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盈皱着鼻子,一副头好痛完全不想再提&30340;模样：“啊啊啊不要作弄我，不要逼我再重复一遍，我脸皮薄。”
秦既明说：“我是真不记得了。”
林月盈歪着脑袋,看他。
“可能是年纪大了,”秦既明静静说，“很多话,我都不记得了。你对我说什么怪话也不要紧，哥哥都不记得。”
林月盈还穿着厚外套,没脱,有点热了，她身体在悄悄地发汗。
秦既明将车内温度略微调低一些。
林月盈松了口气,说：“真好，我&30340;心理负担也没那么重啦。”
秦既明略颔首，微笑：“这样最好。”
停顿几秒，他又说：“工作累不累？”
林月盈舒舒服服地依靠，暖烘烘&30340;热风吹在她脸上,她有些打盹，打哈欠，局限性地伸了个不太舒坦&30340;懒腰：“还好啦,很充实。”
秦既明说：“不喜欢现在这个职位,就和我讲一声。”
林月盈说：“我还记得有人教育我,不可以假公济私。”
秦既明纠正：“这叫物尽其用，我带&30340;那几个人,刚好也缺助理，昨天就挂了招聘公告。”
“不要,”林月盈果断拒绝,“我现在已经改主意了,我不要扒着你生活一辈子，我想要靠自己&30340;成绩说话。”
“有志气，你&30340;实习还剩下不到半个月&30340;时间，”秦既明说，”也行。”
有志气&30340;林月盈还是困，加班后&30340;她真&30340;太累太累太累了。还没出象牙塔&30340;大学生，平时在学校中，为了热爱而熬夜也就算了，为了工作熬夜，这种痛苦难以言表。
林月盈终于开始共情网络上反对996&30340;声音，她承认自己之前&30340;确没有实践，不能如今日切身地体会。
人人都想把热爱变成工作，可一旦变成工作后，人们都会在强迫、不自由&30340;机制下逐渐丧失热爱。
林月盈懵懵懂懂，这是她才踏入社会&30340;第一步——甚至说，第一根脚趾。
她倒在秦既明车上就睡，等到秦既明将车子开到她小区车库&30340;时候，还没醒。
秦既明在安静&30340;车库中耐心等了一阵。
毕竟是有些年头&30340;小区了，设施不够完善，住在这里&30340;年轻人不多，这个时间点，车库里没有一个人，安安静静&30340;。
秦既明叫了两声月盈，无人回应。
她睡得很沉。
秦既明凝神想了一阵，将车又从车位上倒走，往家中赶。
到了。
下车时，林月盈还是困&30340;，叫了一声哥，很听话，就是不动。
秦既明解开安全带，将她拦腰抱起，往电梯走。
已经想不起上次这么抱她是什么时候了。
秦既明意外地发觉妹妹其实还是那么轻——或者说，比他想象中更轻巧。她已经长这么大了，抱起来和小时候似乎没区别。
也是和小时候一样，半梦半醒&30340;时候会叫他。
“秦既明，我想喝黏黏&30340;八宝粥。”
“好，明天早上喝粥。”
“……我还想要那条漂亮&30340;绿裙子。”
“哪条？周末带你去看看。”
“……秦既明，我想要个男朋友。”
秦既明说：“我是你哥，不是菩萨。”
林月盈伸手，搂着他脖颈，她其实有点醒了，还是懒洋洋&30340;，不想多动，也不肯自己下来走：“嗯嗯嗯，知道啦知道啦。”
秦既明抱着人，在门口站定，他能一只手抱她，可惜林月盈不信，她害怕自己跌下去，自己勉强伸手去开门。俩人尚算得上配合默契，开门进门关门，一气呵成。
到了卧室门口，秦既明才把林月盈放下，他还未直起身体，林月盈踉跄往前一步，伸手环住他&30340;背，脸贴在他胸口，蹭了蹭。
秦既明一顿。
“谢谢哥哥，”林月盈说，“果然，男人还是需要锻炼才能保持漂亮&30340;肌肉和足够&30340;力气，哥，没事&30340;话你可以把你保持锻炼且身体好&30340;朋友推荐给我，我现在非常喜欢这样&30340;男人。”
秦既明说：“我看你是皮痒了，回去睡觉。”
林月盈松开手，后退一步：“哥，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我能吃自己未来妹夫&30340;醋？你&30340;想象力越来越幽默了，”秦既明淡淡，“你现在睡迷糊了，要不要我现在录音，等明天你自己听听？”
林月盈小小地呀一声。
“去睡吧，”秦既明抬手，四指深深插入她发间，大拇指摩挲着她&30340;脸颊，“把脑袋里不干净&30340;东西倒一倒。”
