服气,想来帮忙,却被夏晴直接拽着胳膊来了个过肩摔,摔齐婷床上去了。


    齐婷尖叫了一声,连发生了什么都反应不过来,顷刻间世界天旋地转,可一眨眼的功夫,她又躺着了。


    好像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只有后背火辣辣的痛感提醒着她刚刚那一幕不是幻觉,这个叫夏晴的女人,真的给她吃了苦头。


    她想爬起来,可她浑身的痛觉神经都被牵扯着,愣是四肢无力,起不来了。


    最终是夏晴把地上的碎纸屑捡了起来,拿出她带的胶布,从背面粘贴起来,重新拿给了霍恬恬。


    而窗外的龚轲早就爬起来了,他默默看着自己女人被收拾,脸上居然闪过些许的兴奋。


    不过被他很好地掩饰掉了,这会儿事情差不多也算是告一段落了,他才默默离开了学校。


    他没去打电话,而是想着今天难得到这边来,便去医院职工楼等韦昊。


    他原本没想来找韦昊,他下午还得回厂子里去,所以韦昊不知道他在这里,更不知道他的女人被医学院录取了,还跟霍恬恬成了室友。


    她甚至连龚轲女人的名字都不知道。


    她正在忙着帮任课老师排课,这本是教务处的事,可她是新来的,资历又浅,这种没什么营养的工作,当然让她来做。


    所以她也不知道宿舍里的那场闹剧。


    还是帮她送发言稿的同事过来说了一句,她才知道霍恬恬差点被人欺负。


    她赶紧丢下手里的事情,跑来宿舍看了眼。


    但见这四个学生分作了两个小团体,霍恬恬正在跟夏晴讨论中午去哪儿吃饭,另外两个像两个怨妇,正抱在一起嘀嘀咕咕的琢磨怎么打击报复。


    韦昊想了想,还是没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宿舍里,她这份工作来得不坦荡,她得私下里跟小姐妹解释一下才好。


    现在还是算了,人太多。


    便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宿舍,回去接着忙碌。


    然而她只在门的侧面停留了不到三秒,居然就被夏晴发现了。


    等她出了宿舍楼往教务处走去的时候,夏晴追了出来。


    “韦昊,你等等。”夏晴显然有事找她。


    韦昊在大院跟夏晴见过,知道她是谢钟灵的发小,便卖了她两分面子:“什么事,说。”


    “我和小嫂子能换宿舍吗?那两个女人太讨厌了。”夏晴觉得那两个人不好相处,还是远离为好。


    韦昊摇摇头:“这块不归我管,你等我问问,现在尽量别闹起来,免得到时候大家都不好做。”


    “行,那你问问。”夏晴想问韦昊怎么不进去,不过她犹豫了一下,没开口。


    她看得出来,韦昊有心事,便不去烦她了。


    宿舍里,霍恬恬从最外面的帆布包里找了本在家时没看完的书,这本没装在箱子里,是她本来打算在路上看的。


    结果她又是晕船又是晕车,全给耽误了。


    这会儿拿出来打发时间正好。


    正看着,另外几个室友也陆续过来了。


    齐婷离门最近,所以她们进来的时候都是先跟齐婷打招呼的,只有一个女生,一进门便往里走,一言不发,打量了一圈里面的床位,发现没有下铺了,很是失望,最后只能盯着霍恬恬心生羡慕。


    她问了一声:“你好,我可以睡你上铺吗?”


    霍恬恬抬头,见对方是一米五都不到的小个子女生,也是三十左右,便起身帮忙:“可以,我帮你拿包吧。”


    “我先铺褥子。”段美华笑了笑,明显是北方口音。


    霍恬恬听着有点熟悉,好奇道:“你是石康人?”


    “你也是?”段美华眼神一亮,也不铺床了,先坐在霍恬恬旁边唠嗑。


    霍恬恬笑笑:“不是,我在那边有亲戚,所以听出来了。”


    “哦,怪不得,你的口音也有点熟悉,我好像在哪听过,你是哪里人?”段美华好奇她在看什么书,凑过来瞄了眼。


    一看就头皮发麻,因为都是繁体字。


    霍恬恬笑着翻了一页:“我从海南来的。”


    “可你说话听着不像海南口音啊。”宋冬妮在帮另外两个室友拿行李,正好听到了,便忍不住插了句嘴。


    霍恬恬没理她,但也没跟段美华解释,只是笑笑,继续看书。


    段美华却很聪明,立马想到了一种可能,问道:“你是嫁到海南去的吧?”


    “嗯。”霍恬恬安静地看书,不想透露太多个人信息。


    段美华点点头,隐约闻到她身上的奶味儿,又问:“你生过孩子?”


    “……”霍恬恬原本还因为石康口音对她有几分亲切,现在她可不这么想了。


    她往窗户那边坐坐,继续看书。


    见她不回答,段美华有数了,也知道她不高兴了,便结束了这个话题,爬上去铺褥子。


    此时八人全部到齐,另外三个分别是,喜江来的童佳佳,广州本地的冯薇,福建人尤八妹。


    童佳佳身高一米六五,也是老三届,自带大姐头属性,兴致勃勃地组织大家自我介绍起来。


    冯薇矮一点,一米五八的样子,她同样是老三届,不过她则有些木讷不爱说话,基本上是大家问一句她答一句。


    最后那个尤八妹最有意思,身高一米六左右,年龄二十出头,不知道她跟霍恬恬谁才是宿舍最小的一个。


    一张嘴就是闽南话,满宿舍好像没一个听得懂的,最后还是夏晴用闽南话提醒她,让她说普通话。


    可她不会说,急得面红耳赤的,求夏晴帮帮她。


    最后是她说一句,夏晴翻译一句。


    大概意思就是——


    “我不是老三届,我没上过高中。”


    “我来医学院是想有朝一日回到山村,帮助那些女孩子们,她们早早就被迫嫁人了,有难产死掉的,有生完孩子折掉半条命的,还有一直有妇科病家里不给治的,我想帮助她们。”


    “我家穷,没钱让我上学,我从小就去教书先生家里帮忙放牛,是他让我在教室外面旁听的,后来我跑到县里停办的高中,把书偷回家看,没想到突然恢复高考了,运气好就考上了。”


    “我爹妈不让我上大学,我趁他们下地干活才偷偷溜出来的。”


    “要是他们来抓我回去,同学们可不可以帮帮我,我不想这么早就嫁人生子,我想读书。”


    “我给大家带了土特产,我不会让大家白白辛苦的。”


    她这坎坷的经历,惹得整个宿舍都唏嘘不已,霍恬恬更是对她有些同病相怜。


    只是她还没开口,齐婷便嗤笑道:“又是土特产,这届考生能不能行了,真土。”


    尤八妹听不懂,还以为她在夸自己,笑着说这个姐姐真好看。


    这句话夏晴没翻译,而是直接用闽南话告诉她:“这个姐姐不稀罕你的土特产,你不用分给她。”


    尤八妹有些意外,怔怔地看着那一脸不屑的齐婷,好像懂了。


    她低下头抿着唇,不再说话了。


    霍恬恬见状主动坐到她身边,握着她的手,让夏晴帮着翻译:“我也带了海南的椰子,你要尝尝吗?”


    尤八妹听着夏晴的话,眼睛一亮:“好啊。”


    于是两人在齐婷鄙夷的目光下,一起分享土特产去了。


    尤八妹的特产用坛子装着的,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坨凝胶一样的东西,还有些一条一条竹笋一样的东西。


    夏晴提醒道:“这是闽南土笋冻,土笋不是真的笋,而是一种海沙虫,冻是大骨汤,吃的时候要搭配酱汁和蒜蓉,你要是吃不习惯,不用勉强,我会跟她解释的。”


    “好。”霍恬恬把椰子拿出来,搬来小板凳,跟尤八妹并排坐着。


    宿舍中间摆了桌子,按照床位的走向顺长摆的,所以霍恬恬和尤八妹坐在这头,并不会影响到别人什么,夏晴坐在了两人对面。


    霍恬恬尝了一口,赞不绝口:“唔,好吃,比竹笋还嫩,骨汤也很鲜,八妹,这是你自己做的吗?”


    夏晴翻译完又来转述八妹的话:“她说是她自己做的,她妈妈不肯教她,是她自己看着老师家的师娘做这个,偷偷学的。”


    “八妹你可真有意思,等我有空了我教你做钵仔糕。”霍恬恬又尝了一口,越吃越香,抬头的时候看到另外几个人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她,她笑了笑,“怎么,怕虫子?真的很好吃啊,就当是一种海鲜不好吗?”


    “果然是海南来的,居然能把这当海鲜?”齐婷撇撇嘴,她才不想吃。


    她招呼了宋冬妮一声,出去了。


    她们这两个敌对情绪强烈的人一走,另外三个人便围了过来。


    段美华跟尤八妹比划了半天,跟尤八妹一起从包里拿出另外一坛子,童佳佳则主动拿筷子去了。


    不爱说话的冯薇接过筷子,一起加入了分食的行列。


    吃完,每个人都赞不绝口,夸八妹手艺真好。


    这话夏晴全都原封不动地学给八妹听,八妹高兴坏了,羞答答地低着头。


    “她说你们要是喜欢,她下次还带。”夏晴也尝了尝,还不错,跟她嫂子做的味道一样好。


    霍恬恬好奇她为什么会闽南话,现在才知道,原来是这个原因。


    倒是巧了,要是换个全都不懂闽南话的宿舍,八妹怕是要被彻底孤立了。


    他们五个吃土笋冻,霍恬恬则把椰子开了,插上竹吸管,递给了八妹。


    八妹受宠若惊,一边喝一边咕咕哝哝的让夏晴当翻译。


    霍恬恬瞧着这样挺麻烦的,便提议道:“夏晴,你教我说闽南话吧,这样就不用你一个人辛苦翻译啦。”


    “好啊,等会吃完我教你。”夏晴很开心,那两个讨厌鬼出去了,真好。


    下午的时候,先前那个助教过来清点人数,确定整个临床一班都到齐了,但唯独不见了齐婷和宋冬妮,还挺意外的。


    她先通知大家晚上七点到教学楼召开班会,然后问了问这两人去哪儿了,见一整个宿舍没人知道,还是有些不高兴的。


    她叮嘱道:“大家都是同学啊,不要闹得不欢而散嘛。霍恬恬同学,别忘了写你的新生代表发言稿,晚上要给我看的。”


    “好知道了。”霍恬恬拿出纸笔,开始琢磨写点什么。


    范本她也看了,像是打了鸡血,太过亢奋,她不喜欢这种风格的发言,想想还是弃用了。


    还是自己琢磨的好。


    正奋笔疾书呢,窗户那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霍恬恬抬头一看,居然是韦昊,赶紧丢下笔趴到窗口,小声道:“姐,你不是要在这当助教吗?你不负责我们班?”


