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龙头没有关,清澈的水柱冲刷着，水滴四溅。
隔着门板，外面的音乐轻轻缓缓的从门缝里溢进来。
像做梦一样。
沈小姜看着眼前的人,脑袋里一片空白。
像是有一根毛线打成了一个死结，很快,又散开，但很快,又缠绕的更死了些。
“看来我,是真的醉了,做梦都这么真实。”沈小姜苦笑着。
陈谊的眉心轻轻拧了拧，神色忧伤。
“沈小姜。”她轻轻唤她。
沈小姜抿着嘴笑了笑，然后重新低下头，看着手里的面纸,眼眶再一次,不争气的红了。
她转身,就把手里的面纸用力捏成团团,扔进了垃圾桶。
面纸慢慢抻开，褶皱依旧明显。
就像彼此心里的隔阂,即便想说开，却也怎么都说不开。
因为有个人，不敢说实话。
她宁愿自己像这团面纸一样皱巴巴的被扔掉,也不愿意告诉沈小姜内心的真实想法。
“这个,落在我的休息室了。”陈谊摊开手掌，上面躺着一个小小的柿子熊。
棕色的身子，黑色的四肢。
是沈小姜胸包拉链上的。
“不要了。”沈小姜淡淡的瞥了一眼,赌气的说。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心里很酸很痛。
难道陈谊过来,只是为了把这个还给她？
沈小姜捏着裤腿的手指用力曲着，指节发白。
陈谊把柿子熊放在洗手台上，收手转身就准备离开。
“生姜，生姜”
孙佳宝风风火火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陈谊愣了一瞬，脚步停顿。
沈小姜从镜子里看见了陈谊的神情，她冷着一张脸，伸手捏住陈谊的手腕，把人往厕所深处拽。
陈谊也不反抗，任由她拽着。
任由沈小姜把她带向远方。
如果，那真的是她的远方，就好了。
沈小姜气呼呼的把人塞进最后一个隔间内。
灰色的隔板里，光线稍显昏暗。
无论何时，她还是想护着陈谊。
陈谊的那双眼睛，不谄媚的时候，真的很美，楚楚动人，让人不自觉的生出一股强烈的保护欲。
“嘎达”一声，沈小姜背对着陈谊落锁。
两人背对背站着，屏住呼吸，谁都没有讲话。
“生姜？”孙佳宝路过洗手台，朝厕所内看了一眼，“生姜，你在里面吗？”
安静的只剩几滴水声。
“生——姜——”孙佳宝的声音提高了些。
“怎么了，你同学呢？”表姐也过来了，语气里满是关切。
“不知道啊，刚刚还在。”孙佳宝撅着嘴。
表姐象征性的打开几个隔间，转身对孙佳宝说：“应该不在这儿，你给她打电话呢。”
两人一边说，一边往外面走。
沈小姜掏出手机，调成静音，直到孙佳宝的电话自动挂断，她才把手机重新放回口袋里。
厕所又恢复了宁静。
静的只能听见窗外的蝉鸣，和时不时飘进来的风声。
“那个”陈谊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沈小姜讨厌陈谊的欲言又止。
她希望陈谊能说出她想听到的话。
然而，陈谊没有。
“多谢你，解围。”她的语气平静，冷淡的没有情绪。
沈小姜用力咬着后槽牙，闭上眼睛，心如刀绞。
“你知道，我要听的，不是这个。”沈小姜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生气。
对方沉默片刻。
窗外的风大了些，树叶被吹的沙沙作响。
可热意却无法被吹散，蝉鸣声在风声停下后，变得更为聒噪。
“我不知道你要听什么，你可以告诉我，不要让我猜”
“小姨！”沈小姜的唇瓣被咬的颤抖。
淡淡的血腥味被牙齿的边缘带进唇舌，像是老旧门框上，拨下来的铁锈。
她原本想直呼陈谊的大名，但这两个字滑倒嘴边却变了。
“现在，究竟，是谁在让谁猜啊？”她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用力嵌进掌心。
好疼，却比不上陈谊的态度。
“沈小姜，”陈谊缓缓转身，视线从下往上，最终落在沈小姜的后脑勺，眼神里有着看不清晰的情愫，“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了？”
又是这么一句。
沈小姜怀疑，陈谊是不是说不出别的话。
“幼稚也好，不幼稚也罢，你都不喜欢，不是吗？”沈小姜的声音，像是打碎的玻璃，光是用听的，都觉得刺得人生疼。
撕碎自己，伤害别人。
没有任何意义。
“我们，不可能的。”陈谊的声音压低，依旧柔软，依旧好听，却没有往日的温度。
她的话，有过温度吗？
沈小姜觉得心寒。
“为什么？”
陈谊的眸光微动，在狭小的空间里，她后退了一步，视线依旧落在沈小姜的背影。
“你和我，不一样，我们，不是”
沈小姜打断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陈谊肯定的重复。
话音刚落，沈小姜的拳头砸在门板上，发出一道闷闷的声音。
陈谊看着她微微泛红的手，眼里满是心疼。
这句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难免可笑，但是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好像，也没那么可笑了。
她知道自己的出生，管她叫“七爷”的人都清楚她是怎么爬上现在的位置的，卖笑陪酒，每天阿谀奉承，溜须拍马，说过的谎话比吃过的饭都多。
她曾经想过，像她这样的人，死后应该会下地狱吧。
会有人爱她吗？
以前没有，以后更不会有。
从来，都没有。
沈小姜是个例外，是这个世界赐予她的第一次善意，也会是最后一次。
所以，和她这样污迹斑斑的人捆绑在一起，能有什么好结果？
她不应该自私的贪欢一时，而束缚住沈小姜。
沈小姜是一只飞向光明的鸟，她不能，也不可以折断她的翅膀。
这名为沈小姜的飞鸟，应该振翅高飞，飞过高山，飞过大海，看最美的夕阳，等最灿烂的日出。
这么好的沈小姜，值得更好的未来，和更般配的人。
“你不是好奇，我为什么知道你的生日？”陈谊的心一点点撕裂。
沈小姜的拳头依旧停在门板上。
陈谊用力咽了咽喉咙：“不是孙佳宝告诉我的，而是，我调查过你。”
沈小姜沉默的听着。
“我怀疑你是竞争对手安排在佳宝身边的卧底，佳宝一家算是我最亲的人，也最有可能接触到我，我原本的计划，是想调查清楚之后，就跟你保持距离。”
“保持距离？”沈小姜失神：“那你现在查清楚了？”
“嗯，查清楚了。”陈谊老实回答。
看见沈小姜颤抖的双肩，她顿了顿。
她舍不得说伤害沈小姜的话。
但不知不觉，每一句都在伤她。
或许，恨比爱更容易释怀。
不如就让她恨自己吧。
陈谊重新开口：“你果然单纯，我身边没有你这样的人，当作我的消遣，好像也不错。”
“你的消遣？”沈小姜咬牙切齿的转身，“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就在这时，沈小姜看见了陈谊眼里的犹豫和不舍。
陈谊的视线撞上沈小姜的，立刻躲闪开。
故意用冷冰冰的语气说：“我，一直这样。”
忽然，一道阴影压下来。
沈小姜把人抵在灰色的门板上。
她紧紧攥着陈谊的一截手腕，表情痛苦的一张脸无限接近陈谊的。
两人都不再说话。
陈谊缓缓抬眸，很不自信，不敢跟沈小姜对视。
她怕一旦对视，沈小姜就能看穿她编造的谎言。
沈小姜的一双眼睛瞪得很大，漆黑的瞳孔很亮很深邃。
像夜晚的海，寂静神秘，酝酿着惊天的，席卷一切的巨浪。
窗外的风继续吹动，磨砂的窗户上，模糊的印出树叶的影子。
不知过了多久，厕所的灯关了。
沈小姜口袋里的手机上，不知道多了多少个未接电话。
但是，她丝毫不在意。
此时此刻，她的世界里，只有陈谊。
“沈小姜，关灯了”
不等陈谊说完，沈小姜附身，贴上陈谊冰凉的唇，把她的热量渡给她。
沈小姜的唇依旧温热，却带着一股横冲直撞的愤怒。
像是要用这个暴力的吻，来狠狠惩罚说谎的陈谊似的。
“沈小姜”
陈谊一次次反抗，说出的话一次次的被堵在唇边。
年下狩猎者的力气很大，也很有耐心。
一手扣在她后脑勺，一手捏紧她的手腕，陈谊就被控制的死死的，无法挣脱，甚至，无法动弹。
沈小姜不说话，也不停下，收紧手臂，一点点把人圈进方寸之地。
陈谊一颗心跳的很快，脸涨的通红，双唇已经几乎麻木。
她用力掐沈小姜的衣料，无果。
年下狩猎者在用实际行动告诉陈谊，这一场狩猎游戏里，谁才是主导者。
如果得不到她的首肯，陈谊不可以就此放弃。
“沈”陈谊的声音完全被呼吸声掩盖。
这时，年下狩猎者才满足的松开她。
陈谊张着嘴，大口喘气，眼角微微湿润，在昏暗的光线里，闪着脆弱而细碎的光。
沈小姜的额头抵着陈谊的，温热的呼吸拍打在陈谊的眼皮上。
“你撒谎。”
陈谊让冷气灌进心肺，拽着沈小姜的衣服不肯松手。
她不说话，像是默认，又像是不予理睬。
沈小姜亲吻她的眼尾，吻干那里的潮湿，像是小狗狗在温柔的舔舐伤口。
呼吸勾缠，一下一下，让陈谊欲罢不能。
沈小姜的唇划过陈谊的脸颊，叼住她的耳垂。
用小的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你好狠的心。”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我这么喜欢你”
原本还威风凛凛，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剥了的年下狩猎者，此时，没了棱角，也没了锋芒，倚在陈谊身上，乖的像只被抛弃的小狗狗。
不一会儿，陈谊的手被解开禁制。
过分用力的禁锢，她的手腕微酸，颤抖的抬起抚摸沈小姜的脸颊。
她什么都没说。
忽然，碰到一处湿润。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看见沈小姜哭。
陈谊的手指顿了顿。
过了好一会儿，她还是什么都没说。
……
夜色渐浓，黑色旗袍挂在门板上，裙摆随窗户里挤进的风飘扬，好几处被撕坏，甚至撕碎。
狩猎者的爪牙锋利，不肯让猎物好过。
非要折腾的奄奄一息，才肯一寸一寸的拆开，享受美食。
随着时间的推移，呼吸越发短促，越发疲惫，致命而磨人的纠缠却丝毫不肯罢休。
“沈小姜，你你是要吃了我吗？”陈谊的声音断断续续，上气不接下气。
沈小姜把人翻了个面，虎牙抵在对方的后颈，一下一下缓慢的碾磨那里娇嫩的肌肤，“如果可以，我真的想吃了你。”
陈谊微喘，用尽力气的笑道：“你想怎么吃我，油炸，还是红烧？”
虽然这种时候谈论这个话题不太好，但沈小姜依旧耐心的夺走对方的空气，把唇印烙在对方雪白的皮囊和深深的褶皱里。
“爆炒。”她说。
“啊？”陈谊没了脾气，也没了力气，任由沈小姜摆弄，任由红梅在每一处盛开，“你说什么？”
沈小姜过分用力，几乎把嘴里的红豆咬碎，“我说，我要爆炒你。”
“把你炒得一滴水都不剩，炒得蔫了吧唧的，然后就着我妈酿的米酒，一点一点吃掉你。”沈小姜说完，头埋的更低。
“好。”陈谊的声音绵软无力，像是喝醉了，也像是困倦了。
沈小姜的头再次抬起时，满脸的汗水，像是刚打完排球比赛，又像是刚淋过一场大雨。
她的头抵在陈谊的颈窝，慢悠悠的问：“小姨，要尝尝自己的味道吗？”
陈谊双手捏着她的耳朵，指尖压根使不上力气。
懒懒的说：“你替我尝就行。”
“那不公平。”说罢，沈小姜就咬住陈谊的唇，迅速滑过她的贝齿，往更见不到的地方探路。
楼上楼下的贯穿，冗长的抽畜和放空中，晨曦微露，天际将白。
一池新翠，满院梨花。
作者有话说：
小姨：爆炒是有什么含义吗？
生姜：你说呢？
小姨：我的旗袍怎么跑门板上了？
生姜：我脱的。
小姨：那
生姜堵住她的嘴：嘘，别说话，做你该做的。
猜：那么问题来了，什么是小姨应该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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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都怪我,要不是我非要带她来，也不至于发生这样的事情。”
“你别鬼哭狼嚎的，这不还没发生什么事情嘛。”
“我不管,我的生姜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话,我该怎么办啊？”
孙佳宝坐在院子里，跟表姐闹脾气。
声音之大,传到了阁楼的房间。
沈小姜紧紧拧了拧眉,微眯着眼睛从深沉的睡眠里苏醒,还不能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线。
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床。
她有点迷糊。
自己这是在哪里？
小姨
“小姨！”沈小姜猛地坐直，胸口用力起伏。
还算整洁的小双人床上，只有她一个人。
难道,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真的只是自己喝醉了,出现的幻觉？
这时,沈小姜听见楼下院子里，孙佳宝的声音。
她挪动身体,靠近窗户，用力推开年久失修的旧木窗，喊了一声：“孙佳宝。”
被点名的人似乎还没听见。
沈小姜又喊了一遍。
孙佳宝迅速抬头,在找到声源的一瞬间,她差点喜极而泣。
不一会儿，她就出现在这个不大的房间里。
地板被踩得吱呀作响，像是孙佳宝再跑快一点,这个搂就要被踩塌了。
“生姜,你终于醒了,真的要吓死我了！”她双手捏住沈小姜的肩膀，表情夸张，语气更夸张。
“喂喂喂，你要是再不松开我，我真的要有事了。”沈小姜拍了拍她的手臂。
“生姜，你这么不胜酒力应该早点告诉我的啊。”孙佳宝在沈小姜的床边坐下，“我表姐熬了粥，待会儿给你送上来。”
“不胜酒力，是什么意思？”沈小姜明明记得，自己最后见到的人是陈谊。
而且，那个时候，她并没有很醉啊。
“生姜宝贝，看来你真是醉的不清，我和我表姐差点要把这老房子掘地三尺，最后在厕所最里面的一个隔间找到了你，那个时候，你已经昏死过去了，我吓得哟”
“哦，对了，我跟表姐找到你的时候，在你身边发现了这个。”一边说，孙佳宝一边拿出那个被弄脏了的柿子熊，“我对这个有印象，是你的。”
沈小姜看着孙佳宝手里的柿子熊，回想昨晚的一切，一定不是幻觉，而是真的。
后来，孙佳宝说了什么，沈小姜自动过滤了。
她脑子里只剩最后，陈谊软声贴在她怀里的样子，好软，很冷，嘴硬又薄情。
“胆小鬼。”沈小姜突然大声说了一嘴。
孙佳宝用力眨眨眼睛，不知所措：“啊？谁啊？”
沈小姜低垂下脑袋，心里难受。
这个胆小又狠心的女人，真的把她抛下了。
昨晚，或许就是最后一炮。
这时，床头柜上的手机亮了一瞬。
“生姜，好像有你的电话。”孙佳宝说。
沈小姜不为所动。
孙佳宝叹了一口气，走到床头边，拿起手机递给她，“喏，电话。”
沈小姜依旧盯着床单发呆。
孙佳宝随意瞄了一眼，“喂喂喂，喏，电话，辅导员，辅导员的电话！”
一般，辅导员很少跟她联系，毕竟沈小姜不是班委。
沈小姜先暂时收起低落的情绪，拿起手机清了清嗓子，接通了辅导员的电话。
*
又是一年校招季，全国各地有实力的企业已经开始招兵买马。
校招的对象不仅仅只是大三大四的准毕业生，还面向全年级范围内优秀的学生。
辅导员在电话里说了个大概，这一次的提前校招只有三家公司，全都是科技新贵，名气很大，同时，对学生的资历要求也很高。
沈小姜算是学院里的金字招牌，院长着重介绍了她。
三家企业都对她感兴趣，想要和她见一面了解她本人的具体情况。
来到学校，辅导员已经在教学楼门口等她。
沈小姜愣怔了一瞬，轻轻捏了捏胸包的背带，张嘴小小的深呼吸一下，朝辅导员走去。
“沈小姜，你可算来了，院长等你好一会儿了。”
辅导员是个年龄不大的女性，没事脸上总堆着笑，对学生们也都很和善。
“院长？”沈小姜一脸疑惑。
辅导员递给沈小姜一份纸质宣传册，“小姜啊，这是万宁电子科技的资料，这是智慧电子的，这个是中德科技的，你抓紧时间看一下。”
其实，来的路上，沈小姜已经收到辅导员发来的三份电子宣传册了，没必要再看一遍。
看得出来，辅导员比她还紧张。
“万宁电子是咱们国内数一数二的科技公司，你们这个专业的学生，做梦都想进万宁，这一次机会难得，你一定要好好把握。”辅导员对沈小姜这个省理科状元寄予厚望。
沈小姜笑着点头。
她听过万宁电子，经常出现在一些重要的，国家科技类节目的赞助商名单里。
南城大学是全国一流大学，其计算机专业也是国内顶尖的优势学科。
但即便如此，沈小姜也没觉得，自己就会在提前校招里被万宁这样的大公司录用。
毕竟即将升大三，未来的路还很长，会有更多此类公司崛起，也会有更多机会，不急不急。
所以，沈小姜表现的很从容，没什么负担。
反倒是她，开始宽慰起辅导员来：“没事，别担心，就算没被录用，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辅导员拍了拍沈小姜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要知道，提前校招不仅是对你能力的认可，也是为你的未来铺路搭桥，多少学生想要这样的机会啊，而且，如果你能顺利被录用，别说保研了，公费海外深造也是手到擒来。你别嘻嘻哈哈的，待会儿见到各位领导，要把最佳的状态展现出来。”
“好好好，知道啦。”沈小姜乖声应着。
来到院长办公室，沈小姜礼貌的跟在辅导员身后。
“校长，院长，各位企业领导，大家好，这就是我之前跟您提起的，计算机专业二年级的沈小姜。”辅导员往旁边退了一步，让沈小姜走到前面来。
校长的办公室中规中矩，正对着门的墙上，挂着一幅气势恢宏的山水画，巨大的实木办公桌上放着一盆君子兰。
见到来人，计算机院的院长先一步走到沈小姜面前，笑得一脸褶子，“来来来，沈从文的沈，生姜的姜，这个学生我印象很深刻啊，学生们之间经常戏称她是咱们南城大学的考神，考什么都能成。”
沈小姜记得这个院长，骨子里完全就是个老腐朽，老滑头。
第一次被别人这样介绍自己，真的是尴尬的脚趾头抠地能抠出一套海景大别野的程度。
办公桌边的会客沙发上坐着一圈人，有男有女，有戴眼镜的，也有不戴的。
她勉为其难的对这一圈人笑笑，随后被院长安排坐在属于她的位置上。
接下来长达一小时的交谈，内容比较简单，也比较枯燥。
这三家企业分别对沈小姜介绍了各自的产品方向和企业文化，也询问了沈小姜的家庭和学业的基本情况，然后问她关于未来的职业规划，以及期待的岗位和薪资。
“ACM国际大学生程序设计竞赛金奖”，“蓝桥杯全国软件专业人才设计与创业大赛金奖”
在沈小姜拿出这些极具含金量的证书后，这场校招就已经变了味道，完全就不是企业来挑选学生，而是他们三家抢夺一个沈小姜。
所有人都穿的很正式，除了一个人。
“沈同学，你有没有兴趣跟我去参观一下我们公司？”说话的女人叫白舒华，是万宁电子科技公司的CEO，致力于万宁电子的产品研发是市场拓展，今年三十四岁，年轻有为。
女人头发不长，扎着半丸子头，戴着黑框眼镜。白色紧身T恤包裹着精瘦紧致的身形，脖子上的黑色项链垂到胸下。宽松的黑色多层纱裙里，笔直修长的双腿若隐若现。
荧光粉铆钉高跟鞋，穿在她的脚上，很违和，仔细看看，搭配她那张张扬的脸，似乎，又没有那么违和。
她笑着看向沈小姜，等一个答复。
沈小姜眨眨眼睛，看了一眼校长和院长，又看了一眼身边的辅导员。
辅导员脸上藏不住事儿，一个劲的笑着点头。
所有人都注视着她，像是在看一个价值连城的艺术藏品。
“参观一下公司也没什么不好，不是说你参观了就一定要选择我们，你有你自己的判断，是个独立的个体，无论你最终怎么选择，我都支持你。”白舒华把沈小姜的简历放在茶几上，脸上的笑容和陈谊的不一样。
从进门起，沈小姜就发现，这个女人也一直在笑。
