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吻过后,不知是身体渐暖起来的缘故,还是其他,君涟漪竟是莫名的犯了困,随即便被一片黑暗吞噬。


    待他再次有了意识时,君涟漪发现,自己竟是来到了一片冰天雪地里。


    这里风雪交加,意外的,他站在风雪之中,却未受半分影响。


    君涟漪有些疑惑地看看自己的手,方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呈半透明状,好似灵体一般。


    就在他思索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时,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阵抽泣声。


    他疑惑抬头,举目四望,终于在一个小雪堆旁,找到了那抽泣声的来源。


    那是一个小小的孩子,看样子还不及他膝盖高,身着一身雪白衣衫,此刻正蜷缩着跪坐在地上,轻轻抽泣着。


    这是哪家的孩子大雪天的不回家,蹲这里偷偷哭?君涟漪疑惑,上前蹲在那小孩身前,伸手想要拍拍小孩的肩,手……却从小孩的身体穿了过去。


    他诧异收回手,这才反应过来,此刻的自己,可能是在做梦。


    那……眼前这孩子是谁?


    正疑惑着,那孩子突然停止了抽泣,缓缓朝他抬起了头。


    “娘……”孩子开口,那声娘却不是叫的他,而是透过他,叫另一个人。


    可君涟漪已经顾不上别人,眼睛只死死的盯在小孩脸上。


    这张脸……这孩子,简直就是他师尊的缩小版!


    君涟漪心中一喜,就要伸手将人抱入怀中,那孩子却突然从地上爬起,直直地穿过他,奔向他身后之人。


    “娘,你不要丢下寂儿,寂儿以后一定好好听话,不惹您生气,您不要不要寂儿好不好?”


    寂儿?


    君涟漪听他哭喊着哀求,不可思议地转过身去,看向身后。


    身后,那女子长得绝美,面容与长大后的月芜寂有八分相似,眉宇间,却多了几分阴柔之气。


    女子的秀眉微拧着,面对孩子的哀求一无所动,狠心伸手将其推开,哪怕用大了力气将孩子推倒在地,也显得丝毫不在意,然后利落地转身,化龙朝天际飞去,唯留小小的月芜寂一人,在雪地里哭喊着哀求她不要走。


    然而,离去之人并未回头。


    君涟漪看着这样的小月芜寂,心痛如绞,正想再尝试着去抱他的时候,眼前的风景突然变了。


    风雪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暗潮湿之地。


    地上,垫的是被水泡到发胀的稻草,四壁,点着两三盏忽明忽暗的灯,眼前,有两个身着黑色长袍腰间别剑的青年从他身前路过,却无一人看到了他。


    那微高的青年道:“要说这龙族血肉就是好,昨日尊主才饮了一碗龙血,今日就涨了百年修为,要我看,用不了多久,咱们尊主定能渡劫飞升,成为这千年来,唯一一个飞升成功之人。”


    听及龙族,君涟漪心中猛地一惊,反应过来时,他已跟在了那几人身后。


    那微矮的青年听了微高青年的话,立马哈哈大笑起来,“是啊!就是不知,尊主飞升之后,这龙引子,能不能有幸分咱们一口。”


    “你想什么呢?就算尊主飞升了,下面还有少尊主,少夫人,长老们等等,就是轮,想要轮到我们啊,最起码也要几百年后吧!就是不知,这小龙崽子,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微高的青年面露可惜之态,隐隐显得又有些不甘。


    微矮的青年亦是如此,“要我说,咱们尊主就是太小气了,这龙崽子虽小,但再生能力那么强,分一口给咱们下面人又能怎么了?又不是不会长出来!”


    他愤愤不平地看向微高青年,却见微高青年亦是看向了他。


    二人瞬间像是达成了某种共识一般,异口同声道:“不如……”


    君涟漪在他们身后听得心惊,心中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真,跟着他们在地牢里转了个弯后,君涟漪在最深的那处牢房里,看到了他们口中所说的小龙崽子。


    那,正是小月芜寂。


    此时,小月芜寂的四肢身体各处,正被一根拇指般大小的锁链穿透着锁在墙上。


    他早已没有了刚刚白衣胜雪的模样,此刻他浑身血污,那伤口隐在衣服之下,根本就看不出伤情,唯有那张苍白的脸,在告诫着他,他现在很不好。


    君涟漪看得心惊,心脏像是猛地被一只大手紧攥住了一般,呼吸不畅。


    他疾步上前,想要碰一碰眼前人,那手,却又穿着他的身体而过。


    不待他伤感,那进来的高矮二人邪恶地笑着,压根不给君涟漪任何反应的时间,就从他们带来的食盒中掏出匕首,当着他的面,掀起了小月芜寂的腿裤和袖子。


    那里,哪里还有正常人该有的样子,赫然已只剩半截森森白骨。


    君涟漪倏然睁大了眼,目眦欲裂,挥手就想要打落那即将落在剩余半截血肉的手腿上,“不要!!!”


    他大叫出声,奈何无济于事。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二人拔他龙鳞,抽他龙筋,放他龙血,刮他龙骨,削他龙肉……


    可是,没有人知道他在这里。


    他亦是只能亲眼看着,亲耳听着他的痛苦悲鸣,而泣不成声。


    那两人贪婪的饮他血,吃他肉,直到小月芜寂的声音微弱了下去,他们方如梦初醒,后怕的去探月芜寂的鼻息。


    矮个子道:“他、他不会死了吧?”