    “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的,我主要的时间还是在医院那边,所以我就是个挂名的,一个星期来两三次的样子,主要还是另外一个,她叫牛卉,是我熟人,有什么事你可以找她。我今天得回去了,晚上我值班,就不陪你吃饭了,等后天我有空了再来找你。”韦昊也压低了声音说话,她不打算进来,也不想让宿舍其他人看见她。


    便站在窗口侧面,尽量低调一点。


    霍恬恬恍然:“那好,那你知道我住哪儿了,你来找我吧。”


    “嗯,我先走了。对了,提醒你一声,学校前几年失踪了几个女学生,据说是附近有流氓出没,你一定要小心,晚上千万别自己出来。安全第一,记住了吗?”韦昊说这话的时候,其实自己心里也是打突突的。


    那七个女生的事已经以讹传讹传成鬼故事了,所以她也有点毛毛的。


    她犹豫了好久才决定提醒一下小姐妹,万一出事了就不好了,可说了之后,她又担心霍恬恬被吓到。


    便安慰道:“你也别怕,只要你晚上不翻墙出去就没事,那几个女生都是熄灯之后失踪的。”


    霍恬恬并没有害怕,反倒是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知道啦,快去忙你的吧。”


    韦昊应了一声,惭愧地离开了。


    她其实是空了时间陪霍恬恬的,但是她想到龚轲刚刚打了电话,说已经在宿舍等她了,便只得先回去应付这个男人去了。


    两人从她上次回来到现在已经见过三次面了,其中一次在一起相处了整整六天,连新年都是一起过的。


    但他们至今还没有发生关系,这是龚轲自己坚持的,他说还有小半个月才到一个月的期限,这段时间他只想用来彼此熟悉,不想被他爸当成牛马,任其宰割。


    所以他要等到期限的最后一天再跟韦昊做点什么。


    韦昊答应了。


    韦昊也想给这乱七八糟的关系一个机会,到了一个月的空窗期结束,她要是没怀上,那就跟严世清彻底没关系了。


    以后怀了那也是龚轲的。


    可是她没想到,龚轲今天就要见她。


    她不知道龚轲受了什么刺激,居然一看到她回来就扑了上来。


    窗帘是拉着的,灯是开着的。


    韦昊关上门的瞬间就被抵在了门板子上。


    龚轲情绪起伏剧烈,可即便是这样,也还是在差点得手的时候停了下来。


    他松开了韦昊,扇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我畜生,我混账,我不是个东西,我错了。”说着他理了理韦昊凌乱的衣服,连扣子都扣得好好的,这才捋了把头发,问道,“我可以吗?我……我今天特别想要你,可以吗?”


    “我刚刚反抗了吗?”韦昊没有正面回答。


    她在试探龚轲的底线。


    龚轲果然没有做出进一步的动作,他苦恼地掏出烟来:“你不愿意就算了,是我不好。”


    “来吧。”韦昊把他手里的烟掐了,主动拽着他去了床上。


    龚轲疯了。


    一个下午的时间,折腾了韦昊好几次。


    几乎是刚歇好了就进行下一次。


    韦昊数了数,一共四次,三个小时,四次。


    疯了。


    她浑身快要散架了一样,躺在那里看着天花板出神。


    龚轲看着她身上的淤痕,很是自责:“对不起,我……我咬疼你了。”


    “没事,没事。”韦昊很累,可是今晚还要值班,该死的。


    她抓着龚轲的胳膊坐起来:“不要抽烟,我不喜欢这个味道。”


    “对不起,我早戒了,今天实在是有点……我不抽了,我错了,对不起。”龚轲一连道歉好多次。


    韦昊不想听,她抚摸着龚轲膀子上的腱子肉,很是好奇:“我能问问吗?她不让你碰?”


    “她……她有点问题。”龚轲不太愿意提到他的女人。


    可韦昊想知道:“什么问题?”


    “她从医院的不孕报告出来后就不让我碰了,她说反正不会怀孕的,别费力了。”龚轲低着头,情绪低落。


    韦昊继续追问:“多久了?”


    “……九……九年了。”龚轲忽然有些烦躁,“你别问了好吗?我以后会克制一点的。”


    “不用,你愿意要几次就几次,我无所谓,再说,你这一身的劲儿,我挺享受的。真没看出来,你外表斯斯文文的,衣服脱了身材这么好。”韦昊差点就赚了,如果他不是有老婆的话。


    她看了眼时间,快到点了,晚饭也不吃了,准备去上班。


    结果刚起身,又被龚轲拉进了怀里:“你等等,等等。”


    韦昊不知道她哪句话又让他欣喜若狂了,这个人就是这样,她稍微说两句赞美的,哪怕听起来平平无奇,他也会激动到痛哭流涕。


    估计这次是因为夸他身材好吧。


    毕竟她今天还是第一次跟他坦诚相对。


    龚轲果然很开心,开心到埋在她怀里落泪,没忍住,又要了她一次。


    以至于韦昊迟到了。


    挨了一顿骂,不过她无所谓,忍忍就过去了。


    就像身体里的疲惫,忍忍,总会慢慢退去的。


    唯一觉得糟糕的就是,她到底是没能等到一个月期限的最后一天,要是怀上了,还真说不清到底是严世清还是龚轲的了。


    她有些烦躁,去卫生间用冷水扑了把脸,才逐渐平静了下来。


    里面有人在议论她靠关系进来,她也懒得去争辩,听完就默默地出去了。


    她也没什么好争辩的。


    是权势把她正常求职的途径砍断,又是权势让她直接走上了捷径。


    又当又立是很没品的行为。


    晚上七点,霍恬恬吃过晚饭,拿着写好的发言稿,一边挽着夏晴,一边挽着尤八妹,一起往教学楼去了。


    助教牛卉看了看她的发言稿,很是惊艳,毫不犹豫地应道:“好,就用你的这个版本吧。”


    随后召开班会,先让大家自我介绍,然后选举班干部。


    霍恬恬上台的时候,还没开口呢,牛卉就说道:“欢迎我们的状元,霍恬恬同学。”


    台下自然掌声雷动,不少人都用充满仰慕的眼神看着她,只有那齐婷和宋冬妮,一脸的目中无人。


    霍恬恬简单地自我介绍了一下:“大家好,我叫霍恬恬,来自海南岛,我很热爱医学,很荣幸能跟大家成为同学,今后,还希望能跟大家互帮互助,一起努力进取,求学问道,誉满杏林。”


    齐婷不屑地撇撇嘴:“红杏出墙的杏吗?”


    她自以为幽默,却惹得大家全都不满地盯着她。


    她不服气,上台自我介绍的时候,可嚣张了,连自己的老子是谁都给报了出来。


    霍恬恬这才知道她目中无人的底气在哪里。


    她也不好评价什么,只是默默地在本子上记下所有同学的名字,记忆他们自我介绍的信息。


    齐婷说完,不等牛卉主持,自作主张道:“好了,该选班干部了吧,我看就别费力了,我来当班长吧。”


    第237章 第237章别爱她,没结果(一更)


    齐婷要当班长, 一整个教室的人都面面相觑。


    原本大家还因为红杏出墙这个词儿对她意见很大,可现在知道了她老子是谁,便都沉默了。


    连助教老师都三缄其口, 不想惹上麻烦。


    这是普通老百姓对强权本能的敬畏, 可是大家虽然不说话, 但都在无声地交流着,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咽下这口气, 也不是谁都畏惧强权。


    齐婷得意洋洋,看着一整个教室的鹌鹑,最终目光锁定在霍恬恬身上。


    不过她还没开口, 温清风的小跟班孙强便站了起来,问道:“你要当班长?你问过大家的意见了吗?”


    “那好, 大家有意见吗?”齐婷一脸的挑衅。


    孙强冷哼:“牛老师, 麻烦你报一下大家的成绩好吗?总归要让所有人心里有个数, 这个班长才好定下来吧?再说了, 如果这位齐婷同学是班级的吊车尾,难道也要让她当班长吗?那丢的可是我们整个临床一班的脸!”


    “就是就是。”零星的几个反对者开始抱团。


    齐婷深吸一口气, 嗤笑道:“吊车尾怎么了?吊车尾那也是过线了, 是公开招生录取进来的。谁规定吊车尾就不能当班长了?”


    “你少废话, 让老师把大家的成绩公布一下。老师要是不想得罪人,没关系, 我来统计,大家一个一个站起来报。”孙强明显是不畏强权的。


    他直接走上讲台, 拿起粉笔:“目前我知道班级第一第二是谁,还有我和宿舍里的几个同学, 等我写完了,其他人按照座位顺序报分数。”


    最终统计下来, 霍恬恬和温清风两个人的成绩直接跟其他人断层了。


    实打实的断层,差了好几十分的那种。


    所有人目瞪口呆,随后齐齐看向了没报成绩的齐婷。


    齐婷却脸皮厚似城墙,一把抢了孙强手里的黑板擦,把成绩全给擦了,继续嚣张:“我就不报,你们能把我怎么样?我说了,大家都是正规考试录取进来的,说明我是合格了的。你们要是怀疑我的成绩,那你们去找招生办,别来找我。”


    “你这人可真有意思,说了这么多就是不报你的成绩,看来你的分数真的不怎么样吧,你要是分数高,早就报出来炫耀了!”孙强说着,准备怂恿全班对抗齐婷,他拔高了声线大声问道:“大家说,是不是啊!”


    “是啊,你要是觉得自己问心无愧就报出来嘛!”夏晴忍不住了,出声附和。


    霍恬恬没说话,只是静静观察着每一个人的反应。


    有夏晴配合,教室里陆陆续续开始有人反对齐婷。


    最终温清风站了起来,道:“咱们是人民民主专政的国家,没道理选个班长还要被强权压着,齐婷同学要是真的这么想当班长,应该努力团结同学,搞好关系,而不是一上来就用自己的家世背景来给自己增加筹码。牛老师,麻烦你报一下齐婷同学的分数,让大家心里有个数。”


    “啊,这,我……”牛卉很为难,虽然班级里不知情的人居多,可她是知道的。


    温清风的身份不比齐婷差,她真是两个都不想得罪,现在温清风要她做这个恶人,她到底怎么办才好呢?


    正犹豫呢,教室最后面的贺超开口了:“我知道,她排全班倒二,宋冬妮倒一。”


    “什么?倒二?同学你怎么知道的?”