她长得不算美艳，却也很温婉大气，立体的五官，炯炯的眼神，丢进人海里也能立刻被认出来。
但是她的笑很生硬，也极具攻击性。
刚刚对沈小姜说的那一番话，听起来诚意满满，但每一个字单拎出来，都带着不容拒绝的强迫。
谈不上好坏，毕竟一个大公司的CEO，没有一点震慑别人的魅力，如何服众。
陈谊和她年龄相仿，一个妖媚美艳像极了超级大反派，一个大气正直像极了正派女一号。
“嗯，我考虑一下吧。”沈小姜淡淡的回答。
她是有底气的，所以，完全不会畏畏缩缩。
简简单单的一句回答，却让在座的所有人眼前一亮。
白舒华的双眼微眯，笑容稍微僵了一瞬，随后很快调整，表现的更有诚意了些。
她把自己的名片双手递给沈小姜，笑道：“我给你考虑的时间，一周后，我会再来你们学校，当然了，一周期间内，你有任何想法，欢迎随时拨打名片上的手机号，我24小时为你在线。”
这个“为你”两个字，说的有点慢，尾音有点重。
听起来，似乎有点刻意。
怎么个刻意法，沈小姜也说不上来。
提前校招是选拔人才的，但从来没有任何企业直接递名片给学生的，一般都是给院长或者辅导员，毕竟，学生最终去不去那个企业，也还是要跟校方对接。
白舒华的动机很明显，她看重的不是南城大学，而是沈小姜这个人。
她步步逼近的态度，就是在劝退另外两家公司，告诉他们，她签定沈小姜了。
沈小姜低头，定睛看了一眼名片，礼貌的接过来。
“好的，谢谢。”她不紧不慢的回答。
*
另一边，陈谊回到Venus之后，就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发呆。
今天酒吧没什么事情，就一些日常工作。
索性，她第一次想要“偷懒”，把工作交给何忠，然后把自己关了起来。
手里的《税法》始终停留在打开的那一页，二十分钟过去了，她都没有翻页。
昨天晚上，仿佛是个梦。
她从没有想过，会跟沈小姜说那么重的话，也从没想过，沈小姜会那么伤心。
明明说过，此生都不会再去那一片老城区的，昨天竟然不知道为什么，跟着沈小姜追了过去。
好像，不知不觉中，沈小姜变成了她所有原则之外的例外。
陈谊放下手里的书，双脚离地，蜷缩在沙发上。
明明以前一直是这样生活的，沈小姜出现之后，一切也还是一样，可又变得不那么一样。
陈谊不知道，为什么，从心底拿走沈小姜，会这么难，这么痛苦。
她像是进入了冬眠期，总想着发呆放空，脑袋里空荡荡的，做什么事情都心不在焉，有时甚至会因为一点点小事情而心烦意乱。
她，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陈谊。
似乎，不再那么冰冷。
渐渐的，她会为了某个人难过，会为了某个人而去思考自己走的路究竟是不是正确。
她，变了。
起风了，卷着闷闷的暑气吹在陈谊的脸上。
像极了沈小姜的亲吻，温柔，又温暖。
带着少女懵懂的烦闷，和少女独有的纯粹。
让人喜欢，让人沉迷，让人上瘾，让人打心眼里舍不得。
陈谊闭上眼睛，感受风的温存，像是喝酒蹦迪的那个深夜，一寸一寸感受沈小姜时那样。
“嘟嘟嘟——”
“谁？”陈谊的清静被打扰，心头眉间皆是烦躁。
何忠听出了陈谊的不悦，刻意把声音压低一些，像是这样就不会让她不高兴似的，“七爷，老城区拆迁的批示下来了，上头问您的意见呢？”
陈谊缓缓睁眼，眸光闪过一抹森寒。
她等这个批示等了三年，总算下来了。
三年前，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陈谊从白老爷子那里得知政府要拆一批老城区。
好不容易托关系找人把自己家那一带报了上去。
期间，不知道赔了多少笑脸，喝了多少酒。
毫不夸张的说，她的好酒量，也就是那个时候练出来的。
陈谊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彻底抹去童年的阴影。
那里，有她永远都不想回去的过去。
“嗯，进来。”她冷淡的说。
何忠得令后，拿着批示文件推门进来。
“七爷，这一份是盖了公章的，这一份没有盖，”何忠毕恭毕敬的在陈谊面前的茶几上，放下两份文件，“如果您有要改动的，就用这份没有盖章的，如果无需改动，就用盖了章的。”
“嗯。”陈谊不经心的瞥了一眼文件，随意应了一声后，继续看向窗外。
她瞳孔的色泽本来就很浅，被阳光照射后，几乎透明。
她的声音没有情绪，眼里也没有光。
无论阳光多么耀眼，她都感觉不到温暖，像个感知神经受到破坏的病人。
等待批示的这三年，陈谊一直在期待，但今天批示就在眼面前，只要她点个头，吱个声，那块曾经困扰她的噩梦就会被夷为平地。
但是，为什么，开心不起来呢？
离开会议室，沈小姜被院长留了下来。
晚上在小食堂有聚餐，务必参加。
人员大概是，三家企业的代表，校领导和几位学生代表。
沈小姜想拒绝的，但是拗不过辅导员苦苦哀求的眼神。
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情，去就去吧。
沈小姜第一次来到学校小食堂，里面古朴典雅的装修风格让沈小姜震惊。
原来，工业风味很浓郁的南城大学里，竟然也有这样曲径通幽的地方。
然而，再典雅的装修，也掩盖不了腐朽的气息。
刚进来一个包厢，几个西装革履的人就已经在候着，虽然也不知道他们候着做什么，但是，虚伪的笑容，真的挺招人烦的。
以沈小姜为首的几个社恐类型的学生，从进门起就没有说过几句话，当然，他们不需要说什么，话全被一个研究生和两个大四的学生代劳。
他们里面有学生会主席，还有团委委员，说起话来滔滔不绝。
明明已经过了吃饭的点，大家却还不上桌坐着，而是在会客沙发边或坐或站，也不知道是冷还是包厢内其他区域的空气有毒，全挤在这小小的方寸之地，看不惯这种场面的沈小姜只觉得呼吸困难。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里，她或低头沉默的玩手机，或抬头违心的笑笑，以示自己没有睡着。
“嗨，沈同学。”一个女人笑嘻嘻的在沈小姜身边坐下，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不是很好闻，但也不难闻，反正就是说不出来的味道。
总之，沈小姜不喜欢。
不过，既然被点名，她当然要回应。
扭头一看，正是那个给她递名片的女人。
白舒华。
“你好。”沈小姜生硬的回应。
白舒华穿着年轻，笑起来，完全不像企业高层，更像是和沈小姜一样的大学生。
“现在不是校招环节，不用这么拘谨。”白舒华交叠双腿，看着沈小姜笑。
沈小姜实在不知道要跟她讲什么，她很想说，自己不是拘谨，只是不喜欢这样的氛围。
两人就这样坐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几句。
好不容易熬到开席，沈小姜率先起身，对白舒华点头微笑后向圆桌走去。
昨天晚上没有睡好，今天又特别累，她现在只想赶紧吃完回宿舍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
“沈同学，你不介意我坐在你身边吧？”白舒华的声音再次传来。
沈小姜的屁股还没碰到凳子，愣是被她这猫一般轻盈的步伐吓到。
看看白舒华，又看看站在白舒华身边的学生，她有点方。
面对这些金主，她有什么拒绝的权利呢？
幸好，滑头院长来到白舒华身边，将她礼貌请走：“小白总，您怎么能坐在这里呢，当然应该跟咱们校长坐在一起了”
沈小姜舒了一口气。
刚刚站在白舒华身边的学生坐下来，凑到沈小姜耳边说：“同学，你认识小白总？”
沈小姜一脸疑惑。
那个同学指指白舒华的背影：“万宁的执行总裁，同时，她也是凯华地产白老爷子的亲孙女。”
白老爷子？
沈小姜对其他的都不感兴趣，但是她在陈谊手机上见到过“白老爷子”这个备注。
下一秒，她抬头看向白舒华的方向。
碰巧，对方也在看她，并对她挑了挑眉。
这种轻浮的感觉，和陈谊的，有点像，却又完全不一样。
陈谊偶尔一个轻浮的眼神，沈小姜觉得那是情./.趣，但白舒华的这个眼神，却让沈小姜觉得不礼貌。
毕竟，她们两个并不熟。
圆桌边围坐着一圈人，或尬聊，或赔笑。
只有沈小姜，沉默着，眼神失色的像一朵假花。
她忽然感觉，自己能理解陈谊。
被一圈人包围，无可奈何的需要说一些违心的话，无可奈何的要露出谄媚的笑容。
因为，现在在座的，除了她，全都这样。
也许，这个社会就是如此，需要两面三刀，需要曲意逢迎，需要为了融进某个圈层，达到某个目标，而变成自己不喜欢的样子。
沈小姜想了很多，于是沉默，因为沉默，她又想了很多。
在外人眼里，她的沉默并不讨厌，反而有种疏离不强融的高贵感。
远远坐着的白舒华，举着杯子偷看沈小姜的低垂的眉眼，脸上闪过一抹极浅笑意。
*
深夜，Venus酒吧里，陈谊也坐在一圈人的中间。
一会儿谈笑风生，一会儿举杯邀明月。
好累，好烦。
以前，就算再累，再烦，起码结束后能见到沈小姜。
那样，就算等待再怎么煎熬，似乎也能承受。
但是，今天，结束了之后只能自己待在酒店的房间里，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发呆。
陈谊想想都觉得窒息。
她不等宴会结束，独自走到阳台上吹风。
她双手松松的交叠着搭在围栏上，木木的看着远方。
明明是绚丽斑斓的霓虹，在她眼里却像黑白照片，黯然失色。
陈谊今天穿着一袭白色的挂脖旗袍，修长的脖颈和漂亮精致的直角肩美的令人心慌。
路过的行人，远远地看见她，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
有其他合作伙伴找到她，恭恭敬敬的给她递烟。
陈谊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那烟，轻笑：“不好意思，戒了。”
看着从别人嘴里飘出的烟丝，她不禁想起草莓棒棒糖的味道，又甜又腻，齁的人嗓子疼。
为什么会有人喜欢吃那种东西，一点儿也不好吃。
脑海里浮现沈小姜叼着棒棒糖的样子，陈谊的嘴角下意识的勾了一下。
轻风拂过她的脸颊，带走她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消散在风里。
宴会结束后，陈谊目送合伙人离开，在门口的时候，她和他们都保持安全距离。
在何忠眼里，这是前所未有的。
这些男人，大多肖想陈谊的身子，哪怕碰一根手指，轻轻抱一下，或是玩弄一缕头发，他们都会觉得异常满足。
陈谊深知这些人的想法，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一般情况下，她都会给予满足。
然而今天，她却没有这么做。
她拒绝了一切的肢体接触，甚至，连笑容也比平时冷了三分。
“你先进去吧。”陈谊对何忠说。
何忠对着她的背影鞠躬后，转身进去酒吧。
陈谊一个人站在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和日复一日的车水马龙，忽然，又想到了十三年前的自己，站在斑马线外，看着马路中央，汽车轮胎滚过而卷起的灰尘。
大雨滂沱，一个撑伞的小女孩，睁大一双铜铃般好看的眼睛，只对她一个人笑。
那个笑容，像是有穿透一切的能力，化作一根结实的云梯，带她走出人生的黑暗。
明明是黑黢黢的夜，明明是同样黑黢黢的瞳孔。
陈谊却在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看见了，自由与光明。
多年后，她又从沈小姜的眼里，看见了这一份自由与光明。
沈小姜就是她的救赎，是她的自由与光明。
陈谊的眼眶湿润了，她好想她。
“陈谊，你就是个胆小鬼，超级超级胆小鬼！”她自言自语，声音不大，却被迎面走来的人听见。
忽然，对面响起慢悠悠的掌声。
高跟鞋尖锐的声音，听着刺耳。
“Bravo！”
陈谊眉心微蹙，几乎是一瞬间就认出了声音的主人。
“你还知道你是个胆小鬼啊？”白舒华摘掉墨镜，展开双手向陈谊走来，“过来，给姐姐抱抱。”
作者有话说：
我说修罗场，你说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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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Venus酒吧里,调酒吧台边，陈谊和白舒华并肩坐着，中间隔着半米的距离。
白舒华比白洁大五岁,自称是姐姐，没什么问题。
陈谊十九岁为白老爷子挡过刀,因为眼里的野心和豁出一切的决心，她得到了白老爷子的赏识和栽培。
她和白舒华认识,快十年了。
两人有交情,但算不上多深。
“这酒一般。”白舒华摇晃手上的酒杯,笑嘻嘻的看了陈谊一眼。
陈谊的脸上倒是冷冰冰的，没有对沈小姜的温柔，更没有对合作伙伴的虚伪。
就，寡淡的像凉掉的白开水。
“不爱喝可以不喝。”她说。
白舒华放下酒杯,吸了一口电子烟,笑道：“我付了钱的,不应该享受更好的服务吗？”
陈谊无奈：“来个人,给她重新调一杯。”
“我不要他们，你为什么不亲自调酒？”白舒华的双眼微眯：“你不是会一项绝活,‘爱情魔方’还是‘爱情魔术’来着，说是别人喝了就能坠入甜甜的爱河？”
陈谊不看她，但是出于礼貌,还是直视白舒华的眼睛：“你不需要。”
白舒华是个浪荡性子,公开出柜，喜欢过的漂亮女孩数不胜数。
一般只图个新鲜感，新鲜感一过去,换女友的速度就跟脱衣服一样快。
陈谊觉得白舒华心术不正,三观也不正。
白舒华觉得陈谊虚伪世故,曲意逢迎。
两人也不是一开始就不对付，只是，这样的不对付已经持续好几年了。
白舒华的父母意外去世后，原本应该是老爷子的掌上明珠，理应继承老爷子的全部家业。
但是天上掉下个陈小七，老爷子把毕生所学全都教授给陈谊，有心要扶陈谊做商会会长。
外界都传陈谊是老爷子的私生女，或者情人，还传言说老爷子会把全部家业给陈谊继承。
白老爷子也不是完全不管白舒华，但对她确实更放纵一些。
然而，陈谊心里知道，痛失儿子儿媳，白老爷子不想再失去白舒华，于是不掌控她，只想让她过的快乐。
陈谊不计较，毕竟，她的野心比白舒华大，她的确想要借老爷子的力量登上自己梦寐以求的位子。
“我怎么就没必要了，”白舒华对一个女调酒师眯眯眼睛，“我觉得，我可能找到真爱了。”
“你？”陈谊一脸不屑。
“嗯，我啊。”白舒华摊开双手，“哎，八字还没一撇，不过我挺喜欢那种女孩的，还是个学生，数一数二的优秀，高高瘦瘦，目空一切，是那种一看就不太好拿下的女孩。”
只是很简单的几句介绍，陈谊的心里便出现了一张年轻的脸。
“你今天去哪了？”她问。
白舒华懒散惯了，和身着旗袍笔直坐着的陈谊不同，她一条腿伸直，另一条随性的曲着轻晃，双手抚在桌面上，用搅拌棒戳着酒杯里的方形冰块：“南城大学。”
陈谊的心里咯噔一声。
她比任何时候都希望，自己猜错了。
“嗯，所以，你今天去南城大学做什么的？”陈谊紧紧捏着杯子，冰冷的气息从掌心渗进皮肉，肆无忌惮的往心口的方向钻。
白舒华歪着嘴坏笑一声，“怎么，许久未见，突然这么关心我？”
陈谊快速眨了眨眼睛，皮笑肉不笑：“哼，我很闲吗。”
“谁知道呢？”白舒华抿了一口杯中酒，“我知道你的取向，来，告诉姐姐，这么久了，都是怎么排遣寂寞的？”
陈谊鄙视的瞪了一眼白舒华：“看来，我在你眼里，是真的很闲啊。”
“切！”白舒华咬碎了一颗冰块。
陈谊还是这样，油盐不进，滴水不漏。
从她嘴里，什么话都套不出来。
“我看你啊，一定是有一个很厉害的小玩具。”白舒华打趣。
“小白总，祸从口出啊。”陈谊冷淡的回了一句。
掌心融化的冰水被捂热，很快又凉了下来，从深深的掌纹里滑落，在桌面形成孤独的形状。
小玩具？
沈小姜吗？
她如果真的是小玩具就好了，就可以随身带着，走哪都带着。
“你看上南城大学的谁了？大几了？”陈谊急不可耐的问道。
还没等白舒华回答，她又忽然改口，“算了，你别告诉我，我不想知道。”
白舒华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你想知道，我还不想告诉你呢。”
说完，她喝了一口杯子里的酒，然后纵身跳下高脚凳，“你一个人坐着吧，我去跳舞了。”
说完，白舒华的身影被群魔乱舞，肆意挥洒荷尔蒙的男男女女淹没。
短短几秒钟，陈谊的好奇心达到了顶峰，同时，心里的恐惧和不安也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到底为什么，她变得这么胆小。
不仅胆小，还患得患失。
不仅患得患失，还诚惶诚恐。
陈谊看了一眼白舒华的背影，又重新看向自己面前的酒杯。
她端起酒杯，将所剩不多的酒全都倒进肚子里，妄想能用酒精麻痹自己日渐敏感的心。
然而，冰块被嚼碎，薄荷叶子被碾磨，喉咙灼烧的刺痛感越发强烈。
陈谊却并没有就此得到想要的麻痹感。
只有无尽的失落，与孤独。
这酒，真他妈难喝。
白舒华喝的烂醉，陈谊找人把她送回了家，自己坐在车子里，一直看着窗外发呆。
车子停在斑马线前，等红灯。
忽然，一辆乳白色的电动车停在了陈谊的窗外。
两个女生都戴着安全帽，一个粉色的，一个灰色的。
陈谊的双眸一怔，心跳漏了一拍。
她仿佛看见了那晚在海市，沈小姜和她，坐在小电驴上，走街串巷，看遍万家灯火。
“七爷，要回酒店吗？”何忠问。
“不”陈谊下意识的准备说去南城大学。
然而，话到嘴边，被狠狠噎了回去，“嗯，回酒店。”
“今天，不去南城大学吗？”何忠斗胆发问。
绿灯亮起，那辆乳白色的电动车一溜烟儿跑没影了，两个女孩的身影也消失在陈谊的视线里。
她没有生气，只淡淡的回了一句：“嗯，今天，不去。”
去做什么，有什么理由去？
陈谊的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她努力克制自己酸涩难耐的情绪，看向窗外流动的霓虹，心却如同一潭死水。
*
时间很快来到一周后，白舒华的车子，如约停在了教学楼门口。
她的车子是敞篷的，她等了快半小时，百无聊赖的双手搭在窗框上，下巴枕在手臂上，一脸玩味与不屑的从墨镜后面打量每一个路过的人。
她出生名门，有种与生俱来的骄纵与矜贵。
教学楼内，上午的最后一节课即将结束，不少学生已经迫不及待冲出教室。
“喂，生姜，”孙佳宝趴在桌上看沈小姜：“待会儿吃什么？”
沈小姜单手托腮，认真做笔记，“随便。”
孙佳宝靠过去，扁扁嘴：“我不想吃随便，我想吃梦龙。”
沈小姜白了她一眼：“好歹也是专业课，能不能上点心。”
孙佳宝笑嘻嘻的，“这不还有你嘛，专业课而已，怕什么。”
沈小姜摇摇头，在本子上记下几个知识点。
下课铃刚一打响，不少学生已经冲出阶梯教室，沈小姜盯着本子，在脑海里盘算着什么。
她一直这样认真，学习的时候总能沉下心来。
对她而言，吃饭只不过刚需，她不挑。
而且，一天三顿，真浪费时间。
“生姜，走啦！”孙佳宝拽她起来。
沈小姜慢悠悠的收笔，慢悠悠的合上书本，再慢悠悠的起身，“急什么。”
两人走在前面，陈星楠和刘薇被甩在身后。
“干嘛不等她们两个？”沈小姜疑惑。
孙佳宝懒懒的回答：“不想跟陈星楠走在一起。”
风水轮流转，这回也换沈小姜露出吃瓜的表情：“你们两个怎么了？”
孙佳宝偷偷看了一眼陈星楠，陈星楠正在和刘薇讨论一部漫画，眉飞色舞，好不开心。
“切，她啊，最近玩物丧志，明明知道现在是考试周，竟然还不看书不学习，就跟着刘薇看GL漫画，还是带颜色的那种。”孙佳宝说完，把沈小姜的手挽的更紧了。
“不是你说的嘛，如果她考的比你好，你就不带她打游戏？”沈小姜打趣道。
孙佳宝撅撅嘴，“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她也不能”
“也不能什么？”