林月盈偏偏脸，蹭一蹭他&30340;手：“现在摸我&30340;这只手干净吗？”
“不干净，”秦既明说，“很脏。”
林月盈低头，鼻尖摩挲着他掌心，用力嗅了嗅，她&30340;唇有意无意地划过秦既明&30340;掌心，半晌，才抬头，目光还是往昔一般&30340;真诚：“那你要弄脏我吗？”
秦既明抽回手，他说：“你该睡了，晚安。”
林月盈嘟囔着晚安，脱了自己&30340;羽绒服塞给他，自己困倦地推开浴室门进去，还打着哈欠。
秦既明在房间里站了许久，又转身，把妹妹&30340;羽绒服挂好。她现在自己实习，上下班开始自己打车——她自己嫌找车位麻烦不肯自己开车，更不愿去挤地铁。
为了避免在等待&30340;寒风中受冻，她也终于开始穿上羽绒服，厚厚大大&30340;一个，口袋中鼓鼓囊囊，秦既明哭笑不得，发觉她竟然把什么东西都往口袋中塞。保温杯，笔记本，钢笔，还有……疑似情书&30340;信封。
秦既明眯起眼睛。
疑似情书&30340;东西不止一封，好几件，还有些看起来属于男生&30340;东西——秦既明相信，以自己妹妹&30340;审美，绝不会买这种深色&30340;、男性化&30340;蓝牙耳机，还有笔记本上夹着&30340;、看起来很旧很老&30340;一支国产钢笔。
尤其是这只钢笔，银白色&30340;金属壳，很重，有着粗糙&30340;雕花，隐约能看出雕&30340;是祥云大雁，向月南飞，做工廉价，像是90年代&30340;产物。
这些东西完全不符林月盈&30340;审美，她喜欢精细&30340;、美丽&30340;东西，即使是收老物件，也迷恋那些浮夸又精致&30340;小玩意。
秦既明默不作声，将东西全都放回去，顿了顿，又着重看那情书信封上&30340;字迹。
「致林月盈」
看起来并不像男生&30340;字迹，刻意描绘也遮不住&30340;秀气，俏丽。
半晌，秦既明想到什么，无奈地摇摇头，叹气。
小机灵鬼。
“啊啊啊啊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呜呜呜。”
一个小时后&30340;卧室，换上干净睡衣&30340;林月盈开心地在床上打滚，反复地摇晃，又怕秦既明听到，蒙上被子，低低地和江宝珠打电话，“我竖起耳朵听啦，秦既明帮我挂衣服&30340;时候，我听到他翻了一下纸，肯定是看到了我口袋里&30340;东西～”
“但愿能有用处，”江宝珠说，“也不枉我疯狂地练习男生&30340;字体给你写情书——我&30340;手都要断了。”
“好珠珠好珠珠，”林月盈十分仗义，“大恩不言谢，涌泉之恩——”
“说好了帮我约宋一量出来，”江宝珠说，“别忘了。”
林月盈郑重：“明白。”
她又打电话给宁阳红，感谢红红把她哥哥&30340;耳机拿来给她；作为道谢，林月盈会把自己之前珍藏很久&30340;一本绝版画册送给宁阳红。
谢完所有朋友后，林月盈才将脑袋缩进被窝里，她忽然想起，记着日记&30340;笔记本和钢笔好像也被放在羽绒服口袋中了……啊，算了算了，秦既明不会翻她&30340;工作笔记&30340;。
林月盈感受着被子软和又舒服&30340;熟悉温度，满足地叹口气。
其实原本也不需如此大费周折。
林月盈说&30340;话也不全是假，追求她&30340;男生一直有，且都还不错——也正因为他们人很好，林月盈珍惜他们&30340;心意，才不愿意拿他们做“工具枪”去和秦既明较劲儿。
设身处地想一想，林月盈也知主动追求需要很多勇气和诚恳，她不想糟践其他男生&30340;心意，也不想不尊重他们。
每一段追求，林月盈都会认真又礼貌地拒绝。
所以在江宝珠出主意后，几个小姐妹花了好长时间，来伪造一些不存在&30340;男生追求她&30340;证据。
至于有没有用……
慢慢来。
林月盈认为还是有&30340;。
次日清晨，秦既明照例做早餐，林月盈起了一个大早，去厨房守着他，一边偷吃秦既明刚切好&30340;雪梨块儿，一边说：“哥哥果然还是舍不得我吧？昨天晚上怎么把我带到这里来了呀？”
秦既明在炒上海青，头也不抬：“是你舍不得我吧，是谁一直睡在我车上，怎么叫都不醒？”
林月盈又消灭一颗圣女果，啊，不妙，这个圣女果不甜。
她皱着眉吞下，又说：“我&30340;被子好松软，是不是哥哥天天都在晒呀？”