    “怪不得闹了半天都不好意思说,原来是倒数第二啊,果然是被大家说中了。”


    “一个吊车尾还想当班长,丢的可是全班的脸啊。”


    “就是啊,宋冬妮的分数倒是报了,倒三的成绩我也知道,那齐婷的分数就在那个区间呗,可真不怎么样。”


    “我支持温清风同学当班长。”


    “我也支持!霍恬恬同学当学习委员吧,她成绩最好,但她不如温同学有担当,这样安排才是最好的。”


    “就是就是,我也支持温清风同学当班长。霍恬恬同学有意见吗?你要是有意见,也可以提出来,毕竟你是状元哪,这是你的权利。”


    众人议论起来,再也没几个人理会齐婷了。


    是的,在这个国家,强权是不得人心的。


    齐婷这么做,不过是自取灭亡。


    所以很快,大家都同仇敌忾起来,甚至自发地讨论起了班长和学习委员的人选。


    霍恬恬见状摇了摇头,她不打算做出头鸟,做个学习委员倒是可以的,班长的话,谁爱当谁当去吧。


    最终在孙强的提议下,全班进行了公投。


    温清风毫无疑问成了班长,孙强因为第一个站出来反对齐婷,被大家投成了团支书。


    贺超提供了齐婷的成绩,让齐婷彻底没了蛮横的资本,也是功不可没,所以他被选为组织委员。


    夏晴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齐婷的女生,勇气可嘉,被选为宣传委员。


    霍恬恬是状元,是当之无愧的学习委员。


    最终牛卉见齐婷什么都没捞着,只得站出来圆场,硬是安了个副班长给齐婷,这才结束了这场闹剧。


    全班都不太服气,质问牛卉为什么这样。


    牛卉笑笑:“起码齐婷同学的积极性是不可否认的嘛,再说了,只是个副班长而已,并不会干扰大家的选举结果,就当是给她个机会历练历练,这样皆大欢喜,不好吗?”


    “也行,不过我建议,所有班委进行考评制度,每个月月底由全班同学打分评比,不合格的就要被换下去。”孙强又起来说话了。


    他果然是个不畏强权的硬骨头。


    温清风和夏晴一起站起来支持他的提议。


    牛卉只得同意了。


    最后她拿起课表,本打算自己抄写的,想想还是递给了齐婷,好让齐婷找点存在感:“副班长帮我抄写一下吧,我还有事儿,等会再来。”


    齐婷气鼓鼓地接过课表,刚写了几个字就不想写了。


    她把课表拍在讲桌上:“霍恬恬,你是学习委员啊,应该你来写。”


    众人齐刷刷看向霍恬恬,这位状元同学很少说话,看起来性格木讷,也不知道会不会被齐婷吓哭。


    却见霍恬恬大大方方地站了起来,面带微笑:“好啊。”


    直到这时众人才惊讶地发现——


    “我去,她好高啊,比我一个男的都高。”


    “她得有一米七五吧?这要是排队出操,得站到女生队伍的最后面了吧?”


    “肯定的,咱们班都没几个男生有她高。”


    “齐婷站她旁边只能仰视她,哈哈哈。”


    “字也比齐婷好看,天哪,这位同学真的太优秀了,她写的是小楷哎,她肯定努力练过的。”


    “而且她很年轻哎,咱们班最小的两个就是她和尤八妹了。”


    “我去,我要爱上她了,她好漂亮好优秀啊。”


    “别爱她,没结果。”夏晴赶紧提醒那个男生,“你得有三十多岁了吧,成家了吧,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的。”


    “我就是说说嘛。”说话的这个一脸的沧桑,看着像个庄稼汉。


    夏晴却冷着脸:“说说也不行,你是来学习的,不是来对着漂亮女同学发痴的,赶紧记你的课表。”


    “你好凶啊夏晴。”庄稼汉委屈地撇撇嘴,不说话了。


    霍恬恬抄完课表回到座位上坐下,牛卉正好过来了。


    她还以为那一黑板的漂亮小楷是齐婷写的,忍不住夸了起来,夸着夸着,她注意到了最开始的几个字,笑着调侃道:“这几个字是哪个同学写的,跟狗爬的一样,记得跟齐婷同学学习哦,看看她的字,多好看啊。可见老师推荐她做副班长也是合情合理的嘛。”


    同学们憋着笑,最终还是孙强直言不讳:“牛老师,实不相瞒,你夸了半天的这字,是霍恬恬同学写的,而一开始那几个狗爬的,才是齐婷同学写的。”


    哄堂大笑。


    牛卉红着脸,有些下不来台。


    孙强看她有些不满地盯着霍恬恬,赶紧解释道:“哎老师,你可不能想岔了啊,是齐婷自己喊霍恬恬同学写的,可不是人家想抢齐婷的风头。这叫什么,这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要不是作威作福的,大家还看不到这么漂亮的字呢。”


    牛卉无话可说,硬着头皮交代了一下明天开学典礼的事情,便宣布下课了。


    大学的时间自由,除了课程表上有排课的,其他时候随便安排。


    不过今天是报道的第一天,大家都想聚在一起多熟悉熟悉,便没有离开教室,而是几个几个凑在一起,互相寒暄去了。


    霍恬恬见状,收拾书本准备离开。


    正好这会儿宿舍没人,她回去拉上窗帘,跟郑长荣联机说会话。


    不过她刚起身,就有人试图挽留。


    “霍恬恬同学,不留下来陪大家聊会天吗?”


    “就是啊,今天刚认识,多了解了解嘛。”


    “霍恬恬同学,对不起啊,早上在招待所的大食堂凶你了,你没生气吧?”孙强站了起来,今早离开大食堂后,温清风就把霍恬恬的情况告诉他了。


    他很羞愧,所以刚刚班会的时候,很有些想弥补的意思在里头。


    这才主动提议让霍恬恬当学习委员的。


    他觉得这个位置最适合霍恬恬,活儿不多,也不用得罪人,但却不容忽视。


    不过温清风早上还提醒了他,让他不要在其他人面前咋呼,毕竟霍恬恬的经历很坎坷,被多数人知道的话,她肯定会不自在的。


    孙强没意见,就是觉得自己早上诋毁了人家,挺过意不去的。


    这会儿见她要走,便赶紧挽留一下。


    霍恬恬站在教室门口,回眸一笑:“不会,你也是好意,谢谢啦。”


    “那就留下来吧,跟大家聊聊天,不比一个人回宿舍好吗?”孙强怪同情她的,很是努力地想帮她搞好跟班集体的关系。


    霍恬恬摇摇头:“不了吧,我还有脏衣服没洗呢,昨天坐了一整天的车也累了,招待所的被子都是硬的,我晚上没睡好,今天想早点休息呢。”


    “那好吧,你路上注意安全啊。”孙强只好放弃了。


    哎,这个小嫂子真的好温柔好好哦,早上他为什么想不开要凶人家。


    霍恬恬笑笑,转身离开了教室。


    夏晴没跟着,她要借机了解一下其他人的情况。


    原本尤八妹想跟她回去的,却被夏晴拦住了,两人咕咕哝哝说了半天,一起进了教室,不去打扰霍恬恬了。


    霍恬恬回到宿舍,招呼了一声猫蛋儿。


    在校园里野了一天的猫蛋儿应声从屋顶跳了下来,钻进了宿舍里面,霍恬恬关上门窗拉开电灯,跟郑长荣联机。


    郑长荣果然在等着她,只是花生刚好拉粑粑了,所以此时此刻,他那边的画面有些味道。


    霍恬恬坐在桌子前面,盯着画面上的奶爸傻笑:“辛苦你啦,想我了吗?”


    “想啊媳妇儿,你走了两天,我瘦了一百斤。”郑长荣开始满嘴跑火车。


    霍恬恬笑着跟他说了说班上的事情,郑长荣一边给花生收拾,一边评价几句。


    “我没当班长,那个齐婷想自封班长的,被大家反对了。”


    “你没当班长啊?挺好,刚到一个陌生环境,还是不要太出风头的好。”


    “嗯,我当的学习委员,是一个叫孙强的同学推荐的,我本来什么也没想当。”


    “学习委员很适合你,这个孙强还算有点脑子。”


    “嗯,最终大家选了温清风当班长。”


    “……倒也正常,但是你得离他远点。”


    “知道。那个齐婷的老子很厉害,叫齐应祯,你认识吗?”


    “原来是他呀,我知道,你别怕,该怎么就怎么,我会给老温说一声的,在咱们国家搞强权那一套,这个齐婷是生怕没人举报她老子呢。”


    “夏晴揍她了,还有她那个跟班宋冬妮,宋冬妮的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啊,我想起来了,海珍珠那边有个宋春妮,就是跟施妗眉不对付的那个,也不知道她跟宋冬妮是什么关系。会不会是巧合,是我想多了,你回头让咱妈查查这个人。”


    “好。还好夏晴护着你,我放心多了。沈舟在食堂还好吧?”


    “挺好的,他只是打饭的,工作不忙,其他时候都在看书写书,我问他什么时候让我拜读他的大作,他还害羞了,说不给我看。”


    “哈哈哈,这可是未来的大文豪,现在谦虚一下嘛。”


    “不过我看到他的标题了,叫什么《我们的七十年代》,我还挺想看看正文的。”


    “那你多夸夸他,他这个人脸皮薄,到时候肯定会投降的。”


    “你倒是挺了解他的嘛,我准备劝他下半年考个文学院,也不知道他肯不肯听。”


    “嗯,你劝劝看,哎呀,我的老腰啊,花生这泡粑粑拉得太多了,臭死我了。”


    “辛苦啦,帮我亲亲两个宝宝,不说了哦,我怕等会室友回来了。”


    “好,早点休息,记得想我。”


    “遵命,龙爸!”


    “等等,亲一个。”郑长荣终于把脏兮兮的小娃娃收拾干净了,回头对着狗蛋儿看着自己媳妇,都快贴狗蛋儿脸上来了,狗蛋儿一脸的绝望。


    还好,没亲上。


    霍恬恬笑着也亲了亲空气:“你头不疼了吧?”


    “不疼了,看到你包治百病。好了,赶紧断线吧,不然被同学看到了。”郑长荣很舍不得,但是媳妇的安全重要。


    还是忍痛结束了对话。


    霍恬恬这边是可以继续用围观的功能看着孩子的,便把脏衣服拿出来,抱着脸盆去水房洗衣服。


    一边洗,一边盯着系统里的父子三个。


    郑长荣真是个好爸爸,知道孩子月份大了,喜欢到处乱爬,便想办法在二楼卧室的地上全都铺上了席子,又怕席子太凉冻着孩子的肚子,所以席子上全都垫了一层薄薄的被子。


    霍恬恬在心里问他:“是你自己做的?”