“害，也不能光天化日之下，看那种漫画吧，好奇怪啊。”孙佳宝说完，耳根子一点点的红了。
沈小姜看看孙佳宝，又看看身后的陈星楠，再回过头来看看孙佳宝，总觉得，两个人都有点怪怪的。
明明孙佳宝硬盘里存了几个T的颜色漫画，颜色视频，为什么说起这话时还会有点害羞。
果然，她和陈谊是一家人，这一点都这么像，还这么可爱。
呸！
沈小姜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
为什么又想起那个胆小鬼，那个糟糕的长辈？
谁再想，谁就是狗。
“走快点啦。”沈小姜加快脚步。
“哎？你不是不急的吗？”孙佳宝被带着也走快了些。
离开教学楼之前，沈小姜特意向后瞄了一眼那本漫画，封面上的女孩子，没有陈谊十分之一好看。
回过神来，沈小姜用力拍了一下孙佳宝的肩膀：“都怪你，烦死了！”
孙佳宝一脸错愕，眉心直接拧成了麻花状：“哦莫，我又怎么了我？”
就在这时，汽车喇叭声传来，把孙佳宝吓了一跳，“我靠，谁啊，这么没素质？”
沈小姜向门口的火红色跑车看过去。
白舒华斜斜的勾着嘴角，一边笑，一边慢吞吞的取下脸上的墨镜。
“又见面了，沈同学。”
“这人谁啊？”孙佳宝对陈谊的私生活不了解，自然也不认识这个白舒华。
毕竟是白老爷子的亲孙女，沈小姜印象深的很。
只不过，她没有想到，一周时间过得这么快。
她还没想好到底要去哪家公司实习。
看着沈小姜脸色冷淡，孙佳宝直接对号入座：“哦莫，生姜，这个该不会就是你那个女”
“朋友”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孙佳宝的脸就被沈小姜一把捂住。
“不是的，她是我跟你说的，提前校招里的一个。”沈小姜的声音带着一丝愠怒。
孙佳宝从指缝里露出两只眼睛，快速眨了眨，猛地点点头。
沈小姜这才松开她。
白舒华打开车门下来，走到沈小姜的面前，“沈同学，一周时间，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沈小姜如实回答：“抱歉，这周全在忙考试，所以我还没想好。”
白舒华也不生气，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没事儿，我这不是来接你了吗。”
沈小姜愣怔了一瞬。
“接你去参观一下咱们万宁电子，我不强人所难，但是该争取的我一定会争取，所以希望你能理解。”说完，白舒华指着自己的车子，对沈小姜做了一个有请的姿势。
一边的孙佳宝目瞪口呆：“哦莫，哦莫哦莫，真的是那个大公司万宁吗？”
沈小姜瞪了孙佳宝一眼，然后抿嘴笑笑。
白舒华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抢着回答：“对，就是那个你们都想进的公司，万宁电子科技。”
沈小姜：“”
这人，还敢不敢再招摇一点儿。
*
盛情难却，沈小姜跟孙佳宝告别后，坐上了白舒华的车子。
现在刚好饭点，她被动的收获了无数好奇的目光。
她本能的侧脸看向白舒华那边。
“怎么，不知道要怎么系安全带？”白舒华说完，就准备上手帮忙。
“谢谢，我会。”沈小姜的语气冷淡而疏离。
白舒华轻笑一声，便收回双手放在方向盘上。
沈小姜还没系好安全带，车子就以追风的速度飙了出去。
她一个趔趄，往前用力倾了一下。
待她好不容易坐正后，微皱着眉，也不知道是不是上了贼船。
却听见白舒华爽朗的笑声：“开个玩笑，不要介意。”
沈小姜：“”一点也不好笑。
万宁电子总部在南城，子公司遍布全国，近两年来的新项目均在美国进行。
所以，如果要参与到新的研发团队，就要去美国待一段时间。
因为这算外派任务，所以工资会比在国内高出很多。【ZX整理】
当然，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被吸纳到新的研发团队，参与新项目的研制。
这种事情，与她一个实习生毫无关系。
所以，沈小姜对白舒华说的话，随便听听，左耳进右耳出。
“你还没吃午饭是吧。”白舒华问。
沈小姜随意应了一声。
白舒华笑道：“我再快点儿，到了本部，还能赶上工作餐。”
红色跑车呼啸着停在了万宁电子科技公司的门口。
白舒华带着沈小姜来到一楼大厅。
“这就是咱们公司的本部，所有实习生，都要先来本部做一段时间的文员，了解公司的整体框架。”白舒华进入公司大门的一刻起，就收起了一身的吊儿郎当，从行为到话语都变得严肃起来。
看着威严的，科技感十足的迎宾大厅，沈小姜也跟着肃然起敬。
在象牙塔里待了这么多年，沈小姜对职场世界知之甚少。
这里的一切，于她而言，都是新鲜。
这里的人，或行色匆匆，或风风火火，或两部手机讲着电话，或夹着文件夹，翻看平板电脑，同时两部手机讲着电话。
很忙碌，很快节奏。
“在我们公司，如果你不追赶时间，就会被时间淘汰。”白舒华一边笑着，一边从前台拿出一个临时工作牌递给沈小姜。
去宠物店兼职的时候，她也曾无数次幻想，自己以后会找一个什么样的工作？
仅仅只是因为喜欢代码，真的能找到好的工作，做自己梦寐以求的事情吗？
虽然不知道白舒华带她来参观什么，也不知道这里的工作具体是什么。
然而，此时的沈小姜，心里有了一个目标。
这个目标是从陈谊身上映射出来的，宛如某种虚幻的倒影。
她要让自己，变强。
“你可以一辈子不登山，但心中一定要有一座山”
“一无所有，就是拼命的理由”
“要么不做人，要么，就做最强的人”
这些，都是陈谊教她的。
她不会忘，她不能忘。
也不知道是什么情绪操纵，沈小姜在这一瞬间，对职场有了归属感。
她把工作证在手里捏紧后，松开，松开后，又捏紧。
反复了好几遍。
走过安保门禁，沈小姜跟着白舒华来来到电梯口。
黑金的大理石墙面上，嵌着两个枪色电梯，既严肃，又庄严。
沈小姜捏着工作证的手指不自觉的收紧，莫名的紧张感一点点从指尖传来。
亚克力工作牌的表面是磨砂的，摸在手上有种微微的粗糙感。
像是某种布料，又像是某种肌肤。
“叮咚——！”两部电梯同时开门。
沈小姜面前的电梯打开后，几个人下电梯，又有几个人跟在她们身后要上电梯。
下电梯的人，礼貌的叫白总。
身后要上电梯的人，不敢走在她们两前头，乖乖的在身后候着。
白舒华微笑着，又对沈小姜做出一个“有请”的姿势。
旁边一个电梯开门的一瞬间，沈小姜鼓起勇气向前抬脚。
她的腿长，两步便迈进了电梯里。
另一边的电梯口传来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
轻盈沉稳，清脆好听。
带着一丝不慌不忙，稳稳的踏在沈小姜的心上。
她松开的手指重新捏紧，亚力克的工作证狠狠嵌进掌心，用力的几乎把她的掌纹切断。
白舒华的双眸平静无波，淡然的按下关门按钮。
在电梯门迅速关合之时，沈小姜在那一道极小的缝隙，看见了一角白色裙摆。
裙摆是偏硬挺和厚实的面料，上面印有浅浅的纹样，简单平淡，却又恢宏大气。
乍一眼就知道那是极其上好的料子。
高高的开叉，像极了旗袍？
沈小姜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不能确定，也不敢确定。
电梯停停走走，里面只剩沈小姜和白舒华两人。
“抱歉啊，文员的办公室被安排在三十二层。”白舒华的声音传来，在这幽闭的环境里，听起来闷闷的。
沈小姜不明所以的抛过去一个眼神，真诚不做作。
听白舒华介绍，万宁的总部一共三十二层，所谓文员的办公室竟然在顶层。
很多员工都不喜欢这样的安排，但是沈小姜却觉得，这很酷。
眼睛很累的时候，她可以推开应急通道的门，钻进无人的天台，欣赏高处不胜寒的风景。
“沈同学，你笑什么？”电梯里只有白舒华和沈小姜两人。
“啊？”沈小姜短暂的忘记了刚刚看见的那一截裙摆，摇摇头，“没什么。”
“这个，不打算戴吗？”白舒华抬手，不经意的指了指沈小姜捏在掌心的临时工作牌。
电梯开门，沈小姜双手戴上工作牌。
白舒华看着她的动作，视线停留在她白皙修长的手指上。
“沈同学，”她叫住沈小姜，“你的手指，很长啊。”
沈小姜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小小的动了动，摩挲整洁的指甲边缘，淡淡的应了一声。
“这么好看的手指，可不适合整天敲代码，编程序啊。”白舒华弯弯眉眼，笑意从齿缝里挤出来，像是故意在透露着什么。
沈小姜看着她的脸，不知道对方究竟想表达什么。
当然，她对别人的意有所指从来不感兴趣。
她只是忽然想到，陈谊也曾夸过她的手好看。
她当时很庆幸，自己手指的长度，能轻松找到对方的敏感的点。
然后只需要轻轻搅./.动，泪与汗水，还有其他不知名的水滴，就会像下雨般淋得到处都是。
“我觉得适合。”沈小姜一本正经的回答。
白舒华凑到她身边，她穿着高跟鞋，比沈小姜略高出三公分。
她垂着眼眸，看沈小姜短促且浓密的睫毛，“也许，可以做些别的。”
沈小姜微微蹙眉，抬头迎上白舒华的视线。
刚想开口，却被白舒华一口堵住：“比如，研发和内测。”
沈小姜松了一口气，连忙点头。
白舒华带着沈小姜一间一间的参观办公室，会议室，茶水室，吸烟区。
接着，两人要去其他楼层。
来到电梯门口时，电梯刚好在这一层停下。
白舒华忽然注意到沈小姜工作牌戴的不够规范。
有点强迫症的她，下意识的抬起双手，帮沈小姜整理衣领。
衬衫衣领抬起，工作牌压在衣领之下。
就在这时，电梯门缓缓打开。
率先钻出来的，是一股清幽的木制冷香。
辛辣的胡椒，淡淡的白玫瑰，干燥的木头和清新的纸莎草，像医院的消毒水，又像无人踏足的旷野。
极具辨识度，让人闻一次便能记一辈子。
沈小姜像是被这特殊且独一无二的香气禁锢在原地，丝毫动弹不得。
白舒华的指尖轻轻划过沈小姜领口薄薄的衣料，然后攥着她的肩膀稍作停留，在看清电梯里的人后，稀奇的，甚至有些刻意的说了一句：“哟，这不是陈小七嘛？”
作者有话说：
三人修罗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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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哟,这不是陈小七嘛？”白舒华说完，略显轻佻的看向电梯里的人。
陈谊盯着白舒华攥着沈小姜肩膀的那只手，死死的盯着。
仿佛那里有什么脏东西碍了她的眼,可偏偏那脏东西又有着该死的魅力，深深吸引着她。
“小白总,今天很忙啊，信息不回,电话不接？”陈谊狭长的眼尾微眯,眸光清冷,语气温吞，却听得出字里行间的不高兴。
白舒华扁扁嘴，耸耸肩，一脸无辜：“没办法,带一个学生参观公司。”
“哦？”陈谊轻轻挑眉,暗红色的唇瓣性感妩媚。
“什么学生,值得你一个副总裁亲自陪同参观？”陈谊的手指收紧,嵌进掌心的纹路。
“一个，”白舒华看了一眼沈小姜,“一个很特别的学生。”
陈谊眉心不自觉地拧了拧。
“南城大学的？”她问。
白舒华点头。
“大几了？”陈谊明知故问。
白舒华一脸自豪，像是在介绍自己的所有物：“准大三。”
陈谊的嘴角轻颤，她想起昨晚,白舒华对自己说的那一番话,说她可能找到真爱了，是一个不太好拿下的人。
那个人，该不会真的是沈小姜吧？
陈谊的手指越发的捏紧,恨不得将薄薄的掌心贯穿。
是又怎么样？反正这些,现在跟她已经没有关系了。
不是吗。
陈谊垂下眼帘,眸光轻轻扫过沈小姜干净的帆布鞋，干净的短袖衬衫，干净的脖子，干净的脸。
在触及对方视线时，她收回目光。
沈小姜愣在原地，能感觉出空气里，某种极为隐秘的电流，正在炸裂成火花星子。
她盯着陈谊，仔细描摹她精致的眉眼。
失联一周的人，此刻正出现在她的面前。
好假，好不真实，像一个赤./裸的谎言。
白天，她用高强度的学习和工作麻痹自己，好让自己不去怀念曾经的点点滴滴。
关上灯，漆黑的梦里，她无数次的幻想和陈谊重逢时的场景。
见了面，她应该看陈谊的眼睛，还是陈谊的旗袍？
见了面，她应该说“你为什么丢下我，这么久不联系”，还是假装没有看见似的擦身走掉？
然而，此时，沈小姜的视线既落在对方的眼眸，也落在对方的白色旗袍。
却没有说主动开口，更没有如愿逃走。
陈谊刚刚说的话，好奇怪，杂着愤怒和酸意。
她是吃醋了吗？
她有什么好吃醋的呢，不是她自己说要保持距离，说她们两个不可能的吗？
沈小姜用力咽了咽喉咙，干燥的喉管完全咽不下去，卡在上不能上，下不能下的位置。
好窒息。
后背发凉，心口发疼，像是要死了一样。
“电梯关门，电梯关门！”
沈小姜下意识的伸出手臂，为同样愣在原地的陈谊挡住电梯。
陈谊的双眸微动，唇瓣轻启，想要说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时间像是定格，周遭仿佛真空。
两人的视线，粘稠的能拉丝。
陈谊的心跳的好快，她的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刚刚在一楼，她恍惚中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不确定，但又有种近乎玄学的直觉。
或者说，是某种希冀。
她希望电梯里的人是沈小姜，她希望看见沈小姜。
只要是与沈小姜有关的一切，都能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牵动她的心。
“你好。”沈小姜的话彻底打破了宁静。
眼前定格的真空世界，宛如一个镜像，瞬间被击碎，里面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陈谊怀疑自己听错了，甚至，她宁愿是自己听错了。
你好？
你好。
好陌生的称呼。
她和沈小姜第一次见面，都没有这么陌生。
那时的沈小姜叫她“小姨”，那时的她叫沈小姜“佳宝的同学”。
陈谊内心苦笑，明明是她自己先装作不认识沈小姜的，果真是咎由自取。
白舒华走上前，按住电梯的开门控制键，扬了扬嘴角，“怎么，什么事找我？你亲自来我这儿，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升起了。”
陈谊不露声色，狭长的凤眸眨动一下，瞳孔上倒映着沈小姜最最熟悉的千般柔情与万般妩媚。
“不过，反正你现在没空。”她说话的时候，眼尾轻轻上扬，眼里闪过一抹愠色。
三人就这样保持姿势几秒，白舒华按了一下右边的电梯，电梯正以很快的速度向上攀爬。
“很抱歉，”她耸了耸肩膀，“我现在的确在忙，和我的这位小朋友还有很多东西要介绍，我让秘书处接待你。”
她的小朋友？
陈谊的笑容僵在脸上，像是面具被利刃割开一道口子，利刃刺得过深，脸上裂开一道红痕，鲜血一点一滴渗出来，在脸上漾成一场可怖的灾难。
沈小姜强忍心中的激动，故作一本正经的看着陈谊的脖子，被沈小姜咬破的痕迹，在旗袍领口若隐若现。
也许已经结痂，也许已经长出新肉。
但是陈谊的皮肤又白又薄，很容易留下痕迹，痕迹也很难短时间内消掉。
“好。”陈谊退回电梯里，颤抖着手腕按下关门键。
沈小姜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陈谊冷淡的目光，和装出的笑容就被关在了门里。
“来吧，沈同学，我们走这边。”白舒华先一步走进电梯，“刚刚那位，不是一般人，她可不喜欢和陌生人同坐一个电梯。”
沈小姜似乎听见了白舒华的话，但是她并不在乎。
陈谊刚刚的眼神，刚刚说的话，明显就是逃避和躲闪。
胆小的年长者，糟糕的年长者，连正眼看她都做不到。
*
电梯里，陈谊失了魂一般，双腿一软，背靠在身后的墙上，一点点往下滑。
在要跌坐却又没跌坐的位置停下。
发丝松散垂落在面前，让视线不再那么清明。
呼吸粗重，将面前的发丝掀开。
落下后，又再掀开。
白色的旗袍裙摆扫在地上，卷边细腻的衣料上已经染上微尘。
刚进电梯，她就疯狂的，拼命的按关门键，逃离一般，恐惧，狼狈。
上次在孙佳宝表姐的小酒馆离开时，她下了狠心的。
在心里告诫自己，她和这个长着雪白色翅膀，要飞上万丈苍穹的孩子是不可能的，是没有结果的。
那刚刚疯了一般追上来又是干什么？
陈谊拧着眉，眼眶酸胀，眼尾漫上潮气，她却不肯眨眼，倔强的不肯让眼泪落下。
咬着手指，揪着心口旗袍的白色衣料。
柔软的纹理触碰掌心，一种莫名的粗糙攀上来，惹得掌心又痒又麻。
陈谊缓缓抬手，看着掌心的线条。
盘根错节，弯弯绕绕。
脑海里浮现，白舒华为沈小姜整理衣领的手。
指腹划过衬衫衣领的边缘，缓慢而轻柔的摩擦声传进耳朵。
沈小姜的表情似乎是一种默认。
一种允许。
她允许白舒华为她整理衣领。
她竟然允许。
陈谊的手腕微微颤抖，眉心越拧越紧，心里像是堵了一块。
她看着电梯里，万宁电子的公司标语，用力咬了咬后槽牙。
她忽然想起沈小姜脖子上挂着的临时工作牌，所以，她要来万宁上班了？
如果那晚在老城区，她没有丢下沈小姜，这么重要的事情，她会亲耳听见沈小姜告诉她，而不是以这种方式撞见。
陈谊重新站直，眼神恢复往日的从容与淡漠。
只有她知道，自己的内心再也无法平静。
“七爷，您这是去哪里了，保镖后来跟上去，却没找到您，”何忠凑上来，保持该有的安全距离，“您没事吧？”
陈谊侧身站在电梯门口，随意瞥了一眼电梯楼层显示屏，轻飘飘的回了一句：“走吧。”
“哎。”何忠点头，跟在她身后。
这时，旁边电梯的门再次打开，沈小姜从里面冲了出来。
看着陈谊离开的方向，她不高不低的喊了一句：“小姨。”
被点名的人脚步一滞，头也不回的钻进门口早已停着等她的黑色劳斯莱斯。
坐进车里，陈谊的心跳的很快，捏着衣服的双手不住的颤抖。
沈小姜腹部一阵抽搐，没有上次喝完酒的翻江倒海，却和上次一样难受。
其实，她的胃这几天断断续续的疼过，但是她没有当一回事。
“沈同学！沈小姜同学！沈小姜！”看着白舒华冲过来，沈小姜向旁边的墙壁靠了上去。
“你还好吗？”白舒华搀扶着她。
沈小姜额头上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却还装作若无其事，“我没事，可能最近没睡好。”
话音刚落，沈小姜就捂着腹部，直起了身子。
“现在研发部正在开会，你这个情况，能坐在一旁观看吗？”白舒华关切的问。
沈小姜唇色有些泛白，但还是点点头，“没事，喝点热水休息一下就行了。”
白舒华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神色
“七爷，七爷？”何忠从后视镜里看她。
陈谊的脸色很不好，明明在讲商会的事情，她却走了神。
“嗯，什么事？”陈谊恍然回过神来，眨眨眼睛，尽量整理好自己的情绪。
何忠放慢车速，淡淡的说：“您不是说，今天要来找小白总商量商会选举的事情，刚刚您上车的时候，我看见她从电梯里走出来的，所以，我们要不要？”
何忠说话，无论何时都要看陈谊的脸色。
对方现在显然心不在焉，像是一个字都没有听得进去。
何忠其实，也看见了沈小姜。
之前，陈谊跟沈小姜见面频繁，这一周的时间，竟然一点沈小姜的消息都没有，他难免好奇。
“要什么？”陈谊看向车窗外，心里很乱。
何忠咽了咽口水，语速出奇的慢：“要不要回头？”
这句话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显得很奇怪。
陈谊愣住了，她的睫羽轻颤，看着窗外忽然暗下来的天，若有所思。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陈谊都没有说话。
何忠也不敢多问。
很快，一滴滴雨点生气似的砸了下来。
雨点还不算密集，在窗户上不能形成水柱，仿佛碎裂的透明的花，在车窗玻璃上，左一朵，右一朵。
陈谊散乱的视线，忽然落在这些雨点上。
