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其他小说 > 流浪虎鲸 > 23、饭食入口,注意卫生(六)
    “我们这样,不算打草惊蛇吗?”徐珂跟着江晏走出丹王宫,看她一路招摇,心中隐隐担忧。


    “蛇已经被惊过了。”江晏神秘一笑,背着手老神在在,“也不用担心,反正跑不到哪里去。真阳宗主炼器,宗中布满阵法暗器,防守优势更大,跑出去反而容易丢命。”


    “但他们会提前销毁罪证。”徐珂认真道。


    “可我们也不需要证据啊。”江晏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判罪才需要证据,那些都是大理寺、靖妖司之流的事,我们只是帮经略使大人查案的。”


    徐珂当了十几年好孩子,乍听得江晏的流氓发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更何况——”江晏冷笑一声,“他们还曾绑架明梁强逼她成婚。只这一件事也足够了。”


    徐珂心中赞同,却忽然察觉一丝异常。


    街上的景色不像是回梅社去的路,但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徐珂抬头,看见了占据长街一角、煊赫非凡、人声吵嚷的鸡鸣天。她们走到了王雅家所在的坊区。


    “要去哪里?”她向江晏询问道。


    “就是你想的那样,去找王雅。”


    ……


    “姐姐不要叫我王雅啦,”女孩嫌弃地一撇嘴,“这个名字不好听。”


    “你要改名?新名字是什么?”江晏饶有兴致地追问。


    “我要叫凌云。”女孩抬着下巴,显然颇为自得,“姓姬。”


    “已经改好了?”


    “没有。”凌云满脸怨念,“我爹那边好解决,三代单传没什么麻烦亲戚。但我娘这边有几房堂亲,在小舅舅没了的时候就想把她们家的男孩过继来,现在又动了心思。”


    “早晚,”她咬牙切齿道,“我早晚要把这个家里的所有东西都攥在手里。”


    江晏静静地看着她。“有志气,很好很好。”她欣慰地拍拍小孩的肩膀,“但不要总想着走捷径哦。”


    凌云对上这双眼睛,仿佛望进了一倾深不见底的碧蓝湖水。


    她是聪明孩子,自然明白江晏所说的“捷径”的意思。能让讨厌的人永远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如果够聪明的话甚至还能免于责罚,天底下竟然会有这样的好事?


    幼兽尝到了鲜血的味道,吞下了猎物的遗存,自然会在饥饿时想到下一场狩猎。


    “我知道啦。”凌云心底有些羞恼。她确实又动过心思,只是被看出端倪的姬首朱拦下了。她的想法写在脸上了吗?怎么一个两个都来劝……


    “不过我这儿还有一条路,近,但不算好走。”江晏向她眨眨眼睛,“要不要试试?”


    不是说别想走捷径吗?凌云很想回呛一句,但看着这人一脸“快问我是什么”的期待表情,还是选择顺从她。“什么路?”


    “进宫给嘉宁郡主做伴读。”江晏立刻回答。


    这路确实近。“你的面子还真大。”凌云面色复杂。


    “人缘太好,我也没办法。”江晏谦逊道。


    徐珂看她对着姬凌云侃侃而谈,从郡主偷懒不练功讲到王妃偷拿郡主的教材练功,讲得小孩面上露出一丝惶恐,却又因为涉及了将来的伴读工作而硬生生听下去。


    “总而言之,这堆功法,你要学,还要监督嘉宁学,顺带也指点王妃学但要装作无意而为的样子。”江晏又拍拍她的肩膀,“我很看好你。”


    “我能……指点王妃?”凌云不可思议道。


    “你当然能。”江晏满脸写着理所当然,“别低估自己的悟性。好多大人都把争的本能磨得不剩几分了,自然没你厉害。”


    真的?凌云脸颊微红,却不自觉地挺直了腰背。


    江徐二人又与姬家母女叙话一阵,走时还被塞了一条羊后腿和一篓活虾。


    “你看,我们不用再跑去菜市买东西了。”江晏拎着竹篓在徐珂眼前晃了晃。


    “这些都是你算好的?”徐珂提着被茅叶裹好的整条羊腿,一时对四面八方投来的惊羡目光感到无所适从。


    被她过于直白的眼神盯着,江晏说话都含糊起来:“快到饭时了……社里也一直不算富裕……况且我给她家孩子牵了条那么结实的金线,收点小小的报酬怎么了?”说着又理直气壮起来。


    “不,并非是说你不好。”徐珂认真解释道,“我只是觉得你很厉害。”


    “那是自然。”手里的竹篓又开始得意地乱甩。


    “为什么说社里不富裕?”若这些有本事的人都过得拮据,那天下修士都该饿死一大半了。


    “因为钱在我们手里留不住啊。”江晏叹气,“等这几天没事了,带你去安乐堂看看我们的吞金兽。”


    吞金兽?是巽宗豢养的妖兽吗?可根据先前与张大夫的交谈来看,巽宗并不将妖视同牲畜。况且安乐堂这个名字,听着也更像是扶养老幼的地方。


    徐珂点点头,又补充道:“我离家时并未带太多财币,若是有急需,我可以去打擂挣钱。”