    郑长荣愣了一下,这种媳妇在他脑子里说话的模式久违了。


    他笑着点点头:“对,我做的,都是你在家染的棉布,看出来了吗?我铺了一点点棉絮,再用针线绗在席子上,这样被子不会乱跑,也免得席子上冒出竹篾子的刺儿刮伤孩子。”


    “你被刮过?”霍恬恬洗的都是昨天的脏衣服,毕竟招待所不太干净她不想在那里洗,这会儿顺便把今天的也给洗了。


    郑长荣抬了抬脚给她看:“脚指头扎到了一根刺儿,挑了半天。”


    “下次小心点,我不在家,你要照顾好自己。”霍恬恬很心疼,可惜她没办法帮他吹吹揉揉。


    等她洗完衣服,室友差不多也都回来了。


    等其他人开始为了抢占水房洗衣服洗漱而起了争执的时候,她已经上床了,抱着一本书,靠在床头默默地学习。


    还没到十点的熄灯时间,霍恬恬却已经疲惫地抱着书睡着了。


    那段美华抱着水盆进来,见状赶紧把她手里的书拿起来看看,结果又是繁体字的,只能勉强认得一小部分。


    “封面也没有书名,不知道是哪里捡来的山野读本。”段美华嘀嘀咕咕。


    夏晴正好进来,一把夺了她手里的书,冷着脸警告道:“同学,你很没有分寸感知道吗?你总好奇别人的东西做什么?能不能先管好你自己?”


    “我就是看看怎么了,又没有拿走,你管得好宽啊。”段美华白了夏晴一眼,上床去了。


    夏晴则把书合上,小心翼翼地放回霍恬恬怀里,这才回自己床上去了。


    熄了灯,齐婷却翻来覆去睡不着,也不知道龚轲会不会趁她不在家去外面找女人。


    她有些后悔了,她用军训般的方式驯化了他整整九年,现在她忽然离开他身边了,万一他松懈下来就完了。


    可是现在校门关了她也出不去,就算能出去,也没车去黄埔那边了。


    只得烦躁地坐了起来:“你们都睡了?来聊天啊,大家都是几几年生的,生日是哪天,咱们八个人排个顺序吧。”


    霍恬恬大梦不觉,没有参与,最终排下来,顺序是:齐婷,童佳佳,冯薇,宋冬妮,段美华,夏晴,霍恬恬,尤八妹。


    但这只是按照资料上的信息排的,这么一来,尤八妹是全寝也是全班最小的,今年整二十。


    而霍恬恬则是倒数第二小的。


    夏晴笑了笑,心说其实霍恬恬才是最小的吧,她的个人信息上年龄是假的。


    不过无所谓了,就这么着吧。


    遥夜沉沉如水,一夜很快过去。


    医院里的韦昊打着哈欠下了夜班,推开宿舍门的时候,却被扑面而来的烟味呛得咳嗽起来。


    却也只能蹙着眉头赶紧把门关上。


    她扇了扇面前云雾缭绕的空气,找到了蹲在墙角吞云吐雾的龚轲。


    还没到他跟前,他就站了起来,赶紧把烟掐了:“对不起,我又抽了,我想等会走之前开窗通气的。”


    “你如果真想要孩子,那就不能抽,这点道理不懂吗?”韦昊叹了口气,准备把地上的烟蒂扫掉。


    龚轲赶紧抢过笤帚和簸箕:“我来。”


    韦昊没跟他争,先把后窗开开通通气,窗帘依旧拉着,免得被人看到。


    龚轲把地扫干净,又去洗了把手,这才回到韦昊面前跟她说话。


    他坐在床边,很是紧张地绞着双手,挣扎了好久才开口:“昊昊,我想离婚。”


    “什么?”韦昊有些意外,他疯了吧,他老子要是允许他离婚,就不会走出这一招烂棋了。


    估计他女人和老丈人也不允许。


    龚轲一整晚没睡,顶着黑眼圈,声音沙哑:“我想离婚,我这九年来跟死了一样,任由他们打骂驱使,任由他们控制我左右我的人生。我本来没想反抗,我不敢,他们位高权重,我没那个胆子。可是昊昊,你让我重新活过来了,我想反抗,我想离婚!我想跟你在一起,我想大大方方地进出你的宿舍,我想自由自在地跟你男欢女爱,我想要你!”


    “如果我不想呢?”韦昊叹了口气,完了,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一幕,没想到龚轲这么快就沦陷了。


    她不明白:“你不考虑后果的吗?”


    “我考虑了,他们要是不同意,我就——”龚轲目前还没想到很好的法子解决这些阻力,但是他真的想离婚。


    他握住了韦昊的双手:“你先告诉我,如果我爱上了你,如果我想办法把婚离了,你愿意要我吗?愿意跟我结婚吗?”


    “你先搞定你的老子再说这句话吧。”韦昊松开手,或许她错了,她不该因为同情就对龚轲温柔相待的。


    如果他老子不答应,如果他的老婆和老丈人都出来反对,那么最后,他可能没什么损失,可她韦昊,一定会万劫不复。


    这一刻,韦昊站了起来,冷下脸来狠下心,道:“别爱我,没结果。”


    第238章 第238章她很耀眼(二更)


    龚轲不肯走, 又缠着韦昊想要。


    韦昊也没有拒绝,她知道的,这种长期压抑后的行为, 是有些发泄的成分在里头的。


    所以, 她身上会有淤痕, 也是情理之中。


    事后, 她看着跪在床前给她擦药的龚轲:“你该回去了, 我没事,我自己来。”


    “我弄疼你了,对不起。”龚轲一边哭一边给她擦打跌打损伤的膏药, 他不是故意的,他憋了太多的精力, 无处释放, 而韦昊是个好姑娘, 他在她怀里的时候, 真的满脑子只剩下了那点事儿。


    擦完药,他捧着她的脸细细亲吻, 像是在膜拜一个纯洁的圣女。


    韦昊抚摸着他汗湿的头发, 再三劝道:“回去吧, 这个月都别来找我了,让我缓缓, 我很累,真的。”


    “我可以回去, 但我还是想来找你。”龚轲难得地选择了拒绝,但也没有完全拒绝, 起码现在,他是真的准备走了。


    韦昊沉默地看着他, 眼中有责备的意味。


    龚轲只得答应了:“好,我不来了,我下个月再来。”


    “下个月要是有了好消息,你以后都不用再来了。”韦昊决定狠下心来,不能让自己在怜悯的天平上加码。


    龚轲不想答应,但也不想惹她不高兴,咬咬牙,就这么走了。


    临走时还不忘帮她把脏衣服洗好晾了起来,还把垃圾带走了,甚至又回来给她熬了点粥,煮了鸡蛋。


    一切忙完,他才趁着上班时间没什么人在,用红围巾包着头离开了职工宿舍。


    韦昊在关门的那一刻睁开了眼睛。


    她光着脚下地,想让地板的冰冷唤醒自己险些迷失的理智。


    可是该死的,外间的炉子上还温着小米粥和鸡蛋,龚轲是个特别会照顾人的男人。


    他真的值得一个好女人好好对待他。


    可是现在,在这段扭曲的关系里,她只能铁石心肠。


    她把小米粥喝了,鸡蛋也吃了,随后默默坐在椅子上,抱着双膝,看着垃圾桶里的鸡蛋壳出神。


    他很疯,他真的很疯。


    他甚至会一边哭着求原谅,一边让她几乎窒息地陷落。


    泪水滚烫,呼吸灼人,他在她面前,是个矛盾又彷徨的迷途羔羊。


    她到底该怎么做?


    她不知道。


    算了,毁灭吧,明天再说吧,她好困。


    原本想去看看医学院的开学典礼的,原本想到场为小姐妹喝彩的。


    可是此时此刻,韦昊只想睡觉。


    她把炉子里的火熄灭,回到床上。


    没想到隔壁的夜班同事探头探脑的,好几次尝试从窗口往里看,还好龚轲是个仔细的人,走之前把窗户都插上了插销。


    但却依旧阻止不了好奇的邻居,这次不行,还有下次,总会有机会看清那个男人的。


    此时的医学院里人山人海。


    开学典礼热闹而隆重,校长讲话,总结了过去,展望了未来。


    接下来便是新生代表发言。


    霍恬恬在一道道羡慕的目光里,不疾不徐地走上讲台。


    所谓万众瞩目,就是现在了吧。


    这是她从小就羡慕别人的时刻,真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会成为被别人羡慕的那一个。


    真好啊,考大学的这个决定,实在是太正确了。


    哪怕心里牵肠挂肚,哪怕夜晚空虚寂寞,但在这一刻,她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从这一刻起,她会努力站在高处,站在万丈光芒的中心,做一个耀眼的女人,做一个杰出的妈妈。


    她要成为与郑长荣比肩的优秀女人,成为让孩子们骄傲的无限荣光!


    她拿着话筒,温声细语,满怀赤诚,眼中有星光闪烁。


    她从身边的一件小事讲起,讲她曾经在面对一个帮助过自己的老奶奶时,是多么的无能为力。


    老奶奶是战争的受害者,全家都被鬼子杀了,孩子也流产了,子宫都没能保住。


    建国后虽然组织上多方予以照顾,但老奶奶依旧只能孤独地在岁月里老去。


    山村的医疗条件落后,老奶奶患上了老寒腿,渐渐地心血管也不好了,最后连牙都掉光了。


    她能为老奶奶做的,只有给她做饭,帮她担水,在她油尽灯枯的时候,坐在她的床前,握着她苍老如枯枝般的手,默默地垂泪,送她最后一程。


    讲到这里,她不禁反问,如果她不是身无所长,如果她不是一无所有,那么她就可以帮老奶奶治病,让她安度晚年。


    而不是在余生都在遗憾——“要是我当时怎么怎么样就好了”。


    所以她要学医,她要让自己身有所长,要稳稳地扎根这片热土,为自己在乎的人做点什么。


    救死扶伤也许是个很大的概念,可是只有聚沙才能成塔,百川东流才能汇成江海,一个人的力量虽然微弱,但如果她的身边有千千万万志同道合的人呢?


    他们一定可以,作为新时代的脊梁,承担起继往开来,兴国安邦的重担。


    发言结束,霍恬恬鞠躬,谢幕。


    台下掌声如潮。


    这段从小处着眼最后却落脚在兼济天下的发言,惹得全场师生泪目。


    等到温清风上台时,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发言稿是那么的轻如鸿毛。


    人家能考满分是有道理的。


    他嫌弃自己的稿子,索性脱稿发言。


    他坦然承认,自己的稿子文采一般,比不上霍恬恬的,所以,他站在一个崇拜者的角度,进行了一段发言。


    大致意思为,榜样的力量很重要,如今他的榜样在砥砺前行,他也会时刻鞭策自己,好好读书,读好的书,读好了书,再反哺亲人,惠及友人,帮助更多的人。


    同样赢得赞美声一片。


    后面是学校请来的文工团表演。


    正巧龚轲从院墙外经过,他听完了霍恬恬的发言,内心却不为所动,他没有那么高尚,他只想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他又听完了温清风的发言,依旧不为所动,他没有那么羡慕别人,他不需要什么榜样,他在车间一直都是模范员工。


    可现在,他却因为文工团的歌声而潸然泪下。


    在文工团待过的两个月,是他这辈子最快乐的两个月。


    那段时光,就像是星辰一样,曾经在他的生命里熠熠生辉。


    可是他的快乐只维持了两个月,在他被他父亲强行带走的时候就戛然而止了。


    “你是个男孩子,唱歌跳舞不适合你。”


    “学什么钢琴?你应该做一个建设国家的工人,那才是真的利国利民。”


    “黄埔那边安排好了,赶紧去,别废话。”


    从那一刻起,他的星空消失了,抬头望去,只有阴云密布。


    即便如此,他还是努力去做了,他是装配线上的大师傅,人人都尊称他一声龚哥。


    可是为什么他一点都不快乐呢?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好怀念那短暂的与钢琴为伴的日子啊。


    他晃了晃神,却正好被中途离场的齐婷看到。


    齐婷松开宋冬妮的胳膊,走上前来,用一种审视犯人的目光看着他:“你怎么在这里?”