接着，她缓缓抬手，冰凉的指尖隔着玻璃触碰那些透明的花。
就像在触碰沈小姜侧脸滑下的泪水。
“掉头。”
何忠下意识的确认一遍：“您说什么？”
陈谊收回手指，在双腿上捏成小小的拳头。
“掉头，回万宁电子。”她重复。
不知道为什么，何忠的脸上闪过一抹喜悦。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开心什么。
*
再次站在这栋大楼里，陈谊的内心忐忑不安。
她害怕再次见到沈小姜，又害怕再也见不到她。
“陈总您好，我是白总的秘书，她现在不在办公室，在会议室开会，您如果不着急的话，可以在办公室稍等片刻。”白舒华的助理一边礼貌的说，一边为陈谊打开办公室的门。
陈谊站在白舒华的办公室门口，朝玻璃门里张望。
科技公司果然和她那灯红酒绿的酒吧不一样，办公室整洁宽敞，里面的东西全都整理的仅仅有条，书柜上放着白舒华为公司争得的荣誉，和公司给与她的荣誉。
陈谊和白舒华，就像硬币的正反面。
毋庸置疑，她，一定是那个反面。
白舒华从小喜欢女人，很早就跟白老爷子和平出柜。
她交往过很多女孩，类型众多，御姐、甜妹，拽痞的、软糯的可谓是五花八门。
但，从没有一任长久，因为，白舒华骨子里，放荡不羁爱自由，讨厌被束缚，更讨厌被比自己差的人束缚，她喜欢优秀的，尤其是和她能有共同爱好，共同话题，共同职业的，优秀且漂亮的人。
沈小姜恰好符合她的喜好。
百分之百符合。
她似乎也是沈小姜最合适的选择。
可为什么，自己的心会那么痛呢？
陈谊轻轻眨了两下眼睛，视线缓缓下移，沉默数秒后，寡淡的抬头看向白舒华的助理：“算了，不用了。”
转身的一瞬间，她想起了什么，转身直视助理的眼睛：“刚刚跟你们白总在一起的女孩，走了吗？”
助理看了一眼会议室的方向，“没有，她和白总在一起。”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在一起”这三个字，听的陈谊头皮发麻。
她冷淡的笑了一声，接着抬腿就向会议室的方向走去。
“根据市场反馈，咱们现在做游戏软件的宗旨，不仅仅只是好玩，整体观感也很重要，必须兼顾全年龄段”
会议室里坐着很多人，沈小姜果然跟白舒华坐在一起。
一本正经，一脸严肃。
刚刚发生的一切，于沈小姜而言，不过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插曲，不足挂齿。
陈谊的眸光深邃，灯光照在她的脸上，冷的像冰。
偶然身边有人经过，陈谊收回视线，落在灰色的地面。
待人走开，她又情不自禁的重新看向会议室里，那个坐姿挺拔的女孩。
那个，不久前还属于她的，阳光一般温暖的女孩。
会议进行到讨论环节。
白舒华侧头看着沈小姜：“你觉得她说的对吗？”
沈小姜愣了愣，她知道孙佳宝最近在玩的游戏，也知道她评价一个游戏好坏的标准，但那毕竟只是管中窥豹，不能代表所有人。
再说，发言者是万宁的正式员工，而她甚至还不是一个实习员工，有什么资格发言呢。
于是，沈小姜点头，“我觉得她说的有一定道理。”
白舒华抿嘴轻轻笑了一下，“那，你有没有别的什么要补充呢？”
听到白舒华的声音，原本窃窃私语的职员们全都安静下来，看向沈小姜的方向。
“我”突然被这么多职场陌生人注视，沈小姜难免紧张。
白舒华凑近她，靠在她耳边轻声说：“别紧张，你只需要结合当代大学生的游戏心里浅浅的说两句即可。”
沈小姜刚准备推辞，白舒华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要拒绝我。”
温热的气息环绕在沈小姜的耳侧，她提了提左边的肩膀，下意识的眯了一下眼睛，往旁边移开一些。
碰巧，这一过程，被陈谊尽收眼底。
她双手一点点捏紧，手机不堪重负，直接从指尖蹦了出去。
砸在地上的声音异常刺耳。
这时，白舒华转头看向窗户这边。
对视的一瞬，白舒华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并对陈谊招手。
身边的沈小姜也跟着转头。
陈谊立刻蹲下，看着碎裂的手机屏幕，心跳加速。
沈小姜的目光触及窗户的玻璃，明明那里什么都没有，她却舍不得转回去。
直觉告诉她，刚刚那里有个人，而且那个人，她认识。
“沈同学？”白舒华伸手在她眼前晃悠两下，“发言吧，简单说说，当成一个锻炼的机会。”
沈小姜点点头。
她认真发言，没有注意到会议室后面，缓缓打开的后门。
窗外的雨好大，枝条被吹的乱舞，窗户上的旧水柱来不及形成，就被新的覆盖。
陈谊坐在最末尾一个不太显眼的位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沈小姜的背影。
其实她刚刚可以一走了之，但，还是进来了。
碎了的手机屏幕划着手指，有一点点疼。
几分钟后，沈小姜讲完了。
白舒华第一个站起来鼓掌，“嗯，语言凝练，通俗易懂，一阵见血，很好，我很满意。”
沈小姜有点不好意思，抿着嘴低着头，双手的手指缓缓的绕着圈圈。
不过很快，她就抬头挺胸，自信坚定的笑笑。
因为白舒华的鼓掌，其他在坐的职员也都对沈小姜投来欣赏的目光。
沈小姜的周围，环绕着响亮的掌声。
明明还不是正式员工，甚至连一个实习生都不是，就已经足够优秀，足够耀眼。
她重新坐下，本能的感觉到了身后的目光。
看见沈小姜转头，陈谊立刻把头低了下去。
这一刻，她真的挺幼稚，自以为是的认为，她看不见沈小姜，对方也就看不见她。
掩耳盗铃的小把戏，真是愚蠢又可笑。
她以前，绝对不会这样怂。
沈小姜看见了陈谊。
她看见了那个口是心非，装模做样的年长胆小鬼。
对方刚刚明明走了的，现在为什么又回来了？
既然要走，就应该走的彻底，不要再回来才是。
毕竟现在还在会议中，沈小姜没有做出很大的反应。
半小时后，会议结束。
陈谊赶在人潮汹涌之前走出去。
沈小姜跟白舒华说自己去上厕所，准备去追胆小鬼。
开会的人陆陆续续回到自己的工位，走廊上的人越来越少，陈谊加快了速度，要赶在沈小姜看见自己前离开。
陈谊转弯，来到应急通道。
沈小姜走出会议室，看向人影稀疏的走廊。
陈谊打开应急通道的门，钻了进去。
沈小姜快速迈开腿，转弯也来到应急通道。
香味在应急通道门口变淡。
沈小姜的眉心轻轻拧着。
她不确定自己走的这一个方向，究竟对不对。
这里是十七搂，陈谊穿着高跟鞋，不太可能走楼梯下去吧。
但，她转念一想，也许陈谊只步行一层，在下一层坐电梯呢？
就在沈小姜纠结疑惑之时，她注意到了门锁上插着的两把钥匙，纤细简易的钥匙环轻轻晃动。
这扇门，刚刚肯定被人动过。
不管三七二十一，沈小姜推开门，往光线昏暗的楼梯走去。
作者有话说：
竟然说我更得少，好吧，确实也没有很多，可我昨天更了二合一啊，嘤嘤嘤，本猜委屈T^T，需要安慰T^T
给本猜时间，日后憋个大肥章，喂饱你们！！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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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沈小姜把应急通道的门轻轻关上。
虽然她已经尽量放缓动作,但刚走到下一层的陈谊还是听见了。
心有灵犀一般，陈谊知道，沈小姜来了。
两个曾经身心交互的人同处在一个磁场时,会对彼此的存在有种近乎本能的直觉。
沈小姜往前迈出两步，来到下一节台阶。
她缓缓侧身,朝扶手边的缝隙里看过去。
陈谊猛地往侧面移动，顺利躲开了沈小姜的视线。
无论外面吵闹忙碌成什么样,空无一人的应急通道里,安静的落针可闻。
沈小姜站在灰色大理石的楼梯台阶,一手缓缓划过白色的墙面，一手搭在木纹样式的楼梯扶手上。
那股清幽高傲的冷香近在鼻尖，却又远在天边。
不知不觉，她已经来到第十六层。
陈谊走过的地方,香气依旧轻飘飘的悬在空气里,犹如海鸥眷恋着大海,舍不得离开似的。
沈小姜轻嗅空气里,属于陈谊的味道，刻意放缓脚步,没有说话。
只要没有人来打扰，她们也许可以就这样走一辈子。
忽然，陈谊一不小心,高跟鞋的后跟落得急了些,踩出了声音。
不大，清清脆脆的，却在着寂静的楼道里,震耳欲聋。
她僵在原地,像是在惧怕某只暗夜里窥伺的野兽,一动也不敢动。
沈小姜当然也听见了，瞳孔微微睁大，下一秒，却又一点点眯起来。
她依旧没有说话，没有叫出陈谊的名字，她倒要看看，这个胆小鬼，上车后折返回来的目的是什么。
陈谊很紧张，心跳的很快。
好一会儿，她才轻轻舒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脱掉脚上碍事的高跟鞋。
接着，站在十五搂的她抬头，看向十六楼的楼梯上，可能有又可能没有的那个身影。
她赤着脚踩在大理石台阶上，眉心轻轻拧着，脚趾很小幅度的卷了卷。
虽然她的手脚常年冰凉，但在感受到楼梯的温度后，还是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
好不容易适应后，陈谊才抻平脚面，用整个脚掌丈量前方的路。
沈小姜再一次，靠近扶手的边缘，低头垂眸看下去。
虽然没有看见陈谊本人，却在对方转弯的时候，看见了被提在手里的那双暗红色高跟鞋。
她轻轻皱眉，眼神随着那双高跟鞋一点点攀升，在某一瞬间，看见了陈谊骨骼纤细的两根手指。
涂着暗红指甲油的手指提着暗红色的高跟鞋，暗纹晕染的米白色紧身旗袍，美的那样残忍。
这个狠心的女人，为什么还是这么美？
沈小姜勾了勾嘴角，不知道是怨恨，还是生气，又或者只是想要引起胆小鬼的注意。
她拿出手机，在扶手上轻轻敲了两下。
声音不大，却因为环境的原因，共振的厉害。
似乎，还产生了某种迷惑人心的回音。
犹如一颗小石头坠近幽幽的深潭，又像是一只蓝色的蝴蝶飞进漆黑的山谷。
陈谊脚步一顿，提着高跟鞋的手指动了一下。
一只高跟鞋从她的指尖松开，掉落在台阶上。
因为高跟鞋上的装饰物过于坚硬，坠地的一瞬，声音很大。
陈谊没有弯腰去捡，只是呆呆的杵在原地，看着孤零零躺在台阶上的鞋子发愣。
这一刻，她才明白，有些人，跟本躲不了，也绝对绕不开。
所谓的，“看一眼沈小姜就走”，不过是她的自欺欺人。
因为陈谊的体质虚弱，大理石台阶的冰凉感撕扯皮肤，钻进骨肉，顺着血液走遍全身。
她的手指也变得异常冰凉。
从沈小姜的角度，能看见掉落在台阶上的暗红色高跟鞋。
陈谊没有动作，她也没有。
两人看似默契的，站在不同的高度，按兵不动。
两人都没有看时间，都没有在乎它的流逝。
此时，似乎，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
忽然，上方十七楼的门被推开。
两个人走了进来，并随手关上了门。
沈小姜和陈谊听见了楼上的动静，于是保持姿势，继续沉默，装作自己不存在。
推门进来的两个人，静悄悄的没有说话。
沈小姜竟然在担心，她们被他们看见。
光脚踩在地上的陈谊，会让人觉得奇怪。
不管陈谊说的话多么伤人，沈小姜还是想维护她，不希望别人看见她狼狈的模样。
*
“啊”
“唔”
细细簌簌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发出声音的两人站在十七层，沈小姜在十六层，陈谊在十五层。
多么戏剧的安排。
呼吸的声音越发局促，衣料摩擦的声音越发明显。
一人被按在墙上，一人主动压制，水声和娇吟声并起，一时间，竟不知道哪一个声音更大些。
“等等，别，万一有人呢？”一道年轻的女声。
“我不管，是你先勾引我的。”另一道成熟一些的女声。
“那个不能脱！”
“刚刚不是你发信息跟我说，这会儿楼道里不会有人？”
“哎呀好吧，但是，你以后不要抽烟了好不好，身上全是烟味。”
“好，我下次不抽了。”
“唔轻点”
“嗯好。”
不用猜，也知道上面正在上演着什么。
沈小姜忽然觉得后背发麻，下意识的摸了一把后脑勺。
楼上的水声越发明显，喘气声也越发清晰。
就连隔着两层楼的陈谊，也听见了。
不同于沈小姜，她的脸红了。
她抬手，拂了一下自己的唇瓣，仿佛，那里还有沈小姜的温度。
撞见工作中偷欢的陌生人，好新奇，也好刺激。
暧昧的话语和潮湿的氛围，让整个楼道里的空气都变了味道。
幽静而昏暗的空间里，一切内心深处的欲./望正在一点一点缓慢滋长。
沈小姜和陈谊，都不能发出声音，不能撕裂别人绯色的梦境。
她们只能安静的找时机离开。
两人像是站在吊桥的两端，两颗心被这无形的吊桥牵扯，拉近。
沈小姜听着上一层传来的旖旎声音，抿嘴咽了咽干涩的喉咙。
她不知道那两人是谁，不知道她们的脸长什么样。
于是，她自然而然的带入自己的主观臆想，把那两人的脸，想象成了自己和陈谊。
也许，她们两人比这两人更激烈，更疯狂。
想到这里，她的心底就像住着一个活跃度很高的活火山，再多听一秒，就要喷发了似的。
她呼出一口气，定了定神，蹑手蹑脚的朝下一层走去。
*
忽然，陈谊的嘴上附上一片温热。
她吓得瞪大一双眼睛，丢掉了手上仅有的另一双鞋子。
沈小姜眼疾手快，接住了那一只差点掉下去发出巨大声响的高跟鞋。
她一只手从后面捂住陈谊的嘴巴，另一只手捏着鞋子，再往下迈出一步，几乎贴在陈谊的后脑勺上。
她捂嘴的动作很温柔，松松的，透着五指之间几道缝隙。
像是舍不得弄疼陈谊，又像是舍不得让陈谊太过惊吓，与此同时，还要让陈谊好好呼吸。
陈谊的双手垂在身侧，在感觉到沈小姜的呼吸时，缩小眼眶，脸上露出松懈的神情。
没有反抗，任由对方控制着她。
像是一只被野兽逮住的猎物，乖驯的不像话。
沈小姜贪恋陈谊身上好闻的味道，贴在她的发丝上贪婪的嗅着。
一周未见，甚是想念。
她咬住陈谊的旗袍领口，像那日在休息室的窗口一样，缓慢的碾磨领口边缘的微小刺绣。
忽然她碰到陈谊领口上小小的，冰凉的拉链。
发狠也好，惩罚也好。
沈小姜咬住拉链，很慢很慢的向下移动。
拉链拉开的声音很小，除了她们两人，不会有第三个人听见。
两人都没有看过此类小视频，却在这一刻身临其境的体验“真人秀”。
好变态，又好刺激。
波浪一般的声音仿佛是催./情的迷雾，在两人的耳朵里席卷成灾。
沈小姜温热的呼吸弥散在陈谊的后颈，熏得她后颈染上了一片极淡的粉红。
她的呼吸渐渐紧促，溢出的热气在空中划开好看的弧度。
她的一只手覆在沈小姜的手背上，另一只手负于身后，胡乱的寻找沈小姜的衣服。
昏暗之中，沈小姜一双漆黑的眼眸，死死盯着陈谊的后脑勺，想看她的沉沦，也想看她的颤栗。
这个胆小的，狠心的，嘴上说着保持距离的女人，无论何时，都能被她弄出反应，被她的碾磨濡./湿。
变成一滩泥泞，变成一池春水。
沈小姜微微勾唇，松开嘴里叼着的拉链，然后用鼻尖轻碰陈谊后颈的皮肤。
对方狠狠缩了一下，覆在她手背上的掌心隐隐发潮，心底的渴望显而易见。
“小七。”沈小姜用气音发声。
陈谊迷蒙的双眼猛地睁开，眼底是无限的羞赧与气恼。
她没有听错，沈小姜刚刚不是叫她“小姨”，而是叫她“小七”。
这两个字写出来一共五笔画，却比“涩情”二字更复杂。
陈谊恼羞成怒的转头，视线扫过白色的墙面，灰色的楼梯台阶，木纹样式的楼梯扶手，乌黑的长发，昏暗中依旧白皙干净的脸颊，最终落在沈小姜深邃的眼眸。
这没来由的一个对视，反而弄得陈谊自己不知所措。
她像年少不懂表达爱意的少女，羞答答的把脸重新转回去，呼吸比刚才更局促。
甚至，有种做坏事被发现时的紧张与混乱。
沈小姜再次贴上陈谊的后颈，这一次，她稍稍侧头，凑到对方左边的耳朵，用热气柔软的警告：“如果不想被发现，就不要发出声音。”
陈谊怔怔的点点头。
沈小姜满意的刚想再说什么，这时，陈谊的手撩开左耳耳边的头发，顺势别到耳后。
沈小姜刚准备移开，速度慢了半拍，鼻尖被陈谊别头发的指腹软软的划了一下。
她就像是被点穴了一般，保持这样的姿势定在原地。
没有移开，也没有继续放肆。
昏暗之中，她看见，陈谊左耳耳垂上，有一颗很小很小的黑痣。
小的几乎看不见。
对方微微向左侧脸，低垂着眼帘，红唇微张，神色淡淡的，却在绿莹莹的安全灯光下透着不一样的万种风情。
沈小姜眯了眯眼睛，卷着舌尖，叼住陈谊的左边耳垂。
过分用力的卷咬，像是要把对方耳垂上的那颗小痣给吃掉。
十四层的灰色安全门就在两人的面前，但门锁了，如果想要再回到上一层，势必会惊动楼上折腾的两人。
所以，沈小姜和陈谊都要往更下一层走去。
又轻手轻脚下了两层。
两人不约而同的停下。
昏暗的楼梯间，给与两人天然的庇护，完美的像个谎言，谎称两人之间没有不快。
沈小姜注意到陈谊光着的双脚，一个用力，小心的走到陈谊下面一节台阶，什么都没说，双手朝身后打开，像一对张开的翅膀。
陈谊看的出来沈小姜的意思。
理智在说不可以。
但是，这个环境里，理智败下阵来。
她继续自欺欺人：离开这里，再恢复原样。
她的脚底缓慢移动，在靠近沈小姜的时候，双手搭在对方肩上。
但就在这时，沈小姜突然收起双手，迅速转身，看了一眼陈谊的旗袍裙摆。
陈谊顿了顿，无措的眨眼。
沈小姜没有跟她对视，憋着一口气，双手一捞，打横抱住她。
陈谊吓了一跳，一声惊呼，跌进沈小姜怀里。
她想环住对方的脖子，但那样太过亲./密。
于是，她只轻轻的捏着沈小姜面前一小寸衣料。
她摩挲那熟悉的棉质面料，盯着衣料上的纹理，时不时微微抬眸，偷偷看一眼沈小姜。
在触及沈小姜回望的视线时，又迅速避开，看向墙上不那么清楚的，她们两人的影子。
随着沈小姜的脚步一阶一阶往下走，陈谊的指腹和对方心./口有一下没一下的碰初。
她不看沈小姜，只是紧紧的捏着衣服。
怕给捏皱了，又松开一些
沈小姜把陈谊放下，轻轻捏了一下对方的肩膀，在对方看过来时，用唇语说：“别动。”
陈谊不知道沈小姜这是什么意思，真就没有动。
沈小姜看着对方这么软，这么乖，心里实在是难受。
她宁愿陈谊表现的更决绝些，现在这样，让她恨也不是，讨厌也不是。
她低头，伸手一颗一颗解了短袖衬衫的纽扣。
陈谊的眼眶猛地放大，看了沈小姜一眼后，又移开看向旁边的地面，自然下垂在身侧的双手，手指收紧。
她忍不住心想，难道沈小姜是受了楼上两人的影响，想要
就在这时，沈小姜走到陈谊面前，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
视线里的沈小姜，上身只剩一件宽肩带的黑色紧身背心。
山峦在黑色的包裹下不太明显，但正因如此才更勾人，更燎人于无形。
楼上的声音几乎听不见了。
“安全通道”四个字闪着绿莹莹的光。
这微弱的光印在沈小姜的半边身上，她正低头抬眸看着陈谊。
属于少女的年轻身体，却有着长期打排球训练留下的薄而紧实的肌肉，看一眼便叫人脸红，叫人血脉喷张。
她的每一道眼神，每一声呼吸，都像生猛的丛林野兽，玩味的扼住猎物的喉咙，霸道的叫它屈服。
陈谊不敢和她对视太久，极浅的琥珀色眸子不断闪躲，松开一只手攀上自己的脖子，摸到一粒盘扣就准备解了。
突然，沈小姜抬手制止了她。
“你干什么？”她用唇语说。
陈谊心里狠狠一沉，有些失望。
原来，她理解错了，沈小姜不是那个意思。
沈小姜把自己的短袖衬衫铺在两节台阶上。
陈谊呆呆的看着，没有动作。
沈小姜也没有再说什么，直接牵住陈谊的手腕，把人往边上带。
陈谊的骨架很小，明明已经很纤细的手腕摸起来还是软绵绵的。
她被带到沈小姜的衣服边，看看衣服，又看看沈小姜。
她的瞳孔在绿灯的映衬下，发着幽幽的光。
如同价值连城的翡翠玛瑙。
眼尾狭长，染着淡淡的水汽。
黑羽般的浓长睫毛忽闪忽闪，像是黑色的蝶翼，脆弱，易碎。
沈小姜一时失神。
她掉进陈谊眼睛形成的漩涡，鬼使神差的压下来。
在两人的唇即将碰触之际，沈小姜猛地停下，用气音说：“坐在那里。”
为了不引发更大的声音，陈谊按照沈小姜说的，坐在她的衬衫上。
但是自己的脚脏了，她舍不得把脏脚放在沈小姜干净的衬衫上，而是并拢放在冰凉的台阶上。
刚摆好姿势，陈谊就看见，沈小姜蹲在了她的身边。