    “没有死,只是疼昏过去了而已。”高个子收回手,目光又在月芜寂身上转了转,最后解开了月芜寂的衣衫,“我们赶紧给尊主取血肉吧!取完肉,给他上点药就没事了,他自愈能力那么强,很快就能长出来的。”


    那矮子一听,连连点头。


    最后,他们是什么时候走的,君涟漪都未注意到,他的眼里只有他的月芜寂,小小的月芜寂,明明还那么小,却要承受着非常人所能忍受的折磨。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过来,他现在所在的地方,到底是哪。


    这是月芜寂的神识海,是隐藏在月芜寂最深处的记忆,是原著中所一笔带过的,月芜寂本人绝口不提的那段不堪的往事。


    曾经,君涟漪也不是没想过原著中所谓的‘惨绝人寰,从未被人爱过’有多惨,但他的出生太好了,从小被温养在父母建造温室里的他,能想到的最惨的人生,也不过是街上的小乞丐那样,吃不饱,穿不暖,没有房子住罢了。


    所以当他真正看到月芜寂所遭受的一切时,他几近心痛到崩溃。


    他所珍爱之人,曾受过这样的罪,他捧在心尖尖上的人,竟被人这样的对待着……


    而他,虽在这里,却是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一次又一次地看着,哭泣着,恨着。


    画面一转,他又来到了雪地里,这一次,是那缠绕他许久的噩梦中的那一幕。


    成年月芜寂手握芙蓉糕,胸口被剑穿透,眼尾微红,正仇恨的看着他的对面。


    是谁?谁又伤了他?君涟漪心中又是一紧,忙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不想,就在这时,有人推了推他的肩膀,有少女的声音自天边传来:


    “喂,君涟漪,醒醒,做噩梦了?”


    君涟漪皱眉,努力想要看清伤月芜寂之人,却不想,眼前视线越来越模糊,而他的意识也在回笼。


    眼角泪意未干,缓缓睁开眼,入目,是云玑那张绝美的脸。


    云玑无奈皱眉,伸手用袖子擦了擦他眼角的泪,“呦,做了什么梦?哭这么伤心?”


    君涟漪:“……?”


    她怎么在这里?君涟漪刚想要动,却赫然发现,自己的手还被人压着,自己的肌肤,还与人紧贴着,而自己的腿,还夹在月芜寂身上。


    君涟漪:“……”


    云玑:“……”


    云玑终于意识到了什么,面上一红,收回手,转过身去,“我、我我我,在外面等你!”


    君涟漪咬牙:“还不快滚!”


    云玑当真是滚着出去的。


    待房内再次安静下来,君涟漪才小心翼翼的看着月芜寂,轻轻地将腿从他身上拿下来。想要抽回手,却是只微微一动,眼前人就慢慢皱了眉头,缓缓睁开了眼。


    一时间,四目相对,君涟漪脸立马爆红起来,别开眼,不太敢看他,“那个……”


    他话未出口,月芜寂倏然出手,只轻轻一挥,君涟漪便连带着被子一起,被打落在地。


    顿时,胸口一窒,一股腥甜之味涌上喉间。


    他强行将那口血咽了下去,不敢置信的看着月芜寂,“……师尊?”


    彼时,月芜寂已穿戴完毕,冷冷地看向他,眸中所释放出来的寒气,几近要将君涟漪冻住。


    “你对本尊做了什么?”就连语气,都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这是君涟漪穿书以来,第一次见他这个样子,亦是月芜寂第一次,在他面前自称本尊。


    君涟漪不懂为什么,有些茫然的看向月芜寂,“师尊?弟子……什么都没做。”


    月芜寂眸中恨意一闪而过,却努力将其压下,闭了闭眼,朝他伸出了手。


    可那一丝恨意,并未逃过君涟漪的眼。


    他十分心惊,且迷茫着,不懂月芜寂看他的眼神为何那样恨。


    难道是因为自己没经过他的允许,进去了他的神识海?


    可神识海若不是他自己主动打开的,以自己的修为,如何闯得进去?


    君涟漪不解。


    月芜寂见他没反应,面色总算柔和了下来,语气里的冷意也消失殆尽,“没事吧,涟漪?”


    君涟漪回神,看向他的手,顿了顿,还是缓缓伸出了自己的手。


    这一早,二人各怀心事,终究是不欢而散。


    出了门,云玑立马就迎了上来,“君涟漪,你终于恢复灵力了,什么时候帮我的忙?”


    君涟漪木讷地看了一眼云玑,却并未将她的话听进去,喃喃道:“云玑,我总感觉,我师尊恨我。”


    “啊?此话怎讲?”云玑见他魂不守舍,也正色起来。


    君涟漪咽了口唾沫,皱眉道:“他刚刚看我的眼神,带着恨。”


    “你做了什么啊?遭了他的恨?”云玑立马接话,显得十分好奇。


    君涟漪想了想,将事情的始末一五一十地和云玑说了一遍。


    云玑听得咂舌,“我觉得,你是想太多了。”


    “如何讲?”君涟漪眸光微亮,他也不愿相信,师尊会恨他。


    “咯,一个人的神识海,会对另一个人打开,本身就证明了,他是十分信任那个人的。再者,你说的那些你师尊惨痛的过去,它一直存留在你师尊记忆深处,不曾忘却,那就说明你师尊还在为其所困,因而生魔。”说到此处,云玑又正了正色,“他刚从心魔中苏醒过来,戾气重点无可厚非,正巧,我想要找你帮忙之事,亦是因为心魔,若你能答应我,说不定,也能借此机会,解了你师尊的心魔。”


    “心魔吗……”君涟漪转头,静静地看向了月芜寂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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