    龚轲愣怔了片刻,随即灵机一动:“我来看看你。”


    “给我爸打电话了吗?”齐婷还想着告状的事呢,尤其是她看到了台上耀眼的霍恬恬,恨不得冲上去把她扯下来扇两个大嘴巴子扔出去校门外。


    可恶,她从小就是众星捧月的千金小姐,凭什么上了大学要被一个乡下来的无知村妇踩在脚底下?


    她不服气!


    气得她当场起身离开,哪怕被校长看到了也无所谓。


    好在霍恬恬并没有当众挂她的相,昨天的那句话果然是唬人的。


    她正琢磨怎么报复回去呢,便看到龚轲站在围墙外发呆,她瞬间像是看到了希望,是了,昨天龚轲去打电话了,现在应该是来告诉她结果的。


    她满怀期待地看着,甚至破天荒的,没有怒吼着跟龚轲说话。


    龚轲撒了个谎:“打了,没接通,那边说他开会去了。他最近很忙,你也知道,很多人要平反,听说过阵子还要组织知青返城的事,所以忙得焦头烂额。”


    “也对,他也怪不容易的。行吧,你回去吧,对了,这是我宿舍传达室的座机号码,你拿着,等我爸那边有消息了,你记得给我打电话。还有,回去给你的职工宿舍里装个电话,免得我查岗都没法查。”齐婷虽然不想跟他同房,却也不肯放他自由。


    他就是她养的一条狗,哪怕她不能生,她也不准他另寻新欢。


    他必须匍匐在她脚下,继续细心周到地伺候她,照顾她,满足她那扭曲的控制欲。


    她伸出手,龚轲却没有接那号码。


    她不理解:“怎么?我才离开你两天,你就敢不听我的了?”


    “没有,号码我记住了。座机我问过了,装不了,只能等政策放宽,允许私人安装电话了再说。反正门口供销社就有电话,你怕什么呢?你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做什么。”龚轲迅速地思考着对策,尽量自圆其说。


    齐婷看着他这谦卑又懦弱的样子,可怜的自尊心得到了满足,便大发慈悲,道:“好吧,赶紧滚,别让我看到你,不能生育的废物一个,要你有什么用。”


    龚轲背着这样的骂名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他同样没有为自己辩解。


    只是转身默默地离开,没想到他刚走两步,又被齐婷叫住了。


    “回来,你身上的烟味怎么回事?”齐婷冷下脸来,眼神里的戾气开始翻涌。


    龚轲走过来,还没开口,就挨了两个大嘴巴子。


    齐婷用那高高在上的口吻质问道:“说,你是不是抽烟了?”


    龚轲捂着火辣辣的脸庞,脑子飞速旋转,随即扯谎:“嗯,我想你了,这么多年都形影不离的,你忽然不在我身边,我不习惯。抱歉啊婷婷,我下次不敢了。”


    齐婷长长地松了口气:“算你有良心。警告你,别以为我在学校没法看着你你就无法无天了!你要是敢跟我玩把戏,我弄死你!”


    龚轲连说不敢。


    齐婷心满意足,看了眼宋冬妮:“走吧,我们去外面逛逛,这破典礼真无聊。”


    宋冬妮走上来挽着她的胳膊:“婷婷,你别急,他不能生怕什么,咱们班优秀的男同学多着呢,咱们慢慢观察,回头挑个好的去借种,气死这个废物。”


    齐婷挑了挑眉,又不好让人知道不能生的是她自己,便皮笑肉不笑的:“是啊,好男人多了去了,咱慢慢挑。”


    龚轲听着这无情的奚落,转身看了看医院职工楼的方向,犹豫再三,还是回去了。


    开学典礼结束,下午有预备课,还得领课本,熟悉上课的大教室和小教室在哪。


    所以霍恬恬一早就接到了班干部开会的通知,跟夏晴来到了昨天开班会的教室。


    到了教室才知道,是让班干过来领书发书的。


    温清风想在上课之前就把书全部发放到位,而他原本是不打算让霍恬恬和夏晴过来的,是孙强非得坚持全体班干到场。


    孙强的理由很充分:“小风,你这看起来是在帮女同学省事儿,其实是不尊重人你知道吗?人家也是班干,你怎么知道她们不愿意来帮忙发书呢?”


    温清风说不过他,便同意了。


    算上牛卉硬塞进来的副班长齐婷,班干总共六个人,三男三女,还挺公平。


    只是齐婷没来,最终干活的只有五个人。


    霍恬恬个头高,跟孙强站一起都不相上下,只有温清风,一米八几的块头稍微能压她半个头。


    所以搬书发书的时候,温清风张了张嘴,到底是没好意思开口让她歇着。


    霍恬恬也没打算偷懒,既然当了这个学习委员,那多少是要干活的嘛。


    所以她手脚利索,很快就把自己负责的几摞书全都搬过来了。


    等发完书,距离预备课还有半个小时,霍恬恬和夏晴想走,温清风却忽然开口道:“霍恬恬同学,你能留下来吗?”


    “有事儿?”霍恬恬时刻谨记自己男人的要求,尽量不跟温清风走太近,连说话的时候都没有转身。


    温清风没动,只是看着她的背影,道:“我准备开个班委会,商量一下我们临床一班的班级纪律和其他的事情,齐婷已经缺席了,要是你和夏晴也走,那就开不成了。”


    那好吧,霍恬恬折回教室,跟夏晴一起坐在了最后面。


    温清风无奈,见她始终保持着陌生的距离,以为她还在生气,也只好由着她去了。


    他转身在黑板上板书起来:“首先就是关于上课迟到早退的事情——”


    这会一开就是半个小时,正好踩在预备课的上课铃结束。


    牛卉进来时,温清风刚好把黑板上的字擦了。


    等他从台上走下来时,台下已经没什么位置了,他本打算坐在孙强给他占的座位上,却不料那个庄稼汉同学抗议道:“班长,你太高了,挡着我了,你坐后面行吗?”


    温清风看了眼坐在最后面的霍恬恬,以及她身边的空座位,几经犹豫,还是坐了过去。


    两人隔着走道成了临桌。


    预备课上起来很轻松,无非就是讲一讲大学五年的课程安排,目前因为全国没有硕士和博士学位授予点,所以暂时只有五年的本科。


    当然,牛卉也说了:“如果后期国家批准了学校的硕士和博士点建设,那么很有可能,会在我们临床医学率先试点本硕连读,或者本硕博连读,到时候一旦政策落实,我们将会在表现优异的同学里面推荐几个调去本硕班或者直博班。所以大家千万不要觉得考上大学就可以放松了,一定要时刻鞭策自己,做到更好,更优秀。”


    讲完这段最吊人胃口的话,牛卉便宣布下课了。


    霍恬恬知道,要到八一年学校才有硕士和博士学位点,所以,她还有三年时间准备,她打算用三年的时间把五年的课程全部学完,所以她追了出去,跟牛卉提了个建议。


    牛卉听罢,很是震惊:“你说什么?自由选课?学分制度?你想跳级?”


    “只是建议一下,老师可以回去跟教务处的好好讨论一下吗?目前的课程我看过了,除了英语我是一点都没接触过,其他的我都有把握半学期学完,所以我想自由选课。如果三年后真有了硕士点和博士点,我也会积极尝试的。”霍恬恬并不是在吹牛,她过目不忘,任何知识上手都很快。


    目前唯一需要下功夫的就是英语,她在乡下学校压根没学过,备考的时候因为不考英语,所以她也没碰,还是考完试后才找老妈霍齐家给她做了基础的发音教学。


    牛卉沉思片刻:“好,我会把你的想法传达给教务处的,但是我不保证一定成功。总之你先按照你自己的进度学习吧,我也知道,你这样的好苗子,来咱们学校是屈才了。加油。”


    “谢谢老师。”霍恬恬笑笑,把自由选课以及学分制的详细规划书递给了牛卉。


    是的,她是有备而来的。


    她来报到之前已经让老妈查过了,二十一世纪的大学有非常灵活自由的选课模式,如果真的可以在医学院提前实现的话,她就可以按照自己的需求来上课了,不用被整个班集体拖着,把时间浪费在自己学一遍就会的课程上。


    牛卉接过她手里的资料,去了教务处。


    霍恬恬目送她的背影远去,今天没别的课程了,明天才是正式开学,所以她准备去医院看看韦昊。


    她收拾东西很快,夏晴也跟她一起去。


    只是两人还没起身,孙强便把教室门关上了。


    然后当着全班的面,把温清风请上台,宣读了班级的纪律章程。


    众人在听到无辜旷课要负责班级大扫除的时候,齐刷刷地看向了齐婷和宋冬妮的座位。


    她俩的位置上摆了书占了座,但是人却不在。


    谢谢这两位大好人,多旷点课就可以承包全年的大扫除啦!


    宣读完纪律章程,孙强这才打开了教室门,客客气气地让大家去食堂吃饭。


    霍恬恬和夏晴吃完便往一院去了,到那一打听,才知道韦昊上的是夜班,这会儿回去睡觉了。


    便又问了问韦昊的职工楼在哪。


    不过霍恬恬最终却没有上门去找韦昊,她怕影响韦昊休息,跟夏晴在学校附近转了一圈就回来了。


    到了校门口,正好看到孙强拦着齐婷在说话。


    孙强很不客气:“齐婷,预备课你为什么不来?”


    “关你什么事?”齐婷白了孙强一眼,直接搡开了他。


    孙强冷笑:“通知你开班会你也不来,那我好心告诉你,班委会制定了班级纪律,无故旷课的需要负责班级的大扫除。明天早上上课之前,要是你不把咱们班的固定教室打扫干净,我会公开批评你。”


    “你敢!”齐婷恼了,预备课而已,上不上又怎么样!