只见，沈小姜伸手，小心的抱着陈谊的双腿，把它们挪到衬衫上。
轻拿轻放，仿佛陈谊的双脚是什么不得了的宝贝。
陈谊看着沈小姜认真的眼神，又瞥了一眼沈小姜高挺的鼻梁和蓬松的发顶，心里忍不住酸痛。
沈小姜为什么，还是对她这么好？
明明自己伤她那么深。
陈谊的眼眸慢慢压得更低了些，看着沈小姜黑色的宽肩带背心，又觉得不好意思。
刚准备看向左边，就看见沈小姜在她左边坐了下来。
不确定楼上的情况，沈小姜和陈谊安静的坐着，相顾无言。
沈小姜屈起双腿，双手交叠平放在双膝上，整个人看起来文文静静，又乖又听话。
陈谊偷偷看她，也学着她屈起双腿，她双手环膝，低垂着眼眸，看不出情绪，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
*
昏暗的空间里，两人的内心世界被无限放大。
她们，坐在彼此身边，又在，深深的思念彼此。
作者有话说：
有宝贝说想看搞事业，嗯，肯定是要写的，她们两个都会为了彼此在各自领域成为更好的人。之前不是很多宝贝觉得生姜弱吗，我现在准备强化她，还有一章或者两章“她逃她追”的情节，然后就写小姨追小姜啦。
哎哟，我真的好喜欢写她俩腻腻歪歪谈恋爱呀（///▽///）
我真的好喜欢写感官剥夺类的（捂脸扭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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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二合一）
打从认识以来,沈小姜和陈谊从未有过这样安静坐着，不说话不接触的时间。
陈谊把下巴枕在手臂上，她轻轻的将脚趾压在沈小姜的衬衫上。
两秒后,脚趾又腾起。
这样的动作重复了好几遍。
这时，身边的人递来一个眼神。
陈谊一怔,转头和对方炙热的视线对上。
沈小姜没有避让，直勾勾地看着陈谊。
只是看着,没有说话。
楼上静的几乎没了动静。
沈小姜和陈谊不约而同的看向上方,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但两人就是这样看着，等着。
很快，安全通道的门打开了，又再关上。
沈小姜先一步起身,走到楼梯拐角,确定楼上的两人离开了,才如释重负的叹了一口气。
再次来到陈谊的身边,沈小姜看着对方的头发，装作冷淡的说：“好了,你可以继续逃了。”
陈谊看似面无表情，心里却一石激起千层浪。
她捏着沈小姜衬衫的袖口，小心翼翼的就好像捏着她的手一样。
又过了几秒,她松开袖口,站了起来。
她把衬衫捡起来，仔细拍掉上面沾染的灰尘，然后不紧不慢的走到沈小姜面前,“喏,还你。”
没有表情,听不出语气。
俨然就是一个机器，在走早就设定好的流程。
沈小姜没有接衬衫，而是拽过陈谊的手腕，把人往自己面前带，“这次，要逃去哪里？”
“沈小姜，你别这样说话。”陈谊眉尾挑了挑。
“我，好歹是你小姨。”这句话，她说的没有自信。
沈小姜松开她的手，“你是孙佳宝的小姨。”
说完，沈小姜从楼梯上取下陈谊的那双高跟鞋，轻轻放在她的面前。
“穿上吧，脚冷。”说完，沈小姜依旧蹲着。
陈谊俯视她：“我自己来穿，就行。”
“嗯。”沈小姜起身。
她后退一步，靠在身后的白墙上，咬了咬唇，高挺的鼻梁轻轻纵了纵，赌气道：“你不是离开了吗，为什么，又折回来？”
陈谊穿鞋的手顿了顿，心虚的说：“我有东西丢在这儿了。”
“什么东西。”沈小姜看穿陈谊的谎言。
陈谊：“”
见陈谊不回答，沈小姜重新来到她面前，拿走那双还没穿进去的高跟鞋。
“沈小姜。”年长者喊她。
沈小姜咬了咬后槽牙，“我先带你去洗脚。”
“不用。”陈谊后退。
沈小姜上前，“你的脚底很脏，穿进鞋子里，昂贵的皮料被弄脏，你是不是就准备丢掉了？”
陈谊皱眉瞪着沈小姜。
才怔怔的发现，这个小不点的眼里，有不同于以往的神色。
那种优秀的，自信的强者气息在不大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小狗狗还是那个小狗狗吗？
小狗狗还喜欢她吗？
“应急通道外有个厕所，自己走，还是我抱你？”沈小姜直直的看进陈谊的眼里，大而深邃的眸子晶亮且清澈，带着一丝坚定，和一丝果决。
*
应急通道的门被拉开一道小小的缝隙，微光从这一道缝隙里泄进来，隐约照亮这一块方寸之地。
陈谊没了脾气。
在两人沉默的短暂时间里，陈谊能感觉到脚底脏兮兮的，可能踩到了黏腻的果汁，或者散落的烟灰，或许，还有其他奇奇怪怪难以想象的东西。
她的眉心轻轻拧了拧，好看的柳叶眉弯了弯，嘴角小幅度的扯动，从齿缝里溢出几个字：“我自己走。”
不高的声音，听起来像撒娇，像闹脾气。
陈谊一边说，一边擦过沈小姜的身侧，往门口走去。
她很瘦，门稍微再拉开一点儿，就轻而易举的钻了进去，消失在沈小姜的视线里。
“切，胆小鬼。”沈小姜低低的说了一句，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
觉得自己不应该笑，又立刻换上严肃的表情。
她立在原地几秒后，也转身朝陈谊消失的方向走去。
虽说厕所就在应急通道的边上，但听白舒华说，仅仅是一个应急厕所，只有员工才知道，一般人，还真找不到这儿。
沈小姜把应急通道的门关好，循着着那股淡淡的香气找到了徘徊的胆小鬼。
外面虽然下着雨，但光线比应急通道里好太多。
一切谎言和骗局都无处遁形。
陈谊一条胳膊自然下垂，另一条胳膊横在面前，手指紧紧的捏住下垂的那条。
有点紧张，又有点迷惘的样子，和她雷厉风行，心狠手辣的人设完全不符。
沈小姜走过去，印在墙上的浅浅的影子像一片乌云，里头暗涌着可怖的闪电，随时都会下一场难以招架的暴雨。
陈谊感觉到沈小姜的靠近，一颗心砰砰乱跳。
她下意识的也往前迈出几步。
像是怕被沈小姜追上，又像是在欲擒故纵。
沈小姜勾着嘴角，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接着长腿一迈，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陈谊轻咬下嘴唇，也加快了脚步。
她不敢回头看沈小姜，她怕自己在这么敞亮的地方看那么干净的眼睛，会忘记之前的所思所想，然后忍不住反悔。
所以，她只能认真听身后的动静，根据墙上的影子来辨别距离。
沈小姜也没有很着急的追上那人，放风筝一般，走走停停，一会儿快，一会儿慢。
她忽然发现，这样观察这个年长胆小鬼，很有意思。
大楼里的冷气开的很足，使得这种很少有人问津的地方变得更冷。
沈小姜注意到，陈谊的后脚跟已经红了。
她记得，年长者体质不好，终年手脚冰冷。
就算每次do完，浑身被汗水浸湿，烫的像烙铁，她的手脚却也依旧凉凉的。
于是，沈小姜决定不再逗她，三两步走到厕所门口，朝她的背影喊：“过了。”
陈谊脚步一滞，缓缓侧头，先是看了一眼窗外的大雨和被雨水打歪的树枝，接着，目光才一点一点扫过墙面再到地面，最后落在沈小姜身上。
“什么？”她下意识的问道。
声音绵绵的，因干燥而带着一股沙哑。
不难听，却平添一份知性和随意。
“喏，”沈小姜仰头抬手，指了指头顶墙上的灯牌，“女厕所，在这里，你已经走过了。”
话音刚落，沈小姜眸光微动，不咸不淡的说出一句：“难道，真的要就此错过？”
陈谊心头一紧，她知道这句话意有所指，待回过神来，她又垂下眼帘慢悠悠的转身，装作听不懂沈小姜的意思。
看着陈谊不说话，沈小姜用力咬了咬后槽牙，侧脸咬肌的部位微微凸了出来。
待陈谊走近她，沈小姜松开咬肌，横着一条胳膊挡住来人的去路。
陈谊依旧默不吭声，呆呆的看横在面前的那一截胳膊。
短袖衬衫被沈小姜团成一团夹在左边腋下，没有任何遮挡的手臂更显得白而修长。
两个人像是在暗暗较劲。
沈小姜的气息，因为愤怒而有些粗重，“回答我。”
陈谊缓缓转头，缓缓抬眸，看了她一眼后，又缓缓垂下，盯着沈小姜夹在腋下的那件衬衫。
“给我吧，”陈谊伸手用指尖捏住衬衫的一角，“好好的一件衣服，这样夹着，该有褶皱了。”
说完，她稍稍用了点力气，准备把衬衫抽出来。
答非所问，也是一种逃避。
沈小姜不愿让她得逞，用力收紧左边的胳膊，衬衫就被压得更紧，陈谊根本拿不出来。
“你拿去做什么，你又不喜欢。”沈小姜低低的声音，又像是一句委屈巴巴的意有所指。
陈谊快速眨了两下眼睛，捏着衬衫边缘的手指顿了顿，微不可闻的深呼吸一下，淡淡的回答：“我帮你叠好。”
夏天的南城，最容易刮台风。
窗外的风越发的大了，脆弱的枝条被打压弯下去，又回弹起来，再弯下去，再回弹起来，循环往复，但每一次的回弹都用尽了力气，风如果再不停，这可怜的枝条，怕是撑不到下一场暴雨了。
“不用了。”沈小姜一手扯过腋下的衬衫，抖开扎在自己腰肩。
黑色的宽带背心被拦腰束进去，让沈小姜的腰肢显得更纤细，更精瘦。
青春活力，英姿飒爽。
好美，又好帅。
陈谊忍不住盯着那里看了好一会儿，不得不承认，沈小姜的身材真的太好了，凹陷的腰部线条流畅，小心扭./动的时候，能隐约看见薄薄的腹肌和性./感的马甲线。
忽然，沈小姜低下头，和她的脸隔着很近很近的距离：“喜欢？”
陈谊猛地抬眼，撞进沈小姜漆黑的瞳孔。
两人的眼睛里，都写满了乱糟糟的心事。
“喜欢吗？”沈小姜又问了一遍。
陈谊一如往常的别开视线，不带情绪的说了一句：“不喜欢。”
沈小姜很不甘心：“真的不喜欢？那就给别人了。”
陈谊看着地面上不知名的一点，不否定也不认同：“别闹。”
沈小姜冷哼一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监控，两条胳膊一起抬起，把陈谊抵在监控的死角。
“小姨，现在到底，是谁在闹啊？”她说。
陈谊的眼眶动了动，感觉好久没人叫她“小姨”了。
真的，好久。
久到，她已经忘了，这个称呼竟然这样甜，却又这样苦涩。
这里已经不再是昏暗无人的应急通道，陈谊忽然被沈小姜的阴影笼罩，一下子神经紧绷：“这里会有人来的。”
沈小姜好整以暇：“有人来怎么了，我们做什么了吗？”
陈谊的耳根子一热，“我我们”
沈小姜哂笑一声，“还是说，你希望和我做点什么？”
陈谊歪过头不看她，眼神里有种别样的情愫在涌动。
半晌，她才准备开口：“我不”
突然，沈小姜低头，双手环住她的膝./弯，把她扛了起来。
后面没说出来的话，被陈谊自己硬生生的噎了回去。
“放放我下来。”
“会放的。”
*
应急的厕所平时没什么人用，相对比较干净，香薰的味道浓郁，除此之外没有其他难闻的味道。
沈小姜扛着陈谊，环视一圈，来到一处干燥的洗手台盆面前。
虽然不脏，但她还是抽了两张纸，认真的擦了一遍。
陈谊穿的是白色的衣服，弄脏了可不行，她心想。
她生陈谊的气，但还是会舍不得她。
擦完，她把手里的纸团扔进垃圾桶。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沈小姜感觉，环着她脖子的双手用力收紧了。
当她注意到时，那人又怯生生的把手松开了。
手臂的皮肤划过沈小姜的脸颊，带着丝丝缕缕清幽的香气。
那是沈小姜日思夜想的味道，也是让她痛让她烦闷的源头。
她的手臂有点酸，但真的不想松开。
说起来是一周，其实完完整整算，应该是八天。
她和陈谊已经八天没见了。
刚刚在楼梯里，她真的差点忍不住。
但是这个狠心的胆小鬼呢，一面乖顺的迎合，一面畏惧的逃跑。
真搞不懂她究竟在想什么，真的难懂。
“可以放我下来了吗？”陈谊的声音把沈小姜的思绪拉了回来。
沈小姜一哂，把人放在了大理石台面上。
陈谊没有想到，沈小姜说的“放下”是这样的。
这样坐着，有点奇怪。
两人短暂的没有说话，一会儿你看我，一会儿我看你，像是在试探，又像是在博弈。
不知道情况的，还以为这两个人有多大仇呢。
沈小姜轻轻甩了甩胳膊，同时用手掌拍打放松。
陈谊冷不丁的问道：“我重了吗？”
沈小姜顿了顿，抬眸扫了一眼陈谊苍白的脸，“没有。”
“那你为什么甩胳膊？”陈谊又问。
沈小姜多抽了几张纸叠在一起，走到台盆前：“毕竟这么久没抱，生疏了。”
旁边的年长者不吱声了。
沈小姜拧开水龙头，水流声漫进耳朵，把窗外的雨点稍微隔绝一些。
“很久吗？”陈谊本人的音量不大，但是为了让沈小姜听清，刻意把声音提高了些。
沈小姜把叠厚了的湿巾递到水龙头下，刚打湿三分之一。
听到陈谊的话后，她手上的动作停了停，语气似有些怒意：“对你来说，可能也就几天，但是对我来说，真的很久。”
陈谊喉咙紧了紧，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说出口。
她何尝不是？
她不会告诉沈小姜，这几天，于她而言，度日如年。
整个厕所里，只有这里发出声响，空空荡荡，可偏又没那么空荡，一眼望不到头的隔间里，会不会随时有东西钻出来，磨砂的看不清外面的窗户上，被吹乱的枝条仿佛张牙舞爪的妖兽。
陈谊不怕人，但怕鬼，特别特别的怕。
在遇见沈小姜之后，这种感觉尤为强烈。
当你有人可以依赖时，就会无比讨厌孤独的日子。
和沈小姜躺在一起，她能好好睡一觉到天亮，但这几天
陈谊倔强，她不会告诉沈小姜，这几天，她一直在失眠。
如果不涂很厚的眼影，那黑眼圈就明显的像是被人打了。
“沈小姜”
陈谊再次欲言又止。
沈小姜已经习惯了，这一次，她没有傻傻的等待。
她关掉水龙头，一手捏着湿纸巾，一手做碗状兜在下面，语气冷冷的，“来，脚底给我。”
“沈小姜。”陈谊看着她，眼神脆弱，仿佛一碰就碎。
“不愿意？”沈小姜也看着她。
四目相对，沉默几秒。
黑云压城，外头的天光也越发的暗了下来。
陈谊看不清沈小姜眼底的情绪。
像夜里黑黢黢的海，暗潮汹涌。
“不是。”她回答。
沈小姜依旧看着她，“那是什么？”
陈谊眼神飘然，红唇轻启，要说不说，“没没什么”
沈小姜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冷却，胆小鬼就是胆小鬼，什么时候都一样。
她不想说话了，低头帮陈谊擦去污渍。
刚刚抱陈谊的时候，沈小姜就感觉到了，她，可能瘦了。
带着这样的疑惑，沈小姜低头，指尖轻轻划过陈谊的旗袍，面料丝滑，带着粗糙的纹理。
在碰到对方侧边腿时，她停下了。
重新蹲下，沈小姜攥住垂在眼前的那一节脚脖子，稍稍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陈谊只有九十斤，脚踝很细，像一截雪白的藕，真的很让人有食欲。
米白色的旗袍松松的盖在陈谊白玉一般的双腿上，能若隐若现看见腿部的形状，以及摆放的角度。
冰凉的湿巾碰到脚底的时候，陈谊猛地缩了一下。
不知道是痒，还是凉。
小狗狗还是这样体贴入微，却没了以前那股痴恋般的热情。
陈谊心里一阵难过。
她一手撑在冰凉的台面上，一手捏着裙摆，想掀开又不不知道这个时候应不应该掀开。
如果掀开，她可没穿打底裤。
想到刚刚楼道里的两个陌生人，陈谊的脸上一阵一阵的发烫。
这样坐着，真的很奇怪。
“别动。”沈小姜把往回缩的脚脖重新拽回面前，“我会快点好。”
这句话似曾相识，只是，环境不同，氛围不同，两人的心境也不同。
窗外的风还在不知死活的拼命刮，水龙头里滴落几滴水，走廊传来零散的脚步声。
陈谊看了一眼关着的门，又看看沈小姜的头顶，她慢慢的伸手，隔着空气抚摸沈小姜的头顶。
以前，小狗狗很喜欢她这样。
忽然，沈小姜收手站起来，陈谊触电似得猛然把手放下，压在旗袍上。
她心虚的不停眨眼，手指用力，把旗袍捏皱。
*
“白舒华工作能力很强，但，不是个长情的人。”说出这句话后，陈谊后悔了。
自己现在在干什么，简直就是个背后嚼人舌根的坏人。
她刀间饮血，她曲意逢迎，她虚伪欺骗，她是个坏人，但，她不应该是这样的坏人。
“我不是”
“笨蛋。”沈小姜的声音打断她。
陈谊这个人真是奇怪，不好好提问，只顾自己一个人在那边胡思乱想。
她和白舒华做什么了，会让陈谊乱想一通，最后产生这样的误会？
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你，”沈小姜压制住心中无语，“你根本不了解我，你，真的是个彻头彻尾的大笨蛋。”
“你不要没大没小。”陈谊脸上的表情难以形容，多少有点难堪。
“是么？我怎么没大没小了？”
“现在说我是笨蛋，而且刚刚在楼梯间还叫我”陈谊顿住了，她不确定要不要这样说。
“叫你什么？”沈小姜双手撑在杂色大理石台面上，把人圈进自己的阴影里，语速很慢，声音很小很迷惑：“叫你‘小七’？”
陈谊没有说话，睫羽轻轻颤动。
沈小姜口中说出这两个字，就是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我没有。”沈小姜平静的说完，收起双手，重新侧过身子，移动到水龙头下面冲洗湿巾。
“你，撒谎。”陈谊瞪着她。
“我，没有。”沈小姜一字一句，顺便清了清嗓子。
年长者可以撒谎，难道她就不能吗？
“你怎么证明？”陈谊用力抠自己的掌心。
清澈的流水冲刷在沈小姜的手上，围着侧边的圆骨打了个转，最终轻轻的砸进台盆里。
白色的湿巾在沈小姜的手里被捏皱，又被抻平，再捏皱，再抻平。
像极了某人某处的褶皱，只跟随沈小姜手./指的变化而变化。
“你要我怎么证明？”沈小姜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也没有看陈谊。
倔强与冷淡，对半分。
陈谊愣住了，她不是真的要沈小姜证明什么，她当然也不知道要对方怎么证明。
她低头，看着对方修长漂亮的手指沉默。
又过了几秒，沈小姜关掉水龙头，把手上的湿巾卷紧，挤掉多余的水分。
“来，我再帮你擦一遍。”她说完，又蹲下。
陈谊依旧忍受不了突如其来的痒意，但她尽量不表现出来，由着沈小姜。
这样，也挺好。
这个年下狩猎者，做什么事情都这么认真仔细，让陈谊舍不得打扰。
沈小姜看着陈谊雪白的，青筋缠绕的脚背，像是在把玩一枚成色上好的白色软玉，声音里没有情绪，像是在质问，又像是在确认什么：“你刚刚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我就是提醒你，她，她的感情经历比你丰富。”说这么有失分寸的话，陈谊没了底气。
凭什么？
陈谊明明吃醋了，还表现的这么理直气壮，这么理所应当。
沈小姜不会轻易买账。
她停下手上的全部动作，声音里依旧没有情绪：“你现在，以什么身份管我？”
作者有话说：
6k（叉腰）
沈小姜：她急了，她急了，她果然急了。
预告：不出意外应该下一章，两个人就都要搞事业啦（捂脸扭动）（捂脸扭动）——
感谢在2023-07-0423:59:17~2023-07-0523:52: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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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什么身份？
问完,沈小姜抬眼，严肃的看着陈谊。
对方眼皮轻轻掀了掀，迎上沈小姜的视线却无话可说。
沈小姜心里生气,生陈谊的气。
一个年长她八岁的人，为什么这么胆小,这么懦弱，她一颗小小的脑袋瓜里,一天天的究竟在想些什么？
她认真的看着陈谊,用锋利的目光描摹对方精致的眉眼。
陈谊被看的后颈发麻。
这一刻,沈小姜的目光犹如实质，狠狠的拍打在她的脸上，叫她生生吃疼。
在夜深人静时做尽疯狂之事，却狠心把人抛下,明明是自作自受,明明是咎由自取,她陈谊有什么资格管别人,有什么资格对别人的未来评头论足。
她不可以管沈小姜，她没有资格管她。
她们,什么关系也不是。
“当我没说。”