“这个要谢谢阿姨，”秦既明说，“你走后，她每天都帮你晒被褥。”
和林月盈想&30340;不太一样。
她走到秦既明身后，嗅到哥哥身上熟悉&30340;木兰香。
秦既明回头，用手肘敲一敲她额头：“洗手，准备吃饭。”
林月盈安静而快速地扒完饭，她&30340;眼睛一直在瞄羽绒服。羽绒服&30340;口袋还是鼓鼓囊囊&30340;，这并不符合秦既明&30340;习惯，他是那种会帮她把外套口袋里乱七八糟东西都掏出、细致分类后放在玄关小碟子上&30340;人。
难道他昨晚没有整理？
还是说，看到了那些东西，没有细想？
再或者……
秦既明看到了，没当回事？
综合昨晚车上&30340;表现，林月盈谨慎地认定，可能是第一种。
正愣着身，她又听秦既明不紧不慢地开口：“等会儿我开车和你一块儿去公司。”
林月盈小口啜勺子上黏糊糊&30340;八宝粥：“会不会不太好呀？小小实习生竟然有总监做背景，或者什么办公室不明绯闻八卦……”
“追你&30340;男生能站满一整个篮球场，”秦既明说，“清者自清，你难道还怕这一点点小小绯闻？”
林月盈：“咦？”
“吃吧，”秦既明笑着看她，“再说话，粥就凉了。就给你盛了一小碗，别数着米粒吃了——放心，我先把车停公司楼下，你下车，我再去车库放车。咱俩不一块儿走，不会有人八卦。”
林月盈闷头吃粥：“喔。”
紧急情况——
珠珠——
红红——
秦既明似乎一夜之间防御进化啦！
秦既明耐撩性：+100
林月盈新战术：-50
总结：
急需调整最新作战战略
林月盈和小姐妹们密切商议之刻，秦既明心情意外地不错。
时隔多日，重新刷妹妹&30340;粥碗时，意外地发现妹妹挑选&30340;碗格外地漂亮精致。
相比之下，她四处搜刮来&30340;那黑色蓝牙耳机和老旧钢笔，恐怕很颠覆她&30340;审美吧。
有种可爱&30340;小聪明。
她一定会对着那支不知从何而来&30340;钢笔道具皱眉叹气吧。
一整个上午，一想到林月盈如何下定决心将那两件丑东西放进羽绒服口袋，秦既明就忍不住地发笑。
就连工作报告时，秦既明也难得地没有毒舌，更温和地指出下属犯&30340;几个不那么严重&30340;小错误，提醒她们下次不要再犯，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转眼到中午。
秦既明在公司食堂吃过午饭，他没有在办公室午休&30340;习惯，顺便去了销售部门找经理谈了谈，又去研发部和测试部等看了看。
准备回办公室&30340;时候，路过小会议室，隔着透明玻璃，能瞧见里面只开了一盏灯，投影仪幕布还没来得及收，桌子前只坐了一个男大学生，看起来年龄不大，衣着很简单，利落&30340;短发，一瞧就知穿了许久&30340;黑色薄羽绒服，单肩背着一个旧旧&30340;双肩包，瘦瘦高高&30340;，背影沉默而简朴，像倔强&30340;柏树。
秦既明问旁边&30340;助理：“那是新招&30340;实习生？”
“啊，是，”助理说，“我上午听王经理说了，说是大学生，理大&30340;，来做一个月&30340;实习助理。”
秦既明点头。
他没放在心上。
公司里，每年寒暑假都会接纳几所优秀大学&30340;学生来做实习生，不一定工作太久，做一个月、两个月&30340;都是常事。
对于学校来说，学生能够得到一个很好&30340;实习锻炼平台，而对于公司来说，就是一批性价比高&30340;临时员工，还能从中择优，提前下手定人才。
秦既明往前走，经过那会议室时，他忽然停下脚步，沉着脸，转身看。
他不是看那个男生&30340;脸。
而是看那个男生&30340;手。
隔着一层干净无尘&30340;玻璃，秦既明&30340;视线落在那男生手中&30340;钢笔上。
银白色&30340;金属壳，瞧着很重，有着粗糙&30340;雕花，隐约能看出雕&30340;是祥云大雁，向月南飞，做工廉价，像是90年代&30340;产物。
这绝不会入妹妹眼睛&30340;廉价钢笔，和林月盈笔记本里夹着&30340;那支，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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