    孙强笑着顶撞了回去:“我为什么不敢?这是班长和其他几个班干商量的结果,全班同学也都同意了。对了,我忘了告诉你了,温清风是温长空的儿子,人家可没像你似的,整天把自己老子是谁挂在嘴上。你要是不知道温长空是谁,可以问问你老子。我等你好消息。”


    第239章 第239章郑师长的媳妇(一更)


    夜深人静。


    霍恬恬躲在水房里跟郑长荣联机。


    没办法, 今天晚上是自由活动时间,宿舍里有人,她一直等不到机会。


    只能用围观功能跟郑长荣约了夜里再通话。


    好在水房连着厕所, 是有门的, 她把唯一的窗户拉上了窗帘, 借着那模糊的月色, 跟郑长荣说悄悄话。


    “熄灯了?”


    “嗯, 十点就熄了。”


    “还好,比我想的要晚点,我看到你的开学典礼了, 你真的很棒!”


    “你怎么看到的?”


    “猫蛋儿偷偷录下来了,然后传给了狗蛋儿, 我看到了。”


    “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个功能?”


    “有啊, 你太忙没注意吧, 你再看看。”


    “唔, 看到了,要翻页, 没注意, 那我下次可以直接录一段给你哎, 你可以等睡醒了再看。”


    “嗯,狗蛋儿还说十级可以解锁传送门, 你好好研究一下怎么才能快速升级,要是解锁了你就能回来看我和孩子了。”


    “啊, 我看过了,太难了, 除非我再怀个孩子,不然就只能一场考试一场考试地攒积分了。还有助人为乐也行, 可是哪有那么多人需要我帮助嘛。”


    “那你要怀吗?我看到你们的开学典礼了,有孕妇。”


    “不知道,我再想想,我想好了跟你说。”


    “不要想太久,顶多就这两年,马上招生规范了就不行了。”


    “我知道啦,今天还没有亲你,亲一下,再帮我亲亲宝宝。”


    “嗯,亲一下。对了,花生今天叫爸爸了,你没在,我录下来了,等会你看看。”


    “好,玉米呢?没叫吗?”


    “这小子就喜欢揍爸爸,不喜欢叫爸爸。”


    “哈哈,你别惯着他嘛,你挨揍我会心疼的。”


    “先惯着吧,等大了他就要挨揍了。”


    “你舍得吗?”


    “为啥舍不得,棍棒出孝子,不听话我就揍。”


    “你就吹牛吧,我看你给孩子洗个屁股都跟捧着金子似的,你才舍不得。”


    “那怎么办,让谁揍?”


    “生个妹妹揍哥哥。”


    “我是没意见的,就是怕你辛苦,总之你再想想吧,最好把预产期控制在暑假,两个月的时间弹性大点。”


    “嗯,我知道了,等我看看课程难度再决定。”


    “好,早点休息。”郑长荣今天依旧搂着娃娃睡觉,没办法,媳妇不在家,只能搂娃咯。


    霍恬恬结束通讯后看了眼哥哥姐姐那边,他们还没开学,要再过几天。


    这两天他们两对都在北京玩儿,也挺好的。


    霍恬恬打开窗户,拍了拍猫蛋儿的屁屁,让它自己玩儿去了。


    回到宿舍的时候,发现那段美华又在翻她的东西,而夏晴正在蓄势待发的准备揍她。


    夏晴应该是被段美华的动作吵醒的,眼睛都半睁半眯的,实在是辛苦。


    听到霍恬恬推门进来,夏晴赶紧喊了一声:“甜甜,她又翻你东西,我准备揍她。”


    “揍吧。”霍恬恬这次真的生气了,这是什么人啊。


    小偷吗?


    夏晴得到了许可,立马把段美华摁在了霍恬恬床上。


    动静太大,吵着了齐婷,她骂骂咧咧地坐起来打手电,发现霍恬恬和夏晴在欺负人,立马喊道:“你们两个别太过分好吧?还班干呢,真不要脸。”


    夏晴拽起段美华,把她搡到齐婷跟前:“白天就想告诉你了,你跑出去了不在没办法,你可以摸摸她枕头下面有什么。”


    齐婷蹙眉,狐疑地打量着段美华,打了个哈欠才起身:“什么呀,我也没丢什么呀。”


    “看,她偷了你东西你都不知道,这才叫高呢。”夏晴冷笑一声,死死地摁着段美华。


    齐婷爬到旁边的上铺,嘎吱嘎吱的,不一会真翻出来一些东西。


    “妈呀,工业票?你怎么摸到的啊?这是我的吧?这是全国票哎,只有部队和机关才发的,你好大的胆子啊段美华。还有什么,我的天哪,冬妮你的发卡在这里。还有二十几块钱,大白兔奶糖。快快快,都别睡了,起来检查一下自己有没有少东西!”齐婷拔高了音量。


    宿舍其他人都被吵醒了,迷迷瞪瞪地看着齐婷。


    童佳佳翻了翻自己放钱的小布包:“我的牛角梳子不见了。”


    冯薇难得开口:“我丢了十块钱。”


    尤八妹呜哩呜啦,夏晴翻译道:“八妹丢了一包大白兔奶糖,孙强买给她的。”


    “霍恬恬你呢?”齐婷无语了,甩了甩头发,看向了站在下面的霍恬恬。


    霍恬恬还真不知道,摇了摇头。


    齐婷拿出一枚纯银戒指:“是你的吗?”


    霍恬恬吓了一跳,凑过去一看,还真是,这可是郑长荣特地在云南买给她的生日礼物,她不舍得戴,装在盒子里藏在背包夹层里面的,这都被找到了?


    她气得浑身发抖,再也理智不了了,冲过去打了段美华一巴掌:“你太过分了!你偷我钱都没事,你偷我戒指干什么!”


    “我就是看它好看,拿着玩玩的。”段美华个子最矮,霍恬恬比她高了三十几厘米,这一巴掌扇过去,段美华直接倒在床上起不来了。


    霍恬恬赶紧把她的戒指拿了回来,却不见了那个红丝绒盒子。


    她慌了,着急问齐婷:“看到盒子了吗?大红的。”


    “没有啊,我再找找。”齐婷虽然看霍恬恬不爽,可是现在宿舍遭贼,正是需要同仇敌忾的时候,她也没空计较霍恬恬凶巴巴的口吻了,翻了半天,没找到。


    她摇了摇头,却见霍恬恬伤心得哭了起来,把她都看懵了。


    之前两人吵架吵成那样她都没哭,现在哭什么呀。


    齐婷蹙眉:“至于吗?不就是一个盒子。”


    霍恬恬气死了,没理她,把段美华拎起来问道:“你把我盒子呢?你把我盒子弄哪儿去了!”


    “我……我怕盒子太惹眼,扔了。”段美华没见过霍恬恬这么凶,吓得浑身发抖,蜷缩在床边不敢动了。


    霍恬恬崩溃了,再也控制不住了,又扇了她一个大耳刮子:“说,扔哪儿了!”


    “就在……在窗户外面的树附近。”段美华脸都肿了,说话哆哆嗦嗦的。


    霍恬恬赶紧松开她,从齐婷手里抢过手电,直接踩在桌子上,跳窗户出去了。


    夜色中那长发翻飞的背影,看得齐婷两眼都直了。


    天哪,这个女人练过吧?这动作一气呵成,怕是跟夏晴一样是练家子。


    难怪一巴掌就让段美华起不来了。


    她哪里来的胆子跟这种大个子女人吵架的啊?


    齐婷有些后怕,后背凉飕飕的。


    这时她不得不庆幸自己早早亮出了她老子的身份,想必霍恬恬再厉害也不敢把她怎么样。


    不禁松了口气。


    宋冬妮不知道她发什么愣,打着手电照她的时候,不小心注意到了被段美华扒拉开的箱子,众人的视线落在那张裱在相框里的全家福,才明白霍恬恬为什么会为了一枚戒指打人。


    齐婷也注意到了照片,一时好奇赶紧从床上下来,抓起照片凑到宋冬妮面前:“天哪,她居然是个军嫂啊,怪不得这么硬气。”


    “看她男人的级别好像不低呢。”宋冬妮也回过神来了,这照片上抱着孩子依偎在军官怀里的就是霍恬恬,那军官满眼都是笑,怀里也抱着一个孩子。


    居然是双胞胎?


    拍的还是彩色照片,天哪!


    这年头照相不难,但是能照彩色照片相馆的还真没几家。


    “取消军衔之后从制服看不出来级别,但是他们身后的院子上有国旗,这是海军大院吧,四间头,呦,那她男人还是个师长呢。哎,慢着,这个男人怎么这么眼熟,难道是他?以前凶不拉几的,现在笑得这么开心,差点认不出来了。”齐婷嘀嘀咕咕的,抬头的时候,对上了夏晴冰冷的目光,赶紧把照片还了回去。


    夏晴的眼里寒气森然,她警告道:“你们谁敢到班上乱嚼她的舌头,我跟你们没完!”


    “知道了。”一向跋扈的齐婷,难得的第一时间表了态,“放心,我这个人一向敬重军嫂,早说她是军嫂我就不跟她吵了。你们几个也听好了,出了这个宿舍,不准说霍恬恬的任何闲言碎语。”


    夏晴不知道齐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态度转变得有点离谱,仅仅因为霍恬恬是军嫂就不计较了?


    还是说她认出郑长荣了?


    夏晴没有把握,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把霍恬恬的东西放回去。


    其实她下午的时候就发现段美华在偷东西了,当时她偷的只是把梳子,所以夏晴没揭发,就是想看看她会有多过分,没想到她会等夜里别人睡着了爬起来继续偷。


    实在是太可怕了。


    夏晴在在这一刻,已经决定报警了,不过不是现在,毕竟学校关门了出不去。


    她把霍恬恬的东西装好,拉上拉链,随后跳上桌子,追了出去。


    “找到了吗?”夏晴落在地上,却见霍恬恬蹲在那里一直扒拉着草丛。


    一边扒拉一边哭,也不说话。


    夏晴心疼坏了,赶紧站起来,问宋冬妮借手电。


    到最后,宿舍其他人全都趴在窗口看她们两个找盒子。


    最终霍恬恬在一个老鼠洞口找到了那盒子,上面已经沾了露水和泥巴,都脏了。


    找到的那一刻,她把盒子捂在心口抱着夏晴哭。


    夏晴赶紧拍打着她的后背:“怪我怪我,下午就该揭发她的,都是我不好,想看看她是不是要把所有人偷一遍,我错了,对不起啊甜甜,你别哭,你一哭我心都碎了。”


    霍恬恬却根本止不住眼泪,她本来就离家千里万里的,想念自己的丈夫和孩子想得整天心里发酸,现在戒指盒子还被扔了,她上哪说理去。扔了就扔了吧,找回来就好,可是现在……盒子脏了。