四个字从陈谊的齿缝里挤出来，带着唇舌间的温润潮气，却在触及沈小姜之前,于空气之中结了冰。
沈小姜捏紧手里的湿巾,清澈的水滴从掌纹里溢出，落在脚边的地面上。
她宁愿陈谊骂她，说不允许她和别人走这么近。
她更宁愿,陈谊哭着说,不要离开她,不要丢下她。
怎样都好，就是不要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
陈谊迅速地眨了眨眼睛，浅琥珀色的眸子在狭长的眼眶里转动了一圈，看起来又心虚，又害怕。
真不像她。
沈小姜移开视线，侧脸看向窗外的疾风骤雨。
两人不再说话，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沈小姜重新移回视线，帮陈谊把脚底重新擦了一遍。
认真的，仿佛这是最后一遍。
她不打算逼陈谊，在这段感情里，该做的不该做的，她都做了。
现在，她把主动权还给对方，让她自己好好想想两人之间的关系。
如果她想继续，沈小姜奉陪，如果不想，那就不要再做会让人误会的事情，沈小姜不会纠缠。
“好了。”她松开陈谊的脚脖子，站起来把湿巾扔进垃圾桶，然后走到水池边，认真的把双手放在水龙下面冲洗了一遍又一遍。
看起来是在冲洗手上的脏东西，但又好像，是在冲洗掉对陈谊的那份执念。
虽然，她知道，自己对陈谊很难退烧，这份执念也很难冲洗干净。
但是，她需要让年长者知道，如果她自己想不清楚，那沈小姜可以当作，从没认识她。
“好了？”陈谊怔怔的问。
“嗯。”沈小姜的声音有点冷。
陈谊的眸光暗了暗，抿嘴苦涩的笑了一下，“我知道了。”
也不知道她知道了什么，但是沈小姜不再回应她了。
累了。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你也永远遇不上一个主动和你错过的人。
陈谊从大理石台面上下来，踩进自己的鞋子里。
这一次，沈小姜没有帮她。
“我要走了。”陈谊看向门口。
“嗯。”沈小姜没有挽留。
她走到门边，为陈谊拉开门，打开了昏暗走廊里全部的灯。
“车子停哪的？”沈小姜问她。
陈谊走在沈小姜身后，看着对方高挑挺拔的背影，小声回道：“地下停车场。”
“我送你去。”沈小姜来的时候看了指向图，她过目不忘。
陈谊没有拒绝。
两人一起乘坐电梯，隔着很远的距离，像是两个陌生人。
陈谊的指尖嵌进肉里，纠结要不要说点什么。
然而，就在她还没纠结好的时候，电梯门开了。
地下停车场到了。
沈小姜一手按住电梯开门键，一手做着“有请”的姿势。
陌生的让人不习惯。
这样的沈小姜看起来，和以前不太一样。
她刚走出电梯，停在VIP车位上的何忠就看见了她，踩下油门往这边开。
感觉不到身后的脚步声，陈谊转头，看见沈小姜依旧站在电梯里，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她的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结结巴巴的问：“沈小姜，你你要来万宁上班吗？”
沈小姜看着她，眼里没有情绪波动，“不知道。”
如果陈谊一直想不明白，那么，这就是沈小姜给她最后的温柔。
黑色劳斯莱斯越来越近，沈小姜松开了开门键，电梯门缓缓的，一点点的关上。
两人黏在一起的视线，在劳斯莱斯彻底停下的那一瞬间，断了。
陈谊看着关上的电梯门，心里原本满当当的位子，空了。
她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口气，上不能上，下不能下，就跟要窒息了一般。
难受，痛苦，心如刀绞。
“七爷，您要回去了吗？”何忠问了两遍，陈谊才失魂落魄的转身。
那一双极浅的琥珀色瞳孔，空洞，抽象。
接着一路上，陈谊一句话也没有讲，无声的泪，宛如此时被被隔绝在窗外，无声的雨。
何忠不敢说话，不敢喘气，连喇叭都不敢按，遇到行人，只能停下等待。
*
回到学校，沈小姜用更高强度的学习和打工来充实自己，她想忘了陈谊，忘了那个不敢说实话、不敢面对现实的胆小鬼。
很快，时间来到两周后，所有的考试都结束了。
孙佳宝的JK社团举办今年的最后一场活动，是和计算机社搞联谊。
一个几乎全是女孩子的社团，和一个几乎全是男孩子的社团，究竟有什么可联谊的。
孙佳宝一个劲的怂恿沈小姜陪她过去。
沈小姜看见那些男生就想吐，平时上课见到还不算，眼看着要放假了还要见面，简直恶心的心肝脾肺肾都搅和在一起了。
“不去。”她斩钉截铁。
孙佳宝也不是个会撒娇的人，但穿着JK超短裙，戴着粉色猫耳的她异常可爱，说什么都软软绵绵：“生姜宝贝，我们还是闺蜜吗？”
沈小姜这几天有点躲着孙佳宝，毕竟，陈谊是她小姨，和陈谊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孙佳宝的生日宴，她一看见孙佳宝就难免会想起陈谊，和她那张薄凉冷淡的脸。
但此时此刻，她才发现，不管怎样，孙佳宝是无辜的，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和陈谊有一段。
这样对她，属实不公平。
沈小姜抬起下巴，仰天长啸一声：“啊啊啊，我怎么就成了你的闺蜜了，天选还是造孽啊！”
孙佳宝高高兴兴的挽着沈小姜的胳膊，一如往常那样，踩着轻快的步伐往社团走去。
“你们社团怎么这么偏僻，竟然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沈小姜心情不美丽，不断抱怨。
孙佳宝靠在她肩膀上，捏捏她的脸，打趣道：“哟，以前怎么没听见你说远啊，是不是最近缺乏运动啊？”
沈小姜太了解孙佳宝说的什么意思了。
她就是不想着了她的道。
“我最近有在锻炼啊，每天都有骑车和练瑜伽啊。”沈小姜一本正经的说。
孙佳宝和她拉开距离，圆溜溜的一双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细的缝：“啧啧啧，此‘运动’非彼‘运动’。”
“有病。”沈小姜笑着鄙视孙佳宝，孙佳宝继续开沈小姜玩笑。
沈小姜忽然转身，“我反悔了，你自己去吧。”
孙佳宝没了主意，立刻改口：“哎哟哎哟，小祖宗，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嘛。”
沈小姜站在原地瞪着她：“谁再说，谁是狗。”
“OKOK，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孙佳宝妥协。
两人来到社团，不大的空间里满是汗味、皮脂分泌.味，乌泱泱一大片人头，阵仗大的吓人。
沈小姜差点被劝退。
要不是孙佳宝手上有点力气，她已经离开社团大门了。
“小姜学姐！”一个身穿粉色微透衬衫，灰色超短裙的女生来到她面前。
沈小姜对这姑娘有印象，之前一起上过选修课。
人长得特别甜，声音更是浸了蜜。
孙佳宝撅着嘴：“一边儿去，生姜今天有伴了。”
沈小姜觉得孙佳宝幼稚，无奈的对她笑笑。
学妹也笑她，“佳宝学姐，你今天穿的裙子真好看。”
孙佳宝耳根子软，一句话就被收买了：“是吗？”
学妹笑得面若桃花：“是呢！”
就这样，学妹得到了孙佳宝的认可。
“小姜学姐，听说你去参加提前校招了，那边计算机社团一个大三的学长也去了，面试的是万宁电子，你呢？”
提前校招不是秘密，现在很多学校为了激励不同年级的学生，还会把提前校招的名单放出来，不管最终有没有去，这都是一项荣誉，一种肯定。
沈小姜笑笑：“好巧，我也是。”
学妹瞬间迷妹上身，两眼放光，像是在看人生偶像。
“哇，小姜学姐，你是我的榜样。”学妹说。
孙佳宝志不在万宁电子，摆烂成瘾的她打算回家继承家业：“怎么样，我闺蜜里厉害吧！”
学妹一个劲的点头，双马尾在脸上扫来扫去，“好厉害啊！”
沈小姜对学妹疏离的笑笑：“好好学习，你也可以。”
别人说这句话，听起来就很敷衍，但是从沈小姜嘴里说出来，莫名的令人信服。
闻声，不少人围了过来，那个同样面试万宁的学长也走了过来，腼腆的对沈小姜说：“同学，我们能加个微信吗，之后万宁那边有什么情况，可以随时联系。”
沈小姜淡淡的笑着拒绝：“不好意思，我不太用微信。”
学长知趣的离开，毕竟沈小姜长得漂亮人又优秀，不是一般人能拿下的，他理解。
提到微信，沈小姜忽然想到某个人。
自从加了微信后，她和陈谊的聊天少得可怜。
陈谊不发朋友圈，沈小姜也不常看朋友圈。
自由活动环节，沈小姜坐在窗边的空位上，拿出手机。
她盯着屏幕上的时间发呆。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那个胆小鬼年长者还没有想清楚吗？
还是说，她已经做出了决定？
无声断开，就是她俩最终的结局？
沈小姜点开微信，置顶聊天依旧是陈谊。
她没有改，她不想改。
忽然，她发现，陈谊的头像换了。
是一张很熟悉的照片。
沈小姜的双手紧紧捏着手机，想点开又不想点开。
“生姜，走啦。”孙佳宝靠过来，手肘撑在她的肩膀上。
在孙佳宝看见之前，沈小姜按灭了手机。
“好。”她心虚的应答，甚至还不知道要去哪里。
*
另一边，万宁电子总部大楼内，白舒华和陈谊在办公室里，面对面坐着。
像对峙，像博弈，就是不像老熟人之间的聊天。
“说吧，找我什么事？”白舒华放下咖啡杯，白色的西装里搭配宝蓝色的段面衬衫。
俨然一副女副总的架势。
陈谊喝不惯咖啡，压根没碰杯子，“没有茶吗？”
白舒华了解陈谊，不轻易喝外面的水，要喝也只喝当面泡好的茶。
一开始，她只是为了讨好老爷子，研习茶道，为老爷子表演，为老爷子斟茶，但是后来，她已经习惯了。
白舒华从来不喝茶，就喜欢喝酒喝咖啡。
她耸耸肩：“你来我这儿，真是意外，我没有准备呢。”
她说的是实话。
来她这儿的人，大多都是就着她的口味喝，几乎没有自己提要求的。
毕竟，客随主便。
陈谊朝门外看了一眼，何忠就拿着茶叶进来了。
白舒华又好气，又好笑。
何忠在白舒华助理的帮助下，恭恭敬敬的给陈谊端来立明堂的顶级青花瓷茶盏。
白舒华笑着摇摇头：“陈小七，你啊，跟那帮老腐朽待久了，品味也这么老气横秋。”
陈谊一脸不在乎，“以后，备点我喜欢的茶叶，我会常来的。”
“什么？”白舒华不解。
陈谊轻轻抿了一口温度适宜的茶汤，淡淡的说：“你的新项目，老爷子不同意吧。”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
白舒华以个人名义研发一款智能设备，改变了传统机械臂的操作程序，目前出现了问题，并且，不被市场接纳。
她投了很多钱，目前处于亏空状态。
毕竟，还没有见到成效，不能申请公司经费。
她跟老爷子提过，老爷子不看好，直接给否了。
白舒华点头：“是的，但我相信，这个项目一定会成功的。”
“嗯，我也相信。”陈谊认真点头。
“哦？”白舒华眯了眯眼睛，一脸疑惑。
陈谊缓缓抬眸，看了一眼白舒华书架上的荣誉奖杯：“我给你投资，投放市场后的收益，你七我三。”
她们两个向来不对付。
私下里能说话，公事上形同敌人。
白舒华眸光微颤，以为自己听错了。
“陈小七，你可真是好笑，以我的信用，可以跟银行贷款，可以申请融资。”白舒华看着对方的眼睛。
陈谊狭长的眼尾低垂，不看她而是看向茶盏里的茶汤，嘴角微微上扬，不知是笑，还是吹热气。
她是商界出了名的怪咖，是深度蛰伏伺机而动，锁定目标一击毙命的毒蛇。
“你试试看啊？”她一边说，一边玩味的笑笑。
“你”白舒华也知道，自己刚刚说的话是自欺欺人。
她之所以回国，就是因为融资困难。
回来后，又因为商业理念和传统派的白老爷子不同，得不到对方资金上的帮助，眼下，的确缺钱。
不过，陈谊不会这么好心。
这种时候帮她，一定另有所图。
白舒华在思考她的动机。
陈谊没有笑，也没有喝茶，而是轻轻嗅了嗅茶盏里的茶香：“别猜了，我帮你，你也得帮我，我们互利共赢。”
“你要我帮你什么？”白舒华斜着眼睛睨她。
白舒华在工作上有自己的想法，一直都做得很好，但，她不是陈谊的对手。
论计谋，论手段，她都不是。
虽然她最有实力与陈谊竞争会长之位，但，会长之位不是看一个人有多大的创新，而是看包容度，以及各项综合实力，所以，连白老爷子也觉得，陈谊比亲孙女更适合。
陈谊看向窗外，刺眼的阳光印在她的瞳孔，碧绿的枝叶和她身上绿色的旗袍一样明艳。
“选举当天，你手里的那一票，只能投给我。”她说话的时候，眼睛没有眨，清清浅浅，像是没有呼吸，没有情绪的机器人，“还有身边那些支持者，也必须投给我。”
“我怎么说服他们”
陈谊冷淡道：“自己想办法。”
白舒华犹豫了。
陈谊补充道：“科技创新也是有时效性的，你尽快做决定，我好尽快给你转账，错过时机，谁都帮不了你。”
阵阵叹息后，白舒华应了一声。
她终于等到了让白舒华低头的机会，也终于在对方的回应中，得到了自己曾梦寐以求的。
登顶的最大障碍，消失了。
终于距离那个位子更进一步，陈谊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
作者有话说：
“她逃她追”收尾。
事业线开始（捂脸扭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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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接到电话,陈谊立刻放下手头上的事情，来到白老爷子身边。
南城公馆门口，停了很多车子,一眼望过去，没有她不认识的牌子。
何忠为她开门,她收拾好心情，放松面部肌肉,再次戴上那个专属于她的,微笑面具。
轻佻的碧绿旗袍面前挂着一枚成色极好的羊脂玉牌,空空的一枚玉牌上面，什么内容也没有，油润度极好，玉肉如同凝脂一般浑厚。
她的手腕上戴着出镜率较高的白玉镯子,右手无名指上是一枚椭圆形的翡翠戒指。
整个人,优雅清贵,周身散发着珠光宝气。
“七爷。”
门口的保镖们九十度弯腰,对她行礼。
要知道，在这硕大的南城,除了白老爷子，能有此殊荣的，也就只有陈谊一人。
“嗯。”她从容的假笑,淡淡的回应。
推开南城公馆大门的一瞬,一圈商界巨鳄们乌泱泱的映入眼帘。
开放式露天别院里，种着数棵名贵灌木，那些人或是慢悠悠的品茶闲聊,或是拂一拂枝条嫩叶,附庸风雅的卖弄几句形容植物的诗词。
而这三三两两,五五成群聚在一起的，便是南城商会的成员。
还有些人或有事没来，或驱车在路上，不过，总数也就大差不差。
这些人里有陈谊见过的，也有她没见过的，有支持她的，也有反对她的。
她垂眸，轻笑一声，理了理高开叉的旗袍裙摆，迈上一节台阶。
旗袍隔着一点距离扫过青砖台阶，伴着丝丝缕缕的风，扬起细微的尘埃。
曼妙的身姿，脱俗的容貌，几乎在一瞬间吸引了全场的视线。
那些如同豺狼一般的男人，像是着了妖精的道，皆露出贪婪而又猥琐的神情。
“我几年不回南城了，商会里很多人的脸都认不全了，这位是？”一个挺着大腹的男人，满脸油光的看着陈谊，跟身边的人说。
他从头到脚都是爱马仕，头发稀疏的只剩最下面一圈，仔细一看，甚至还有些微卷，一手捏着名贵雪茄，一手戴着硕大的翡翠扳指。
戴着扳指的手松松的搁在那个大大的肚子上，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怀孕了。
陈谊讨厌这种油腻而不自知的老男人，不过，还是笑得像朵含苞待放的花，“您是柳总吧，我还记得您，高尔夫球打的很好。”
油腻男被美女夸了之后，一时竟忘了要说什么，手里的雪茄灰被吹到自己的西装上，他都没有注意到。
旁边的人恭维他，跟着起哄，油腻男笑得像个傻子。
这些人也许在事业上很成功，但不一定是陈谊这种女人的对手。
三两句话，就能被治的服服帖帖。
陈谊的营业能力很强，刚刚在来的路上，已经研究了一番今天到场的商界巨鳄们。
不需要很多，够用就行。
毕竟这么多年，她跟其中一部分人都或多或少的打过交道，剩下那些没有交集的，她稍微动动嘴皮子，用她惯用的那些商业话术就能控场。
还没到选举当天，这些人大多好说话。
更何况，白老爷子还在，这些人会给他面子。
白老爷子的助理看见陈谊，赶忙递过来一柄她常用的团扇。
素净的乳白色丝绢扇面上，绣着满满当当的百鸟朝凤，略有空白的部分，用金线和银线交叠勾勒出水波纹，迎着光，颇有种水波荡漾之感。
据说，这扇子光是手工费，就达到了六位数。
明明是俗艳的花纹，拿在陈谊手里，却透着一股清新素雅。
在众人的视线里，她轻摇蒲扇，面带微笑，扭着水蛇似的软腰走向正屋。
见陈谊来了，服务的另一个助理便起身让座。
白老爷子和一个蓄着灰白胡子的老者下围棋，周围仅仅有条的围坐着几个元老，看来这个下棋的老者才是今天的主角，不过陈谊不认识，属于和她没有打过交道的那一类人。
老爷子让她最近抽空跟他参加活动，一来，是要在选举前多露露脸，刷刷存在感；而来，也是为了带她认人，好让那些和她没打过交道的人在她这儿也刷一波存在感。
外头的那些人都是陪衬，真正的大佛近在眼前。
陈谊礼貌的和围观的元老们打招呼，接着在桌边的蒲团上跪了下来。
漂亮的碧绿色裙摆散在地上，侧面能清楚看见陈谊屈着的雪白长腿。
她垂眸，安静的为下棋的两人斟茶。
除非老爷子开口，否则她不讲话。
她一直，懂事且有分寸感，白老爷子很是满意。
“来的路上堵车吗？”白老爷子落下一颗黑子，慢吞吞的开口。
陈谊停下斟茶的动作，软软的回答：“我在路上的时候还不算堵，现在是下班高峰期，按照惯例应该已经堵起来了。”
滴水不漏，把一个小小的问题回答的明明白白。
其实重点不是回答白老爷子的问题，而是要表现给这个和白老爷子博弈的老者看。
老者没有表情，甚至没有抬眸，从容的落下手里一颗白子。
“吊坠不错。”白老爷子也跟着落下一子。
陈谊顺势接过话匣子，“拍卖行最近到了一批新玉，我已经拍下，打算根据各位元老长辈的喜好定制玉牌送去各位府上，我脖子上这个是样品，刚好今天有这个机会，带过来给大家看看，如果大家都觉得不错，我就叫人着手赶制了。”
她这话说的很有水平，一来，表明自己要给所有人送礼物，二来，表明她对各位的喜好做了研究，三来，表明她已经把这些人的常住地址摸清楚了。
细节之处见态度，白老爷子很欣赏她这一点。
老者摸了摸胡须，依旧没有说话。
白老爷子不急着撬开他的嘴，继续和陈谊互动。
“小七，你今天去哪了？”白老爷子端走陈谊递给他的茶盏。
陈谊应声：“去了一趟万宁电子，了解最近的科技行情，顺便看望您的孙女。”
“舒华回来了？”蓄着胡子的老者终于开口，一口一个舒华叫得亲切。
陈谊看着白老爷子，老爷子给她使眼色，示意她回答。
“小白总三周前刚回国。”她说。
老者总算抬眼看她：“你，也关心科技？”
这句话里，戴着挑不开的刺。
陈谊听着虽然有些不高兴，但，她没有放在心上。
她明白，你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喜欢，更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满意，但你可以用自己的实力告诉他们，你不差。
“惭愧，我学历不高，但我也主张科技兴商。科技作为第一生产力，其地位不言而喻。我们已经不能只专注于传统行业，新兴行业才更应该是我们的抓手，想要以科技之刃，辟未来之路，我们更要在科技上当领头羊，为新兴科技的发展贡献自己的力量，这样才能不受制于人，才能带领南城商业走向世界，在国际舞台上拥有话语权。”
陈谊有备而来，一番高谈阔论摆明了就是冲着商会会长，振振有词，野心昭昭。
不过，这的确让老者眼前一亮。
在老者落错一子时，她便知晓，自己这些话说对了。
“老孟，一步走错，满盘皆输啊。”白老爷子笑着收官。
那个被叫做老孟的男人放下手里的白子，意有所指道：“但愿老白你，落子无悔。”