    “不会有那一天的!”江晏大笑,“张大夫的药和明梁的符销路都很好,你的刀永远不必为了生计出鞘。”


    风从长街吹过,拂拨镜湖微澜。徐珂抿唇浅笑。


    “好。”


    “啊,方才忘了说,往这边走能路过府衙,我们叫上邱大人一起吃饭。”


    “好。”


    “嗯哼,我真厉害。”


    徐珂眉眼弯弯:“你真厉害。”


    ……


    梅社后院,假山清池重回原状,被某个人一掌拍裂的廊柱也复原如初。只是先前被劈成两半的日晷虽然已经合而为一,晷盘上却仍旧横亘着一道断痕——据说是为了让某个人长长记性。


    联通厨房和后院的那扇移门大开着。门外,明梁拉着徐珂喂锦鲤;门内,郑天娇拿着一把斩骨刀对着足足六斤的大羊腿比比划划,一时愁眉苦脸,一时咧嘴傻笑。


    “个亲娘来,这大一块肉,都不知道怎么吃了。”


    “炙羊肉!”明梁支招,“后腿肉紧实,直接架在炉上烤也不错。腱子肉先放着,回头我们卤了吃,剃下来的骨头熬汤。”


    “可以。”郑天娇一刀剁下去,砍在大骨上发出一声闷响,“大姐朔州出身,最善解羊。这活儿该她来的。”说着探头向前厅喊了一嗓子:“大姐还在聊吗?”


    邱崇杰和江晏面对面坐着,正在谈凤陵江中发现的遗骨。


    江水浩荡,下水搜寻难度太大,费力也颇多,她与同行的郑天娇便使了个神通,一人抽刀斩断凤陵江水,另一人便一掌击出,将河底发现的白骨用掌风送到江对岸。


    一路溯水而上,所见实在让人不寒而栗:白骨零落绵延十几里,一眼望过去能看见数十颗头颅。越近上游,情形便越是可怖。


    最后她们来到一座山崖下。崖底的深坑中还蓄着一些积水,苍白的骨殖在水中浮沉,方圆几里鸟兽绝迹,松柏无声。二人站在这一处死地边缘静默无言。


    凶犯将尸骨抛于深坑,累月而成骨山。加上前些日子连天阴雨,致使坑中积水与外水联通,洪流将白骨冲入江中,难以计数的罪恶终现于人世。


    “马上了。”邱崇杰冲着厨房门口的人笑笑,转向江晏又是一脸凝重,“山崖上有一座宗门,我们试着从崖壁爬上去,却发现崖上布了许多机关陷阱。他们守备森严,并不容易接近。”


    “是真阳宗。”江晏道。


    “你已经查到了?”邱崇杰面露喜色。


    “他们勾结丹王宫的人,在宫中设过阵法,留了痕迹。”


    “多谢你。”邱崇杰郑重道,“我先上报总司,稍候再来厨房帮工。”


    江晏摆摆手。


    前厅安静下来,后厨传来“咯咚”“咯咚”的切肉声,隐约还能听见小院池边二人的轻语和竹叶轻摇的细响。


    江晏绕到厨房,倚门看郑天娇将割好的肉条再切成拇指大的小块。


    “邱大姐不像是会进靖妖司的人。”江晏突然开口。


    “是有自己的任务吧。”郑天娇用手背蹭蹭额角的汗,“嗨呀,这天气,真是闷得慌。”


    “转什么话头,”虽然嘴上这么说着,江晏还是将手帕递了过去,“她跟你交了多少底?”


    “她没细说。但我觉得,她头顶……是京城的人。”郑天娇声音发闷,“她从前就爱那些大义。能让她出来做官的,大概也没别人。但你放心,我与她相交多年,我敢打包票,她不是会给男人递刀子的人。”


    “我懂的。”带着些许安抚意味,江晏拍拍她的肩膀,“你看人很准,我信你。”


    郑天娇露齿一笑:“我看你是个勤快人,来,帮姐串肉吧。”


    江晏迅速转身。“啊,我有话跟明梁说来着,先走了。”


    “勤快人有什么话要说啊?”当事人趴在池边的栏杆上看戏。


    “我知道真阳宗为什么绑你成亲了。”


    明梁好整以暇的表情立刻降温。“为什么?”


    “那艘船上,除了迎亲的新郎,再无一个器修。人都去哪儿了呢?自然是都忙着干活去了。”江晏道,“真阳宗不算什么大门派,今年宗门大比的时候,他们排在乙等中位。这些人齐齐上阵,才能勉强消化下一月近半百之数的‘猎物’。他们要抓你,大概是需要你在炼器一道上的灵悟,添一个强力的帮手。而婚事,正是能谋夺女子一身本领的最温柔的方法。”


    “你最后一句说得我有点恶心。”明梁颈上又出现了被禁锢的不适之感,她用力揉了揉脖子,“什么时候找他们算账?”


    “早去早舒心,”江晏举高胳膊,伸了个懒腰,“吃完饭就去,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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