    她再也收不住情绪,呜呜地哭,宿舍里的那几个只好叽叽喳喳地劝了起来,还有两个在骂段美华,让她出来赔礼道歉,段美华不肯,被齐婷揪着耳朵滋儿哇的叫。


    最终惊动了旁边的宿舍,惊动了宿管大妈,叫来了保安,请来了警察。


    警察大半夜赶来,证据确凿,先让保安把段美华带保卫处,等着第二天找学校领导商量怎么处理。


    “不行,现在就要处理,你们怎么好姑息养奸呢?”齐婷强硬地拦住了警察。


    警察也很为难:“可她毕竟是大学生啊,国家现在缺人才,盗窃金额也不算大,这种事情民不举官不究,我看还是算了吧。”


    “算了?她把我们宿舍偷了个遍好吗?偷我们就算了,还偷到我们状元头上去了,这可是全广东的状元!你们要是连这都能纵容,还有天理吗?”齐婷情绪激动,死活不让警察走。


    警察无奈,只好建议:“那去你们学校保卫处等你们校领导吧。”


    “吓唬谁呢?我给你们把丑话说在前头,我们这里头可是有军嫂的,军嫂知道吗?人家丈夫级别还不低,你们要是不想把事情闹大,赶紧把这个小偷关起来!”齐婷受不了了,只能搬出军嫂的身份,但她没说是谁,也不算出卖霍恬恬了。


    这几个警察一听说失窃的受害者里有军嫂,果然态度就不一样了,立马把段美华带拘留所里去了。


    回到宿舍,众人看霍恬恬的眼神完全不一样了。


    尤其是那个齐婷,好几次想开口跟她套近乎,但是看到她那泪眼朦胧的样子,只好闭嘴了。


    霍恬恬擦了半天死活擦不干净这盒子,只好把红丝绒拆了下来,去水房洗洗。


    洗完回来还在哭。


    齐婷都被她气笑了:“好了好了,不就是一个盒子吗?我会修啊,回头我帮你弄好就是了。”


    霍恬恬猛地抬头瞪着她,齐婷讪讪的,立马闭了嘴。


    宋冬妮很少看到齐婷吃瘪,好奇地凑过来:“你怎么啦,忽然这么怕她?”


    “我哪是怕她。”齐婷撇撇嘴,指了指那关起来的箱子,“她男人,我想起来了,就是三年前抗洪抢险救了我姥姥的那个。”


    “啊?”宋冬妮目瞪口呆,“他就是那个郑团?”


    “什么郑团,人家现在是师长了。”齐婷别别扭扭地看着霍恬恬,见她还是那么伤心,思来想去,把自己新买的手绢拿给了她,“对不起啊,不知道你是郑师长的媳妇,你早说啊。”


    霍恬恬不理她,也不要她的手绢,把戒指收进盒子里放在枕头下面,捏着湿哒哒的红丝绒躺下睡觉。


    第二天见鬼了,齐婷居然起了个大早,给霍恬恬买了包子送宿舍来。


    第240章 第240章不是一路人(二更)


    无事献殷勤, 非奸即盗。


    面对齐婷忽然之间的好意,霍恬恬都没拿正眼瞧一下。


    这红丝绒她装不回去了,不知道到底该怎么修复, 只得把盒子揣在兜里, 等中午吃饭的时候问问沈舟。


    那齐婷见她一言不发地走了, 只得撇撇嘴, 自己把包子吃了。


    宋冬妮替她打抱不平:“什么人啊, 真给她脸了。”


    “你当我真那么下贱呢,我就是试试她这两天是不是装的,看看她骨子里跟咱们是不是一路人, 不是一路人就算了。”齐婷现在心情复杂。


    情感上来讲,她真的很讨厌霍恬恬, 恨她那么风光那么耀眼, 而她呢?只能受人白眼。


    理智上来讲, 她真的很感激郑长荣, 她需要对霍恬恬客气一点。


    思来想去,还是算了。


    她把包子吃完:“她拿乔她的, 我不跟她计较, 总之以后在别人面前, 我会给她留三分薄面的。”


    “那你还出卷子考她吗?”宋冬妮看她只吃馅儿不吃皮,赶紧抓起来把皮都给吃了。


    齐婷点点头:“考啊, 为什么不考?回头我找个新来的助教出套卷子,省得我麻烦。”


    “那行, 我下课了跟你一起去。”宋冬妮蹭了一顿免费的早餐,开心坏了。


    虽然只是包子皮, 那也是白面的,比她在家里吃荞麦面的好多了。


    两人吃完才慢吞吞地往教室去了。


    到那一看, 黑板上用白色粉笔分隔开了一个小区域,大概五十厘米的宽度,最高处写着“通报批评”,下面是她们两个名字。


    罪名是:无故旷课,不打扫卫生。


    第一节 课的任课老师已经来了,看了眼黑板问明了缘由,居然还赞不绝口:“很好,不以规矩不成方圆,国有国法,班有班规,就该这样。”


    这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一股子老学究的气息,他这么一说,谁还敢再吭声,气得齐婷气鼓鼓地坐下,盯着老师咬牙切齿。


    结果人家根本不理她,自顾自上完了第一节 课。


    离开的时候还叮嘱道:“学习委员擦黑板的时候记得把这里留着。后面的老师问起来,就说是我让留着的。”


    霍恬恬站起来应了一声,课间十分钟,真就把那块留着了。


    齐婷几次想擦,都被孙强挡住了,最后只好留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


    下午的课不在这个教室,齐婷临走之前绞尽脑汁,趁着温清风和孙强都去吃饭了,赶紧绕回来把黑板擦了。


    霍恬恬走得早,不知道她玩的把戏,到了食堂找到沈舟求助。


    沈舟把盒子接过去:“我给你修,你晚上吃饭的时候来拿。”


    “谢谢啊。”霍恬恬挺过意不去的,人家在这里打饭保护她,她还要再给人家添别的麻烦。


    沈舟笑笑:“客气什么,晚上你吃完等我一下,我有事跟你说。”


    “好。”别人还要打饭,所以霍恬恬端着餐盘离开了队伍。


    吃饭的时候,那童佳佳居然主动凑到了她们身边,兴奋道:“哎,听说了吗,段美华被开除了。”


    “真的?”霍恬恬还挺意外的,这处分挺严重啊,也不知道是不是齐婷施压的结果。


    就算是,霍恬恬也不会感激她的,这本来就是警察想和稀泥不作为,施点压力也是应该的。


    反正现在小偷被开除了,大家还是挺开心的。


    夏晴倒是有些沉默,她在琢磨到底是谁掺和了这事,居然直接把段美华开除了,要是按照警察原先的态度,顶多就是个记过处分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等她看到端着餐盘经过的贺超时,忽然想起了什么。


    但又不好问,只得憋到下午的时候,才在两节课之间的空隙里找了个没人的地方问了问。


    贺超摇摇头:“不是我,是温清风,齐婷又那么咋呼,校领导只好严肃处理。”


    “原来是这样,这个温清风为人还挺正直的嘛。”夏晴嘀咕着回到教室,把这个情报透露给霍恬恬。


    霍恬恬倒是不意外,她只是心疼自己的戒指盒子。


    晚上打饭的时候,霍恬恬故意落在最后,却见沈舟已经把盒子修好了,霍恬恬高兴地把盒子接过来,问道:“你找我什么事来着?”


    “那个,隔壁中大的文学院可以借书,但是我不是他们学校的,借不了,你能不能帮我问问你有没有同学认识中大的,帮我借几本书。”沈舟难得开口求她帮忙。


    所以霍恬恬一口应下了,问他要了书的名单,便吃饭去了。


    正吃着,听到身后的齐婷在那埋怨:“那个叫韦昊的助教真的很过分,我不过是让她帮忙出个卷子,她本来都答应了,一听我是出给霍恬恬的,居然立马翻脸叫我滚。我踏马的还就不信这个邪了,明天还去找她!”


    宋冬妮劝道:“好了好了,别生气了,你说话也太冲了,直接质疑人家是靠关系进来的,可不就跟你翻脸了吗?人家好歹是优秀毕业生嘛,心气高也是正常的。再说了,你在大办公室里公开怀疑状元的成绩,那不就等于怀疑整个招生办和学校吗?人家生气也是正常的。”


    “喂,你怎么回事,居然帮她说话?”齐婷气死了,宋冬妮这个蠢货,居然胳膊肘往外拐。


    宋冬妮心说齐婷真是不听劝啊,说的话那么难听还怪人家发火,连她都觉得过分了,真是不可理喻。


    可她哪敢得罪齐婷啊,只得赶紧解释道:“我这不是想压住你的火气吗?你看大家都盯着你呢,等到了宿舍我陪你骂,快吃吧。”


    “看就看,我说错了吗?助教而已,真当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了!”齐婷一拍桌子,不吃了。


    宋冬妮只得把她的饭菜用饭盒打包带回了宿舍。


    霍恬恬本来不想掺和齐婷的事,可是事关韦昊,她就不得不关注一下了。


    在食堂时她沉住气没说什么,等吃完饭便央着夏晴陪自己去找韦昊。


    到了楼下抬头看去,韦昊房间里拉着窗帘,但是里头亮着灯,能看到有人影在动。


    霍恬恬心里高兴,便拉着夏晴一起上楼。


    此时的韦昊,却正在尝试应付龚轲的需索无度。


    他违背了约定,他又来了。


    还说他跟车间的另一个大师傅调了班,可以陪韦昊三天。


    韦昊真的快崩溃了,却又心软,总是不忍心拒绝,这会儿龚轲还在狗啃。


    霍恬恬敲门的时候,韦昊吓了一跳,她下意识要推开龚轲,可是龚轲正在兴头上,死活不肯,非要把最后那点弄完才行。


    拖着她半天都没能来开门。


    霍恬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以为韦昊谈恋爱了不方便,便只是站在门口静静地等着。


    等了五分钟还没动静,便打算走了。


    可她惦记齐婷要报复韦昊的事,想想还是又走回来了。


    刚到门口,韦昊便打开了门,衣衫不整地把霍恬恬拽了进去,夏晴愣了一下,晚了一步,只得在门外站着。


    韦昊面红耳赤地看着霍恬恬:“不好意思,狗男人不听话,我把他捆起来了,可算消停了。你怎么来了?我还说去看你的呢。”


    “我今天听到个事儿,我怕我同学报复你,所以来告诉你一声。”霍恬恬知道里间有人,但不知道那人真的被捆起来了,她也不打算进去,也不想问是谁,毕竟这是韦昊的隐私。


    她只是来通风报信的,说完便走了。


    韦昊恍然:“你是说找我出卷子考你的那个母夜叉?叫齐婷是吗?我不怕,你让她尽管放马过来!”