陈谊听得出来老孟的意思，白老爷子是操盘的人，陈谊则是他手里一颗重要的棋子。
棋子也好，工具也罢，陈谊都接受。
想要成功，就不要管别人说什么，选择一条自己要走的路，坚定不移的走下去。
失败者说什么都没有意义，成功者放个屁都有道理。
她现在的忍气吞声，日后一定悉数奉还。
棋局胜负已定，再磨也没什么意义，老孟和其他人去到院子里赏花逗鸟，等着晚膳开席。
白老爷子和陈谊依旧坐在棋局边，看着满院子的人，小声谈话。
“小七。”
“白爷您讲。”
“你知道那个老头是谁？”
陈谊黑白通吃，却也有不认识的人，比如那些不想被外界知晓的人。
“老东西终于肯出山了，住在竹子堆里都住得发霉了。”白老爷子眯了眼睛，“他可真能演，明明是他告诉我小白回来的，却还一脸惊愕的试探你，搁我这儿演戏，可真是厉害。”
陈谊闻言看向那位被众人簇拥，逗鸟的老者。
和刚刚那个油光满面的男人不同，这个人，衣着朴素，没有名牌，就连手腕上的表都是一个世纪前的旧物件。
虽然如此，这人却有种近乎魔幻的强大气场。
一种独属于久居上位，自信强大的豁达感。
这种气场，她似乎在另一个人身上也感受过。
陈谊的脑海里，浮现出沈小姜的那一双漆黑的眸子。
她自己汲汲营营十几载，每次参加什么活动，都要提前备课，做足准备工作，说违心的话，谈论自己讨厌的事。
可就是有那么一群人，什么都不用做，只需一个眼神，就能叫所有人臣服。
后来，陈谊从白老爷子口中得知，老孟叫孟长春，商会里的隐藏成员，是从战场上回来的人，没有成家，无儿无女，年近八十了还是只身一人。
他看似隐居山林，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实则是耳听四路，眼观八方。
他在商会里的声望，仅次于白老爷子。
他喜欢创新，喜欢新事物，支持新兴产业，支持埋头踏实做事的人。
他讨厌乱七八糟的酒会应酬，厌恶毫无意义的溜须拍马。所以，他原本支持的人是白舒华，而不是陈谊。
*
社团活动结束后，沈小姜跟着一大帮人去附近的烧烤店聚餐。
她明明不怎么说话，却被围在一堆人中间。
烤肉店有两层，每一层的空间都不太大，两个社团直接把一楼塞满，坐不下的人被挤到了二楼。
坐在烤肉店的长桌上，孙佳宝在左，学妹在右，她们两人交流还要隔着沈小姜，沈小姜好心要跟其中一个人换位置，谁知，两个人都不愿意。
如果不是因为沈小姜，孙佳宝和学妹可能都不会交流。
“这里没人坐的话，我可以坐吗？”计算机社的另一个男生过来问孙佳宝，眼神却看向沈小姜。
“哎哎哎，这我的位置。”一个沈小姜也不认识的女生走过来，一把抢走靠背椅，“没看见我手机呐。”
这个位子在沈小姜正对面，被好几个人抢来抢去，仿佛是个什么风水宝地。
沈小姜正纳闷，手机上发来一条消息。
【孙佳宝：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想坐在你周围？】
沈小姜没回消息，只是侧脸看了一眼神秘兮兮的孙佳宝。
对视一眼，手机上又发来一条消息。
【孙佳宝：因为，最近学校都在传，你是锦鲤附体，前段时间考试月，同学们上课都坐在你周围，好蹭个不挂科的玄学，最近不是要放暑假了嘛，坐在你身边，好蹭个兼职实习校招顺利的玄学。狗头.jpg】
沈小姜侧头看她，好看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
【沈小姜：什么乱七八糟的。】
服务生拿来好几份菜单，沈小姜她们这一片，由孙佳宝负责点单，基本点的都是沈小姜喜欢吃的。
但今天，她看着那些陆陆续续端上桌的红彤彤的生肉，一点胃口也没有。
最近，沈小姜的胃痛越发严重了，之前很偶尔的疼一下，但是这一周才刚过半，已经疼两次了。
她向来不把这些放在心上，主打的就是一个硬扛。
“生姜，既然来了韩式烤肉店，咱们要不要吃辛拉面？”孙佳宝不知道沈小姜的情况，毕竟，以前，两人经常去吃辛拉面来着。
沈小姜耸耸肩，表现得随意。
“辛拉面吗？”学妹说道，“我也想吃。”
沈小姜和善的看了一眼学妹，转头对孙佳宝说：“既然学妹和你都想吃，那就点吧。”
孙佳宝眯着眼睛撅着嘴，凑到沈小姜身边小声道：“怎么把学妹排在前面呢，你可别忘了，我才是你闺蜜。”
沈小姜轻笑一声，摇着头说：“好好好，我不会忘的。”
“哎，笑了笑了笑了，”孙佳宝夸张的闭着眼睛说：“这段时间你总是阴沉沉的，看见你笑了，我可算放心了。”
沈小姜还想说什么的，看着烤盘上被烤的“噗呲噗呲”的牛肉，欲言又止。
*
吃完饭，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学校走去。
“生姜，暑假跟我去长白山避暑吧？”孙佳宝说完，满意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打了一个不那么响亮的饱嗝。
沈小姜若有所思：“不行，我要回家，还要兼职。”
孙佳宝皱着眉看了她一眼：“这多没意思啊，难得暑假，你想想，毕业之后，我们就没有暑假了。”
沈小姜不以为然，“你如果考研考博或者做老师，还是有暑假的。”
“生大姜！”
“哈哈哈哈！”
这时，沈小姜手机上来了一条消息。
【万宁电子白总：沈同学，我记得你是个编程高手，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沈小姜给白舒华的微信备注名很简单，也很正式。
一旁的孙佳宝还在闹腾，沈小姜举起手机摇摇：“喏，可能还有其他事情。”
孙佳宝也不为难沈小姜，如果沈小姜真的有时间，一定会陪她去的。
“好吧，你是个大忙人，要不还是喊陈星楠去？”孙佳宝鼓着腮帮子，想了一会儿摇摇头，“算了，和她去没意思，要不就等到寒假再去长白山泡温泉吧，喂，寒假，我约你了。”
沈小姜被拱了一下，手机差点摔在地上：“寒假还早呢，孙大姐。”
“你才大姐呢，你还大妈呢！”孙佳宝刚想捶沈小姜，腿长那人就跟兔子似的奔到前面，和学妹一行人并肩。
“生姜，你给我站那儿！”
随着呼喊声越来越远，陈谊摘下脸上的墨镜，启动车子，驶出林荫道。
虽然和商会的人吃饭到很晚，但她还是想来看看沈小姜，好像，看不见沈小姜，她这一天就还没结束，就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沈小姜的周围，无论何时都热热闹闹，不像她，总是一个人。
这样远远的看一眼，并没什么太大作用，她的心里，依旧空落落的。
没有她，沈小姜的生活依旧充实，有很多事情可以做，有很多人可以错过，而她呢，只能孤独的在一堆肮脏的钱里腐烂，发臭。
会有人来救她吗？
大概是没有了吧。
陈谊的车子刚开到学校门口，就和白舒华的擦肩错开。
白舒华工作之外为人高调，红色跑车的轰鸣声震天响。
陈谊下一子就认出了她。
踩下刹车，陈谊的车速立刻慢了下来。
看着后视镜里渐渐远去的红色跑车，陈谊咬着唇，止不住的纳闷。
这人这个点来学校做什么。
校门口的电动门禁要落不落，保安看着熟悉的车牌，催也不是，不催也不是。
陈谊双手紧紧拧着方向盘，对保安点头后，迅速开了出去。
毕竟现在已经过了宿舍关门的点，来往的学生和车辆不多。
陈谊注意力有点不集中，看着路上的霓虹，踩下刹车，在校门口的空地上慢吞吞的蜗牛爬。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越觉得不对劲就越是要想。
心里像是有根毛线打了个死结，怎么都解不开，越是想要解开，却越是缠的要死。
她一个叹气，扭转方向盘，重新来到电动门禁边。
保安以为她要进去，立刻给开了门。
但是她停在电动门禁边，迟迟不动。
她怕白舒华真的是去找沈小姜。
如果碰见沈小姜和白舒华在一起，就更加尴尬了。
犹豫不决，踌躇不定。
“”
保安一头雾水，拧着的眉松开后，又重新拧上。
还是那句话，陈七爷的车，催也不是，不催也不是。
直到身后响起其他车子的喇叭声，陈谊才回过神来，踩下油门掉头离开南城大学。
有些人，有些事，到此为止，也许是最好的结局。
作者有话说：
小姨现在开始全力竞争会长，怎么追生姜，让她好好想想，再好好想想，等她一会儿，她很快会想通的，真的T^T
沈小姜：今天是想老婆的一天。
陈谊：今天是想小不点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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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沈小姜刚洗漱完,热气蒸腾下，她的脸颊白里透红，吹弹可破。
发梢坠着未干的水汽,整个人看起来慵懒闲适。
正在等游戏搭子上线的孙佳宝，忍不住侧过脸来看她。
“哟,这是谁家初中生混进咱们宿舍了？”她的声音不小，引来了围观的另外两个女生。
陈星楠嚼着口香糖：“小姜,没发现啊,你头发乱糟糟的样子这么好看,竟然还有点儿可爱。”
刘薇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咱们小姜怎样都好看，不愧是校花。”
沈小姜对空气翻了个白眼，“油嘴滑舌。”
孙佳宝起身，一把勾住她的脖子：“你们还别说,咱们生姜啊,是真的天生丽质,从不化妆皮肤却跟婴儿一样,我严重怀疑，你是不是都不张痘的？”
“我长的好吧！”沈小姜觉得热,推开孙佳宝。
“你们是没见到，今天计算机社团里的那些个臭男人，看咱们生姜的眼神简直能拉丝。”孙佳宝笑着走回自己的座位。
“你有完没完？”沈小姜故作生气,瞪了孙佳宝一眼,“明天正式放暑假了，你们都不回去的吗？”
三个人异口同声：“陪你啊。”
沈小姜挥挥手：“我可真谢谢你们，求放过。”
在沈小姜的帮助下,宿舍里无人挂科。
“校花竟然还单身,真的是稀奇。”
“咱校花心里眼里只有学习和工作,哪有心情谈情说爱？”
几个人嘻嘻哈哈说了好一会儿，话题在孙佳宝的游戏开始后结束。
说起工作，沈小姜又想起了万宁电子。
首先，万宁的确是个好公司，白舒华看起来，也的确是个有实力的好领导。
提前校招那日，沈小姜还有很多顾虑，但是跟白舒华去万宁总部参观并了解了一些公司情况后，她觉得，自己适合那里。
怎么办，答应还是拒绝，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这时，沈小姜手机上收到一条汇款消息。
一共三千三百元整。
沈小姜熟悉这个汇款账号，是店长的。
汇过来的，是本月的工资。
这个月，沈小姜因为考试还有其他原因，少去了几天，然而，店长没有给她扣很多。
沈小姜心里感激，在找到实习单位之前，她依旧会去店里。
算上这三千多，沈小姜攒的钱，已经远远超过了最开始计划的一万元。
虽然这个钱不算多，但对于她来说，是很有意义的。
学校和社会有很大区别。
菲菲宠物店于她而言，是连接学校和社会的桥梁，让她提前适应社会的氛围。
沈小姜很喜欢那里，也很感激它的存在。
忽然，她的手机又震动了。
沈小姜点开微信，是白舒华。
【万宁白总：沈同学，睡了吗？】
【万宁白总：微笑.jpg】
沈小姜双手拿着手机，敲了一句“还没”。
【万宁白总：我现在在你宿舍楼下，你方便下来一趟吗？】
【沈小姜：现在？】
【万宁白总：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
和提前校招那天一样，白舒华嘴上说着不会强人所难，但是做出来的事情却让人无法拒绝，沈小姜无奈，只能来到宿舍楼下。
远远看见来人的白舒华，一脸兴奋的降下沈小姜那一边的窗户，笑盈盈的说：“上车。”
沈小姜愣了一瞬，忽然抬头，随意瞥了一眼不远处。
她不是在找谁，也不是真的要看到什么。
似乎是一种潜意识在作祟，下一秒，她觉得自己可笑。
这种说话的口气，有那么一点点，真的只有很小的一点点，像某个人。
但是沈小姜却将这么很小很小的一点点，刻意放大了很多很多倍。
真的，有点可笑。
不过，从不拖泥带水的她，立刻将那个人藏进脑海深处。
“哎哟，沈同学，外面这么热，还到处都是蚊子，我可不想站在外面跟你说话啊。”白舒华说。
沈小姜回过神来，想想也是，便拉开了门，坐了进去。
白舒华的车子比陈谊的矮了好多，沈小姜坐进去被奇怪的视野弄得不习惯。
人可真是一种神奇的动物，怎么这么容易对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产生依赖呢？
*
今年的梅雨季节较往年延长了，就连树上的蝉鸣也比往年更加闷热潮湿。
“沈同学，”白舒华从包里拿出一个U盘递给沈小姜，“喏，这是我现阶段研发新项目的基本情况，内含初始程序。”
沈小姜怔怔的看着她，没有伸手去接。
虽然她还没去万宁电子上班，但也知道，项目研发属于公司的机密，更知道，初始程序更是机密中的机密，更不可以随便给别人看。
“什么意思？”沈小姜眸光微动，捏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
白舒华垂眸，坦言道：“实不相瞒，我现在正在进行的项目出现了问题，但我的研发团队历时半个月，丝毫没有进展。”
“没有进展？”沈小姜疑惑的重复。
“嗯，”白舒华摩挲手里的U盘，“咱们南城部分工厂的机械臂已经突破很多技术壁垒，正在进行2.0转变，但无论是抓取速度还是抓取精度，和国外的仍然存在较大差别，我在美国学习这段时间见识了太多3.0甚至4.0的技术，抓取速度或者抓取精度和咱们的完全不是一个级别，我，想要改变，继而追赶他们的脚步。”
“所以，你该不会是在初始程序的基础上做出调整了吧？”沈小姜平静的问。
白舒华摩挲U盘的手指顿了顿，抬眼看她：“对，全都改了。”
沈小姜一愣，无奈的轻轻摇头。
初始程序的编写极其复杂，里面涉及到的技术坑点很多，一不小心就会踩中，继而满盘皆输。
在老毛头的课上学了很多，沈小姜深知这其中的道理。
白舒华现在应该就刚好踩在，专业技术初始阶段的坑点里。
她想复制欧美的技术，直接套用在已有程序上，先不说好不好，首先，可操作性极低，稍有不慎，有可能导致原始代码错乱，更糟糕的是，原始代码直接失效。
为了避免投进去的巨额资产变成沉没成本，白舒华现在已经没有退路，公司里找不到能帮她的，那就只能找公司外的。
“怎么，觉得有难度吗？”白舒华勉强的笑笑，“我记得你的简历上写着，你考到了计算机四级证书，并且在个人算法大赛中拿到了金奖，对自己没有信心吗？”
“你不怕我篡改程序，以你完全查不觉不到的方式？”沈小姜反问。
众所周知，初始程序是这个项目的核心部分，即便是那些重量级且多次购买产品的高级客户，才能拿到，并且还只能拿到迭代几次的版本。
白舒华眯着眼睛，哼笑着摇摇头：“如果找不到专业人士解决这个大问题，这个项目就等于黄了，我不在乎外界怎么看我，但我在乎我的智力成果，我要它具象，要它落地，要它成为活生生的产品，为此，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嗬，也是个疯子。
沈小姜若有所思，粉白的脸上露出严肃的表情。
她的嘴角缓缓向里抿，下嘴唇一点一点被咬进齿间，像是个生闷气的小孩子，竟生出一股纯欲之感。
白舒华痴痴的看着，喉咙不自觉的上下滚动了一下，“沈小姜，我看人很准的。”
“所以呢？”
白舒华凑过来一些：“所以，我相信你。”
沈小姜顿了顿，在白舒华凑近的一瞬间，本能的后移一些，尽量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两人对视。
沈小姜并没有一丝胆怯。
“行吧，如果你决定了，我可以试试看，”沈小姜呼出一口气，“但我不能保证，一定帮你解决。”
“NoProblem.”白舒华摇摇手上的U盘。
沈小姜看着对方指尖的U盘，枪色的金属周身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森冷的光。
她犹豫了几秒后，抬手捏着U盘的一角。
“不过”白舒华捏着另一角，“别不理我。”
两人在昏暗中再一次对视，一人捏着小小U盘的两端。
沈小姜轻轻拧眉，眼尾染上些许不悦，默不吭声。
气氛一度有些怪异。
白舒华缓解尴尬似的笑出声来，“瞧你这个开不起玩笑的样子，我的意思是微信，不要不回我微信。”
沈小姜的眉心依旧拧着，不过脸上的不悦消散了一些。
“哎哟，小妹妹，你以为姐姐说的什么意思？”白舒华松开手。
沈小姜脸上的不悦又回增了几分，“白总，我不喜欢‘姐姐妹妹’这样的称呼，我觉得，你还是叫我沈同学比较好。”
一脸严肃，一本正经。
白舒华怔了怔，脸上的笑容几乎凝滞。
以她在南城的地位，太多人想跟她以姐妹相称，但是这个沈小姜，竟然这么油盐不进。
不错，果然是她看中的人。
毕竟有求于人，白舒华还是得把握分寸，别把人给得罪了才好。
“行，沈同学。”说罢，她解锁，让沈小姜下车。
红色跑车离开后，沈小姜转身回宿舍。
夜色，被关在了门外。
*
接下来的一周，学生们陆陆续续离开学校，宿舍楼也即将在一周后封楼。
这一周，沈小姜除了去宠物店兼职，就是待在宿舍研究代码。
果然，人还是要做自己擅长的事情才会更有动力。
她能不吃不喝坐在电脑面前几个小时，即便什么也没有忙出来，她也有极高的耐心和定力。
“姜啊，可算给我找到了，”孙佳宝抱着一堆书进宿舍，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全都是你要的，什么核心编程，C++对象模型。”
“扑通”一声，孙佳宝把所有书放在沈小姜的桌子上。
“你要这么多枯燥的东西做什么，这些书，就连老毛头都没有推荐过。”孙佳宝象征性的翻开一本。
沈小姜双眼盯着电脑屏幕，随意应了一声，“有用。”
孙佳宝合上书，双手抵在自己的太阳穴：“哎呀，不行了不行了，我看不得这些，会精神错乱的，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听见孙佳宝爬上床铺的声音，沈小姜才短暂的把眼睛移开电脑屏幕：“放假了，你真不回家吗？”
孙佳宝双手撑在爬梯上，回头对沈小姜挑眉：“我能回去吗我？又是帮你买饭，又是帮你借书的。”
“怎么不能，”沈小姜转回头，“我可没绑着你啊，虽然很感激，但我说了我自己可以去的。”
孙佳宝摊牌：“生姜，你也太狠心了吧，哎，算了算了，就当我舍不得你吧，我怕，我要是不在这儿，你得饿死，或者，过劳死。”
“不至于。”沈小姜笑笑，心里却暖暖的。
孙佳宝真的，一直对她很好。
什么话题都能聊，什么知心话都能讲，就算两人一周不讲话，面对面坐着也绝对不会尴尬。
“佳宝，真的谢谢你。”以沈小姜的性格，真是难得煽情。
孙佳宝笑着白了她一眼：“这有什么的，还是那句话，没有你，我专业课铁定挂。”
两人都笑了
沈小姜看的太忘我，被胃部的一阵抽痛打断。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胃痛很频繁。
她以前从来没这样过，真是奇怪。
沈小姜揉了揉胃部，寻思着会不会是上次，在孙佳宝表姐的露天酒馆喝太多酒导致的？
哎，不管了。
她看了一眼手机，正是饭点，去吃点东西再说吧。
接着，她就拿着饭卡去了最近的食堂。
一碗小米粥，一碟青椒土豆丝，两个茶叶蛋，几块酱香饼。
简单，便宜，还健康。
孙佳宝睡了一觉起来，被游戏搭子喊着上线，却看见沈小姜依旧坐在电脑面前。
不是在改程序，而是在看从图书馆借来的书。
她久违的戴上黑色框架眼镜，这是她们四个人一起买的，一样的款式，不一样的度数，算是另类的宿舍标志物。
孙佳宝舍不得打扰沈小姜，蹑手蹑脚的爬下床铺，懒懒的坐在位子上。
又怕影响沈小姜，乖乖拿出耳机准备戴上。
“起来啦？”沈小姜温声问，眼睛依旧盯着书本。
“我怎么睡这么死，竟然已经晚上了。”孙佳宝不好意思的笑笑。