    “别啊姐,你刚工作,还是别惹这些人,她老子来头不小呢,到时候万一真的惹上一身骚就不好了。”霍恬恬见她身上有淤痕,想提醒两句,又实在难为情说不出口,只好赶紧出去了。


    临走时宽慰道:“姐,她要是再找你出卷子,你就出吧,我不怕考试的。”


    “我知道了。”韦昊挺过意不去的,小姐妹来找她,她却……


    哎。


    她这个样子没法出去相送,只能在门缝里看一眼。


    见夏晴一路陪着呢,这才松了口气。


    掩上门插上门栓,她回到床边,看着那个被捆起来的龚轲:“你实在是得寸进尺了,我没跟你说吗,这个月别来了,你怎么不听呢?”


    可是龚轲瑟缩成了一团,不断在打哆嗦,根本听不见她说什么,甚至连那一声齐婷都成了嗡嗡嗡的噪音。


    那些被折磨的阴影,在韦昊捆住他的那一刻汹涌而来。


    此时此刻的他,耳边响起的只有无休止的辱骂和呵斥,他连面前的韦昊都认不出来,只管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韦昊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他已经神志不清了。


    吓得韦昊赶紧解开他的绳子,抱着他的脑袋,温声细语地哄着。


    哄了整整一晚,他都在角落里不肯起来。


    最后还是韦昊要上班了,不得不起身准备离开。


    他却忽然把韦昊扯到了怀里,用一种卑微的眼神看着她,牙关上下打颤:“你怎么还不抽我?你快点,就用我的裤腰带,天亮了,抽完我还要上班。”


    什么?抽他?韦昊整个人都傻眼了。


    他不是在跟她说话,他在跟他那个虐待狂的女人说话。


    韦昊有些自责,明知道他有阴影的,干嘛非要把他捆起来。


    她叹了口气,出门去隔壁说了说,让同事帮忙请个假。


    同事不看好这事,哪有刚上班一个月不到就请假的,结果这假居然很容易就被批下来了,显然是有人打过招呼的。


    同事越发怀疑韦昊的身份了。


    韦昊这边,却傻愣愣的看着这个烫手山芋,不知道该怎么下嘴。


    最终只好抓着龚轲的手,一点点把他拉到床上。


    可他不肯,她拉他就退,还问她到底什么时候才抽他,他真的快迟到了。


    韦昊是知道他请了假的,可见他的认知依旧是错乱的,他真的把她当成了那个坏女人,仅仅是因为她情急之下捆了他。


    这么看来,那个女人没少这样折磨他吧?


    这一刻,她被深深的无力感所包围。


    她只得坐在他面前,就这么静静地陪着他。


    后来居然就这么倒在他怀里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她自己被捆了起来,身上也没衣服。


    龚轲手里拿着裤腰带,面目扭曲,好像有两个他在拉扯,整个人苦不堪言,时不时抱着脑袋猛地用手怕打着,发出野兽般的呜咽声。


    韦昊静静地看着他,什么也不想解释。


    她闭上眼,两行热泪随着皮带的声音落下。


    她完全被当成了那个女人。


    可悲的韦昊,终究不能成为跟小姐妹一样耀眼夺目的人。


    龚轲打了一鞭子之后,见她一点都不反抗,甚至连喊叫声都没有,又被吓到了,赶紧丢了皮带蹲下来看看她是不是死了。


    韦昊不想再理他,闭着眼睛装睡。


    甚至在他来探她鼻息的时候,屏住了呼吸。


    最终吓得龚轲落荒而逃,连门都没关。


    还是严世清来送韦昊之前落在他那的东西,才看到她被人捆在了床上,身上还有一道鞭笞过的痕迹。


    在周围肤色的衬托下,红得刺目。


    严世清心疼死了,立马解开她,带她去医院,还不忘问她钥匙在哪里,锁了门才走。


    到了职工楼楼下,韦昊看到了蹲在灌木丛后面的龚轲,这个可悲的男人,正蜷缩在那里拼命揪自己的头发。


    像是在悔过一样,所以他根本看不到她被严世清带走了。


    等严世清扶着她从医院回来的时候,龚轲已经不见了。


    楼下的邻居正在议论——


    “不知道哪里来了个疯子,实在是太吓人了,我就报警了,还好警察来得快。”


    “这个疯子我最近总看他出现在咱们职工楼附近,会不会惦记上咱们这的姑娘了?”


    “说不准哦,这年头嘛,没本事的男人难找媳妇,只能盯着那些刚毕业的小姑娘了。”


    “不过我听说有人把他保走了,好像还挺有来头的。”


    正说着,众人看到了歪歪扭扭走回来的韦昊,身侧的严世清倒是斯斯文文的像个好人。


    有个好心的婶子过来扶了韦昊一把:“姑娘,你怎么了,被人打了?是你身边这个小伙子打的吗?你别怕,我帮你报警。”


    “不是的婶子,我自己摔的,跟他没关系,谢谢你。”韦昊疲惫地笑笑。


    回到宿舍门前,她发现地上有一堆香烟屁股。


    他又抽了,随便吧。


    严世清开了门,扶她进去。


    给她擦药,给她烧水,给她煮饭。


    又是一个勤劳能干的好男人。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疯,韦昊自嘲的笑笑。


    她厌倦地推开了严世清端过来的粥:“不要管我,你走。”


    “我不走,你怀孕了,我算过日子了,应该是我的,我要对你负责。你哪怕拿鞭子抽我我也不走。”严世清也有认死理的时候。


    孩子就是他的那根筋,扯着他最后的底线,绝不退让。


    韦昊嗤笑一声:“你的?你进来的时候没看到我身上连件衣服都没有吗?别想了,跟你没关系,我跟你不是一路人,你走吧。”


    “我不!哪怕你找再多的男人我也不管,只要孩子是我的,我就要对你负责到底!”严世清扶了扶眼镜,热粥烫手也不喊疼,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韦昊。


    最后韦昊实在是没心思跟他周旋,只得说出最狠心的话来刺激他:“你的?如果真是你的,我会生吗?你会带给我什么?贫穷?籍籍无名?一家几口挤在狭小的职工房里,只能等孩子睡着了偷偷做?你想多了,如果孩子是你的,我现在就会弄死他。你给我出去,不要再让我看到你,要不然,我死给你看!”


    “你别吓我,我,我,我走,我走!”看到韦昊抓起水果刀想往肚子上扎,严世清怕了,彻底怕了,只好怀揣着担心走了。


    他一走,韦昊便挣扎着下了地,插上了门栓。


    她算个什么,算个什么?


    她对龚轲的宽纵和隐忍,换来的居然是他发疯后的毒打。


    她算个什么嘛,她就是个不值钱的棋子,等这些有权有势的狗男人用完了,就可以随随便便地扔了。


    她不该对龚轲心生怜悯的,她没办法感化龚轲,她没办法让他做个正常人,到头来害了她自己。


    可她还是怀上孩子了,想挣脱,已经晚了。


    就像是一个深陷沼泽的人,越是挣扎,越是沉沦。


    她连孩子是谁的都不知道,只能从龚轲发疯的频率上推测,大概率是他的。


    她就要做未婚妈妈了,她好羞愧,没有勇气面对自己的小姐妹,只能抱着膝盖,痛哭到天亮。


    第二天便拿着化验单找到龚轲的老子,让他安排了一个清静偏僻的民宅让她搬了出去。


    “对不起了恬恬,我们不是一路人,我不想让你看到我不堪的一面,我只能躲起来,对不起。”韦昊写了封信给霍恬恬,最终却连寄出去的勇气都没有。


    只能付之一炬。


    接下来齐婷怎么也找不到她出卷子,只好逼着牛卉来做这个苦力。


    自习课上,齐婷把卷子拿到霍恬恬面前,面带微笑:“状元同学,这张卷子上的题我一个都不会,你帮我做做呗。”


    霍恬恬拿到卷子不到半个小时就做完了。


    齐婷批完卷子,气急败坏地放下笔:“什么破题,居然一道错的都没有!”


    “还出吗?”宋冬妮也很服气,居然又是满分。


    齐婷把卷子折叠起来,看着一整张卷子的漂亮小楷,只得不甘心地放弃了:“别急,等月考看看。”


    “不是吧,还有月考?”宋冬妮急了,这算什么啊,他们是大学生哎,不是需要复习迎考的中学生,为什么要把学习抓这么紧啊。


    不是应该给他们多点自由时间吗?


    齐婷咬着后槽牙:“鬼知道温清风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是他找班主任提议的,那死老头居然答应了!”


    “那好吧,那我不逃课了。”宋冬妮委屈地翻开书本,“真不想学习啊,早知就不顶替别人过来了。你呢,后悔了吗?”


    “后悔什么,活该那两个贱人被咱们顶替!”齐婷冷笑一声,把书打开,“随便看看吧,不行到时候抄,不看的话都不知道上哪里抄去。”


    接下来的时间,霍恬恬的宿舍始终没有再来新的学生,霍恬恬的上铺便一直空着。


    她也没能再见着韦昊,她去找过几次,隔壁都说韦昊搬走了,医院也不见人了。


    她只能回来等着。


    郑长荣问她怎么不弄个围观,霍恬恬摇了摇头:“她谈对象了,我不想冒犯她,所以没有这么做,以后也不打算这么做。”


    “也对,像上次那样就很不好,她就算不说,也会不舒服的。”郑长荣正牵着花生的手教他走路。


    霍恬恬叹了口气:“估计就是不想被我打扰才走了吧。算了不提她了,那个齐婷好像认识你,夏晴问了宋冬妮,据说你救过齐婷的姥姥。”


    “我怎么不记得?什么时候的事?”郑长荣救过的人多了去了,哪次抗洪抢险没有他们的份儿,所以他压根不知道齐婷姥姥是谁。


    霍恬恬就更不清楚了:“不知道,说是三年前。”


    “那我是真想不起来,洪水里的老头老太太多了去了,谁还指望他们报答不成?算了,你别理她。”郑长荣尝试着撒手,花生的小身子骨晃了晃,倒了,坐在席子委屈地歪着脑袋哭,露出四颗贝壳样的小乳牙。


    孩子跌倒,却逗得没心肝的夫妻俩哈哈大笑。


    霍恬恬差点笑出眼泪来,她伸出手,好想摸一摸孩子。


    “好在马上清明了,我们系会组织一场月考,考完会放三天假,我回去看看你们。”霍恬恬数了数日子,振奋精神。


    郑长荣也很开心:“好啊,正好提前给你过个生日。”


    霍恬恬点点头,结束了联机。


    今天齐婷过生日,一大群人都出去了,只有夏晴在屋里陪着她。


    这会儿拉上窗帘关上门,倒是好好陪着郑长荣聊了会。


    夏晴都看傻了,这猫蛋儿这么厉害呢。


    霍恬恬笑着说道:“别急,再过几十年,全中国都是这样打电话的。”


    “过几十年我都老啦,对了,好消息,那个全自动洗衣机仿制成功了,第一批上市的产品销售火爆,清明之后首都那边就会把销售分成给你汇过来。”夏晴一想到那笔不菲的数字,便有些恍惚。


    那可是好多好多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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