沈小姜依旧看着书，“听你说好几次了，今天沈姐大发慈悲，给你买了饭团，加一份芝士，和一份培根，应该还是热的，快吃吧。”
说完，她一脸严肃的用黑水笔在书本上圈圈画画。
孙佳宝心头一热，“哦莫，哦莫哦莫，生姜宝贝，我爱你。”
沈小姜笑了一声，翻了个友好的白眼。
“哦，对了，”孙佳宝咬了一口饭团，“你找房子了没，没剩几天，宿舍就要封楼了。”
沈小姜停了停手里的笔，思考了几秒，回道：“还没找，不急。”
“哈啊？！还不急？”孙佳宝吞下拉丝的芝士，“要我说，你就听我的，住我家算了。”
“那不行。”
“怎么不行？”
“就是不行。”
沈小姜不想麻烦孙佳宝，同时，担心会在孙佳宝家里碰见陈谊。
“哎，那好吧，我陪你找房子？”孙佳宝嘴巴里塞得鼓鼓囊囊，说起话来就像一只小仓鼠。
“嗯，也行，等我事情做完。”
说罢，沈小姜又低头做事了。
*
熬了个通宵，沈小姜总算把手头几本书看完了，也大概知道U盘里初始程序的问题所在了。
然而，她还不能贸然下结论，要去工厂里比对实物之后才能对标操作。
她打了个哈欠后来到阳台，轻踮脚尖，举起双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早晨的空气，真新鲜啊！”她微笑着喃喃自语。
过了一会儿，孙佳宝揉着惺忪的睡眼来到沈小姜身边，“早啊，生姜。”
沈小姜一夜未眠，有点神经衰弱，差点被吓死：“你梦游了？”
“大姐，拜托有点常识好不好，我要是真的梦游，你这么一吼，我能直接噶了你信不？”孙佳宝双手叉腰，做起了广播操，“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沈小姜扁扁嘴，不想跟她同框。
她歪过身子，到另一边继续伸伸懒腰踮踮脚。
“哎？”孙佳宝正在做转体运动，从沈小姜的角度看，仿佛生锈的机器卡住了。
“什么？”
“生姜，你的黑眼圈有点重啊，熬到几点的？”孙佳宝问完，又转了过去。
“6点半。”沈小姜闭着眼睛，回答的云淡风轻。
“啥？”孙佳宝重新转回来，一脸惊异，“六点半不就是现在吗？”
沈小姜笑笑。
孙佳宝颤抖着嘴唇，做出夸张无比的表情：“姐妹儿，你熬通宵了啊？”
“嗯。”沈小姜继续云淡风轻。
其实，她很少熬夜，自律的作息从初中就形成了。
但是，她心里有一股冲劲儿，她要尽快把问题找出来，她要撇开曾经的光环，重新证明自己。
这两天拼命输入全新的知识，让她的思路迅速打开。
生活必须继续。
她不左右别人，也不想被别人左右。
与其被动的被情感控制，不如主动的去提升自己。
这几天，她忙的几乎没有时间想东想西。
沈小姜坚定，她要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放光发热。
刚离开阳台，就听见身后的人喊：“别跑啊，出门等我，我陪你找房子去。”
“晚点吧，我今天事情比较多，等我忙完了，再联系你。”说完，沈小姜收拾收拾，准备去万宁电子
另一边，陈谊坐在星汇酒店的房间里，呆呆地看着窗外的天空。
阴沉沉的，没有太阳。
厚厚的云层里，偶然晃过一丝光亮，但很快就又被更厚实的云层遮盖。
她眼里的光也随之消散。
发了一会儿呆，陈谊屈膝，两脚紧靠，双手松松的环住膝盖。
几秒钟，她抬头看了一眼中央空调，下意识的缩了一下肩膀后，把身上的白色毛毯拽起来，沿着脖子围了一个圈，把脖子以下的部分全都遮得严严实实。
这样，应该就不会觉得冷了吧。
忽然，她整个人缩的更紧了，盯着身边刻意空出来的位置发呆。
眼睛一点一点变得酸痛，脑袋一点一点变得沉重。
她伸手轻轻摸了摸冰凉的另一边床单，她记得那里的温度。
视线上移，定格在同样冰冷的另一个枕头上。
陈谊松开身上的毛毯，转而缓缓躺下去，枕在沈小姜的位置上，同时伸手抚摸绵软的枕面。
闭着眼睛，把脸整个的埋进去，直到要窒息了才重新露出来。
“沈小姜”小小的声音，一遍一遍的回响。
作者有话说：
本猜不是计算机专业的，涉及程序代码方面的内容，有科学依据，但不多，请不要深究哦（捂脸扭动）
陈谊：小不点，你都不想我的吗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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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车子摇摇晃晃来到万宁电子门口。
上次因为紧张,沈小姜没有好好欣赏这栋全是生态玻璃的建筑。
不愧是科技公司，处处透露着朝气蓬勃的年轻感。
也许科技公司没有传统公司赚钱，但它们是这个时代进步的产物,它们才是沉甸甸的未来。
沈小姜也倏地肃然起敬起来。
遥想家里刚买第一台电脑时，她还很小,也就刚上幼儿园。
听沈兰心回忆，她从那时候起就对电脑有着超乎寻常的热爱。
一开始,沈兰心以为,她只是一时兴起,但久而久之，沈兰心发现，沈小姜能自己摸索，用电脑做很多事情。
比如,自己开机关机,自己找出画图软件画出一家三口,自己上网,灵活的利用搜索引擎，等等。
再到后来,学校里的计算机课上，沈小姜竟然能自己对照书本，三两节课,就把全部内容学完。
她问出的很多问题,就连计算机老师都无法解答。
高中填报志愿，家里人都问她，有没有想学的专业。
沈小姜几乎是脱口而出,计算机。
回忆时间结束,沈小姜沉了沉肩膀,双手捏着胸包的肩带，认真的看着“万宁电子”四个字，然后拿出手机，给白舒华发微信。
不一会儿，穿着酒红色衬衫，白色包臀裙的白舒华就出现在门口。
她一手举着手机，一手转动着临时工作证，咧着嘴笑着叫沈小姜。
“沈同学，这儿，这儿！”白舒华明明是个快35的人，看起来却活力十足。
沈小姜迎上去。
“哟，黑眼圈有点重啊。”白舒华盯着沈小姜眼下皮肤看。
被看的不好意思，沈小姜接过工作证说：“我自己来吧。”
接着，两人并肩走向大楼。
“每次拿临时工作证好麻烦，你直接来实习好了。”白舒华说的漫不经心。
沈小姜脚步滞了滞，没有说话。
那人觉察到身后空了一块儿，她忙转身挥挥手，一脸抱歉的笑道：“哎哟，瞧我这张嘴，我就随便一说，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我不会强迫你的。”
沈小姜脸上的神色放松了一些，加快脚步跟上去。
她不是不愿意，更不是拒绝，她有自己的想法。
以理科状元的身份进入南城大学计算机专业也好，获得各类大赛的金奖也好，那些都是过去的成绩，只能代表过去，不能代表现在，更不能代表将来。
沈小姜做什么事情都讲究，她想带着新鲜的成绩进入万宁电子。
换句话讲，这一次帮白舒华解决问题，是她表现和证明自己的机会。
只有把问题解决了，她才会答应白舒华，这也算是她和自己的一个小小约定。
来到刷卡门禁处，“滴”的一声，沈小姜和白舒华就正式进入万宁电子的大门。
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的人出来，外面的人进去。
沈小姜在一群神色匆匆的上班族中间，显得有些突兀。
偶然听见几句英文交流，沈小姜忽然紧张起来。
她各科成绩都很好，但口语交流能力有限。
一直被夸赞的她，有点担心自己是鸡蹲鹤群。
电梯停在技术研发楼层，这一楼层和其他楼层不一样，单凭工作证里的磁铁是无法刷成功的。
这里属于公司的次核心部门，还需要另一把钥匙才能到达。
而这个钥匙，就是虹膜，进入研发部门之后，每一位员工都要录制，凭工作证和虹膜双重识别，才能抵达这一楼层。
沈小姜乖乖跟在白舒华身后，被走廊上走过的人投来各式各样的目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小姜发现，这一层的氛围，比其他楼层都更压抑。
白舒华打开研发部的办公室玻璃门，响亮的拍拍手，“来来来，给大家介绍一个新朋友。”
话音刚落，寂静无声宛如幽潭的氛围里，突然被丢进一颗石头，激起了层层涟漪。
所有人几乎在同一时间抬起头来。
接着，白舒华满意的朝里走了几步。
视线突然敞亮，沈小姜像是曝光过度，完全站在视线的中央。
“大家好。”好在她心理素质好，说话的时候不慌不忙。
在座的人脸上都带着疲惫与倦色，甚至还有一丝被打扰后的不耐。
技术部的部门主管来到两人面前，礼貌回应：“白总，请问这位是？”
白舒华看看沈小姜，又回看主管，“这就是我昨天跟你说的，救兵。”
不说这句还好，说了，在座不少人的目光忽然凌厉起来，里面充斥着深深的疑惑。
“是从别的子公司调来咱们部门的？”主管从侧面了解沈小姜。
白舒华只跟他说了会有救兵，但并没有说这个救兵是谁，哪里来的。
“不，她还是个学生。”
“学生？”主管的脸色有些变化，仿佛稍微暗淡了一些。
沈小姜虽然不是那种察言观色之人，但也有最基本的敏感度，她能感受到主管言辞和眼神里的质疑。
不等白舒华介绍，沈小姜自告奋勇，“你好，我叫沈小姜，是南城大学计算机学院准大三学生。”
她自报家门，但闭口不提获得的荣誉。
颇有种不卑不亢的感觉。
主管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但是脸上的质疑之色不减分毫。
不只是他一人，在座的不少人，都觉得沈小姜是某个领导塞进来走后门的，都没当一回事儿。
*
主管把沈小姜带到基础编程工位。
几个人围在重要内测工位前，把沈小姜抛到脑后。
“怎么不让她试试内测？”白舒华问主管。
主管避重就轻道：“她刚来，还是先熟悉一下基本操作吧。”
“没事儿，我已经提前让她看过了，她有一些想法在里面，让她试试。”白舒华走到围着的几人旁边，双手抱臂，一脸期待。
主管耸耸肩：“抱歉白总，不是我不让她试，只是，早上检测出程序错乱，暂时”
“原本在跑，现在却不跑了？”沈小姜一句似乎行家里手的话，吸引了主管的注意。
“你知道？”
主管看起来年纪不大，双眼却异常浑浊，应该是长期加班熬夜导致的。
他虽然说的是这三个字，可眼神明明是在更夸张的说“你怎么知道”。
沈小姜放下胸包，拿出自己常用的小册子和自动铅笔，走到那圈围着的人旁边，“把原本的List长度恢复，脏数据的List长度乘以2，试试看能不能暂时跑起来。”
围观的几个人听闻后，面面相觑。
他们能进入万宁电子的研发技术部门，也都是厉害的角色，有历年的理科状元，也有历年编程大赛的金奖获得者。
他们都没有打算用这种拨乱反正的方法。
因为实在是太简单了。
他们迟迟不肯动手。
如果在此基础上再出差错，这套原始程序就算是废了。
后果之严重，所有人都担当不起。
白舒华也觉得这是太过简单，甚至有些过时的方法。
她抱臂的双手紧紧捏着，手心紧张的发潮。
不过，沈小姜却一脸从容，翻开自己的小册子，看最近做的笔记。
“不动手吗？”她倒是从容的反问道。
几个人紧张的要疯了，但又不想在这个小孩子面前显露出来，眼观鼻鼻观心，静静的等待着，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忽然，白舒华打了个响指，对其中一个程序员说：“按照她说的来。”
“白总”那人面露难色。
另外又有人跳出来说话了：“白总，这个方法我们不是没有考虑过，可行性太低，她一个小孩子，又不是咱们公司的，搅黄项目又不需要负责，什么东西张口就来”
那人还没说完，沈小姜放下小册子和铅笔，“你们试过？但你们尝试这个方法的时候，一定没有考虑到脏数据的线性反应。”
刚刚说话的人哑口无言。
因为，被沈小姜说对了。
他们没有觉得线性反应是问题。
几个人再次你看我我看你，仿佛沈小姜在他们头顶按了监控，对他们的一切动作了如指掌。
“哎，你们动作真慢。”说完，沈小姜就把自己算出来的数据用代码的方式输进电脑。
电脑蓝屏了，似乎是宕机了。
白舒华的双眼猛地睁大，指尖恨不得嵌进掌心里。
“之前从来没有出现蓝屏的。”
“是啊，之前起码还能看见代码，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了。”
“糟糕了，完蛋了！”
短短一分钟，所有人都在泄气和暴躁中横跳。
有人唉声叹气。
有人用拳头砸桌面。
就在所有人都准备责备沈小姜时，蓝屏正中间出现红色的“Loading”字样。
显示重启的时间为9秒。
不知不觉，刚刚质疑的几人都跟着一起倒数：“四，三，二，一！”
蓝屏消失，出现更早之前的程序界面，各项数据都在稳定恢复。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虽然并不是解决了核心问题，但起码让程序错乱得到了恢复。
同时，沈小姜的这个“FirstLook”算是相当成功。
主管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一边拍她的肩膀，一边竖大拇指。
刚刚质疑她的人也纷纷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
“还可以吧？”白舒华捏了一把汗，故作从容的问主管。
主管猛烈点头。
接下来，沈小姜也加入到他们的队伍中，攻坚克难。
按照沈小姜的操作方式，白舒华让团队把基础数据做了相应调整，重新链接到厂房里沉睡的机械臂。
“沈同学。”主管端了一杯能喝的温水来到沈小姜身边，“要不，你还是去内测工位吧。”
沈小姜双眼盯着屏幕，双手迅速在键盘上敲击着复杂的代码。
修长而白皙的十指，仿佛是在键盘上翩翩起舞。
她一声不吭的专注着，好不容易把一个小BUG还原，她抬起头，淡淡的笑了一瞬：“谢谢主管，不用了，我还是在基础工位比较放的开。”
她说完，继续低头做事了。
主管自知多说无益，放下温水后便走开了。
沈小姜知道，主管这是在给她台阶下。
但是，她这个人做事做人都有自己的原则，如非必要，也不是什么人，随随便便给她一个台阶，她就必须下的。
更何况，她还不是公司员工，的确在基础工位比较合适。
这里，人才济济，能力在她之上的人，比比皆是。
所以她不会因为一时的成绩而沾沾自喜，她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要走的路，还很长。
两小时后，沈小姜已经把自己在宿舍研究的东西全都输入进初始代码里。
她喝了一口已经完全冷掉的水，稍作休息。
这时，白舒华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
“你，你，还有沈小姜，你们三个跟我走。”她来不及喘气，一脸严肃。
沈小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管拿上手机和随身小册子跟在几个人身后。
电梯停在了三楼，沈小姜最后一个出去。
白舒华站在门口等她，“怎么走这么慢，要看见真家伙了，是不是很紧张？”
沈小姜眨眨眼睛，紧张是不会紧张的，不过，她很期待。
终于要印证她对整套程序的猜想，她跃跃欲试。
三楼到五楼做了挑高设计，空间巨大，几乎一眼望不到头。顶部的白色射灯起码有一百多个，甚至更多。
这里就是白舒华所说的“聚宝盆”——实体厂区。
宽敞明亮的厂区内，被规划成了好几个规整的区域。
“我的研发室，在这边。”白舒华收起往日满不正经的笑容，一脸认真的把沈小姜引导一个区域。
超大的机械臂映入眼帘，沈小姜被震撼到。
虽然上数控编程课的时候，看过PPT和视频，但，亲眼目睹的时候，那种归属感，尤为强烈。
试想一下，输入自己编写的代码，让眼前这个冷冰冰的大家伙动起来，完成自己的任何指令，这简直太酷啦。
“那个，我能摸摸她吗？”她说。
众人闻声，看向沈小姜。
白舒华凑到沈小姜耳边，吐出一口口热气，“你不仅可以摸她，还可以随便摆弄她。”
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沈小姜跟白舒华拉开距离，没有搭话。
白舒华眯眯眼：“沈同学，不是吧你，我开玩笑的。”
怕沈小姜不高兴，白舒华又补充了一嘴：“真的是开玩笑的。”
她说完，就转头去做事了。
沈小姜走到“大家伙”身边，缓缓抬手，指尖轻轻划过冰冷的表面，在英文品牌纹样周围停下，慢悠悠的拂过那些白色英文。
她的心里，产生了不一样的情绪。
第一操作人走到控股室，将基础代码敲进去。
就在这时，机械臂一点一点动了起来。
沈小姜接过其他人递来的电子眼罩，戴上后，跟随机械臂的动作而移动。
不消一分钟，“大家伙”突然停了下来。
操控室的人一脸愁容，似乎还是不行。
沈小姜紧紧捏拳，走到他身边说：“要不，让我试试吧。”
想到刚才的解围，那人没有一口否决，看了一眼白舒华，在对方点头后，那人把控制权交到沈小姜手里。
沈小姜看着屏幕思考了好一会儿，没有急着把自己研究的那一套代码敲进去。
控制室外的几个人，又紧张又担心。
“她到底会不会啊？”
“是啊，别把这座金山给弄坏了。”
“哎，算了，要不我再去试试看吧”
白舒华用力咳了一声，“你刚刚在里面不也没整出什么名堂来嘛。”
两人不再说话，都焦急的看向控制室。
控制室里很安静，一切乱七八糟的东西都不复存在，放在眼前的，就只有一个操作台，两台巨大的主机，和两台更大的显示器。
沈小姜把双唇抿近嘴里，仔细回想书里讲的东西，以及自己这么多年学习操练的内容。
在最后关头，想到了陈谊的那一句“你可以一辈子不登山，但心中一定要有一座山”。
不断的去攀登，不断的去翻越，你才能看见更为广阔的天地。
她双手紧紧捏成拳，然后软软的松开，十指的指尖放在键盘上。
深呼吸一口后，她全神贯注。
那些代码就是她脑海里的产物，压根不需要思考，就像泄洪一般倾囊而出。
外面焦急等待的人，并不知道沈小姜究竟在干什么，只看见她一会儿沉思，一会儿操作猛如虎。
机械臂迟迟没有动静，但是在沈小姜按下最后一个回车键后，“她”活了。
所有人电子眼罩上的数据原本是完全停滞的状态，0.01秒迅速切换后，连同显示器上的数据，都跟疯了似地飞速流动起来。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机械臂完成的所有指令都精准的完美无瑕。
包括白舒华在内的所有人，皆目瞪口呆。
她们不敢移动，不敢说话，甚至不敢眨眼，不敢呼吸。
按下秒表的那一刻，白舒华差点哭出来。
1分零3秒。
1分零3秒！
这个可怕的数字，直接破了欧美市场3.0的最快记录，差一点就要破4.0。
另外两个人难以置信的抱在一起。
“成功了，白总，我们成功了！”他们说。
白舒华不看他们，压制住内心激动的心情：“不，是她帮我们成功了。”
沈小姜的操作还没结束，她一脸严肃的在键盘上敲着，手速之快，让人叹为观止。
她编写的初始代码超越了南城现有的2.0，超越了欧美现有的3.0，直逼4.0。
一个优秀的代码不在于长度或者精度，而在于其算法的速度。
别人用30秒，你只需要用3秒，你就赢了。
“这个沈小姜实在是太厉害了，真的只是个大二学生吗？”一人问。
“纠正一下，准大三。”白舒华露出了满意之色。
“可惜，她不是咱们团队的。”另一人说。
白舒华扬了扬下巴，语气坚定的不容反驳：“给她时间思考，只要她想好了，只要她愿意，我的团队，随时都有她的位置。”
作者有话说：
还是那句话，本猜不是计算机专业的，本章涉及的专业知识，有科学依据，但不多，切勿较真哟，爱你们（///▽///）
收拾收拾，差不多该到商会选举了，欧耶！！
别问，问就是我的主角最牛批！！（捂脸扭头）——
感谢在2023-07-0823:59:12~2023-07-0923:54: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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